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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遇良才 上——byseaz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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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问:当遇到可塑之才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楚渊:(拉下帽檐)推倒! 魏灼:出声啊小鬼!反驳啊小鬼! 秦昭:…… 左兆中:(拍桌子)就你也想推倒小六?!做梦去吧! 明恩齐:(推眼镜)楚副部长请根据实际情况作答 楚渊:(沉默良久后)被推倒! 秦昭:…… 本文主攻,一对一,且HE不动摇 此文将在近日完结,且会在完结后倒V,请各位记得及时来看~ 内容标签:年下 强强 制服情缘 军旅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昭,楚渊┃配角:左兆中,明恩齐,魏灼,林玺┃其它:主攻 第一章 阳光是炙热的,打在建筑上,似乎试图从中榨取水份。大楼表面的材料将四周都反射成白茫茫的一片,在这样的天气中,没有人想要出门。但在一栋大楼的楼顶,却有两个青年一站一坐。 其中一个大概有二十六岁,头上歪歪斜斜地扣了一顶帽子,帽檐下露出几缕张扬的金发。身上白色的衬衫被解开了所有的扣子,露出内里麦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腹肌。硬朗的五官被汗水所浇灌,但他仍然倚在栏杆上,戴着一副耳机,凝神细听着。 坐在地上的人要比他年轻一些,看起来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细碎的黑发被剪得只有寸长,有几撮不听话地翘着。相对于他的同伴,他的长相就要平凡得多,眼睛懒洋洋地闭着,斜倚在同伴的小腿上,似乎是在休息。 除了不太正常的时机之外,两人怎么看怎么像在城市中一抓就是一大把的普通人,但是黑发青年身边的那一架白色的狙击枪出卖了他们的身份,那是一挺远超一般狙击枪体积,看起来更像一门迷你迫击炮的奇怪狙击枪。 “阿昭,还撑得住么?”金发青年突然问道。 “除了这见鬼的天气,一切都好。那帮子人只会在六公里以内巡查,在这里不会被发现。”黑发青年仍旧闭着眼睛,“老家伙到底来了没有?” “上头只说是这两三天,并没有确切的情报,不过也快了,有民众在聚集了。”金发青年指了指耳机。 金发青年叫雷修,黑发的则叫秦昭,隶属于联邦政府华夏区的特别机动队——云豹。他们这次的狙击目标,则是一个反政府组织的领导人,据情报指出,将在两三天内召集这个城市的民众进行演讲。在这之前,该组织动用了大量的武装力量来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狙击手。当然,这个“一切狙击手”并不包括秦昭和雷修,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和演讲现场之间的距离远超目前世界上的最高狙击记录。 在第九次世界大战后,人类元气大伤,所有的政府都联合在一起,成立了联邦政府,共有十位决策者,每一次的政策,必须要有五人以上的同意,才能执行。经此之后,倒是没有明面上的战争了,只是和平下的暗潮,一直从地球蔓延到整个太阳系。 作为在世界大战中占优势的一国,华夏以十二大区之首的姿态雄踞在地球上,占领了约七成的地盘,其余的土地,则被当初东亚的一些小国联合组成的第十区占据。联邦政府星际十二大区,前九个是由当初世界上的强国以及一些附属国组成,剩下的三个则是小国整合而成。 实力决定话语权,这句话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尽管联邦政府打着平等的旗号,它的十位决策者却是仅仅由前九大区领导人组成,剩下的那个名额,则给了华夏区的军部一把手,历任的元帅。 为了防止刺杀事件的发生,十位决策者——除了华夏区的两位之外——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对方身份,决策会议的投影也是一片漆黑,只看得到对方的头衔。而就连身为军部二把手的司令也不知道顶头上司是谁,普通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云豹战队是华夏军区的特殊队伍,对外称是华夏第七十九战队,挂着最低等的普通士兵军衔。成员连同队长左兆中在内共有十三人,关于他们的资料在军部属于绝对机密,就连他们的名字,也只能由校级以上的人能知道。 “那个老家伙,真以为清空六公里以内就安然无恙了?”雷修语带嘲讽,“当初火星上的艾伦公爵可是清空了足足七公里,也照样被狙杀。” 秦昭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是的,作为华夏区乃至整个联邦政府的王牌狙击手,他的极限狙击记录远超目前世界上最高的5.9公里,而这个记录,在上个月对火星上艾伦公爵进行狙击时被刷新到了惊人的12.4公里。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演讲现场足足有10.9公里,对于秦昭来说,完全是一个可以百发百中的距离。 “法兰西区还一直声称是巡查士兵的疏忽……来了!”雷修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了安装在现场的窃听器传来的欢呼声,连忙蹲下去掀开伪装布,慢慢地调着频率。 秦昭立马从地上翻起,打开伪装布下面的银色箱子,从中取出了保温弹盒,拈起一枚长长的冰弹,装进狙击枪中,一双漆黑而狠厉的眼睛透过光学成像仪,毒蛇一般地盯上了远在10.9公里外的目标。 由于是见不得光的行动,他们无法调用军事卫星,否则会留下被其他区域查询到的隐患,在太阳光的影响下,光学成像仪里的影像相当模糊。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进行着微调,秦昭不疾不徐地呼吸着,调整着心率,对于这种成功与否只在一瞬间的事,他一向很有耐心。 “看不清楚,确认一下目标。” 雷修按住耳机又听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目标在会场中心,周围有四个保镖。” 模糊的影像中,确实有一个人影在四团人影的包围之下,并且时不时挥动手臂,进行着激烈的煽动演讲。 “风速0.1M/S,极低,无视线障碍物,环境一般。”秦昭念念有词,启动了狙击枪上装置的各种仪器,“湿度理想,温度对空气的扭曲度极大,直升机气流的影响修正,地磁偏转修正,重力偏转修正,瞄准点修正……” 压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人体脉搏的自然影响。 雷修和他搭档了很久,这个时候也不出言催促,只是听着那边的动静,以期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一声在消音器的作用下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爆鸣声自枪膛中发出,冰弹带着丝丝寒气,如流星一般划过炙热的空气。 秦昭没有等雷修汇报,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就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拆卸狙击枪。 “成了!”雷修通过窃听器确认了暗杀对象是正确的,面露喜色地开始收拾仪器,飞奔下楼,“巡逻队将在十分钟内笼罩整个城市,快!” 秦昭紧随其后,银色的箱子被扣在背上,沉重的狙击枪部件完全不能对他的移动造成任何影响,两人甚至连楼梯都没踩几下,径自在扶手之间攀援。 一辆越野车早停在楼下,雷修一个箭步冲上驾驶座,将手中的箱子向后抛去,秦昭将它和银色的箱子一起塞到了座椅下。还没等他坐稳,越野车就已经发动,飞一般地向前冲去。 头顶上是飞驰而过的悬浮跑车,虽然速度快,不过太过显眼的车子显然不能让他们顺利逃出去,而且还会在城外引起流匪的注意,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秦昭半躺在后座上,抓起小冰箱中的一瓶冰水狠狠地灌了几口,往眼睛和额头上敷着冰块。 “3号6号已经完成任务,正在撤离中。”雷修冷静地向左兆中报告着。 “收到,速回基地休整。”左兆中沉稳的声线无论在何时都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云豹部队的专属基地在太平洋深处,要到达那里,必须在空间通道站使用军方的特殊号码。不过鉴于构建空间网路的昂贵,空间通道站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他们必须要前往离这座城市有一个多小时车程的苏海市。 “这一路折腾终于到头了,希望在苏海那边别出什么岔子。”出了城就意味着暂时的安全,雷修也松了口气,学秦昭的样子灌着冰水。 “这破组织手再长也没办法让空间通道封锁,况且他们现在应该正忙着在城里搜索呢。”秦昭有气无力地说着。 雷修把空瓶向后一扔:“你先睡会儿,这两三天你的体力消耗太大了,这边我一个人就行。” 秦昭淡淡地应了一声,横躺在后座上沉沉睡去。 而身在云豹基地的左兆中却没有因为他们平安完成任务而面露喜色,坐在指挥室的中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全息虚拟影像。一个头发略有花白的男子正坐在他对面,即使只是投影,也让人感觉得到身上的威严。 “司令,我记得云豹是一个独立的战队,我们甚至连军衔都是最低等的,现在空降一个少将过来指挥是什么意思?” 林玺严肃地说道:“左队长,我想你误会了,军方此次只是要求你们参与到行动中,受楚少将的指挥。任务结束过后,云豹还是云豹。” “您也知道,空降一位高级军官来指挥,队里的那帮人是不会服气的,我要求对等的指挥权,否则这仗没法打。”左兆中的语气很是坚决。 “此事已经定下来了,不容异议。”林玺大手一挥,表明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左兆中眼中有着怒意,又不好发作,直到投影淡出视线,才一拳砸在了扶手上,合金制的扶手竟然被他砸出了裂缝。 “妈的!摆明了要拿云豹去给一个不知道哪跳出来的王八蛋镀金,都已经少将了还镀个屁!” “交涉失败了吗?”云豹的副队长,明恩齐走了进来,不同于左兆中粗犷而厚重的面部线条,他简直不像个军人,云豹专属的笔挺军服也能被他穿出斯文的气质,一副银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这下要怎么跟那帮混小子交代啊……”左兆中捂住额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明恩齐淡然说道,“而且,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左兆中沮丧道:“还有什么办法!总之,这回是给人当枪使了。” “这次的目标,是阿尔法小行星群上的星际盗匪,在这种规模的冲突中,云豹的起到的作用多半是斩首。到时候小六的地位就举足轻重了。” “你的意思……是让小六称病,搅乱局势?”左兆中毫不怀疑这个对外人狠到一定程度的军师做得出这种事。 “当然不是!”明恩齐看起来很想翻个白眼,不过还是忍住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敢拿云豹当升官的垫脚石,我要他死得很难看!” 左兆中浑身一个激灵,每到这种时候,明恩齐都让他不寒而栗:“别给那家伙太好过了,妈的,以为云豹是见不得光的战队,不能暴露就可以拿来利用。要是让他成功了,以后人人都可以在我们头上踩一脚!” 位于帝都的军事总部中,林玺正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辞,跟对面一团漆黑的虚拟影像交流:“是的,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云豹那些小子,个个都是刺儿头,空降军官过去,有可能会遭到非暴力的抵制,对行动非常不利。” 元帅的声音明显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十分沙哑低沉:“不用担心,我就是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那么云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明白!”林玺毕恭毕敬地应着,待通讯被切断,才起身找出了那份绝对机密级的文件,放到传输机上,输入接收者代码。 云豹基地内,又是另一副景象了。由于海底有通道直通海面上的小岛,一帮子妖孽就堂而皇之地将其划入私有领地,空间通道的出口也是建在这里。 伴随着幽蓝色的光辉,秦昭和雷修一人提了一个大箱子出现在岛上。还没等他们走出去,一团黑影就朝着秦昭扑来:“阿昭!!” “……”天知道秦昭花了多大的力气来让自己把已经抖出来的军刺给放回去转而接住来人,“孟筑,我不是说过了么?不要随便扑上来。” 孟筑揽住他的脖子,一张清秀可爱的脸上满是笑意:“欢迎回来,阿昭,阿修。” 秦昭松开手让人回到地面上,拍了拍他肩膀,一起朝海底通道口走去,雷修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把孟筑给拎起来扛在肩上:“孟筑,你这家伙,居然搞差别待遇!” 孟筑随意挣扎了几下也就任他扛着:“喂喂,好歹尊敬一下我啊,我怎么说也是云豹第一高龄诶。” “你全身上下到底哪里有值得人尊敬的地方?”雷修笑嘻嘻地回嘴。 “偶尔也要有点三十二岁的人该有的样子吧?”左兆中的身影出现在了通道口。 “队长!” “小六,副队找你。”左兆中竖起大拇指指向后方的通道。 其余二人闻言,都用一种“我很同情你”的目光关照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的秦昭。 云豹基地的房间是按照编号来排的,从通道下去,第二间就是明恩齐的休息室。秦昭咽了口干沫,在雷修等人很内涵的目光中叩响了房门。 “副队,我是秦昭。” “进来。”明恩齐的声线永远是温和的,即使在生气时也一样,不过这温和的声线听在云豹的其余成员耳中不啻于地狱的催命符。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秦昭还是会感慨一下,因为这位副队长的房间实在是干净得有些诡异。一切家具都是白色的,单人床、书桌、电脑、衣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明恩齐坐在书桌边,低头看着一份资料,见他进来,也只是略略抬了抬手,示意他坐在床上。 “三天之后将有一次剿匪行动,上头的命令是,所有成员必须参加,清剿阿尔法小行星群上的‘红狼’星际盗匪,你先把这群人头头的资料记下来,或许会有帮助。” 秦昭抹了把冷汗,虽然对方采取的是相当保守的措辞,但他还是听出了其中潜藏的意思——记不下来就等死。 “以斩首为主吗?” “我也不知道。”明恩齐给出了一个让秦昭目瞪口呆的回答。 行动的前三天,云豹的军师居然说不知道作战计划?秦昭抓着头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行程,他并没有被烈日给损伤到听力吧?还是说他实际上被反抗组织给暗算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事实就是如此,上头派了一位叫楚渊的少将来全权负责此次行动,队长连对等指挥权都没有。” “什么?!”不出明恩齐意料地,秦昭当场就炸了。根据左兆中的精辟总结,这云豹里绝对没什么善茬儿,一个个全是属刺猬的,要他们听从别人的命令还要为别人做嫁衣,别说门了,连通风口都不会有! “先冷静一下,我们当然不可能这么听话,不过听着林司令的意思,这位少将是上头指派的,所以不能采取不合作的态度,那就必须要走另外一条路子,这也是我叫你过来的原因。”明恩齐赶紧顺毛,他可不想自己的床落得和指挥室的椅子一个下场。 秦昭深呼吸几下:“那我该怎么做?” “抢功。” “抢功?可是我们都不会进入计功系统啊?” 联邦政府所有军区都有一套通用的计功系统,每场战役开始前,指挥官都会发送指令到各个参与者的ID卡中,让他们确认自己的参战身份,如果选择了特殊身份,那么将不进入计功系统。而且在各参与者确认之后,指挥官还有一次修改机会,也就是说,就算云豹他们在一开始将自己确认为普通士兵,楚渊也一定会改回来,等于做白功。 更别说以云豹的特殊身份,一旦在战役中战队的表现过于突出,让别人有可能推测出云豹的存在,那么可以由华夏区的领导者和元帅共同签署,修改战役功劳分配结果,同时云豹也将受到处罚。 “你先听我说完,上头的第一原则是不暴露战队存在,那么,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表现突出,外界也不会联想到战队的存在,肯定在上头的容忍范围之内。” 秦昭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让队长去单独立功,抢走一大部分的功劳点?” “大体上是对了,所以在那之前必须要有一个很有利的环境……”明恩齐推了推银边的框架眼镜。 第二章 鉴于云豹战队的特殊性,平时不会有人来检查军容,当然也不会有人在乎他们怎么穿军装。据说某位不知情的少校曾经在军部看到他们时骂了一句“兵痞”,当场就被人给揍到终身瘫痪。所以那些出自顶级设计师之手的军装,就遭到了这帮子妖孽惨无人道的对待,除了队长和副队要常常和上头的人交流不得不穿之外,其他人的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次光。 “楚少将,您看这……”负责带楚渊来云豹基地的一位大校有些迟疑,虽然早知道要见的是这么一帮刺儿头,但他还是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冷遇。 坐在悬浮跑车里的楚渊扫视四周,不是他大牌到了连带路的都是大校,而是大校以下的军官在非特殊情况下连这座岛都不能上。 “还真是铁了心要给我下马威啊……” 不远处的沙滩上,有十三个人或站或坐或躺,就是没有要过来寒暄一下的意思。人倒是齐了,可在那位带路的大校吴起看来,还不如集体玩失踪呢!十三个人没一个是军容整齐的,有的人干脆把上衣脱了,只穿着白色的长裤晒太阳。 人是他带来的,此时不说点什么吴起面子上也过不去,连忙很做作地咳了两声:“第七十九战队过来欢迎一下楚少将莅临指挥。” “少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多——大——的——官——啊——需要我们列队迎接?” “林司令才有的待遇一个少将也想有?再奋斗个二十年吧!” 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一片嘘声。吴起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是文职官,当然不可能捋袖子上去干架。 车内的楚渊也不以为忤,径直推开车门,那边的十三个人虽说态度嚣张,但一个个都用眼角的余光撇着这边的反应,秦昭坐的地方刚好正对着车门,见此情况,一双比毒蛇还狠厉的眼睛直直地钉在了那边。 首先出现在视线范围的,是一只手,白皙、纤长而骨节分明,随后,是迈出车门的左腿,沉重的军靴踏在地上,衬得左腿很细很长,但不知道为什么,秦昭敢肯定里面潜藏有不下于己的力量。 稍稍嫌长的黑色碎发因为弯腰而略显凌乱,在抬头的一瞬,秦昭刚好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深不见底的,黑色的眼睛。 秦昭有些惊慌地发现,他没办法从对方的眼睛中解读出一丝一毫的讯息,他自己正倒影其中,而除了倒影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像是一面残酷的镜子,又像是逆鳞的尖刀,将他包裹在外面的一层皮血淋淋地撕扯下来。 秦昭几乎是下意识地抖出了衣袖中的军刺,做出防守的姿态。 左兆中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军刺顺势推了回去,从秦昭抖出军刺到左兆中做出反应,一秒钟的间隔都没有,但已足够旁人看清他们的动作了。 左兆中站了起来,面向楚渊,他不得不承认上头确实派对了人,单凭这双眼睛,就能让平素冷静的狙击手不顾场合地亮兵器,就连他也差点把枪给亮出来毙了楚渊。 一帮子见不得光的鬼魂,又怎么忍受得了有人拿着镜子在他们面前晃? 楚渊勾起一个略微嘲讽的弧度,看着一群剑拔弩张的人,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副细边的框架眼镜戴上:“华夏区陆战部少将,楚渊,请多指教。” 没有了镜子的压迫,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秦昭得以松了口气,继续打量着对方。挺直的鼻梁,樱色的薄唇,近乎完美的五官镶嵌在他的脸上就染了一种傲气,仿佛上位者看下位者的怜悯与不屑。 怜悯、不屑,云豹战队最讨厌的两种情绪。 “恭迎大驾。”左兆中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字音被他拖得绵长而富有深意,听在人耳中的意思就是俩字儿——“滚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话,吴起捏紧了拳头,楚渊依旧带着笑,秦昭和其它同伴恣意张扬地大笑起来,并在心里决定要讨厌这个叫楚渊的人。 “由于阿尔法小行星群的地势复杂,‘红狼’的老巢,也就是主星上更是有大片大片的森林,不利于集体作战,所以我将千人的部队分为十组,而各位作为精英中的精英,必须起到带头作用,分散入各小队当队长……”楚渊坐在会议室中淡然地讲解着战术。 会议室里坐了一圈的大老爷们儿总算是把衣服给穿好了,不过整不整齐就有待考证。明恩齐将皮带叠在手上握住,另一只手懒散地举起来:“云豹一向共同进退,单兵作战没问题,楚少将让我们带着一帮猪一样的队友打配合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了一片赞同。 “我怕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忍不住崩了他们了。”曾经出去和普通士兵配合过的9号简纲凡趴在桌上闲闲地说道。 “这次行动的都是优秀的士兵,这一点诸位不用担心。”楚渊直接把他们的话都堵了回去,“具体分配名单在出发前公布。” “让我一个擅长远程的狙击手带队,这不是扯淡么!”秦昭不以为意地说道,“还是说你准备了一百个狙击手给我带?” “一切异议请在名单公布后提出,当然,我会考虑到你能力的不足。”楚渊语气温和,言辞间却是极尽讽刺之能事。 秦昭为之气结,忿忿不平地移开目光。 “散会。”楚渊干净利落地宣布会议结束,以一个主人的姿态走出会议室,临走前瞥了秦昭一眼,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着:“这种小屁孩真的是狙击手吗?” 雷修眼明手快地把和他隔了两个座位的秦昭给按回去,等楚渊走了才放开,秦昭满脸通红地一脚踹在会议桌上,实木的长桌被他踹出了丝丝裂痕。 “妈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11号白箴骂骂咧咧地在桌上补了一脚,顿时长桌宣告毁灭。 “别让我逮着机会,否则我让他好好看看我是不是狙击手!” “好了。”明恩齐拍拍手,“现在,我们来开云豹的作战会议。” 众人闻言立即肃容,在椅子上坐好,比之刚才的态度好了不知道几十倍。 “秦昭,狙击手,最远狙击记录不详,共执行特S级任务23次,S级任务42次,A级任务51次,成功率100%,共狙杀167人,其余途径击杀897人,其中有法兰西区的王牌狙击手、艾伦公爵、木星的反抗组织头领、贝塔小行星群星际盗匪的头领,曾同时对三个一流狙击手进行反狙击,大获全胜。”吴起一板一眼地读着资料,“只有这些了,再详细的就不是我们能触及的范围了。” “名副其实的第一狙击手?”楚渊漫不经心地看着其余人的资料,“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罢了。” 吴起抹了把汗,暗自回想着楚渊口中的小屁孩用一句话吓倒了一整个班的新兵的“光荣事迹”,一边递上了另一份资料,“这是关于他手中狙击枪的,林司令授权过了,只有你能看。” 楚渊略一点头:“他们的最高决策者是队长么?” “没错,不过队长通常会听从副队的意见,如果两者发生冲突,则全队投票表决。” 楚渊垂目翻了那些资料好几次:“我没有问题了,谢谢吴大校。” 吴起临走之前扔下一句:“小心一点,他们绝不可能乖乖合作。” 带着些许薄茧的手指打开了桌上那份文件的验证系统,拿着ID卡在上面一晃而过,指示灯就成了绿色:“权限确认,警报解除。” “SR-0001,超重型狙击枪,拥有四种可更换口径,能使用一切型号的狙击弹,十二种伪装色,配有热学成像仪,光学成像仪,电磁成像仪,地磁偏转修正系统,最高射程20.7公里……还真是奢华的配置。”楚渊目光扫过下面一长串的配备,“连反核子干扰器都有。” 对于云豹,华夏区当然是不遗余力地武装,由第一狙击手所持有的武器当然也是整个太阳系最顶级的,不过在世界最高狙击记录不过5.9公里的情况下,也的确只有秦昭能发挥它的力量。 “听好,确认身份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登记为普通士兵,这样才会进入计功系统。”明恩齐站在会议室中间,做着最后的简略安排。 “指挥官还有一次修改权限,如果楚渊把我们给改回去呢?” “我当然知道。”明恩齐白了他一眼,“这个举动只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性,认为我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你忘了惟之是干什么的了?” 编号13的薛惟之是个瘦弱的青年,外表看起来十分内向,但他却拥有惊人的电脑天赋。 薛惟之左右看了看,才举起手说道:“让我入侵系统修改身份?” “修改身份需要大量的时间,你直接将所有人的身份清空,重新加入战场,到时候全员确认为普通士兵,就算楚渊想要更改,在那么多重新加入的名单中找到我们再修改也需要一定时间,抓住这个时间差,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斩首。”明恩齐用手中的纸卷轻轻敲打着左手手心,“但这需要很好的时间把握,我到时候会通知你,你必须提前设定好,才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 听起来很简单,实施起来却很不容易,如何营造一个能在极短时间内斩首的情境就是最大的问题,此外,也必须想办法尽可能拖延楚渊修改身份的动作。 明恩齐头也不抬地往自个儿休息室走去,边走边说道:“哪凉快哪呆着去,总之别来烦我。” “副队又走火入魔了。”雷修很肯定地下了结论。 “什么,会开完了啊?那我回休息室了。”秦昭左手边的男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脸睡意地往外走。 左兆中无奈地摇头:“徐逸这王八羔子,一开会就睡觉,我TM就没见过他清醒地呆在会议室里!” “等副队那边出了具体的实施方案再告诉他吧……”秦昭很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局面了。 秦昭打了个哈欠,他才执行任务回来就被明恩齐摧残,接着楚渊又赶来,都没好好地睡过:“我回休息室了,副队集合的时候我要是没起来就叫我一声。” 他休息室一边是徐逸,绝对指望不上,另一边则是编号5号的崔砚,他大概是整个基地中最不像军人的那一个,有着高超的医术和细致的眉眼,一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此时也是好脾气地应了下来。 秦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执行任务时怕错过时机,他都一直没合眼,即便是崔砚来叫他时,也是一副不大愿意起床的样子。 “我睡着的时候,没啥事儿发生吧?”秦昭揉着眼睛,懒洋洋地起床。 “纲凡今儿个一大早就到处宣传,说他又研究出新型的炸弹了,本来还想闯进来的,被我给拦了。”崔砚轻声叙述着,“据说被他命名为空气杀手三号,能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爆炸,也可以遥控。” “那混蛋上次从我这儿顺走了几块BR合金,就是做这个?” “好像是吧。” 秦昭胸腔鼓动了几下,像是要笑又笑不出来:“这王八羔子,算了,走,去聆听副队高见去。” 明恩齐坐在主位上,推了推眼镜:“首先,把那个睡着了的王八蛋叫醒。” 按照编号坐在徐逸左右两边的秦昭和乔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抬起脚踹在了某人的椅子上。可怜的椅子在两边冲劲的夹击下成了碎片,徐逸一头栽在地上,良久,才摸着后脑勺一脸茫然地问:“散会了么?” “散你娘的会!赶快爬起来。”乔禹是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闻言一巴掌就招呼在了徐逸的后脑勺上。 “一开会就睡着,小五,你来研究一下这是什么怪病。”左兆中侧头说道。 崔砚很乐意在徐逸头上再踩一脚,于是回答:“这已经超出人类范畴了,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 明恩齐调出作战地图,声音轻柔地说道:“我只说一次,到时候没有完成自己任务的……” 尽管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第三章 阿尔法小行星群,位于冥王星轨道附近,按理来说已经不是联邦政府的管辖范围了,偏偏上面住了一群让政府头疼不已的星际盗匪,人数不多,顶天了也就两千余人,但却是九大区推来推去谁也不愿意出手清剿的刺猬。 原因无他,这帮人主要来自军队。核心成员是英吉利区特种部队的叛徒,叛逃之后直接打着反政府的旗号,拉了各区军队中不少精英走人。换言之,个个都是好手,而且对军队的作战方式很了解,再加上阿尔法小行星群的复杂地势,联邦政府派出去的清剿部队往往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着就集体扑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搁谁谁想接下啊? 在上一次的决策会议中,美利坚区竟然和英吉利区保持了一致,把这差事推给了华夏,本来好端端的三方制成了以众欺寡,华夏的两位决策者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接了下来。再加上元帅本人也有心试一试云豹这支部队的爪子有多利,于是大手一挥空降了楚渊下来,才造就了这么个局面。 “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屁分组!”出发前一小时,云豹的人都被召集到主舰上开会,在看到分组的名单后,性格暴躁的白箴直接一拳砸在了桌上。 一共十三人,分十组,也就是说,势必有六个人是两两一组。虽然他们感情都很好,但平时出任务时的两两分组是固定的,突然换搭档,一定会不顺手,所以事前左兆中就向楚渊递了平时的分组表格。但是现在的表格上写得非常清楚,这些搭档全被拆了。 “我要求重新组合。”秦昭也是一拍桌子就站起来了,不让他和雷修一组就算了,跟谁不是个配合啊,关键在于,他竟然和左兆中分到一组,作为单兵、领导能力都很强的队长,怎么看都该单独带一组,楚渊摆明了是在乱分!“队长单独一组没问题,把他放到我这儿来不是扯淡么?到时候一拨人还得分成近战远程两拨,麻烦死了。” “我也反对。”第三个开口的是10号向尉,他是队里年纪第二大的,仅次于孟筑。一张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眼睛和死水一样不起波澜,“我擅长冷兵器,雷修擅长摆弄枪械,我俩分一组算什么意思?” 雷修很适时地站到秦昭身后,表明立场。 明恩齐面无表情地把安排表撕成了碎片:“楚少将真的了解我们吗?” 楚渊老神在在地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和之前去云豹基地时不同,他今天很规矩地把全套军装都穿上了,帽檐压得很低,众人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藏在白色手套之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分队吧。”出乎意料地,楚渊做了让步,“左兆中、雷修、孟筑、白箴、向尉、简纲凡分别带一到六组,崔砚、乔禹带七组,明恩齐、邵戎带八组,徐逸、薛惟之带九组……” 剩下落单的那个肯定是秦昭,只是众人都想不通楚渊为什么要把他拎出来单独说。 “第十组……由我和副官柏安上尉带。”楚渊慢条斯理地说完了后半句话。 秦昭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半晌才艰难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单独行动?” “你无法办到?”楚渊看向了他,即使有眼镜的阻拦,秦昭依然能从里面读到不屑的意味。 明恩齐拍了拍秦昭的肩膀,替他回答道:“当然没问题。” “那么,就请各位登舰吧。”楚渊做了个“请”的手势。这种不算大型的战役不会出动大型的战舰,一般是由主舰带着普通舰出发,每艘普通舰能带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对了,鉴于秦昭的特殊情况,就和我一起留在主舰上好了,不用诸位商量他该去哪了。” 不同的战舰在宇宙间是无法以ID卡沟通的,只能通过舰上的通讯装置,不过使用那种东西的话,就等于将计划暴露在楚渊的眼皮子底下。这下子,直到降落之前,云豹势必无法再集体商量什么了。 雷修给了秦昭一个“一切小心”的眼神就下了主舰,留下秦昭和楚渊在会议室里沉默着。 “少将,这是您要的饮品。”楚渊的副官,柏安敲门进来,将托盘放到桌上。 秦昭原本也没当回事儿,一会儿要进行空间跳跃,不少人都会准备点儿东西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像云豹就有崔砚的特制药剂。可当一股酒味儿从楚渊那边飘过来后,秦昭炸毛了:“你个王八蛋居然在战前酗酒?!” 战前酗酒,最少也要在军事法庭上被判十年的有期徒刑。 “我还没确认登记表,现在不算。”楚渊的语气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常干这种事,“来一杯吗?” “不了,狙击手才不喝那玩意儿。”秦昭对于三天前某人对他的质疑还耿耿于怀。 楚渊点点头表示理解:“嗯,我忘了你还是个小鬼,喝不得。” “你他妈才是小鬼!老子今年二十二了!”秦昭立马为尊严而战。 “我今年三十四了,不叫你小鬼叫什么?”楚渊说得理所当然,虽然十二岁的差距在这个人均寿命两百岁的年代不算太大,也足够他倚老卖老一番了。 秦昭为之气结:“你再激我也没用,一会儿开枪手不稳打到你就不好玩儿了。” “你以为我会带一身酒气上战场?”楚渊拍了一瓶药在桌子上,“醒酒剂搁在这儿,爱喝不喝。” 秦昭骂骂咧咧地走出会议室:“老子去趟厕所,酒留着。” “少将,这……”柏安有些迟疑,楚渊的确习惯在空间跳跃前喝点儿酒,但一般都是喝淡酒,今天却让他准备高纯度的龙舌兰…… “没事,你下去吧。”楚渊抬手倒了两杯酒在面前,将调酒材料从托盘上拿下来。 柏安收了托盘,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楚渊无聊地盯着时钟,大约三分钟后,那个一身普通士兵装束的人才回来。 指了指桌上的酒,楚渊的意图很明显。 秦昭冷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坐下,将胡椒汁、柠檬汁、辣油等东西一一按照比例倒进酒中,再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你很会喝酒。” 秦昭从舌头处发出咝咝声,并没有回答,这酒的纯度超乎他想象,极品度也超乎他想象。过了很久,才问道:“从火星上搞来的吧?” “意大利区的某个商人的收藏。”楚渊承认了对方的话,“没想到你还挺懂。” 秦昭嗤之以鼻:“云豹不是单纯的杀人工具,不常喝不代表不会喝。” “是吗?”楚渊故意拖长了语调,“我以为你们是被挑衅就会用拳头回击的刺猬。” “这句话对了一半,我们的确是刺猬,不过我们的回击方式不止拳头。”秦昭很认真地回答着,“老实说,我们看你不顺眼到极点,到了地方,你就最好躲在指挥室。” 楚渊冷笑一声,没有再作回应。 大概是酒精的原因,秦昭扯开了领口和腰带,将军服的上衣大敞开来:“什么玩意儿!还是自个儿的衣服穿着舒服。” “那是因为你们就没好好地穿过衣服。”楚渊回想起三天前的所见,在心底对那位悲惨的校级军官所谓“痞子兵”言论表示认同。 “反正不会有人检查。”秦昭一面说着一面解开了里头制式衬衫的几颗扣子,露出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银链。样式很普通,上面穿了两枚戒指,只是其中一枚扭曲变形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另一枚也没好到哪去,中间有一条裂缝,几乎将它分成两段。 “你的品味还真独特。” 秦昭笑了笑:“随你怎么说,这可是我救命恩人给的。” “救命恩人?”楚渊很到位地用四个字表达出了他的探询。 “妈的,老子跟你讲这个干什么。”秦昭恍然回过神来,拿过醒酒剂喝了下去,“我们现在可算不上朋友。” 楚渊不以为忤,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异状,仿佛刚才喝了一杯烈酒的人不是他。 “五分钟后将进行空间跳跃。”舰内响起了广播。 秦昭从上衣口袋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胶囊压在舌下。楚渊则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以防舰身晃动打碎酒瓶。 “无论经历了几次都觉得很讨厌啊……”秦昭嘀咕着,这种大范围的跳跃可不是地球上那种短距离的空间通道能比的。 晃动开始时,秦昭咬破了胶囊,一股薄荷的凉意在口腔中蔓延,击退了因晃动不规律而产生的恶心感。从地球到阿尔法小行星群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这样的跳跃还要做四次。 “跳跃完毕,十分钟后进行第二次空间跳跃。” 秦昭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也许是会议室的椅子太过舒适,也许是空间跳跃时的晃动起了催眠作用,他居然在第二次跳跃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离抵达阿尔法小行星群还有一个小时,会议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身上却多了一件白色的、带着少将肩章的军衣外套。 “不会是酒喝多了,脑子喝坏了吧?”秦昭在心里嘀咕着,打死他也不相信楚渊有这么好心。 ID卡在口袋里震动着,果不其然,楚渊已经把他之前登记的普通士兵身份改成了特殊,不计入功劳点系统。秦昭只看了一眼就删掉了提示信息,把ID卡塞了回去。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陆了,你赶快把军备整理一下。”楚渊开门进来,意有所指地说着,“你的搭档不在,你整理军备应该要花不少时间吧?” “少将还真是把我当成什么都不会的小屁孩啊……”秦昭咬牙切齿,“还有,现在我们是敌对关系吧?这算什么?被酒精烧坏了脑子?还是你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妨碍了你看人的清晰度?” 楚渊悠哉地走到主位上:“第一,我从来没有当你们是敌人,第二,我只是认为穿着一件带了酒气的衣服出去太失礼了,所以换了一件。至于你身上的……大概是我顺手丢下的吧?” 秦昭被讽刺得龇牙咧嘴,就算是明恩齐嘴最毒的时候他也没被说得这么惨过。楚渊的意思,摆明了是在说他被害妄想加自作多情! “我去整理军备了。”秦昭把外套扔到桌上,拍屁股走人了。他怕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掐死楚渊,不仅破坏明恩齐的计划,还要到军事法庭上受审。 用ID卡取出自己的军备箱,找到自己的休息室换上作战服。特殊身份至少还是有一点好处的,他能有单独的休息室,而不是和普通士兵四人一间。 一一将军刺、军刀、两柄手枪以及一些丛林作战的必备物品装备上,再三确认无误之后,秦昭才拉出装着狙击枪的银色箱子。 没有任何伪装时的SR-0001是黑色的,没有反光,一直沉到人心底的黑色,枪管上烙着米粒大小的数字编号。秦昭用特制的布料和清洁剂小心翼翼地擦拭过陪了自己六年的狙击枪。用雷修的话来说,他看狙击枪就跟看老婆一样,当时秦昭还回敬了一句:“我老婆只有一个,你老婆太多了。” 手指无意识地缠上胸口的银链,抚过那道自己摩挲过不知多少次的断口,秦昭的眸色沉了下来,一板一眼地打开每个装子弹的盒子,核对数目。在打开装冰弹的盒子时,一张字条映入眼帘,上面的笔迹无疑是属于明恩齐的,只寥寥数语,却让秦昭神色紧张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将狙击枪组装好。 SR-0001是重型的狙击枪,但不代表所有人使用它时都必须用上支架,至少以秦昭的身体素质,可以让他在双手持枪的情况下开上一枪,这也是他对于反狙击成功率的信心所在。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排子弹盒上扫过,最终还是打开了大口径的爆裂弹那一盒,仔细地装上了子弹,最后将宽厚的肩带系在上面,就像步枪一样。不过这只是为了攀爬方便而设计的,绝对不可能当成步枪来使唤。 “兄弟,这回看你的了。”秦昭拍了拍枪管,从上衣口袋中摸出另一张字条,掏出打火机来,和刚才那张一起烧掉。 八号舰上,明恩齐捧着一本书坐在会议室,不过镜片之下的双眼却是完全没有焦距,显然正在想事情。 “副队,没问题了。”邵戎扔了一大堆窃听器和监视器在桌上,“这下没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要说单打独斗,邵戎在云豹中和崔砚一起垫底,但要说到反窃听和反侦察,他绝对是大师。 “副队,你说阿昭那边没问题么?” 明恩齐放下书,推了推眼镜:“作为同伴,首先必须要相信他。” 邵戎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临时更改计划……你也不把字条写得详细点……” “楚渊盯得那么死,让惟之修改系统再放字条时间很紧,根本来不及细说……那家伙,早就料到这一点,才故意在最后公布真实名单。”明恩齐语带无奈,“好在我们现在还算占优势,就看小六那里能不能完成了。” 明恩齐的字条内容很简单,让秦昭故意丢掉ID卡,单独行动,不在楚渊的监控之下:“小六在计划里是相当重要的一环,楚渊也一定知道。明面上说是让小六单独行动,实际上一定会借故将他控制在手中,要摆脱这种控制,必须兵行险招,小六应该也想到了办法。” “什么办法?”邵戎实在想不出要遗失ID卡还要做得滴水不漏的方式。 “有时候不需要滴水不漏,只要让楚渊在表面上说不出话来就行了……他自个儿噎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明恩齐淡定地说着,“上次贝塔小行星的清剿任务中,盗匪一开始就用狙击手狙死了第一个下舰的士兵造成混乱,而天底下盗匪的思维模式都差不多。” “所以阿昭在第一个人死后进行反狙击,趁士兵们都退回去时假装在战斗中失利,丢下ID卡再隐藏起来?” 明恩齐点点头:“没错,有你做的屏蔽器,他完全可以躲过搜索,不过……此后的行动中,他就只能单兵作战了,我们都必须摆到明面上,到时候由你传输指示。” “没问题。”邵戎笑得很有信心,东西都是他做的,朝里面发暗号当然不难。 “十分钟后降落。”广播声在十艘舰内同时响起。 秦昭从休息室走出,士兵们已经开始列队,但他却没有走向出口,而是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们选择降落的地点,是阿尔法小行星的主星,在盗匪的经营下,已经有了大片的森林,对作战极为不利,所以华夏区派出的都是擅长丛林作战的尖兵。不过相对的,每损失一人,都足够华夏区心疼了,尤其是云豹部队。 正如明恩齐所说,星际盗匪的思维都惊人地相似,当第一名士兵从主舰走下,他的头颅立马被远方的狙击手一枪贯穿,得到了同样待遇的还有另外四艘舰上的打头士兵。 虽然个个都心理素质过硬,但在猝不及防之下难免慌了手脚,一片混乱之中,又有几人被狙杀。 楚渊皱着眉头,下达了撤回的指令,正要派出狙击手进行反狙击时,一声不算太大的爆鸣声自头顶上发出,那是子弹出膛的声音! 他只听到了五声枪响,但当他赶到舰顶时,这场决斗已经结束了。白色的舰身上,一张黑色的ID卡极为刺眼,这张ID卡被几发子弹穿过,周围还有散落的几颗狙击弹。 第四章 “一个都没回来?”阿尔法小行星群主星某处,一个留了络腮胡的金发男子双眉紧锁,他的长相十分英俊,头发整整齐齐地往后梳着,像极了古欧洲的贵族。正是“红狼”的头头,莱茵。 “没错。”一个右边身体全是爆炸所留下伤痕的人回答着,显然,他的状况并不容乐观。右半边脸上鲜血淋漓,有几个医生正忙得脚不沾地地为他以及他身边的三个人处理伤势,“那家伙用的是高威力的爆裂弹,连史密斯也没能回来。” 莱茵身边站着的一名棕发男子走到四名伤员身旁,查看了一下伤势:“R97型号的爆裂弹,使用奈米技术,让爆炸十分彻底,是华夏区那边的东西。” “那个狙击手,的确是黄种人。”另一名伤员的声音很是艰涩,他在爆炸中被炸伤了喉咙。 “格雷!”莱茵朝棕发男子叫了一声,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从其中一名伤员身上取下了行军记录器,递到了他面前。 莱茵将行军记录器放入操控台下的凹槽中,大屏幕上立马弹出了以那名伤员为视角的画面,时间被回溯到半小时前—— 这名伤员是去狙击华夏士兵的五名狙击手之一的搭档,而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军舰的降落点足足有5.5公里,中间还有森林阻挡,被人反狙击的几率微乎其微。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一颗狙击弹从舰顶飞出,击穿了他身旁狙击手的头颅,再炸开来。巨大的冲力将他掀到了一边,右边的身体先是麻木,后来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见鬼!有狙击手!”他惊怒地通知了其它四组人,随即用早安装好的成像仪搜寻着那个狙击手的身影。 华夏区士兵的作战服是暗绿色的,在白色的军舰上很是扎眼,但那个身影很快就将狙击枪背起,躲到了成像仪看不到的地方。 “他躲过去了,史密斯,你们那一组应该能看到他。” “该死!他躲进盲区了,恩格斯,你们那一组可以看到!”史密斯咒骂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 “看不到!” 几个相同的回答从通讯器中传来,像是冰冷的水灌进耳朵一样,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对方明显是个技术高超的狙击手,不仅在第一时间予以反击,而且还把握住了每个人的盲区。 “看来是没办法了,既然目标已经达成,就撤了吧。”史密斯如是说道。 的确,现在这种情况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他点了点头:“撤吧。” 他已经放下了心,超过一定距离的狙击,弹道会因为万有引力而有一个明显的偏移,再加上风力、热度、雾以及树林障碍的因素,让远程狙击变得十分困难,更别说要击中移动中的目标了。因此,只要他们一移动,那个狙击手技术再高杆也无可奈何。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珠,俯下去正要收拾同伴遗体上的东西,眼睛不敢大意地盯着成像仪。 一个暗绿色的身影又出现在成像仪中。 “他出来了!” “不行,看不到。”回应他的依旧是沮丧的结果。 是因为知道这边的狙击手已死,才毫无顾忌地暴露吗?他这样想着,调整了成像仪的焦距。至少,让他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吧。 一张平平无奇的黄种人的脸出现在成像仪中,他有些失望,这样一位狙击手应该有更英俊的长相不是吗? 突然,按在调焦钮上的手指僵硬了,不只是手指,他全身都僵硬了。因为那个在5.5公里以外的人,对着他笑了笑。 不,不可能,对方不可能找到成像仪的位置,有可能只是扫视一下,刚好对着镜头而已。他正这样安慰自己,那双如毒蛇一般的眼睛就和他对了个正着。 “他们死定了?”从对方脸上,他读出了这样的口型。 是在对自己说吗?不过……怎么可能有人能捕捉到成像仪的位置?他正疑惑着,那个人却动了。 将狙击枪放到地上,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就已经固定好支架。 “小心!他准备动手了!离开原来的位置!”冷汗顺着额头而下,他有一种感觉,这一次遇上的,绝非一个单纯拥有技术的狙击手! “要狙击谁?” 他噎了一下,无法回答同伴的问题:“不……不知道!现在他的位置,绝对狙击不到你们!除非他的子弹会拐弯。” 他又调近了焦距,清楚地捕捉到镜头里的人势在必得的笑容。 对方一定会狙中!不知为何,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一张黑色的ID卡被抛上空中,立即引来了四颗狙击弹:“小心!这个人反狙击很厉害!他已经……”掌握了你们的位置。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口了,因为通讯器另一端传来了惨叫。 “恩格斯!” “该死的!他为什么能狙中我们!”另一端是恩格斯带着痛楚的声音,“被他杀掉了……约翰死了……” 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在一瞬间将他淹没,他眼睁睁地看着成像仪里那个人再次扣动扳机。然后……史密斯那一边彻底没了联系。 对方为什么能在盲区内连续击中两人?! “恩格斯……”他咽了口唾沫,声音艰涩而低哑,“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成像仪里,是怎么击中约翰的?” “不知道……我只看到旁边放狙击枪的箱子冒了火花,约翰就被抛出去了,我离得比较远……” “爆裂弹!那家伙用了高能的爆裂弹!”想到了某种可能的他惊叫起来,“瞄准了你们的箱子,再利用ID卡确定狙击手位置,以此来计算角度,用箱子引爆爆裂弹,让狙击手承受最大的伤害!妈的!联邦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撤!” 最后那个单词几乎被他咬碎在牙齿间,他只接受了最基本的狙击训练,一两公里能命中目标,像五公里就没办法,不然早就抓起狙击枪动手了。 在移动中,对方就没可能狙击了吧?他松了一口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对手的最高狙击范围达12.4公里,在5.5公里内击中移动中的目标并非难事,而这一点无知,显然是致命的! 成像仪里那个暗绿色的身影挪动了一个微妙的角度,随即有两声惨叫从通讯器中传来。“完了……”他惨笑着,那个人已经收拾好狙击枪,滑下了战舰,还朝成像仪的镜头笑了笑,变换着口型。 “最了解狙击手的还是狙击手?”他同样读出了这段话,手中的成像仪滑落在地,“收拾东西吧,他走了。” 莱茵关掉了屏幕:“格雷……你觉得呢?” 棕发的青年沉默不语,脸上的肌肉很不自然地抽动着,良久,轻轻吐出了几个音节:“……近乎神技……” “神技……”莱茵重复了一次,“格雷,带三十个人,去追杀。” 格雷肃容行礼:“明白!” “神技……那就让它凋零吧。” “五个狙击手?还真是大手笔。”明恩齐冷笑着。 左兆中眼中闪过笑意:“不过,小六再厉害也没办法全身而退吧?连ID卡都丢下了,还真是……让人担忧。” 他背后站着的楚渊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身上那么多东西就非得用ID卡?但当时没人在场,除了那个狙击手又在辉煌记录上添了一笔外,他对情况也一无所知。一人对五人进行反狙击,的确有难度,秦昭在这样的对决中逃进森林也无可厚非。 “少将,这怎么看,都是故意损毁吧?”柏安轻声问道。 楚渊挥了挥手:“这摆明了是要噎死我,不用计较,一切按原计划行事,6号再闹腾,也不过是用来转移我注意力的,你盯死1号。” “明白。” 两人的对话,云豹当然听不到。随后,左兆中和雷修被安排在中路进攻,同时楚渊也和他们一起。薛惟之、徐逸以及明恩齐、邵戎那两组人被派去侦查,其余人则在两翼小心潜入。 明恩齐在楚渊看不到的地方挂上了名为自信的笑容:“游戏开始了。” 另一边的森林内,用光学瞄准镜看着舰外一举一动的秦昭扭了扭脖子,从箱子中拿出了一挺迷你型的旋转机枪,再将两支手枪里的子弹换成了毒气弹,才向树林更深处走去。 进入森林不到十分钟,左兆中那一组就遭遇了敌人,五名从天而降的盗匪拿着轻型的机枪一阵扫射。如果没有徐逸的存在,这一百人大概已经死伤惨重了,可惜,这位一开会就睡觉的主正是全太阳系侦查能力排前五的强人,所以他们的攻击在第一时间被躲过了。 “撤!”一击不中,五人立即选择了撤退。 “五个人还想跑?留下吧!”左兆中嘿嘿冷笑着,随着一声沉重的子弹上膛声,右手的RX型机枪口就冒出了一阵火花,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频率进行着全方位的扫射。 这时一左一右两条黑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向他袭来! 左兆中左手随意一挥,已经将左边的人拉了过来,脚下旋转,将他堵在了另一个人身前,随即用机枪口抵在他身前一阵连射。飞溅的鲜血和内脏碎片将身前的一片树林染得像人间地狱。 “出来吧。”左兆中哑着嗓子招呼。为防误伤,在对付十人以下敌人时,他都没有让士兵参战。 将连接了侦察系统的ID卡拿到眼前,左兆中眯起眼考量了一会儿,才说道:“走吧,三点钟方向。” “解决七名,无损。” “各小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试探,到现在还没有发生减员。”楚渊使用公共频率做了总结,随即单独联系了左兆中:“三点钟方向,夹击那支小队。” “明白。”左兆中回身向队员比划了几下,意为放轻手脚过去。说实话,他并不怎么适合带兵,这一点,从他将队员搁在一边自己单独作战就可见一斑。在面对自己能应付的事情时,他会果断将一切可能碍手碍脚的因素排除在外,换句话说,也只有云豹这帮子妖孽能和他打配合。 楚渊当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事实上,在以往的战役中,云豹都自成一体,将他们打散进各队,有牵制左兆中的因素在,也有磨练他们心性的意思。 这边的战斗在邵戎精密的屏蔽仪器和徐逸的侦查之下变得相对简单,那边的秦昭就没那么好的命了。由于双方的侦查波段不同,邵戎这边的屏蔽波段是在着陆之后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的。换言之,早早离开的秦昭只能屏蔽掉联邦军一方的搜索,但盗匪却能侦测到他,尤其是在其余人都被屏蔽的情况下,他一个人在雷达上特别显眼。若非格雷摸不清这边的路子,怕这是陷阱,他早被追上了。 秦昭对自己的处境相当清楚,所以他尽量往树林深处走,只有提前查清楚地形,才能在一对多的战斗中取得优势。 “滴滴滴滴……”腰间的屏蔽器突然响了起来,一段乱码出现在屏幕上。 秦昭勾起一个颇为轻松的笑,手指在屏蔽器上飞快地跳动着,这是邵戎发给他的暗号,通知他敌方的侦查波段。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徐逸那边是不可能出手帮他的,因为侦查网路是通用的,联邦军都能用这个来察看敌方兵力,一旦他接进去,楚渊一定会发现他。指望邵戎就更不可能了,敌方兵力多变,总不能就让邵戎一直对着发送器按来按去吧? “双方都看不见总比单方面的瞎子好。”秦昭自我安慰着。要是这个时候雷修在多好,至少屏蔽器这种东西他从来就不用亲自带在身上。 一想到雷修,再想到楚渊这个罪魁祸首,秦昭的怨念就更大了:“这事儿完后我要你哭都哭不出来……” “队长,那个狙击手被屏蔽了。”同样在森林中,一名身材瘦小的黑发男子皱眉看着侦查雷达。 格雷咬咬牙:“不管了,追。”要是三十一个人还拿不下一个人,他以后还有脸混么?“遇上联邦军就躲,那个人一定要死!” “明白!” 这时,格雷腰间的通讯器被打开了,在本人没有确认过的情况下,传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贵安,菲尔·切斯特先生。” 格雷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作为星际盗匪,他早就抛弃了ID卡,连同着以前的名字一起,将它们丢在了宇宙间。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真名,突然被人叫出来,是不是代表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 “有何贵干?”格雷拿着通讯器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警惕地问道。对方不仅掌握了自己的资料,还能自由切入到他们专用的频率波段,绝非等闲之辈。 “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买卖而已。”对方的声音温和而轻柔,“如你所见,联邦军有一个狙击手落单了,那是我的同伴。” 格雷眯了眯眼,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措辞中的不对劲,是“我的同伴”而非“我们的同伴”。 “我和他隶属联邦军的特种部队,这次被归为特殊身份无法进入计功系统,我想作为法兰西区陆军军部第十二部队的前成员的你应该很清楚这种模式。” 对于连自己真名都知道的人,格雷并不意外对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你们就相当于指挥官手中的刀子,累死累活还拿不到功劳,一辈子见不得光。” “很感谢你的理解,可是这一位指挥官和我们有私人恩怨,我们并不希望他拿到好处。” “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配合,当然,这是一笔对双方都有利的买卖,只要你同意了,我们会助你上位。你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吧?作为一个有能力的人,却处处被莱茵打压,这回连三十个人追杀一个人这种赢了没光彩输了颜面扫地的事情也交给你,如果不想办法取而代之,你在这里的日子,恐怕比在军队更难过。” 格雷的喉结颤动了一下:“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对这个提议十分动心,但……” “但我并没有提出具体的方案对吧?”通讯器那一端的人截住了他的话头,“很简单,我会给你指示,那位狙击手同伴则会杀掉你身后这三十名莱茵的心腹,然后屏蔽掉你的生命感应,让莱茵以为你死了。然后,我们这边会负责放出假消息,说在某个地方有大批联邦军集结,莱茵为了消灭你的人,一定会把他们派过去,但是那个地方只有屏蔽器而已。这样,在一切结束后,你可以和你的人马成立一个新的组织,虽然比不上‘红狼’强大,但你可以慢慢吸收小势力,总比现在受制于莱茵好吧?” “那么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你只需要把你身后的三十人带到1037,2960,0960去,然后通知你的心腹,叫他们乖乖听莱茵的安排就行了。” “你好像并没有说明你们会怎么做。”格雷仍然没有放下戒心。 “我们会放出另一个假消息,说要利用那个技术高超的狙击手实施斩首行动,这样莱茵会在基地中龟缩不出。你在适当的时间点撤下基地的防卫系统,让我们的人抓住时间差斩首,把最大的一份功劳点抢到手就行了。”对方很爽快地说出了计划,“同意就表个态吧,战场可不是有时间犹豫的地方。” 格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答应。” 邵戎干净利落地扭断最后一个敌人的脖子,向楚渊报告战况后,就将目光放在了才从后面灌木丛走出来的明恩齐身上:“没问题么?” “没问题。”明恩齐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格雷那个蠢货,至少莱茵懂得与虎谋皮的危险。” 邵戎楞了一下,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五章 在此把云豹的名单列一下好了: 1号左兆中(队长),2号明恩齐(副队),3号雷修,4号孟筑,5号崔砚,6号秦昭(主角),7号徐逸,8号乔禹,9号简纲凡,10号向尉,11号白箴,12号邵戎,13号薛惟之。 至于称呼混乱,那是因为校级以下的人没资格知道云豹成员的名字,所以有外人在场时,都是用编号来称呼 ****** 密林,在很多时候来说,对狙击手是致命的。没有了“红狼”特意为自家狙击手开辟的狙击环境,SR-0001对秦昭来说,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阴暗的森林中雾气很重,秦昭轻轻呼出一口气,擦去因低温而凝聚在脸上的薄霜。用拆卸下来的光学成像仪看了看四周:“能见度太低了,那帮王八蛋居然打开了造雾机……” 声音中有些许无可奈何,秦昭也知道,莱茵若想啃下这块骨头,就必须营造出对己方绝对有利的环境,由这边的科研人员研究出来的造雾机能在极短时间内形成弥漫整个主星的大雾,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就算联邦军掌握了敌人的分布,在这样的雾气之下也会受到影响,能为“红狼”一方破解侦查频率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屏蔽器上又显示了一段乱码。 “已经进入森林?”秦昭瞬间沉下了脸色,从树根上站起,又一次检查了配备,再将地上用以遮掩银色箱子的伪装布整理了一下,朝邵戎告知的方位走去。 快要到时,秦昭用力地在柔软的地面踩下了脚印,接着踩在原来的脚印上退了几步,翻身上了树。 “三十一个人……棕发那个就是格雷吧……”一队人影出现在浓雾中。 看得出来,那帮人对一个失去了有利狙击环境的狙击手并没有多大的忌惮,只派了两个人大剌剌地走进来摸底。 “找死!”秦昭咧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从衣袖中抖出了军刺。 那两个人也算经验老到,在发现地上突然中断的脚印后,没有抬头就对着上方的树一阵扫射! “卡普特,波尔,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的树枝,过了半天才回答通讯器另一边的格雷:“没有,没什么……” 他们将通讯器放回去的一瞬间,一道黑影自前方的树梢上跃下,十来米的高度,让他的速度在重力的加成下变得十分可观。两人还来不及反应,那团黑影就砸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确切地说,是跳下来的那个人的双膝砸在了他肩头! 骨头碎裂的闷响在密林间蔓延开来,被砸到的那个人跪了下去,以一种极端诡异的姿势。因为他并不是顺力而跪下,而是这股力量效果由脊椎蔓延到了腿骨,硬生生地将大腿骨和膝盖分错开来! 秦昭双腿略一用力,就把对方带倒在地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颗不算太大的石头正对着那个人的背心,再加上秦昭的力道,在着地的一瞬,骨头断裂的声音再次传来。 另一个人又惊又怒地用小型机枪对准了秦昭,但在他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一柄军刺已经从秦昭手中甩出,直接在他手背上开了一个洞! 小型机枪因主人吃痛而掉在了地上,秦昭顺手卸了手中的人的下巴,从地上一跃而起,有力的指尖攀附上另一个人的脖颈,拇指和食指紧紧扣在他喉咙上,顺势将他按倒在地。秦昭阴森森地笑着,屈起膝关节撞在了他要去拿通讯器的手上,还狠狠地在地上碾压了几下,彻底废了那只手。 从跃下到制住两人,五秒! 被按住的人看了眼脊椎断裂的同伴,眼中有再明显不过的恐惧! 秦昭咧嘴冷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取出刺进树干中的军刺,干净利落地割断了两人的喉管。那位折断脊椎的人在饱受折磨之后,终于抽搐几下,往生去了。 “卡普特和波尔的生命感应消失了……”格雷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侦查雷达,“在森林中无法狙击,又没有听到枪声,那个狙击手是怎么干掉两个人的?” “怎么办?追进去吗?”他旁边的人面带怒色地问。 格雷阴沉着一张脸:“追!当然追!所有人一起进去,他才杀了人一定走不远,难道我们二十九个人还怕一个人么?” “明白!” 秦昭不紧不慢地将钢丝缠在对面的树干上,挟起一具尸体,轻巧地跃到了树上,他平时扛着狙击枪都能健步如飞,一具尸体当然不在话下。 才上树没多久,一阵经过刻意放低的脚步声就传入他耳中,雾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队盗匪,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九人。 “波尔?”看着眼前的尸体,格雷皱起了眉,蹲下去检查,“肩胛骨碎裂,膝关节断裂,脊椎折断……致命伤在咽喉……妈的!全员提高警戒!这个人不只是个狙击手,还是个近身格斗的好手。” “卡普特呢?”余下的二十八人都是莱茵的心腹,平时关系也不错,有几个人还不忍心去看波尔的尸体。 格雷捡起一旁的通讯器:“这是他的……还有机枪也落在这儿,人总不会走远。” 一滴血液自上方掉落,正好打在其中一个人脸上,同时一道风声袭来—— “该死!”反应最快的几个人根本不去看上方是什么,直接开火,但当那个物体落到眼前时,却不是想象中的狙击手的尸体,而是已经千疮百孔的卡普特! 众人还没从这具从天而降的尸体中清醒过来,格雷惊惧的叫骂声就传来了:“威尔呢?他不是走最后面吗?!” 秦昭拎着才掳来的人蹲在距刚才的地方有一段距离的树上,就在几秒钟前,他用卡普特的尸体引得几人开枪,藉此掩盖了掳人时的动静。利用对面钢丝收束时的力量凌空荡过,扣住最后一个人的咽喉将他拉了过来,顺势跃到了几米开外。他身上带了屏蔽器,理所当然的,这个倒霉家伙的生命感应也被他屏蔽了。 还带着血的军刺作势在威尔面前晃了晃,秦昭小心翼翼地用它挑开了威尔颈间的皮肉,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割断了声带和食道,完全没有伤到大血管。接着,尖锐的军刺抵在了他左颊上。 威尔只看到现在在他心目中和恶魔没两样的黄种人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一股冰凉的感觉就从左颊入侵,随即如刀削豆腐一般钻开了骨头,斜向下切入到口腔之中。剧痛在霎那间铺天盖地而来,几乎麻痹了他的脑神经。 冰冷的军刺还不死心地在头颅里钻动着,每一次的挪移,都牵动着所有的痛觉神经,仿佛脑袋要从内部爆裂开来一样。而当这一切想从声音中获得宣泄时,又被割断的声带所阻挡,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呼嗬声。 直到尖锐的末端从他下巴骨上穿出,秦昭才慢条斯理地抽出军刺,在对方衣襟上擦了擦。从他口袋中掏出通讯器,快速地摁了几下。 威尔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他在向莱茵或者他的同伴传递假情报!自己必须要阻止他! 可是威尔的动作在疼痛的影响在变得和电影慢镜头差不多,秦昭只是一个反手,就捏住了他握枪的右腕,微一用力,轻巧地夺过了手枪。 不自量力! 从对方眼中,威尔读出了这样的嘲讽讯息,然而捏在他右腕上的手没有放开,如鹰一般有力的手指正勒住关节,伴随着一个残酷的力道向内收紧! “咔嚓。”一声轻微得可以忽略的碎裂声,威尔的右手彻底耷拉下来。 威尔心惊胆战地看着其貌不扬的青年,只觉得那双眼睛已经变得和毒蛇一般,光是被盯住,就有一种被猩红的蛇信舔舐的战栗感,那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危险信号! 噩梦一样的军刺随着之前钻出来的洞,自下而上地穿出了口腔,这次它在向左右推移着,三棱的刺身摩擦着颔骨,带来全新的,震颤的痛感。如果威尔此时能行动,他一定会选择自我了断。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他是最近才加入星际盗匪的,根本不可能得罪对方。 似乎是看懂了威尔的疑惑,秦昭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陈述着:“老子本来信奉用子弹解决问题的,要怪,就怪你的职业吧……” 之前捏碎了自己腕骨的手指攀附上了已被军刺折腾得只剩一丝血肉与身体相连的下巴骨,没费多大力就把他给掰了下来。威尔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半个口腔颇为糁人地张着。秦昭随手抛掉那块下巴骨,终于挥动军刺给了威尔解脱。 迷雾,本该是“红狼”的优势,但在敌人只有一个时,却转化为了劣势。 孟筑俯身从一个死去的“红狼”成员眼中拔出一柄飞刀,刀身不长,不过十公分,通体黑色,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但是没人敢小看它,刚才正是这玩具一样的飞刀,在瞬息间取走了七名敌人的性命,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就成了亡魂。 孟筑又在敌人身上搜出了不少武器,笑嘻嘻地抛给同组的人:“走吧,下一个……咦?” ID卡上,象征着敌人生命体的红点全部消失,孟筑当然不会认为是他们都被消灭了。只有一种可能,己方的侦查频率被破解了! “队长,不联系一下侦查人员吗?” “不了,他们会通知的。”孟筑挥了挥手,“先休息吧,留二十个人警戒。” 出了这种状况,一定有不少人联系徐逸,他要是再插一脚,说不定徐逸会当场暴走,还是呆在原地等通知比较稳妥。 没过多久,ID卡就传来了通讯请求:“侦查频率被破解了,对不起……” “果然是这样啊……”孟筑有几分无可奈何,这代表着联邦军的优势宣告破灭,“不过比起贝塔小行星群那次,已经延长了不少了,你也不用自责,而且我们已经充分利用了优势时间消灭了不少人,接下来,就算没有情报,也应该能赢,而且……” 而且敌方的二把手被军师大人策反了…… 徐逸轻咳两声,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楚渊叫我、队长和副队这三组人过去和他会和,不知道有什么打算,你那边自己小心点。” 切断了通讯,徐逸高声宣布道:“现在立即前往会和地点。” “没了小七的侦查,联邦军的无损战绩只能走到这儿了。”稍远的林中,乔禹将机械手臂上的尖刀从一个盗匪身上抽出,他身边,崔砚正为一个人处理着伤口。 熟练地用止血贴贴住切口处,崔砚抹了把汗:“真希望不要死太多人……也不知道小六那边怎么样了。” “一对三十,这点事都办不到,还真是白瞎了我和队长教他近身格斗术。” 崔砚眼中有忧色:“我只是怕他控制不住情绪。” “小六多大的人了,就算恨得再深,也不会因为仇恨而坏大事的。”乔禹很肯定地说道,“不过……” 不过那帮倒霉的盗匪会死成什么样他就不确定了…… 左兆中大大咧咧地坐在树根上,看似神情轻松,也没有多大的防备,事实上,如果有人敢偷袭的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他扭断颈椎。 “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姗姗来迟呢?”他沉得住气,不代表邵戎也沉得住气,平时也就算了,但在作战时集合,楚渊居然让他们等了整整十分钟! 徐逸靠在树上,不时发出轻轻的鼾声,薛惟之手底下不知在忙什么,飞速地敲着键盘,最后明恩齐冷哼一声:“别介意了,迟到是女人的特权。” “长了张女人脸也不能当成女人来看吧?” 两人这一问一答明显是说给楚渊听的,后者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柏安就跳了起来:“闭嘴!要不是侦查人员太没用,我们至于在路上被埋伏么?” 他这句话无疑是捅了马蜂窝,原本就一直耿耿于怀的徐逸睁开了眼睛,一张脸涨得通红:“老子没用?老子要是没用你们能无损灭这么多人?你们那些侦查专家连屁都没放一个出来还好意思职责老子没用?!” 所谓的侦查专家,在敌我双方都有着专业的人才时,唯一的作用就是互相骚扰维持平,谁也查不到谁。一般来说,在战场上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刚捕捉到侦查频率没过几秒就被破解了,像徐逸这样单人压制对方几十分钟的,在整个太阳系也没几个。 尽管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好了,徐逸还是一直追求拖长时间,这也是他进步的动力。但如果这话是从别人嘴里,尤其是看不爽的人嘴里说出来就大不一样了。 属刺猬的云豹成员怎么忍得了? “小七,先坐下。”明恩齐一副和事佬的样子,语调温和地说,“就像一只流浪狗,你天天给它骨头,有一天突然不给了,它就咬你,好像忘了这骨头不是它该得的一样。某些人习惯了那些废物的侦查技术,在你帮了一把之后,就忘了他本来不该这么顺利的。”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也骂得够狠,柏安气得脸色铁青。他见不得顶头上司被人侮辱,一气之下才口不择言,这下子被明恩齐说出来,他哪有脸去反驳?被骂成狗也得忍着。 一直没说话的薛惟之眼睛没离开屏幕,嘴里冷不丁地蹦出一句:“看来我们要小心了,因为有其狗必有其主人。” 左兆中默默地低下了头,他就知道,这个比秦昭还要小一个月,云豹名副其实的老幺绝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型的。 在领教到云豹传说中除了刺猬属性之外的又一属性——毒舌之后,楚渊仍旧带着笑意:“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来说明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我得到可靠消息,‘红狼’计划毁掉战舰,让我们无法返程,所以必须调人手回防。” 在场的五个云豹成员对视一眼,除了左兆中以外的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对某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表示佩服。“红狼”的二把手都被策反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这个计划呢? “由我,2号(明恩齐)和13号(薛惟之)带一百五十人回去,我们这三组各调五十人,然后柏安带剩余五十人和1号(左兆中)一起行动,7号(徐逸)12号(邵戎)合为一组。”楚渊缓缓地说出安排,继续带着笑意扫视着五人像是集体抽风牙疼了的表情。 这是红果果的搞监视啊!队长屁股后头跟了个副官,军师和有电脑才能的人直接和他绑在一起。左兆中没想到楚渊把他们看得这么透,一脸不可思议,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楚少将安排真妥当,我佩服……” “队长安心在前头冲杀吧。”楚渊眯着眼,似是无意地晃了晃右手,“即使受伤,我也会护好这两位珍贵的人才。” 很好,现在左兆中不牙疼了,开始头疼。在明恩齐他们点好了人数准备回去时,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对了,上次和你去的那家花店,有通知你郁金香进货了吗?” “没有。”明恩齐给出了让队长相当抓狂的答案。 楚渊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内心却已经挂上了胜利的笑。云豹自以为聪明的交流方式,早被他从以前的交流记录中破译了出来,在出发前,明恩齐就塞了一张纸条在秦昭衣袋里,意味让他失踪吸引注意力,左兆中好趁机抢功。 大概是认为自己看不懂,秦昭在借故去厕所看了之后并没有销毁,仍然放在衣袋里,所以在喝下掺了安眠药的酒睡过去后,楚渊很顺利地拿到了纸条。索性来个将计就计,装出一副很关心秦昭去向的样子,骗过了明恩齐。 “所谓的赢家,就是想得再多一步的那一个。而且我还有一张牌没有亮出来,云豹的军师,看来这次你输定了。”楚渊侧头看了旁边一脸淡定的明恩齐一眼,如是想着。 左兆中难得有些焦躁,这是明恩齐第一次在作战时说自己无力回天:“怎么还没进货?这下子下次去扫墓就没有花了啊。” 邵戎和徐逸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地回答:“不知道,再等等看吧,兴许在扫墓前一天就有了呢。” “——我很好奇。”在走远了以后,明恩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你居然舍得离开。” 楚渊取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对很多上位者来说,看着底下的人为了一点利益而扑腾,是件很有趣的事,因为底下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动摇不到根本,抓伤了一点点,也无伤大上位者往往用游戏的心态来对付这一切。重要的是,底下的人为了这点儿小伤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样子,在他们看来,是很好的调味剂。在这种情况下,轻而易举地翻过手掌,将他们打进深渊,那表情就更有趣了。” “小伤?如果是被砍了一刀,我倒是很好奇上位者会有什么表情。”明恩齐淡淡地说着,“强者掌控命运,弱者服从命运。底下的人挣扎,往往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争一口气,如果能砍到上位者一刀,那就代表他们有了反抗命运的能力,在这一点上小看了底下的人,下场不会太好……” “那也得砍得到才行啊。” “是啊,那也得砍得到才行。”明恩齐重复了一次。 第六章 “呼……呼……呼……”几名“红狼”成员剧烈地喘着气,拼命地在密林中向前奔逃着。他们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对方只是一个狙击手,明明是在对狙击手最不利的环境,明明……己方有三十一人。 但是在逃跑的,只有五个人,只剩五个人。 跑在最后的金发盗匪腿一软,跌倒在地,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里面像是装了一台古老的鼓风机。他想站起来,但在腿抽搐好几次宣告罢工后,他彻底放弃了。 “乔恩!”前面的人惊恐地叫着他的名字。 “快跑!别被那个恶魔追上。”乔恩从打战的牙齿间勉强抖出一句话。 四人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径直向前跑着,在生命与同伴之间,多数人会选择前者,乔恩并不意外,所以他只是闭上了眼睛,悄悄地将触发式炸弹握在手中,打算和敌人同归于尽。 在经过长时间的奔跑后,他的喉咙干得要命,像是有血冒出来一般,满溢着铁锈的味道,眼前花白一片,耳边也是如雷鸣般的鼓鸣。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似乎都放弃工作了,肿胀麻木得厉害。 从威尔凄惨的尸体被扔到他们面前时,噩梦就开始了。不管怎么无差别全方位地扫射,就是打不到那个神出鬼没的狙击手。一个又一个同伴惨死,他最要好的莫瑟在被掳走之后,整个人被插在一截削尖的树干上,身上没有其它外伤显示着他根本是被贯穿腹部的伤口给折磨死的。 恐惧,不安,胆怯渐渐蔓延,在格雷也被抓走之后,整个队伍都散了。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五个在奔逃,什么想法都没有,脑子一片空白地向前跑。 而迷雾中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毒蛇,正啃噬着他们的精力。乔恩无力地依靠在树上,等着死神的降临。一分钟,两分钟……那个恶魔催命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传来,四周静得可怕。 乔恩甚至在想,对方是不是离开了。 直到全身的力气都回复了不少的十六分钟后,一阵脚步声才由远及近,而且异常沉重。 乔恩暗暗握紧了那枚炸弹,还没等他看清来人的样子,一股冰冷的感觉就从右手背一直传到全身,同时右手不由自主地贴在地上,圆形的炸弹骨碌碌地滚到了不远处。 来人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一边,高大而略显瘦削的身体渐渐在迷雾中显现出来。暗绿色的军装早被染成了其它颜色,乌沉沉的,十分压抑。黑色的军靴上,到处都是飞溅上去的血液,有些地方还有零碎的皮肤组织。然后,一张黄种人的脸出现在乔恩面前,和影像中别无二致。 “你真会选地方休息。”出乎乔恩意料地,秦昭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将他身上的通讯器和一切武器都搜了出来,连行军记录器也被丢到军靴下碾碎。 顾不上手的疼痛,乔恩强迫自己克服恐惧和他对视着。 毒蛇一样的眼睛在转瞬之间变得无害,秦昭从喉咙深处传出了笑声:“行啊你有种,说实话,那四个一见我就求饶的人在我看来跟废物没两样,连杀了他们我都觉得脏手。” 云豹厌恶别人的怜悯,也看不起祈求别人怜悯的人。 秦昭在他刚才丢下的东西附近随手一掀,银色的箱子就露了出来,随即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一脚把那个东西踢到了乔恩身边。 那是逃走的四个人之一的人头。 在这种时候,乔恩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想怎么杀我?” 秦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直到笑够了,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是第一个问这种问题的人,如果你不是星际盗匪的话,我还真可能放你走。” 说完他从上衣口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在经历战斗之后,烟盒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他也不介意,从里面抽出一支扭曲变形的烟,将滤嘴撕下,点燃烟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没有经过滤嘴处理的烟滚烫而呛人,甚至还有一些火星窜到了口腔里,秦昭只吸了一口,就掐灭了它。他没有烟瘾,只是在某些时候需要刺激脑神经罢了。 “介意给我一支吗?” 秦昭略带错愕地将烟盒递出去,还附带上了那只打火机。乔恩觉得自己快疯了,一分钟前,他还想和这个人同归于尽,现在却像跟一个老朋友一样跟他借烟。 也许是被尼古丁麻醉了神经,乔恩居然有一茬没一茬地跟对方搭起话来:“老兄,你身手不错啊,我看了你反狙击的行军记录器,那一手可真漂亮。” “以前在联邦军可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秦昭沉默着,只是抬头看了看几乎被完全遮蔽的天空。 “刚才被你杀的那个家伙,在军队里就跟我很要好,他是陪我一起退出的。”乔恩自顾自地絮叨着,“本来想再过几年就洗手不干的,那家伙在海王星上还有老婆孩子。” “不过也怨不得你,这本来就是把脑袋别腰上的行当。” “……”秦昭依旧不发一言,目光追逐着一片落叶。 “你会单独行动,是被同伴抛弃了么?” 秦昭的目光凛然了起来:“我从没被同伴抛弃过。” 一下子接上了话头,乔恩有些兴奋,咬着烟说道:“为什么让你单独行动?” “我从来没有单独作战。”秦昭眼中浮现出一丝暖意。 “滴滴滴滴……”秦昭腰间的屏蔽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你要走了?” “嗯,本来想多聊一会儿的。”秦昭活动一下关节,拎起了银色箱子。 乔恩笑了笑:“那么,还是那个问题,你打算怎么杀我?” “本来不想用枪的,不过我决定给你一个痛快。”秦昭取下了腰间的手枪,“里头是神经麻痹型的毒气弹。” 大概是最不痛苦的死法了吧?乔恩仍然笑着,吐掉了嘴里的半截烟:“这样啊……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想不到最后一支烟是敌人给的。把我跟那个家伙扔在一起,就是被你串在树干上那个。” “我答应你。” “生命感应全部消失了。”莱茵看着侦查雷达,“一个狙击手可能干掉三十一个人?” 格雷一直有些不清不楚的小动作,死了对于莱茵来说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那三十个人的损失,确实让莱茵心疼。 打开通讯器,里面有一条心腹临死前发来的消息,莱茵眼里闪过决绝,总归不是他的人,正好拿去探路:“格雷负责的那一组,去2548,5694,0026伏击敌人,我从联邦军里的桩子那边得知,指挥官会从那里经过。” 雾依然很浓,而且完全没有下雨的趋势。造雾机带来的负面影响之一就是急剧下降的温度,秦昭又抹了一把因坐下聊天而凝结在脸上的细小冰霜。身上的作战服有些地方被血液浸透,在这样的温度下,早就跟铁板没两样。 “该死的温度!”秦昭骂了一句,俯下去单手将死去不久的金发男子拦腰抱起。 人工雾气是利用308号元素和氮气的化合物合成的,只要用遍布地下的输送管道,就可以快速地放出大量308号元素的单质,再加上空气中的氮气,整颗主星会立即被雾气笼罩。而这种化合物不会轻易液化,反倒是反应会吸收大量的热,造成空气中原本水份的液化甚至结冰,空气也愈见干燥。 秦昭轻轻地将尸体放在那截树干旁,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冰水,才坐了下来,用格雷给的通讯器接通了对方:“我在1058,1997,0780,自己想办法过来。” “兄弟,身手不错啊。”不一会儿,格雷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秦昭淡淡一笑,没有接这句话。 “我的人说,莱茵果然把他们派到那个坐标点去了,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不急,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秦昭取出一张记忆卡,放进长约五公分的投影仪中,轻轻一点,“红狼”基地的全息投影渐渐浮现出来,“如果莱茵要躲避狙击,会在哪里?” “他要指挥全局,不可能躲进地下,一般来说会呆在指挥室,启动警戒系统,到时候全基地的外壳都会有一层电流,干扰子弹的飞行。” “你有权限解除这种状态吗?” “当然没问题。” 秦昭点点头:“很好,到时候由你来做我的助手,第二个问题,你能远程操纵基地里的御敌系统吗?” “这个恐怕不行,我只能大体上遥控,选择全部解除或全部开启,但具体上的控制,就必须在基地的控制中心才能办到。”格雷面有难色。 秦昭沉思了一会儿,才拎起箱子:“走吧,和你的人会和。” 明恩齐选择的地方远离双方的交火区,是一片高地,如果没有雾气的话,倒是个不错的狙击地点。 “离基地足足有10.4公里啊……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秦昭研究着地图,一阵无奈,不过格雷这边聚集了一百多人,这么大一群人要完全躲过搜索,就必须拉开距离,“希望队长那边没问题吧……” “遭敌人伏击,损失十三人,报告完毕。” “遭敌人伏击,损失七人,重伤九人,报告完毕。” 一个个坏消息从ID卡中蹦出来,楚渊捏紧了座椅扶手,冷静地下达指令。坐在他对面的明恩齐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对死伤人数毫不关心。另一头的薛惟之更绝,居然玩起了游戏,一边玩还一边念念有词:“3号基地沦陷,A组,B组突击……” “两位真是悠闲。”楚渊意有所指地冷笑,“一点也不关心战况。” “当然了,要冷静地等待以应对那支来袭击军舰的敌人嘛。”明恩齐笑得很无辜。 “YEAH!6号基地保住了!”薛惟之发出一阵欢呼,“通关了!” 当然,明恩齐心中,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小六那边看起来很顺利,应该和格雷的大部队会和了吧……虽然一直有伤亡,可是战线也在推进,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基地门口了。楚渊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不想要功劳点吗?” 楚渊却在这个时候起身:“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少将,我现在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动手,为什么非要等到……” “13号不得不防,如果1号出事,他一定能第一时间通知2号,等到他们要完成计划前一刻再动手,让2号来不及反应,在此之前,就先让他们得意吧。” “是时候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了……那帮王八蛋太嚣张了。” 楚渊切断了ID卡的通讯,取下眼镜用清洁布擦拭着,镜中那个五官阴柔的男子流露出些许无聊的情绪,仿佛正在摆弄玩偶。 “死伤挺惨重的嘛。”格雷咬着烟,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侦查雷达。 秦昭厌烦地挥开近身处的雾气:“你一点都不心疼。” “总归不是我的人,心疼什么!”格雷突然凑了过来,“兄弟,你好像对我有些成见啊?” 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自己抽烟和抽二手烟完全是两个概念,秦昭向后挪了挪,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挺瞧不起我这种反水的人。”格雷嘿嘿笑着。退回原先的位置,将烟头取下来摁在手心,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我也知道,你们只是把我当成工具,说不定,一会儿达成目标之后会直接干掉我,但我还是选择和你们合作。” 秦昭抿着嘴唇,双手交握,他们现在在一个较小的山丘上,格雷的人都在下面巡视或休息,迷雾中只能看到两三个人的影子。 过了很久,秦昭才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格雷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因为我要权势!”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就能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势力而不用受制于莱茵,我为什么不冒险?”格雷朝空中喷了一口烟,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你应该明白,空有力量却只能躲在暗处是什么感觉。还在部队里时,我跟几千个人竞争特种部队的席位,每一天都在拼命,因为我们是孤儿,进不去就只有死!但是那些军区的大佬,根本没把我们这些拼命活下去的人当人看!” 说到这里,格雷的神色有些激动:“特种部队也是分等级的,我在军区看过那些敢跟高级军官叫板的,做梦也想升到那个等级!没完成任务不会被罚,军区把他们当宝贝供着,多好!” “为了让空军军部部长的儿子升到校级!我在满是蚂蟥和蚊虫的地方趴了三天三夜都不敢动,那个软蛋不过是被敌人拉了条口子在手背上,就把我关进处刑室,里面全是犯了错被关进来活活饿死的人!”格雷的眼角爆出了青筋,“你见过因为失误被打到残废,在丢进处刑室的人吗?你有过在处刑室里啃别人尸体只为了让自己多活哪怕一个小时的经历吗?兄弟,从你的身手我看得出来,没有!” “我啃了整整两天的尸体!”格雷突然大声说道,“在他又要丢人进来时趁机杀了看守逃了出来。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力量这种东西,在你没有权势的时候连屁都不算!就算我爬到你那个等级,也不过是从狗,变成高一等的狗罢了!兄弟,你能否认吗?你们被当成宝贝供着,到头来还不是被派来当别人的垫脚石!” “我必须有权势,才能跟他们叫板,才能成为人,而不是狗!莱茵利用我到处开战,心安理得地当着老大,跟那些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秦昭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觉得我反覆无常吗?谁不想站在高处?谁不想要权势?兄弟,如果我当初进的是你这种等级的战队,我到现在也许还在替他们卖命!而你——”格雷直直地盯着秦昭,“也总有一天会知道我讲的是对的,这他妈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王八蛋世界!” 秦昭仍旧不语,格雷也沉默下来,而等秦昭再开口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话题:“先让你的人登舰吧,随时准备走人……你有自己的航舰吗?” “我一直在经营自己的势力,在地下藏了两艘反围剿时得到的联邦军军舰,偷偷地修好了。”格雷边在通讯器中向手下发布着指令边对秦昭解释道。 “你们打算逃往哪里?” 格雷从鼻腔中发出一个短促而可笑的音节:“谁知道呢……用几次空间跳跃,看能逃到哪吧,拓荒机器我都准备好了。” 又是难耐的沉默,秦昭别过头,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还好,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雾气挽救了气氛。 “造雾机被破坏了?不对,联邦军还没打到基地,而且也不可能消散得这么快……”格雷惊诧地看着四周。 “雾气为什么会消散这么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该我行动了。”秦昭伸个懒腰站起来,虽然他知道这八成是简纲凡的杰作,不过也没必要向格雷说明。 “在行军记录器上看到时我就想说了,真是好枪。”格雷赞叹地看着SR-0001,“不过,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能手持它并进行精准的反狙击,你的肉体强度在整个联邦也排得上号——不算那些注射了药物的改造人。” 秦昭眼里流露出开心的神色,像是被别人夸奖了玩具的小孩,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换上了小口径的枪管。 “它的名字呢?” “SR-0001。” “SR……审判和毁灭吗?很贴切。”格雷话说到一半,脸色突然怪异了起来,“等等,虽然说我知道你的有效狙击范围一定超过了现在所谓的最高记录,不过……你确定,在这个距离?”格雷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各区当然不会公布自己的底牌,5.9公里不过是个官方数字,连“红狼”也有一个能打6.7公里的好手,但是……格雷死活想不到,秦昭的狙击范围竟然远出这么多。 “——冒昧问一句,你的狙击范围……”就算知道这个是军事机密,格雷还是问了出来。 “目前是10.7,不要说出去哦。”秦昭带了些调皮意味地眨眨眼。 “哦,好。”格雷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以一副被雷焦了的样子戳在原地。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让他心脏差点当机的数字,比某人实际的最高记录,还低了1.7公里…… 第七章 “楚少将不会就指望着云豹干掉莱茵吧?”明恩齐看着因雾气散去而变得明朗的景色,转着手中的钢笔,状似悠闲地窝在宽大的扶手椅中。 “你们干掉他,跟我干掉他,没有太大区别吧?”楚渊老神在在地反问。 薛惟之很果断地无视了这两人打得电闪雷鸣的嘴仗,专注地盯着屏幕。 “话说回来,不知道小六现在怎么样了,真令人担心。”明恩齐语带威胁。 楚渊低低地笑了:“副队,你这是在告诉我,你已经没辙了。” “谁知道呢,战场上的事谁也没个准儿,四战中的佩迪将军,不就是在大获全胜前一天被副官用刀子捅死的么?” 楚渊扭头看向屏幕,上面显示了联邦军的分布图,云豹的人是被用红色特别标出来的:“一百五十人就是有优势啊,左队长那一组是进展最快的。” 薛惟之手下不停,淡淡地插了一句:“当然,他是我们队长。” “……”明恩齐看向窗外的天空,也许只有上帝知道薛惟之是怎么把这种自夸的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在作战方面,云豹可以说是各有长处,谁也不比谁逊色多少。而左兆中那组进展最快,不是因为他能力强,也不是因为人数多,而是秦昭把敌方的分布图传给了薛惟之,再传给所有人,让其他人得以演了一出又一出“险险避开死亡”的好戏。也就是说,这样的局面,完全是一手操纵出来的。 “队长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在又一次漂亮地破解了伏击之后,柏安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句。 左兆中面不改色:“在生死线上挣扎久了,总对危险有预感。”对于明恩齐和格雷的协议,他完全不知道,现在也只当是徐逸又成功破译了对方的频率,暗暗在心里决定以后徐逸在会议上睡觉时少踹他两脚。 对此,明恩齐的理由十分充分,怕楚渊对左兆中做什么手脚,其他人隐瞒队长也隐瞒得心安理得。至于左兆中咋得知真相之后会不会暴走,或者说他会怎样暴走,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这种情形不是一次两次了。 “队长,楚少将有特别的指示。”柏安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左兆中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过去了,身为云豹中近身格斗最强的人,他根本不怕对方耍什么小花招。 片刻之后,柏安从树林中走出:“队长有特别任务,现在我接管指挥权。” 其余士兵纷纷表示理解,他们也隐约感觉到,左兆中绝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是上头特战部队派下的。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主的确是特战部队的人,不过不是摆到明面上的特战部队罢了…… 柏安勾起了嘴角,趁人不注意将一根针丢到了草丛里。 “少将,成功了。” 接到汇报的楚渊只是不动声色地把ID卡放了回去,从衣袋里拿出一包烟:“不介意吧?” “我们不是女人,你不用在这里展现你的绅士风度。”薛惟之语不惊人死不休…… 楚渊已经对于无视这帮妖孽的惊人之语颇有心得了,他也知道计较这个的话,最先被气死的人一定是自己,当下只是一言不发地点上烟。 “SEVEN-CALM。”明恩齐突然说出了这款烟的名字。 “我以为副队是不抽烟的人。” “小六身上随时都带着这么一包。”秦昭没有烟瘾,按理说对烟的种类是没什么好挑的,但在他某次随手买了一包SEVEN-CALM之后,就一直固执着买这一款了,所以明恩齐才对此印象深刻。 SEVEN-CALM有种冷香,不甜不腻,让人安定下来的那一种香。所以云豹成员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执着私底下的论调是,可能秦昭觉得这和狙击手的身份相符。 “那还真是巧合。”楚渊不咸不淡地应着,被眼镜挡住的双眼里却浮现出一丝笑意。 “副队,队长不见了。”半小时后,雷修焦急的声音从ID卡中传来。 明恩齐那张儒雅的笑脸有了裂痕,他连忙将目光投向屏幕,标注着左兆中的红点就在雷修附近,两支队伍已经完全会和了。有些不安地扫了楚渊一眼:“说清楚,你们现在不是已经会和了么?队长——队长就在你附近啊。” “我也不知道,来跟我会和的是楚少将的副官,柏安上尉,他说队长早就离队了。” “放屁!队长能有什么理由离队?”明恩齐已经慌到口不择言了,他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屏幕,代表左兆中的红点一直没有离队过,“我这边看着呢,队长的信号一直在队伍中,除了半小时前偏移过——” 明恩齐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个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地闪过,偏移的红点和楚渊那通奇怪的通讯。他当时只是关注着左兆中是否在队伍中,现在想起来,在红点偏移时,似乎有个绿点也跟着偏移了一下,但当左兆中回到队伍时,那个绿点有没有回到队伍他就没注意了。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计划成不成功还在其次,但如果左兆中或者任何一个成员因为他的计划而出意外,那状况一定比让楚渊占全功来得糟糕。楚渊肯定不会动手杀左兆中,但现在左兆中明显是失去意识,如果遇上敌人…… 明恩齐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盯死那一队,一会儿有谁做出了奇怪的举动,就告诉我。”说完,他立马拨了左兆中的通讯,意料之中地,被人挂断了。 侦查仪只能扫描到生命现象,而对云豹的标识,则是通过他们身上ID卡的感应,左兆中的信号在队伍中而人又不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暗算了他,并拿走了他的ID卡。 “副队……柏安在你切断我通讯后,手似乎伸进了口袋里一会儿。” “立马制住他!从他身上搜出队长的ID卡,再逼问他队长的下落,有必要的话,把人打死也无所谓!”明恩齐怒视着楚渊,“少将,你的副官袭击了队长,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怎么知道柏安和左队长有什么私人恩怨?” 明恩齐直接掀了桌子,一把揪住楚渊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斗智的话,谁输了也不怨谁,你他妈居然用这种招?早知道老子先让队长把柏安给分尸了!私人恩怨?哈!私人恩怨会屏蔽他的生命感应?私人恩怨会拿走他的ID卡?楚渊!你知不知道就凭这一点雷修就可以一枪崩了你的副官?你最好祈祷队长在昏迷期间没有出意外!不然云豹所有人拼着判死刑也要让你和你全部的手下死在这里!” 一只手搭在了明恩齐肩上,是薛惟之。 “副队,冷静一下,军区不会为了一次镀金行动就把辛苦培养的云豹搭进去,一定有保护措施。” 当局者迷,明恩齐太过在意自己的计划对云豹安危的影响才会这样。薛惟之无法指摘什么,只是做了最直接的提醒。将心比心,如果有一天因为他本人而导致云豹其他成员可能遇到危险,他也比明恩齐冷静不到哪去。 “说起来,导致左队长有这场无妄之灾的,是你本人吧?”楚渊慢慢地推开明恩齐,摘下了眼镜,目光如一把尖刀,将一切伪装都血淋淋地剖开,“不是你指定由他来抢功的么?” “你都知道?” “你给秦昭的纸条,我看到了,那家伙以为是用暗语写的,就放心地揣在身上,还是太嫩了,任何暗语都有破解的可能。毕竟,都是这里想出来的。”楚渊指了指脑袋。 明恩齐还没说什么,雷修的通讯就过来了:“副队,柏安说他把队长用麻醉针放倒了,坐标我也问到了。” “现在,我和我的同伴要保证队长的安全,少将不介意他离队吧?”明恩齐冷笑着,也不等楚渊回应就下达了指令,“去找队长,队伍扔给柏安。” “你输了。”楚渊很肯定地下了结论,其它队伍离到基地还早,雷修把队伍扔给柏安,等于是让柏安长驱直入。 “原来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对象,想要功劳点的不是你,而是柏安。而你,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动手,也是猜到我们急着找队长没那闲工夫对柏安下手。”明恩齐坐了回去,“不过,在回到地球之后,你最好做好柏安被打到终身瘫痪的准备。” 楚渊摆摆手:“没办法,少将升中将太难了,这种小战役,还不如多关照一下我的人。至于报复,在回到地球之后,他会去哪还不一定呢,你们找得到?” “莱茵启动了基地的警戒系统,你就这么肯定柏安活得下来?” “正如你相信秦昭能独自躲过追杀一样,我也相信他能办到。”楚渊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搭在扶手上,“云豹的确很强,简纲凡一个人就能通过造雾机的其中一根管道瘫痪整个造雾系统,秦昭至少单枪匹马杀了三十几人。可惜你们太过自负,说实话,你们引以为傲的能力,在高层看来,不过是工具罢了。这次让我来,既是对你们的考核,也是对你们的磨练。虽然你们输了,我还是会向上头报告说你们实力足够,毕竟能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少将,太过小看我们,是会被砍的哦。”明恩齐带着莫名的笑意。 楚渊只当对方是在嘴硬:“那你们就翻盘给我看吧。” “少将用自己当饵,掩护柏安的存在,我们难道不能做一样的事么?” “这个我不是说了么?你们利用秦昭掩护左队长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楚渊有些不耐烦。 “原来少将是这么理解的啊?”明恩齐很郑重地点头,“我懂了。”随即接通了邵戎的通讯“动手吧。” “少将,基地的警戒系统,被解除了。”柏安很惊讶地汇报。 楚渊愣了几秒,随即恍然大悟,冲ID卡吼着:“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杀掉莱茵!” “迟了!”明恩齐咧嘴笑着,同时薛惟之按下了执行键。 楚渊ID卡中立即弹出了操作界面,提示他有人退出战役,但接踵而至的是有人加入战役的提醒。面对ID卡中弹出的确认消息,士兵们也只当是系统有些小错误,再一次确认了,而无法确认的秦昭则被默认为普通士兵。 “少将,怎么回事?” 楚渊没有回答,他快速地翻着那一大串名单,从中搜寻着云豹成员的名字。最先收到身份被改动消息的是白箴,随后是崔砚,没办法,按姓氏来排这两人在第一页。简纲凡,雷修也被修改,随后是孟筑,明恩齐…… “乔禹……”楚渊飞速地改着身份,但当手指停在秦昭的名字上时,苦涩的笑容就爬上了他的脸。 修改身份的动作还在继续,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急迫了。 明恩齐已经带上了胜利的笑容:“系统崩溃?大概是被‘红狼’攻击了吧?不过还好,功劳点没有被抹消呢。” 薛惟之也带上了笑意,更改了光脑的IP,顺便清空了所有记录。 在一长串名单的右边,显示着每个人的功劳点以及来源。有一行的数字比别的字多很多,如陨石一般,石破天惊地砸进人眼帘。 秦昭,1500点,击杀对方头领。 “能暗算到队长,柏安的确很强,可惜,你们太过自负了。”明恩齐笑眯眯地原句奉还。 “那张字条是假的?”楚渊艰涩地问着,尽管答案他已经知道了。 被一种视为蝼蚁的存在砍了一刀,在楚渊的战绩中,绝对是个天大的耻辱,而这个耻辱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太过自负,太过轻敌,将云豹的人都当成了白痴。身为训练有素的特战部队成员,秦昭怎么可能大意到让他看到字条? “从一开始,你们就在麻痹我。” 明恩齐点头点得很爽快:“没错,云豹是讨厌你,但在平时,绝不会在一个将级军官面前那么张扬。至少,我们的方针是在暗处阴死看不顺眼的人,但很显然,大家都被我们骗过了,连林司令也认为我们是一帮思维简单的人。” “其实,云豹可以比谁都来得隐忍。”楚渊从牙缝挤出一句。 “豹子在猎杀之前,总会蛰伏起来,静待一瞬间的全力扑咬。”明恩齐毫不在意地说着,“要生活在生死线上,每个人都得有不同的面具。队长他们看起来没有心机,那是因为他们信任我,所以把这些算计都交给我。我毫不怀疑,一旦我不在了,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做出这样的部署。” “同一个队伍里有太多人在谋划同一件事,确实不太方便行动。” “我们不想要权势,但我们向往被人尊重,任何不拿正眼看我们的人,都会被好好地上一课。”薛惟之陈述着一个既定的事实,又换了一种语气冲明恩齐说道,“队长醒来之后肯定反应过来了,需要我帮你解除他进你休息室的权限么?” “那就谢谢了。” 薛惟之沉默了一下:“为什么每次都不告诉他?” “你们认为呢?” “我们私底下的论调是,队长暴走的样子很有趣,于是副队为了给我们无聊的生活加一点调味剂,牺牲了小我。” 明恩齐推了推眼镜:“你答对了。” 楚渊相当平静地接受了失败的事实:“那张你偷偷塞给秦昭的字条是用暗语写的,为什么秦昭会知道那只是个迷惑我的假消息呢?” “因为让他转移注意力,再让队长抢功,是早就定好的计划,我不可能特意再写一次,还用那么显眼的动作交给他。至于真正的计划,我让薛惟之放进他的军备箱了。”明恩齐低声解释道,“你也不用惊讶我变招这么快,第二套计划,是早就想好了的备用方案,除了小六的部分以外,其他人的都照旧。” “原计划呢?” “原计划中小六会高调地狙杀二把手格雷,至于瞒着队长……的确是我的失误,我把你想得太君子了。早知道告诉他计划的变动,这样他也会有戒心一点。” 楚渊无所谓地笑笑:“我要是君子,就爬不到这个位子了。在我的身份面前,什么绅士风度,什么君子作为,通通都得靠边站。我承认这次是我轻敌了,败得一塌糊涂,下次见面,无论是敌是友,我都会全力以赴。” 明恩齐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楚少将还是先把眼镜戴好吧,说实话,我很讨厌你的眼睛,这让我想起不好的事。”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楚渊擦了擦镜片,戴了回去,“在谈判桌上很有用。” “下雨了呢。”薛惟之指了指窗外。 “破坏308号元素和氮气的化合物结构的反应会产生水,当然会下雨。”楚渊走到窗边,“如果不去想那些森林里的血迹,这一大片森林在雨中真的很漂亮。” “雨……话说回来,小六很喜欢雨,每次雨天都跑到岛上去,还专门盖了透明的遮雨棚。”明恩齐随口感慨着。 “不过相反地,和他是最佳搭档的阿修很讨厌雨,真是奇怪。”薛惟之嘟囔着。 楚渊转过身:“话说回来,该把那位狙击手叫回来了吧?” 第八章 “下雨了……”秦昭脱下手套,伸出手去接雨水,手上传来丝丝凉意。 格雷的手下都已经登舰完毕,而二人所处的位置远离战场,异常地安静,秦昭能听到格雷不算粗重的呼吸声。 “你不回去避雨吗?清剿行动好像快结束了。” 秦昭摇摇头,还是坐在原地,看着渐渐有转大趋势的雨:“很美。” “很美?”格雷低哑地笑着,“兄弟,才来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特别是在大战后,总以为雨能冲干净这片森林,现在已经习惯了,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雨冲得干净的,也没那么期待了。” “滴滴滴滴……” “看来你不得不回去了。”格雷很轻松地笑着,仿佛身边坐着的不是一个十公里外取人性命的狙击手,而是熟识多年的朋友,“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秦昭。” “秦?华夏史上的大秦王朝吗?” 秦昭略微低下了头:“没错,但是我和它没关系。” 格雷咧了咧嘴,秦昭已经站了起来,但在下一秒,一道黑影如蛇一般抹上了格雷的后颈! “扑通!”已经积了一些水的小坑水花四溅。 那道黑影是秦昭的手,他在按上格雷后颈时,就顺势往自己这边压,同时脚下绊住了格雷,将他按倒在地上,左手飞速地拔出手枪抵在了格雷额头上。 格雷突然大笑起来,胸腔不住地震颤起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有遗言吗?” “一个盗匪头头,能有什么遗言?”格雷仍旧笑着,“你不会杀我。” 秦昭加大了抵在他额头上的力量:“何以见得?我们副队说了要你的命,而我,从来都没有违抗过他。” “你要是会杀我,就不用让我的人先走了。兄弟,我也是干这行的,我看得出来,这块地方,被埋了高能的炸弹,要全灭我的人,易如反掌。”格雷和他对视着,“而且,你杀人的时候,不是这种眼神。” 秦昭二话不说,把枪塞回左腰,坐回原地:“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看出来了。”格雷也不管身上的泥水,神色自然地接上话,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恨星际盗匪。”秦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出神,雨水将他整个人都打湿了,他也不在乎。 “除了杀人狂,没人愿意当星际盗匪。” 秦昭突然一拳打在了地面上:“我被劫持过,那一整艘航舰的人,没一个是达官显贵,全是平民。但那帮人为了逃命,抓了上头的小孩,只因为我妹妹哭了,他们觉得很烦,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扔进了宇宙里!” “你们恨军区大佬,恨政府高官,可是我妹妹才五岁!我们一家全是普普通通的人!她妨碍到你们了吗?她把你们不当人看了吗?在那些劫匪发难之前,她甚至把手中的糖给其中一个人吃!”秦昭双眼通红,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愤怒,“你们说这世界不公平我承认!你们说这他妈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王八蛋世界我承认!你们在感受到不公平之后做了什么?抢劫,绑架,杀人的对象是军区大佬吗?不是!是那些兢兢业业的老百姓!是那些奔波的商人!你们不过是打着反联邦的旗号,把怒火加给每一个无辜的人!” “弱肉强食!一点不错。军区大佬是强者,而你们,在被强者欺凌了之后就把这种痛苦施加到更弱的人身上!企图让他们认同这个世界是扭曲的,你们不过是在把这个王八蛋世界变得更王八蛋!”秦昭大声吼着,“我最厌恶你们这种无辜的嘴脸!军区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欺压你们,而你们!不过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还要装出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们的样子,比那帮狗娘养的更不如!” 格雷一言不发,眼睛死死地瞪着秦昭。 秦昭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下了心情:“有种的,去把那些狗娘养的拉下他们所谓的神坛,只有软蛋才用欺压平民来昭显自己的力量。” 格雷是什么时候走的秦昭并不知道,他只是坐在雨中,耷拉着眼皮,直到雷修循着坐标照找过来:“你个王八羔子,邵戎叫你好几回了,快走吧。” 秦昭抬头不语。 微红的眼眶让雷修有些惊讶:“怎么哭了?” “你大爷的!你才哭了!没看见下雨了么?眼睛不小心进雨水了。”秦昭飞了一脚过去。 妹妹死后,盗匪带着他和另一个孩子逃命,家也理所当然地散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哭?秦昭也不知道,他无法分辨哪件事伤害更大一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回想的时候,确实是有莫名的委屈。 听着还带着哭腔的声音,雷修无奈地摇头:“走了,再不走,副队能把你的皮给扒了。” 秦昭拎起箱子,像无数次和雷修一起撤离那样,步履轻快地走了回去。 雨,下得更大了。 战役结束了,楚渊计算着功劳点数,有些遗憾:“即使是清剿了所有的小行星,还是让二把手格雷给跑了。” 明恩齐闻言轻轻皱眉,目光落在了秦昭身上。在他的计划中,要么秦昭精准地把握时间,在狙击之后立马引爆炸弹以及射杀格雷,收获一大笔功劳点。要么等事成之后再杀,功劳点归楚渊。毕竟格雷还活着,就有泄漏他们协议的可能,再加上秦昭个人的因素,于公于私,都没理由放过这群人。现在却是这样一种不在自己掌握中的状况。 被他的寒光一扫,秦昭一阵发怵:“抱……抱歉,本来想杀掉他的,他动作太快,根本没机会。” 这段解释在楚渊听来是莱茵死后,或者说在将死时,格雷逃跑得太快,没办法狙杀,合情合理。在明恩齐听来是格雷在狙击之前就让属下登舰,为了让他配合狙击秦昭只能忍了,然后格雷趁他狙击完后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制住了他,考虑到格雷以前的身份,也合情合理。 于是这一段意义不明的解释成功地糊弄过了两人。 “算了,也不是你的错,现……”楚渊总结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一道绿色的光线穿透了会议室的门,再从中爆炸开来,彻底报废了那道十五公分厚的合金门。 会议室里一帮子人被爆炸波及到,一个个灰头土脸,因为编号坐得离门近的秦昭更是倒霉地撞到了头。 “队长,伤兵够多了,请停止这种增加伤亡的行为。”崔砚扶起秦昭,义正言辞地指责。 “老子管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去死!”左兆中手持巨型的BK型光能枪,咆哮着,“明恩齐你给我滚出来!” BK型光能枪,利用新元素之间的撞击而产生能量,相当于核能枪械。由于威力过大,属于联邦政府明令禁止生产的枪支,巴掌大小的在黑市能炒到上百万通用点,更别说左兆中手中的还是巨型…… “上头武装你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啊。”楚渊闲闲地说风凉话。 “废话!”秦昭瞪了他一眼,那边白箴就“你毁了我形象”这一事件在和左兆中咆哮着,一拨人忙着转移明恩齐,一拨人忙着拉架,连崔砚也不得不加入战局,就是没人来关心一下他的伤口。 楚渊笑了笑,从会议桌下拎出一个药箱:“原本是给明副队准备的,没想到是你先用。” “糙了!这点伤口抹点口水就好了,哪用得上那破玩意儿!”秦昭显然对于在战场上毫发无损,回舰上却被自己人给伤了非常不满。 “功劳点都被你抢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楚渊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屁孩。 “那是你自己没用!”秦昭怒了,偏过头去躲开伸过来的消毒喷剂。 楚渊很想翻个白眼,不过最终还是忍住,选择了暴力方法,扣住了秦昭的手腕。 “你大爷的!”秦昭骂骂咧咧地想要挣开,却发现对方拥有不逊于己的力量,“你扮猪吃老虎啊!” “好说,狙击我不擅长,近身格斗别说你了,估计连你们队长来也是输定了。”楚渊单手帮他处理着伤口,“又不是要你的命,嚎那么厉害干什么?” 秦昭这一撞是很冤枉的。爆炸气浪一来,他就选择了受伤害最小的姿势准备着地,无奈徐逸在躲的时候推了桌子一把,他就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而且还是桌角,直接在头上开了个三四公分的口子。 楚渊消完毒后也没多话,直接拍了张止血贴上去,力道之重让秦昭这种不怕疼的都龇牙咧嘴了一阵子:“不就是一千五么?你又不想要,至于这么对老子?” “我原本也想轻点,只是某人狗咬吕洞宾,纯粹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楚渊拍完了还没退下,又加了一句,“对了,虽然一千五不多,但毕竟是你记录在案的首战,估计军衔会升得挺高,想好怎么应付了吗?” 秦昭正要回答就闻到了SEVEN-CALM的味道,淡淡的,冷静而镇定,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一阵出神,嘀咕了一句:“怎么你也抽这烟……” 对于SEVEN-CALM的喜爱,就和他挂着项链以及喜欢下雨一样,到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怀,还是将它们当成精神寄托了。那个将八岁的自己从盗匪手下救下来的士兵将项链亲手挂到他脖子上之后,自己就没再取下来。对于盗匪带着他逃命的第三天,他印象最深的也只是雨,项链,和对方身上淡淡的SEVEN-CALM味道。 很多事情都是没来由的,如果自己非要对他已经习惯了的每一件事追根究底,那自己大概会比明恩齐还要未老先衰,所以秦昭也没做深究地保持着习惯。 从别人身上闻到SEVEN-CALM的味道和自己抽是不太一样的,至少秦昭从没在自己抽烟时回想起那一天的情形。但是楚渊办到了,一幅幅画面在秦昭脑海中闪过,破门而入的逆光人影,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的手臂,一边跑出厂房一边发生的枪战,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轻轻摸着自己额头的手,项链被戴上时透过皮肤穿过来的余温,倾盆的大雨。 唯独没有那个人的长相,秦昭当时发高烧,迷糊中也忘了问名字,再醒来时,人已经在政府成立的孤儿院里了。 “回魂了,我问你问题呢。”楚渊敲了一下秦昭的额头,没办法,即使秦昭的板寸头没那么标准,额头还是暴露得太明显了。 秦昭皱了眉,将他推开一段距离:“副队会安排的。”从这个角度,楚渊的眼镜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天知道他有多想把那双眼睛给挖出来。 “还真是乖啊。”楚渊坐回椅子上,那边的混战也有了结果。 乔禹和向尉这两个用冷兵器的力量派强行把队长给拖了出去,附带着队长最后的怒吼:“你个王八蛋敢不敢不要每次都骗老子!” “看来回到基地后,不仅要解除他进你休息室的权限,还要把他的武器全部扔进库房里锁死。”薛惟之下了结论。 从头到尾除了衣服乱一点之外毫发无损的明恩齐整了整衣襟,笑得很得意。屋子里除了楚渊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散会,都回去休整一下,马上要出发回地球了。” 秦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回休息室。 地球,华夏区帝都军部。 “那么,他们的表现还合您的意吗?”林玺问道。 那团黑影笑了一会儿:“楚渊都大意失荆州了,云豹的爪子也太利了点儿吧?” “关于秦昭……需要修改么?” “不用了,他一个人出风头,外人不会联想到云豹上,明恩齐确实知道我的底线在哪。”元帅又想了一会,“鉴于那混小子初次参战就表现优异,给他挂个少尉军衔吧,至于具体职务,你让楚渊看着办。” “需要追杀逃跑的人么?” “他成不了气候,也不能让其它区的头头太好过了,不用管他。” “明白!”林玺肃容应道,又有些迟疑地开口,“马上就是五年一次的换届了,您挑好人选了吗?” “还不急,下一个五年再说吧。” 切断通讯,林玺按住额头。即使对元帅一无所知,但以他的阅历,完全听得出来这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元帅,能在十年前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上位,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问题就来了,华夏军区元帅每五年有一个向智脑指定继任者的机会,由于以往的元帅往往由年纪较大的担任,基本上十年就一换。但这位年轻的主大有在这位置上一坐一百多年的趋势,那么他林玺上位的可能性就很少了。 林玺是有野心的,华夏军区的元帅除了元帅身份外,还会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如果他能上位,元帅和司令的双重身份能让他有更多的权势。但前提是,这一任元帅能在他还有力气时卸任。 联邦政府的核心智脑有个规定,无论主席或元帅,在指定继任者时不得指定自己的亲属,也不得和下一任元帅协议让对方指定自己的亲属,所以林玺有绝对的自信自己是唯一的人选。 要让元帅下台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五年一次的换届,另一种则是元帅被智脑判定为失格,那么智脑将自行选择最佳人选。对于现在的林玺来说,无论哪条路都走不通。现在各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谁都知道联邦政府的崩盘是迟早的事。在这种敏感时期,老婆孩子都劝自己退下来,以免树大招风。但自己这一退,就和元帅之位无缘了。 现在林玺是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的机会在拼这把老骨头,不头痛才怪。 又使劲揉了揉额头,林玺叫来了自己的副官,魏灼。这是个和楚渊齐名的年轻人,三十岁就爬到了大校的位置。楚渊是陆战部的副部长,看来他也得找个时候提拔他一下了。 司令副官这职务是让人眼红,但万一自己退了,魏灼什么都不是。 没过多久,魏灼就赶来了,他有着方正刚毅的五官,比起阴柔的楚渊,无疑更讨人欢心,同时还兼任华夏军区另一特战队雪狐的队长。在这个比云豹低一级的战队中,原本会像格雷一样永无出头之日,偏偏在一次任务中得了林玺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司令,您找我。” “嗯,帮我写一份委任令,提升第七十九战队的秦昭为少尉,至于职务,你去问楚渊吧。” “七十九战队……那不是……?” 林玺呵呵笑着:“你可以去笑笑楚渊了,他一时大意,被那帮混小子坑了一把。等他回地球就问,写完之后就由你去把委任令交给秦昭,记得态度好一点,那帮混小子傲气得很。” 同为特战部队成员,以前魏灼也曾向往过云豹,也有自信自己能加入云豹。可惜在跟了林玺之后,那边的事就搁下了,也没空去参加三年一度的云豹选拔。可以说,如果这次去的人是他魏灼,他一定能得到比楚渊好一点的待遇,最起码不会得罪到他们。 “明白。” 在大多数人看来,魏灼和楚渊应该是竞争对手,而且是水火不相容的那种。但事实恰恰相反,两人不仅是童年玩伴,在重逢之后更是成了至交好友。而且在魏灼看来,自己跟楚渊是默契得没话说,喜欢和同一种酒,抽同一个牌子的烟,指挥同一场战役时,两人的想法就没抵触过。 而越和楚渊相处,越觉得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所以魏灼很意外楚渊会被人给坑到。 “就算是他轻敌大意,可能让他轻敌,又能坑他一把……这种狠角色,还真想会会……” 第九章 “这是什么东西!”阿尔法小行星战役结束后的第三天,从云豹基地的6号休息室中传来了一声惨叫,引来了所有的人。 “阿昭!” “小六!” 一大票人急急忙忙地敲门,其中简纲凡手里还拿了个疑似炸弹的不明物体。 门开了,秦昭带着一种极端郁闷极端抓狂极端崩溃的表情走了出来。举起那张已经重新制好的ID卡,把投影画面共享给他们。 顿时,所有人脸上都浮现了一种彻底杂糅了郁闷和幸灾乐祸的矛盾表情。那是一张军部的通知,除掉一大堆公式化的官样文章,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恭喜你被提升为少尉,传委任令的人将在一小时后到达。” 升军衔是不需要委任令的,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就是:“恭喜你,你有职务了。”这对于在没有任务时就到处乱跑求放松的秦昭来说,绝对是个噩耗。 “啧啧,才升军衔就被人给盯上了,阿昭你平时一定是坏事做绝了。”孟筑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昭面无表情地拎起他的后衣领,利用身高的优势把他扔到了走廊上:“副队,该怎么办?” 明恩齐头疼地捂脸:“等人来了再说吧,有通知是谁来传委任令吗?” “一个大校,叫魏灼。” 左兆中一拍手:“我知道,这个人是林司令的副官,和我同岁,据说也是特战部队出身,那支队伍叫什么来着……” “雪狐。”薛惟之给出了答案。由于身份的特殊性,云豹有权查询保密级别低于他们的所有资料。薛惟之把光脑的屏幕对着他们,上面显示了魏灼的资料。 “雪狐的队长啊……”左兆中摸着下巴,“又是林司令的副官,又是我们同行,我们就给个好脸色吧——只要他别跟楚渊似的。” “他人不错。”向尉补充道,“训练营时我跟他一间屋,爽快,光明磊落,还帮我扛过事儿,是条汉子。” 向尉这一补充,让魏灼在云豹的待遇比楚渊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就打点打点吧,赶紧的,军容整齐地去接一下人家。”左兆中这句指示引来了一大片咳嗽声。 “林司令来的时候我们也只是列队迎接,衣服也就这样啊。”乔禹是个实在人。 “军容整齐的标准是什么?”这是常年混迹于实验室和白大褂做伴的简纲凡。 “军容……那是什么?”孟筑一脸茫然,事实上,现在他身上穿的还是睡衣。 这三句呈递式的话让左兆中一阵大汗,挥了挥手:“以副队为标准,腰带系上,扣子扣好,裤脚扎进军靴里,不准只穿衬衫,就这样吧。” 于是众人一哄而散,秦昭在原地茫然地想了想:“魏灼……不就是上次选拔赛里那个小子提过的,他们的队长么?看来有机会得切磋交流一下。” 云豹的成员自八年前成立后就没变过了,但每三年会有一次选拔赛。从各个特战部队抽调精英来云豹,只是迄今无人通过罢了。因为它的规则是,必须挑一个成员来和他比最擅长的项目,不求获胜,获得认同即可。不过那些来挑战秦昭的人,连7.5公里都不能百分百命中,怎么可能让他点头? 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但在上回的比赛中,有个雪狐的狙击手不小心漏了一句,说他们队长魏灼才是狙击高手,秦昭也就惦记上了。无奈一直没找到机会,没过两三个月,秦昭也就忘了这茬,这会儿才想起来。 这次带路的人仍然是吴起,他在路上就一直交代着魏灼要放低姿态,因为云豹就是一帮子流氓兵。 “上回楚渊来也是这待遇?”已经听说了楚渊被坑全过程的魏灼有些好笑,他不认为自己会有这待遇。很明显他们针对楚渊那么嚣张是为了让楚渊轻敌,而他魏灼,只是个发委任令的。不过……魏灼想起委任令的内容,心想那个叫秦昭的人会不会当场暴走。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去之前,某人就已经暴走过一次了。 于是当他们来到岛上时,所有人都站在入口处等着他们。看着这一群衣着整齐面带善意的妖孽,吴起很想把眼镜掉在地上……如果他有眼镜的话。 “欢迎来到云豹基地。”左兆中主动伸出了手,一边打量评估着魏灼。 “左队长,很遗憾没能在选拔赛上和你较量。”魏灼力道适中地回握,既不让人认为是敷衍,也不让人认为是挑衅,“那个,秦少尉能出来一下么?” 秦昭上前一步,拿出ID卡交给魏灼,后者用它解开了权限,把委任令抽出来给他。 “兹擢七十九战队秦昭士兵为少尉,并……”秦昭看到下一行,表情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就好像谁把脏东西弄到了SR-0001上面一样,“这是谁的意思?” 魏灼抹了把汗:“林司令全权交给楚少将了。” “很好。”秦昭淡定地撕掉了委任令。 “秦少尉,你撕了它它一样会生效的。” 秦昭额头有青筋跳起,突然吼道:“老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雷修拍拍他肩膀,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片,终于看到了有关键字的那一块:“陆战部副部长楚渊的副官?……狗屎!柏安是干什么吃的!” 明恩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走到被扔在一边的两人跟前,语调柔和地说道:“二位可以回去了,家务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副队!”两人前脚刚走,秦昭就一个飞扑扑到地上,再直直地滑到明恩齐跟前,抱住他军靴,“给想个招吧。” 明恩齐眉角跳了跳,似乎很想把秦昭踹海里去:“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军队里有军衔没职务的人大把的,你说咋轮到你了呢……” “副队!”秦昭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 “我去找林司令谈谈……”明恩齐踢开他的手,“成不成就两说了,楚渊敢开这种委任令就代表他至少有八成的把握,扮猪吃老虎这招现在可不管用。” 秦昭一头栽在地上。 “那小子看到委任令,整个人都傻掉了。”魏灼慢慢喝着酒,这是他从天王星带回来的。 楚渊摇晃着高脚杯中的酒液:“可以预见。” “其实柏安一个人就能处理得很好,你非要折腾人家。”魏灼无奈地摇头,“陆战部的确比其它部要高一等,但你一个副部长,有两个副官也太说不过去了吧?空战部的部长都只有一个副官,小心树大招风。” “那些人怎么说关我屁事,敢惹到我头上来,我让他后悔一辈子。” “你不会那么幼稚想借机报复吧?” 楚渊笑了:“我没那么闲,折腾他只是顺手的。说起来,那小子潜力很大,你要不要把他拉过去?” “恐怕拉不过来吧?今天见到左兆中,他们表面上很客气,心里估计傲得很。” “十四年前你刚入伍时接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来着?” 魏灼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了:“从几个星际盗匪手里抢回被劫持的小孩,怎么了?” “前几天看到云豹有一个挂着我之前送给你的链子。”楚渊说到这儿,故意顿了一下,“当成宝贝供着呢。” 魏灼呼吸为之一滞,十四年前,他才刚进特战队,那是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当他冲进厂房里时,被劫持的两个孩子之一已经被盗匪给杀掉了,只剩下一个活着。七八岁大的小孩,还发着高烧。 抱着小孩去找军医,明明是很普通的伤口感染,人却怎么也醒不来,后来才知道,在劫持事件中,父母将他的双生弟弟藏了起来,却把他和妹妹推向盗匪,妹妹还因此死掉。同样被父母抛弃,魏灼只记得当时自己莫名地有共鸣感,于是把项链取下来给那个小孩戴上。这是楚渊在小时候送他的,曾经为他挡下致命的一刀,他希望能给小孩一点好运。 之后,他就没有再听到有关小孩的事了,现在被楚渊提起来,他才猛然觉得,秦昭的长相和那个小孩何其相似! “是……秦昭?” “嗯。”楚渊点了点桌子,“林司令有意拉你一把,你趁机经营一下自己的人脉,虽说云豹见不得光,但是和他们交好,对你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这件事,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谢了,我欠你一次。” “我回去了。”楚渊起身开门。 “这么早?”魏灼看了看还剩大半瓶的酒。 楚渊摆摆手,没再说话径直出去了。 “喂,你说阿昭死了没有?”孟筑捅了捅向尉。 向尉默然地看了蹲在明恩齐休息室门口的秦昭:“大概,没有活着吧。” “小六,别太悲观。”左兆中把人给拉了起来,“不就是在没任务的时候跟着他转么?以少将的待遇,一路上肯定好吃好喝的。” 秦昭瞥了他一眼:“我自己一个人也是好吃好喝的。那王八蛋的功劳点被抢虽然是副队的计划,但动手的人是我,你觉得他会给我好过?” “楚渊不像是小气的人啊……”雷修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没有证据,于是闭上了嘴。 “要不要我在你身上安个记录器?你……”徐逸的馊主意被乔禹一巴掌呼断了。 “你干脆跟在小六后头算了。” 此言一出,走廊内所有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六,赶紧升到校级吧,校级以上有资格申请护卫队。”左兆中规划着,“先跟楚渊搞好关系,让他同意申请。” 秦昭满头黑线:“糙了!老子还怕楚渊?还需要你们护卫?” “我以为你摆个死人脸是因为不想和我们分开。” “老子又不是小屁孩,还要人陪。” 雷修一个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那你蹲在副队门口装死人干什么?等副队扔你进海里?” 秦昭捂着头,眼睛看着角落咕哝着:“魏灼当了林司令副官之后,连选拔赛都没参加,跟队友也疏远了……” 门内,正要开门把秦昭给踹出去的明恩齐手搁在门上不动了。沉默一直从走廊蔓延到整个基地。 不同的体系,要做的事也不一样,目标也不同。就算大家都聚在一起,也不会有那种步调一致的感觉。这和大家目标相同时,秦昭作为狙击手要单独行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门被打开了,已经做好被踹准备的秦昭捂住头,但他等来的是明恩齐的手,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按在他的板寸头上:“不用担心,我这边会再和林司令交涉,你先配合楚渊。” 大概是怕秦昭心里接受不了,林司令特别宽容地默许了他恶意拖延不去报道的行为,只说了必须在楚渊出使法兰西区之前去报道。 “法兰西区你去过,地形应该摸得很熟,我就不啰嗦了。不过你上回和小三去的时候,留下了一点小麻烦,尽量不要出风头。”明恩齐帮他清点着随身物品,“一会儿找纲凡拿几枚空气杀手三号。” 明恩齐口中的小麻烦,是在暗杀艾伦公爵时,有个反抗组织也派了人去狙杀。不过那个狙击手最高的记录是5.7公里,却非要把枪架设在7.1公里处,秦昭在透过薛惟之知道这一点后,为了避免被那个狙击手狙击失败造成的混乱影响,和反抗组织进行了交涉,但对方明确拒绝了。 最后只能由雷修出手杀掉对方,这梁子就算结下了。虽然薛惟之保证反抗组织不会得知他们的身份,但如果秦昭以狙击手的身份表现得太出众的话,指不定对方就联想到这上面了,毕竟雷修杀人时被人看到了黄种人的特征。 华夏的反抗组织杀了法兰西的公爵不算什么,但华夏军区的人杀了公爵……可以想象得出,场面一定很热闹。 秦昭有气无力地应着,将枪械藏在暗袋里,再在银色箱子外加了一层用于装日常物品,收拾好了之后,再呈现幽魂状态去找简纲凡要炸弹。 “小六。”刚出门就被人叫住,秦昭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崔砚将一个小小的盒子塞到他手里:“里面有小型的医疗工具,还有一些应急的药物和止血贴,你带上比较好。” “谢了……” 陆战部位于帝都军部的东南区域,从空中看来,偌大的帝都被分为了两个区块,一边是军区,一边是行政区,除了在职人员及其家属外,没有任何别的居民。 走出空间通道后,秦昭搭乘统一的班车来到陆战部,看着修建得跟蜂窝没两样的陆战部,秦昭直皱眉,一边打开地图仔细对照一边在心里骂设计师的祖宗十八代。 “请出示ID卡。” 秦昭掏出卡片递给了站岗的士兵,对方在验证机上刷了一下后,神色严肃地说道:“对不起,请秦少尉在右边军备处领取陆军少尉军装,着装完毕后再进入。” 秦昭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作战服:“我这也算军容整齐吧?” “对不起,训练时间以外一律不允许穿着作战服进入陆战部。” 什么狗屁规定!秦昭嗤之以鼻,不过也没打算为难这个按照规章办事的士兵,转身找军备处去了。他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规章都不懂,到底是哪个偏远军部跑来的乡巴佬?走个狗屎运就以为能一步登天了。” 秦昭立马回头,目光如毒蛇般紧紧攥住了对方,对于这种侮辱,他从来就没有忍让这个做法:“这种年纪就混到上尉,你老子是谁?” 他问这句话不是没有根据的,杀的人多了,会对别人身上的杀气有所感应。就像楚渊,从外表看是个阴柔相,但他能感觉到楚渊杀过的人远超于己。可是面前这个颇有几分小白脸潜质的人身上半点杀气也没有,穿的还是战斗职位的黑色军服。 一个战斗职位的军官,没有杀气,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替你卖命。”秦昭这么想着,目光越来越冷。 “我爸是何伟,我叫何然。”对方似乎对于这个自我介绍非常满意。 “没听说过。” 何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随即恢复正常,咬牙切齿道:“你这种乡巴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他当然不知道没被秦昭听说过意味着什么,否则绝对不会这么嚣张。明恩齐怕秦昭惹出什么乱子,早早地让薛惟之把军区不能惹的人物列了出来,而对于秦昭来说,不在名单上的人,都是可以揍的。 秦昭将箱子放在地上,冲何然笑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不过,我想我马上就知道了。” “你……”何然觉得对方的语气不大对劲,正想再问点什么,秦昭的拳头就夹杂着一阵劲风呼啸而至。 “咔嚓。”站岗的士兵捏紧了手中的枪,因为他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两人动手的地方是门外,不在规章范围内,他也乐得看这个嚣张的二世祖吃瘪,就算何伟追究起来,他也能以“士兵不得擅离岗位”为由堵回去。 何然那张脸以一个诡异的轮廓凹陷了下去,而他本人也因为这一拳的力道仰面倒下,很显然,断裂的是他的颧骨。 白净的脸上渗出点点血珠,而且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汇聚着,因为有些骨头的尖端从皮下穿刺了出来。秦昭嘿嘿笑着,两手随意搭在身体两侧:“从来没人在侮辱了我之后还活得完好无损,从来没人。” 第十章 “反狙击?”秦昭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少将大人,我没听错吧?你跑到法兰西区的地盘上,还需要反狙击?法兰西区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他们不会,但英吉利区会。”楚渊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沉稳地说道,“一旦华夏区为此向法兰西去发难,英吉利区绝对是第一受益者。” 秦昭嘿嘿笑了几声:“你身边不是会有隐形的保镖么?叫他们保护你不就好了?” “据我所知,艾伦公爵身边一样有好几个隐形人充当护盾,但你依然用一颗穿过他们之间间隙的子弹要了艾伦的命。虽然说这技术十分高杆,但也不能说只有你办得到吧?而且,他们杀掉这些人的效果也一样。” “那你让他们去死啊,用别人的死来达到目的不是你们这些人最会做的事么?”秦昭语带嘲讽。 楚渊老神在在地往后靠了靠:“所以你是要助纣为虐呢,还是救他们一命呢?” “别给我扣这顶大帽子,副队让我配合你,反狙击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 “你需要助手吗?” “阿修。”秦昭回答得嘎嘣脆,然后在下一秒,他发誓,他看到楚渊用口形说了一句话。 “没断奶的小屁孩。” “啪!”秦昭手背上爆出一根青筋:“你最好小心点,五战时的王牌狙击手成功地狙杀了敌人,却无法阻止那颗已经出膛的子弹射进他长官的喉咙。” “是啊,据说那位狙击手最后是被人给近身捅死的。”楚渊轻描淡写地回击。 “……”秦昭只恨自己嘴皮子没明恩齐那么利索,愤愤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另外,你现在是我的副官,也最好注意一下言行。” 秦昭现在穿着的是陆军少尉的黑色军服,不过也只是在进门的那几分钟穿得整齐罢了,一脱离站岗士兵的视线,这家伙直接拉开领带解开外套所有扣子,帽子也扔在一边,活脱脱一个兵痞。 咧嘴笑了几声,秦昭毫不在意地往后一躺:“不如作战服穿着舒服。” 楚渊轻轻哼了一声,走到一边的小柜前,俯下去找着什么。 “阿尔法小行星上也没见你把他们给支开啊,怎么,不把他们叫进来,不怕我趁机揍你?”秦昭半开玩笑地看了一眼门外。 楚渊头也不回:“秦少尉,你打不打得过我还两说。” 秦昭摸了摸鼻子,想起了楚渊过人的腕力和煞气。 楚渊将手中的酒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还有胆喝吗?” “只要里头没有安眠药。” “怎么,还真记恨上了?那不是你故意中招喝下的么?”楚渊轻车熟路地打开瓶塞,“我也只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没必要成生死仇人吧?” 秦昭顿时有一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生死仇人倒不至于,我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你他妈想死么?!”最后这句话是被吼出来的,因为楚渊摘下了眼镜。 死水一样的,黑沉沉的镜子。 楚渊神色轻松地擦着眼镜,对抵在眉心的军刺浑然不在意:“连这样都受不了,你是没资格当我对手的。” “你他妈今天是非要打架是吧?” 楚渊拨开军刺,倒酒进郁金香酒杯:“喝完了,我们去练习场。” 这大概是秦昭喝酒喝得最不爽的一次,尽管他手里的是楚渊在出使第十二区时收到的礼物——五战时被毁得只剩一百来瓶的顶级窖藏。因为在这过程中,不知是有意无意,楚渊就没再把眼镜戴上过。 “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面对这瓶酒。” “如果你把那该死的眼镜戴上,我会很乐意用愉悦的表情来喝酒。”秦昭咬牙切齿。 楚渊把杯子搁在桌上,掏出ID卡叫人来收拾,竖起大拇指指向右侧的小门:“我专属的练习场就在那里,放心吧,不会有人来看你怎么丢脸的。” “我看是你怕丢脸吧。”输人不输阵一向是云豹的作风,秦昭以一个最能表达自己不满的力道把酒杯放回去,趁这个机会新帐旧账一起算。 “这句话,等你赢了我再说。”楚渊不紧不慢地脱掉外套,只留下制式的衬衣。 秦昭原本以为,一个副部长的私人练习场,有普通的练习场一半大就不错了,但当楚渊开门之后,他嘴角抽了抽:“你个王八蛋跟元帅是什么关系?这该死的练习场快赶上云豹的一半了。” 云豹的练习场设备当然比普通的要多很多,基本上是普通练习场的四倍左右,也就是说,楚渊这个私人的练习场,足足有普通练习场的两倍大! 楚渊略略一勾嘴角:“来个赌注,敢不敢?” “别跟我使激将那一招。”秦昭挥了挥手,“不过有个彩头也不错,你说吧,怎么赌?” “如果我输了,在从法兰西区回来之后,你有两个月的自由时间,想去哪去哪。但是,如果你输了,从输掉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我们从法兰西区回来,你必须全权听从指挥。” 秦昭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能赢,但是两个月的自由时间的诱惑太大,最终他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我答应你,你用什么兵器?” 说这话时,秦昭的眼睛是看着练习场周围摆着的冷兵器,大概有七八种之多。 “你想用军刺就尽管用吧,对付你,我还不至于要用到那些。” “啪!”秦昭手背上再次爆出青筋,“那是你自己找死!” 楚渊笑了笑,朝着秦昭勾起了右手食指。 秦昭一把扯下外套扔到一边,右手反手握着军刺,厚重的军靴在地板上碾了碾,突然屈下了左腿,在地板上用力一蹬,如箭一般冲向了楚渊。 在星际盗匪看来跟死神镰刀没两样的军刺似乎根本不被楚渊放在眼里,他只是用左手拨了一下秦昭右臂,秦昭甚至连他脚下的动作是什么都没看清,楚渊就已经一个旋身绊住了他的脚,同时扭住他握军刺的右手,往后一压。 “嘭!”秦昭摔倒地板上的力道绝对不逊于从五六米高的地方无防护落下时的冲力。 “认输吗?”楚渊将他的右手压在地上,轻声问了一句。 秦昭咬咬牙,额上有冷汗渗出,即使是在面对左兆中时他也不会输得这么不明不白!他甚至连楚渊是怎么绊到他的都不知道! “妈的,谁会跟你个王八蛋认输。”秦昭屈起右手手指,如同之前无数次的练习一样,向左一弹,左手在同一时间扬起接住军刺就往楚渊身上招呼! 楚渊在秦昭抬手时就有所警觉,飞快地往后仰躲开。秦昭趁他仰头的一瞬间用右手撑起身体踢向他左腿,这是他被左兆中揍了很多次之后形成的本能,一般情况下,连左兆中也最少被他踢上一脚。 但是战斗本能这种东西,并不是他一个人有,楚渊早在后仰的同时就松开了秦昭的右手,借着在地上一撑的反作用力迅速地向后弹开。 “左撇子?” “算不上。”这完全是被乔禹给训练出来的。 秦昭简单地答出三个字,就将军刺换到了右手再次冲向楚渊! 这次的攻击是由下至上,楚渊仍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左手直接拉在了秦昭腕上,用力向内收紧! “喀吱。”骨头与骨头之间摩擦的声音,让秦昭想起那个被他捏碎了腕骨的盗匪。 同样是他根本没看清楚渊动作的情况下,左腰传来了钻心的疼,右腿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等他接触到地板时,才反应过来,刚才楚渊是抬腿踢了他左腰之后,上前一步勾住了他右脚踝,同时左手向外一推。 秦昭几乎是在接触到地板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借力弹了起来,这次没了楚渊的压制,非常顺利。 拍了拍白色手套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楚渊扬起笑脸:“继续吗?” “少将,这是今天的文件……呃……”推门进来的柏安在看清室内的情形后愣了一下。 谁能告诉他,到底是谁把那个传说中实力接近妖孽级的云豹战队成员给揍到鼻青脸肿? “放在桌上吧。”楚渊倒是很淡定地指挥着,“然后你今天可以休息了。” “明白!”柏安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秦昭一眼,这一举动让某人手背上再次爆出青筋。 “再看,老子让你一辈子看不见东西!”秦昭出言威胁,随即郁闷地揉着脸上的淤青,楚渊那王八蛋,绝对是故意往他脸上招呼的。 “比起恐吓你的同事,你现在应该去准备明天的出行吧?” 秦昭别过脸去,避开楚渊的视线:“副队早帮我准备好了,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第二天登舰的时候,秦昭脸上的淤青已经消掉了,但他仍然黑着脸,从内心深处放出来的煞气让一路上的文职军官纷纷绕道。 “又怎么了?”楚渊明知故问。 “关你屁事!”秦昭暗暗磨着牙,想起昨天和雷修的通话,他才前脚走,后脚雷修就被派出去追杀一个反抗组织的头头,这意味着法兰西区之行注定是他一个人行动了。 “小鬼。”楚渊突然换了一种语气,“这舰上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不去结交一下?” “结交来有屁用!老子见不得光。”秦昭扫了一眼舰内那些人,没一个是明恩齐给他的名单上的,也就没有在意,“几个文职官,排场还挺大,其实这舰上也只有你算个人物吧。” 他说的排场,是指每个人身边隐形人的个数,以及这艘军舰的配置。 楚渊笑了笑:“承蒙明副队看得起,不过……” “不过?”秦昭才问出口就知道楚渊说的是什么了,因为有个坐在他们后方的文职军官走到了他面前。 这是个挂了中校军衔的人,他才一过来,楚渊就带着一种看好戏的语气在秦昭耳边说道:“昨天被你给揍了的何然的爹,陆军军备处的老大。” 秦昭撇了撇眉毛,两眼一闭,靠在椅子上,一副正在休息的样子:“有事请找副部长交涉。” 何伟紧抿着嘴唇,看了楚渊一眼:“副部长,您的副官打了一位上尉,这事您准备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虽然是我的副官,不过犯错就是犯错,你拉他到军事法庭上去吧,我绝不过问。”楚渊一副秉公办事的态度。 秦昭心想这案子搁军事法庭去,可能还没人敢审,上回那个校级的军官还不是一样,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么我要求他道个歉不过分吧?” 楚渊默然,这帮子人就算是对着自己都没有道歉的时候,更何况已经被划分进“不用在意”范围的人:“何中校,你还是到军事法庭上再说吧。” 秦昭咧咧嘴,睁开眼冲何伟露出一个绝对带着杀气的笑:“何伟,叫你家那软蛋儿子转文职吧,不然老子见他一次揍他一次,揍到他进坟墓为止。” “你!”何伟怒视着秦昭,“楚副部长,很抱歉,你要失去一位得力助手了。” 秦昭不慌不忙地掏出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突然左手在空气中挥了一下,将一口烟全喷在了左手上方一点的位置,随即将烟扔了出去,而那支正燃烧着的烟,居然在半空消失了。 柏安有些不忍地别过头,楚渊面上一派镇定事实上在心里偷笑,何伟脸色铁青。而至于那个想要动手的隐形人有没有被烫到,或者说他被烫成什么样,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很抱歉,何中校,你快失去一位得力助手了。”秦昭悠闲地原句奉还,“如果你再叫你旁边那些人上来,恐怕你到了法兰西区就没人保护了。” 何伟气得浑身发颤,但他好歹是在军区混了几十年的人物,能爬到军备处处长的位子,察言观色的能力是一定有的。眼下自己的副官冒犯了一位中校,楚渊还那么老神在在,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护短,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楚渊给了柏安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地说道:“中校,犯不着跟他计较的,回去之后军事法庭上自见分晓不是吗?” 顺势捡了个台阶,何伟恶狠狠地撂下一句:“军事法庭上见。” 秦昭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假寐。柏安无奈地摇头,在这位主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上门来,不是赶着投胎么…… 法兰西区位于火星上,和地球之间的距离比起阿尔法小行星群要近了很多,甚至连空间跳跃都用不到,秦昭在军舰上只呆了四个小时不到,舰内就响起了着陆的提醒。 “到了别人的地盘你就收敛点,现在你的身份可不是华夏区的反抗组织成员了。”临下舰时,楚渊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当老子今年三岁么?”秦昭很不满对方这种不放心的表现。 作为这次出使的人中地位最高的人,楚渊理所当然地和两名副官一起走在前方,秦昭甫一踏出门,整个人就站直了,一举一动都十分严谨,和另一边的柏安没两样。 可是还没等他看清楚站在迎接队伍最前方的法兰西区除了总统之外的最高决策人——总理克里蒙的长相,一团爆炎就将走在前方的三人吞噬! 第十一章 从某个方面来说,秦昭是真的很有专业素质,尽管他再讨厌楚渊,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还是一个箭步冲到左方去拉住了柏安:“走!” “走?”柏安不明所以,“这应该是……反抗……” “这他妈要是反抗组织干的,老子把头割给你!”秦昭掏出空气杀手三号,扔到了前方,接着在它落地之前就拔出手枪精准地命中了它。 “轰!——”一团更大的爆炎瞬间在前方炸开来。 秦昭来法兰西区摸过路子,这下子派上了用场,一边朝四周发射着烟雾弹,一边示意楚渊跟着他走。什么?还留在军舰里的官员怎么办?关他屁事! “你身边还有多少人?”秦昭扯着柏安的衣袖尽量往前跑,侧头问了跟在身后的楚渊一句。 “还有一个……爆炸一来,他们几乎帮我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力,这里的地形你摸过吗?” “嗯,不要跟丢了,妈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机枪……留在舰上的人估计活不了了。”秦昭脚下不停,拐进了大街小巷之中。 “发布全区警告,有反抗组织发动了恐怖袭击,请各位居民立马回到家中,躲进防空洞,军方即将进行全区搜查。” 秦昭心头一紧,这个时候让所有居民回家,简直就是在把他们往死路上撵! “怎么办?”柏安也接受了这一事实,颤抖着声音问道,毕竟现在他们只有四个人,而要面对的,是法兰西军区的力量! 秦昭突然朝身后连连发射了四颗烟雾弹,随即拉着三人拐进了一条巷子,他记得法兰西区是每天下午六点清理所有垃圾箱,那么现在,垃圾箱应该都是空的。 从腰间掏出另一把手枪打断了垃圾箱上的锁,秦昭第一个跳了进去,还好另外三人都是在战场上爬摸打滚过来的,对于躲垃圾箱没什么抵触,要换了文职官,说不定秦昭会受不了他的拖拖拉拉直接把人打死。 “我留在外面。”空气中突然传出了一个敦厚的声音,是那位仅存的隐形人。 的确,这垃圾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挤下三位成年男性已经很勉强了,而且在外面留一个看情况的人确实有必要,秦昭没再多说什么,关上了箱盖。 光线一下子被隔绝了,秦昭很感谢这一点,因为楚渊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如果有光线的话,他根本没有余地去躲避对方的眼睛。 外面是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秦昭听得出,是士兵在挨家挨户地搜查。一直放在口袋里的ID卡开始震动,是楚渊发过来的文字信息。 “已经向华夏军区发送紧急求援,林司令要和法兰西区进行交涉,但是这边一定会拖延时间,我们大概还要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活四天,有什么计划吗?” 借着ID卡发出的莹莹微光,秦昭看向了楚渊,他整个人是背对着自己靠在自己身上的,看不到他的表情。 “在这边行动时,曾经买过一栋房子作为据点,里面还有淡水和食物的储存,但是在目前这种状态下,要跑到那里难度很大。” 楚渊却在这个时候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转过身来。 “少将,别折腾了,这里空间很小的。” “ID卡给我。” 秦昭把ID卡递了过去,随即楚渊将箱盖稍稍打开一点,把手中的三张ID卡都交给了外面的隐形人。 法兰西军区多方搜查无果后,肯定会对他们的ID卡进行定位,在已经发送求援信息的情况下,楚渊的做法无疑是明智的。 一片黑暗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渐渐地,秦昭只听得到三人的呼吸声。就在秦昭想打开箱盖看看外面情况时,一阵冰凉覆上了他的手背,略带薄茧的手指在他手心中划来划去。 “等?”秦昭楞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等待。 又是难耐的二十分钟,外面终于有了动静,箱盖被掀开了,三套法兰西区普通士兵的衣服被丢了过来。 “ID卡我丢到别的地方去了。”隐形人喘着粗气,似乎搞到这三套军服花了他不少力气。 “法兰西区不是一向偏向我们么?”柏安一边换衣服一边皱眉。 “这世上没什么盟友是永恒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秦昭冷笑着,“我知道这里有个地方是法兰西区管不了的,只要有通用点,就可以知道想知道的事。” “带路。”楚渊上前走了几步,帮秦昭拉了一下领带,“不好好穿军服的话,会被人认出来。” “法兰西区的人就是麻烦,一套军服整得跟礼服一样,上战场一定死最快。”秦昭嘀咕了几句,“我记得是在薰衣草区。” 法兰西区的各个分区都是以花来命名的,秦昭所说的地方,是薰衣草区和鸢尾花区的交界处,明明是最繁华的两个区,却在交界处显得十分荒凉。肮脏的街道,毫无顾忌穿街而过的老鼠,以及在夜幕下肆意疯狂着的男男女女。 “连总理也没办法整治的堕落区域啊……”楚渊对这个地方倒是早有耳闻。 秦昭叩响了一间低矮房屋的门,从里面传出的腐臭味让即使是在垃圾箱里呆过的人都忍不住皱眉。 “有客人上门了……”喑哑艰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门被打开了。 在看到门内情形的一瞬间,柏安捂着嘴,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不到六十平方米的屋子里,就有近二十个人,神情呆滞,瘦如骷髅,明明不是很老的年纪,却已经像是行将就木的人。 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吸毒者。 秦昭倒是没什么不适,他直接走到最里面的那位吸毒者身旁,踹了他的椅子一脚:“嘿,毒虫。” 被称作毒虫的人用浑浊的眼睛扫了面前的这三个人一眼,嘶哑地笑着:“嘿嘿,真是大人物,华夏军区陆战部副部长。” 楚渊眉毛一跳:“看来你是有几分本事。”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毒虫咧嘴笑着,露出残缺的黄牙,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五百万。” “现在为了躲避追杀,把ID卡给扔了,回华夏区后我会打到你账户上。” “没问题,我相信你,毕竟也是老客户了。”毒虫几乎是青白色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楚渊,“其实也就那么点儿破事,前几天,英吉利区的负责人找上门来了,在利益面前,你们知道,什么世仇,什么区域荣誉连屁都不算!” “至于他们协议的具体内容……英吉利区会在华夏面前力保法兰西,同时将两个分区的辖制权交给法兰西区,而克里蒙必须杀掉这次华夏来的所有人,以此来作为加入英吉利同盟的门票,就这么简单。” “英吉利区有参与到这次行动中吗?” “没有,动手的是法兰西军区的人,而且他们估计已经发通告说有反抗组织袭击,华夏区使者不幸罹难了吧……”毒虫舔了舔下唇,“嘿嘿,这下子追杀起来可是毫无顾忌了。” 离开那间令人作呕的屋子,楚渊的表情难得有些凝重:“你那栋房子是在哪?” “鸢尾花区,当初为了行动方便,就买在了离行政区很近的位置。”秦昭左右打量着,这里的人对官方的敌意很大,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弄成两面喊打的局面。 “前面的三个!请出示你们的ID卡!”身后传来了法兰西区士兵的声音,秦昭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虽然没有转过去,袖子里的军刺和枪都分别滑到了双手里。 法兰西区中,黄种人很少,可以说,只要三人一转身,就一定会被认出来。秦昭不动声色地看了楚渊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讯息。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秦昭和楚渊转过了身。 “你们……不是……”后面的士兵有七个,看来是无意间巡逻到这边的小分队。 迎接他们的是几声枪响,有三个警惕性很高的幸运地避开了要害,但也没能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只是秦昭一人。 “快走,刚才的动静估计会引来不少人。”秦昭扫视着周围,因为刚才发生的事,人群都散开了,无疑对他们的躲避很不利。 楚渊从鼻腔中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跑了几步到一辆车前,对着车内的人就连开两枪! “你来开车,后面的追兵交给我。” “……”秦昭第一次发现,楚渊比云豹更有流氓气息。 “是VER型的3号装甲车!”柏安看清了从街角拐出来的车后,惊叫了一声。 “还真是下血本了啊。”楚渊微微眯起眼睛,从车窗中探出一只手,头也不回地开了几枪! 第一枪打中了轮胎,第二枪则在车身偏移之后打中了油箱,后面几枪全奉送给了上面的士兵。 “技术不错。”不难看出,楚渊是看着后视镜进行瞄准的,秦昭简短地夸了一句,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比不上阿修就是了。” 楚渊觉得明恩齐真的很不容易,云豹这大大小小的熊孩子他一个人愣是能照顾得过来,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没有跟秦昭计较的闲心:“还有多远?” “目标进入了鸢尾花区A街区。” “1组2组块跟上!” “他们进了西大街!”装甲车上的士兵焦急地进行着通讯,突然间就愣了下来,“……等等……” “等什么等!他们到底哪去了?!” “那辆黑色的箱型车,撞到街边的电线杆上了。”士兵愣愣地看着之前他们还紧咬着不放的车,“而且,车上没有任何人。” “……”沉默一下子蔓延到了整个追击队伍。 “废物!给我搜那个街区!挨家挨户地搜!”长官的咆哮声从所有人的ID卡中传出。 “这种遭人白眼的事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来……”士兵不满地嘟囔着,不过还是下了车,叩响了第一户的房门。 “抱歉,我们怀疑有反抗组织人物混入了街区,请让我们进去搜查。” “有搜查许可吗?”开门的是个高大的汉子,毫无疑问,他是个黄种人。此时只在下面围了一条浴巾,身上还有着水珠。 “打扰你十分抱歉。”能买下鸢尾花区房子的人绝对比他这种小士兵有钱,而且对方明显不是那三个黄种人中的一个,所以他的语气还算谦卑,“这是搜查许可。” 男子拿过搜查许可看了又看,才粗声粗气地说道:“进去吧,不过别弄乱我的东西。” “那是当然。”士兵接回了搜查许可,朝后面的四个同伴挥了挥手,“进去吧,小心点。” 这户人家的主人一看就是单身汉,因为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一点装饰品都没有,搜查的人基本都能一眼扫完全景。 “抱歉,能打开衣柜吗?” 男子不耐烦地拉开衣柜的一扇门:“里头都是些值钱货,你们要是损坏了,一辈子都赔不起!” 衣柜里是一排排的毛皮大衣,士兵小心翼翼地拨了几下,就退了出来。 “浴室没有。” “书房也没有。” 五名士兵在客厅会和之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走吧,下一家。打扰你真是很抱歉,如果发现有任何可疑人物,请立即向我们报案。” 男子嗤之以鼻:“那些小毛贼敢进大爷的房子,大爷让他一辈子都躺在床上。”然后以一个很重的力道关上了门。 衣柜内,秦昭松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恶劣地说道:“楚少将,可以从这里滚出去了吧?” 在毛皮大衣的遮掩下,衣柜内供人藏身的地方简直比刚才的垃圾桶还狭小,而这次,楚渊是面对面地靠在他身上,这样的距离下,眼镜一点用都没有,根本没办法躲开他的眼睛。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和楚渊对视,上一次是在左兆中闹出来的一片混乱中。即使隔着衬衣,楚渊的心跳声还是透过胸腔的鼓动传了过来。沉稳,而安定,完全没有为目前的状况而紧张,一如他身上的SEVEN-CALM。 两个人的心跳频率重叠了起来,仿佛正在共鸣着。两个,复数,非个体,可以用“我们”,可以用“彼此”。 和别人一起挤垃圾箱再挤衣柜,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躲得最狼狈的一天,即使是在战场上躲在尸体下面也没这么狼狈过。 秦昭心里正这么想着,却发现他可以从楚渊的眼中看出同样的讯息。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秦昭忽然觉得,楚渊的眼睛,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 “少将,少尉,发生什么事了?”柏安的语气有些惊慌,显然他从来没看过楚渊这么失态地大笑。 气氛在一瞬间被冻结了,秦昭一手推开衣柜的门,大大咧咧地走出来:“什么都没有,你的少将突然发神经了。” “跟你一起发神经我还真是丢脸。”楚渊也跟着迈出衣柜,“刚才演技不错啊,雷天。” 刚才去应付士兵的汉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正是那名隐形人保镖。 在车子拐到秦昭买的房子所在的街区时,秦昭趁转弯放慢了车速,让所有人都跳下车。接着,脱掉身上惹眼的军服,一路跑进房子。由于法兰西区的军服是白色的,所以士兵们大概只会着眼于街上白色的目标,然后,由雷天去浴室去掉身上的隐形涂料,装成刚刚在洗澡的样子去开门应付检查,他们三人则躲在衣柜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房子里的设施还真是齐全。”柏安感慨道,“我还以为被当作临时据点的地方都是一片空白呢,居然连衣服都有。” “这套房子被买下来的时候,我们多出了些钱连家具一起买下,至于衣服,那都是阿修买回来说可以应付搜查的。”秦昭提到云豹的同伴时,语气里满是自豪。 “拉倒吧,一个大老爷们儿,在那边自夸得起劲。”楚渊翻了个白眼,一把拉起秦昭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处理吧?伤口。” “唔……”秦昭左手完全使不上劲,更别说推开楚渊了,左臂手肘外侧,被子弹开了一个洞,现在子弹还深陷里面,根本没时间取出来。 雷天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当初有准备医药箱之类的吗?” “没……医疗用品我们都带在身上。”秦昭伸出右手要去拿崔砚给他的盒子,却发现那倒霉盒子被他给别在左后腰上,只能放低语气说道,“楚少将,麻烦帮我把左边腰带上那个盒子拿下来。” 楚渊打开盒子,皱眉道:“里面只有药物和止血贴,止血贴这东西对枪伤是没用的吧?” “谁说没用的?”秦昭从右边拔出军刺,眼都不眨地就把那颗子弹轻巧地挖了出来,最后拍了一张止血贴上去。 柏安和雷天都忍不住感到一阵牙酸,秦昭那一脸轻松的表情,仿佛刚才是把军刺钻进别人的身体,再挖出子弹一样。只剩楚渊还一脸淡定,只是眼中隐隐有闪过认同的神色。 第十二章 “食物和淡水都很充足,在这里躲个四五天完全不成问题。”楚渊检查着冷冻柜。 秦昭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语带嘲讽:“怎么?楚少将的处理方式,就是像龟蛋一样缩在这里,等林司令来了再去跟奶娃娃似的告状么?” 坐在沙发另外一边的柏安和雷天不由自主地再次远离了秦昭,柏安抹了把汗,他是真的对秦昭抱着高山仰止的心情,能一而再再而三毫无眼力劲地惹楚少将,还活了下来,秦昭绝对是华夏军区陆战部的一个传奇…… “那么,你的想法呢?” 秦昭的右手一下子拍在了桌上:“妈的!这世上没人在伤了老子之后还能活得安然无恙!” 柏安想起了昨天某人鼻青脸肿的状态,秦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指着他鼻子说道:“姓楚的也不例外,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报复回来!” “果然是属刺猬的混小子。”楚渊给自己倒了杯水,放松地倚在沙发上。 “刺猬比龟蛋好!” “那么刺猬决定好了要怎么报复吗?” 秦昭嘿嘿笑了几声,扭了扭脖子:“你信不信,左手受伤对于我的狙击精准度,一点影响都没有。” “你想要克里蒙的命?” “错了,不是我。”秦昭竖起食指摇了摇,“是蓄意谋杀并挑起两区争端的反抗组织要克里蒙的命。” 楚渊轻声笑了起来。 “雷天,麻烦你上街帮我买一份法兰西区的地图,包含住宅的那一种。”秦昭的眼睛中闪着熠熠的光,只有在涉及他最擅长的狙击领域时,他才会这样。 “明白。” “怎么,上次来的时候不是摸清了路子么?还需要地图?” 秦昭摇头:“两个对象活动的区域不一样,当然要重新规划了。” 雷天上街是毫无顾忌的,过不了多久,一份详细的地图就送到了秦昭手中。 “那么,我回房间好好研究一下,你们自便。”秦昭拎起箱子就往楼上跑。 “估计他活到两百岁也跟个小屁孩似的……”楚渊捂住额头,“你们也……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当初秦昭买下房子时,多花一笔钱的做法是对的,这让楚渊可以使用光脑和华夏军区进行交流,而不是一无所知地等着。在陆战部,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年轻的副部长不仅在近身格斗和军事指挥方面颇有建树,还在资科这一块是个中好手。至少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躲过法兰西区的监测联系华夏军区。 “法兰西区方面的回应如何?” “不出你所料,克里蒙对外声称是反抗组织袭击了华夏区来使,英吉利区的约翰逊也站在他那一边,表示法兰西军区完全有能力抓住凶手,因此拒绝华夏军区派出的人手。”光脑另一端,魏灼忧心忡忡地说着,“怎么样?有信心撑一段时间么?” 楚渊笑了:“我现在还有闲心来跟你联络,你说我有没有信心躲过追杀?” 魏灼埋下头去低声笑着:“我倒忘了,看来林司令是完全低估楚少将了啊。” “不过这次能这么顺利摆脱,倒有大部分功劳是姓秦的混小子的。” “所以说,你别瞎折腾人家了。” 楚渊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除了跟他‘切磋切磋’近身格斗技以外,什么也没做啊,说得好像我在存心虐待他一样。” “光是‘切磋切磋’就能要他半条命了吧?”魏灼对于楚渊近身格斗的实力可是知根知底,“别说这个了,林司令在联系元帅,让他联合盟区对那两个区施压,美利坚这回多半也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毕竟如果英吉利和法兰西顺利联合的话,三方制衡一定会被打破,这是目前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元帅大概没空管这档子事,要我说啊,光是林司令和齐总理,就够那些人喝一壶的了。” “那你呢?”魏灼突然转了话锋,“忍耐可不是你的作风,而且,就算你肯忍,秦小子也不能忍吧?” 楚渊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这一点上,那混小子倒是对我胃口。” “我还在跟司令开玩笑,说秦昭现在一定在鼓捣地图,想着一枪毙了哪个法兰西区高官。” “你们也别把那小子看得太简单了。”楚渊回想起今天见过的毒虫,能跟那种人打上交道,还混得那么熟,也绝对不是简单人物,“他要杀的,可是克里蒙。” 魏灼一愣,随即在光脑另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好主意!看来我得真的对那个小子改观。” “知道他是怎么说这事的吗?”楚渊也跟着笑了,“他骂我是龟蛋,还说这世上没人能在伤了他之后活得安然无恙,整一刺猬作风。” “单纯的刺猬只会杀几个高官泄愤,制造点混乱,是绝对不敢把主意打到克里蒙身上的。”魏灼眼里闪着光,“这下子我是真的想拉拢那小子了。” “所以,你那边该干啥干啥去,别在我这边瞎操心了,我保证我们在法兰西区会活得好好的。” “那么,我预祝你们行动成功。” 切断通讯,楚渊心情颇为愉悦地到地下室取了一瓶红酒,他看得出来,这酒不是原本主人有的,而是秦昭趁着上次来法兰西区收集的。至于秦昭在得知他看不顺眼的人喝了他喜欢的酒之后是什么反应,楚渊也懒得去管了。 走到客厅,雷天和柏安还一脸专注地进行着警戒,楚渊随意地扫了一眼时钟,已经十点了:“雷天,到了十二点你跟柏安换班,柏安现在去休息,两点来叫醒我。” “明白。” “咚咚咚。”楚渊拎着那瓶酒敲响了秦昭的房门,算一算时间,这小子也进去三四个小时了。 “门没锁。”过了好一会儿,秦昭闷闷的声音才传来。 推门进去的楚渊第一脚就踩到了一张被涂写满了的计算纸,再看了看整个房间,几乎到处都是这样的纸张,而这一场面的缔造者,正抿着嘴趴在地上继续制造着更加混乱的画面。 楚渊将酒放在窗台上,俯下去帮他把那些纸都给捡起来,再走到他身后,只见不管是地上的,还是他手里正在写的,无一不是对狙击弹道的计算。 “这种东西,用光脑不就好了?” “那玩意儿总归是别人编的,不合我自己的意,也不符合我的习惯,还是自己计算比较好。”秦昭又在地图上画了两笔,“你以为我反狙击有那么轻松,那都是先在基地算好了他们一切可能的狙击地点和弹道轨迹。那种拿到枪就能随手进行反狙击的天才,我也见过,但我不是那一类人。” “但是成为第一狙击手的人是你,而不是他们。”楚渊把目光投向了地图,克里蒙平时的活动区域都被一一标注了出来,然后以这些区域为中心,画了两个半径分别为10公里和13公里的同心圆。 再翻翻手里的纸,每一个活动区域所对应的几个可能狙击地点都被精确地计算过了,分别列出了各个地点的狙击成功率,再在地图上找出重合的点,按狙击成功率从高到低排出。 “其实10公里到7公里以内你也能完美地命中,为什么只执着于10公里到13公里之间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保证阿修和我安全啊……”秦昭这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这次没有雷修当他的搭档了,顿时脸都绿了起来。 楚渊蹲了下来,看着地图上的红点:“这次,由我来做你的助手,不知道第一狙击手认为我够格么?” “我和你去?两个人?” “嗯。” “柏安和雷天呢?这估计是场拉锯战,还是带人去轮换比较好吧?” “怎么?你和雷修为了一次任务在外面等的时间也不少吧?认为我不够格?” “没什么够不够格的,反正阿修的工作我来做也行,你要是非要跟去,我也没办法。”秦昭挥了挥手,“别烦我,还有很多要算呢。” 随手扯过一只椅子坐下,现在楚渊已经完全学会过滤并翻译秦昭说的话了,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还没喝下去,那边的秦昭就动了动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楚少将,那是我的酒。” “我知道。” “你这是非法侵占!” “嗯,我非法侵占了哦。”楚渊点头认同,“你也要来一杯么?” “啪!”秦昭手里的笔被他折断了。 楚渊笑眯眯地扔了另一支笔过去,某人发现自己就算把眼睛给瞪出来,也不能在打碎酒杯和酒瓶之外想出另一个办法来阻止楚渊喝他的酒,只好又愤愤地低下头去演算。 等楚渊离开秦昭房间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据正要去换雷天班的柏安的证词,楚少将是带着笑离开的,至于屋子里的那个是不是带着笑,这一点很难考证。 “嗯,已经定下来了,决定暗杀克里蒙。”秦昭跟光脑另一端的明恩齐报告着,他是没有楚渊摆弄电脑的本事,但是他有薛惟之当同伴,在光脑上运行临走之前薛惟之给他的破解文件之后,一样能躲过法兰西区的探察。 “理由呢?”明恩齐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在相处八年之后,明恩齐究竟是在赞同还是在不满秦昭大致上还是能听出来,现在对方的态度,明显是赞同。 “和英吉利区的协议,中下层的官员似乎都不知情,不,也许除了极高层的那几个,其他所有人都是不知情的。毕竟这两个区块的对立,可是从一战前就一直存在啊,如果这种协议公开,恐怕会遭到极大的反对。”秦昭分析着,“英吉利区那边也一样,那么,双方进行联系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我是不知道其余几个人是谁,但是克里蒙一定在其中,杀了他,一来是警告剩下的那几个人,二来,克里蒙的地位举足轻重,就算极高层的那几个人能冷静地和英吉利区继续那个协议,但约翰逊一定会对法兰西区的决心和忠诚产生猜疑。”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法兰西区自己先把反抗组织给提了出来,连克里蒙死的理由我们都不必帮他们找了。”明恩齐语调轻柔地补充道,“如果法兰西区能因此对这次协议产生退缩,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起来,你小子只是单纯地想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了吧?” 秦昭笑了几声:“美利坚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他们要是横插一杠子,那场面可就热闹了,从一战时起,那国人可就是世界知名的搅屎棍啊。” 第二天一早,秦昭心情颇好地把银色箱子里的所有配件都擦了一次,才推门下楼找吃的东西。 “楚渊?”才一下楼,某人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身影就映入眼帘,“起这么早?” “嗯。”楚渊应了一声,视线不移,“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今天下午吧。”秦昭在冰柜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自己要的,“我得再回房间补个眠,昨晚折腾到两三点呢。那个地方,克里蒙不是每天固定去,得做好长期蹲守的准备啊。” “我跟上头联系过了,上头说我们可以自主行动没问题。” 秦昭打个哈欠,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看来上头是火了啊,这种摇摆不定的盟友不要也罢。” 一直到下午三点,两人才从据点出发,秦昭用小刀把额角的头发稍稍修了一下,做了一些伪装,他本来就是不太出众的长相,要混进人群倒也容易。 “分头走吧,两个黄种人太显眼了。” 对于楚渊的提议,秦昭当然是点头应下,本来他以为以楚渊的长相,一定会花比自己多很多的时间来伪装,结果当他到了狙击地点时,却发现楚渊在那边等待已久了。 “怎么那么慢?” “花了点时间避开巡逻的人,话说回来,明明是你快得不正常吧?”秦昭放下箱子,“上回阿修伪装成快递员,也没你这么快,你伪装成什么了?小丑?” “这点完全不用你费心。”楚渊在地板上踩了踩,“比起这个,你还是先架设好狙击枪吧。” 秦昭选的狙击地点,是在一栋大楼天台上的阴凉棚下,据说以前曾想建设一个游泳池,但后来因为资金不足而放弃了,上面的工具也没动过,彻底废弃了这个天台。而阴凉棚,就是当时的工人架设的,很好地遮蔽了上方的巡视。 手法熟练地架设好SR-0001,秦昭半跪在地上调整着成像仪。他这次瞄准的,是克里蒙的私人花园,据毒虫的情报,克里蒙常常会在处理公务后来坐坐。没办法,其它克里蒙可能会呆着的地方,都有防弹措施,绝对挡得住第一颗子弹,对于狙击来说,是个很不利的地方。所以即使克里蒙并不是每天都固定出现在花园,秦昭还是选择了这里。 “他身边的隐形人不下五人。”楚渊在一旁提醒着。 “我知道,一共有八个。”秦昭调整着热成像仪的焦距,使克里蒙常坐着的那个地方更加清晰,“在上次的事件后,那怕死的老家伙又加了两个人。” 楚渊不语,在六个隐形人的包围下,艾伦公爵都能被秦昭狙杀,多了两个,似乎对大局没什么影响。 “给。”秦昭把耳机递给了楚渊。 “监听现场情况?”楚渊蹲下去调整着监听器的频率,“我以为你说你自己能做雷修做的事,是打算让我到这儿来端茶送水的。” “有能利用的资源我为什么不用?”秦昭那语气,仿佛这是一个白痴问题。 第十三章 狙击时的等待是漫长而又枯燥的,这样的狙击对秦昭来说并不是第一次,更何况,现在他所身处的环境已经算得上好了——至少还有个阴凉棚。 “给。”楚渊从背包中拎出一瓶冰水扔了过去。 秦昭也没跟他客气,抓过来就一阵猛灌,冰凉的感觉从口腔一直到食道,再蔓延到全身,秦昭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样的等待已经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夜幕已然降临,克里蒙会出现在花园的几率也越来越小,但他们还是得等着。在这三个多小时中,楚渊也仅仅是在扔水过去时说了一个字,其余时候都是惜字如金,秦昭更不会主动开口,整个天台只听得到风声。 又过了很久,直到整个城市都归于寂静,楚渊才打破了沉默:“你说过,那条项链是救命恩人送的。” 秦昭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楚渊是在跟自己说话:“没错。” “那么,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我当时在发烧,没看清,也没力气问。” “这样啊……”楚渊刚想说出魏灼的事,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秦昭下意识地摆弄着项链,上面的戒指是很普通的款式,什么标记都没有,也无从查起。 “对自己的父母还有印象吗?”等楚渊再开口时,已经换成了另一个话题,特战部队的人基本上都是孤儿出身,楚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转到这个明显是戳人伤处的话题上。按理来说,秦昭现在是被划分到“值得交好”的范围内,应该更小心地把握谈话的度才对。 秦昭低垂着眼皮,就当楚渊认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明显有些低落的声线和夜风一起传了过来:“有,现在他们多半还活得好好的吧。” “没想过去找他们?”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肯定不会容忍自己孩子进死亡率高达六成的特种训练营,而以云豹的保密级别,除了绝对机密级别的资料外,都能查询,楚渊不相信秦昭的父母会在绝对机密的保密级别上。 “不想找。”秦昭的语气突然转换了一下,“他们有弟弟就足够了。” “没有父母会不想看到儿子回到身边。” “他们不想。”秦昭抿着嘴,在楚渊听来就完全是一种明知道自己错了还硬撑着说场面话的口气。“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他们。” 尽管直接杀死妹妹的是星际盗匪,但如果当时父母选择了把妹妹留下的话,她就不会死了。可是他们选择的是乖巧听话的弟弟。 对于这一点,秦昭或许永远无法原谅他们。 楚渊果断放弃了这个话题,掏出烟来点上,又将烟盒和打火机递到秦昭面前。 “没烟瘾。”秦昭摆摆手拒绝了。 “那睡会儿?” 这次秦昭没再拒绝,转个身绕到楚渊身后坐下,靠在他背上:“凌晨两点叫我。” 从背上传来的重量让楚渊稍稍惊讶了一下,他原本以为以秦昭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睡着的,连怎么说服他睡下都想好了,结果那几秒钟的思考全做了白功。 伸手弹掉烟灰,秦昭大概是继魏灼之后第一个把后背交给自己的人,楚渊没再去管手中点燃的烟,这样被人信任的感觉,他还是很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不太适应。 正如在军舰上他对明恩齐说的,在少将这个身份面前,什么绅士风度,什么君子作为,统统都得靠边站,三十四岁能爬到这位子上的人,没一个是善男信女。 在看到云豹时,楚渊是真的打从心底不屑,这种全心全意的信任,迟早会被利益、时间以及猜忌搞得分崩离析,以这样的信任为豪的人无疑都是白痴。 所以每次秦昭以一种近乎自夸的语气提起云豹的其他人时,楚渊都莫名地厌烦。 但最终这一帮还相信同袍之义的白痴取胜了。 在军舰上,楚渊看到的是另一个云豹,一头真正的、懂得隐忍和潜伏的豹子。楚渊忽然觉得华夏军区留着这么一个组织简直就是养虎为患,他毫不怀疑他们拥有能让整个军区乃至太阳系都震上一震的能力。 随之而来的,就是借机把云豹的其中一名成员拉在自己身边,稍有不对劲,可以提早下手除掉他们。 楚渊扔掉了手里烧到一半但他一口都没抽过的SEVEN-CALM,用靴子狠狠地在地上碾了碾。 “怪不得明恩齐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你说什么?……”已经睡得有些迷糊的秦昭只听到了明恩齐三个字,在楚渊背后咕哝着。 “你听错了,没什么。”楚渊有些烦躁地把监听器的音量调大,试图转移注意力。 这么放心地在看不顺眼的人面前睡着,根本就是个白痴。 秦昭再醒来时,不是被楚渊给叫醒的,而是被清晨斜射过来的阳光给晃醒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秦昭四处看了看,才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几点了?!” “七点。” “不是叫你两点叫我么?”秦昭急急忙忙闪到狙击枪旁边打开成像仪。 “我不累,没有换班的必要。”楚渊看起来仍然是精神奕奕的,没有半点睡意,“放心吧,克里蒙也没有半夜去花园散心的爱好。” 秦昭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和雷修一起轮换的时候,雷修都会故意让他多睡一会儿,那时候他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但是楚渊对他而言还属于“外人”这一圈子,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产生过“过意不去”这种歉疚心理了,所以楚渊还是应该感到荣幸的。 抓了抓自己的板寸头,秦昭像是突然牙疼了一样,龇牙咧嘴地说着:“你也睡会儿……这边我一个人能行。” “不用了,在外人面前我睡不着。”楚渊语气冷淡地拒绝,潜台词就是——只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能睡得着。 “臭毛病,老子为什么睡不着?剁了老子,你玩得转这玩意儿?”秦昭指了指SR-0001。 楚渊心头压着的莫名重担一下子就轻了很多,为什么自己一时之间没想到这个理由呢?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背着云豹这一类人的信任,这种东西太重了,不是他背得起的,还是由利益维持起来的比较好。 这栋大楼和花园的直线距离是11.9公里,好在今天天气不错,风力不大,气温也不是很高,能见度也很理想,用秦昭的话来说,就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的狙击环境。 打开银色的箱子,从中选择了一盒小口径的爆裂弹,秦昭一丝不苟地把子弹填装进去。楚渊注意到对方似乎一向都很偏爱爆裂型的,正如云豹的作风,直接而充满侵略性。 又等了两三个小时,秦昭舔了舔干涸的下唇,抓了瓶冰水来解渴,脸上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楚渊扔了一袋压缩食物给他,还没等秦昭撕开铝箔纸,楚渊就神色严肃地调整了一下监听器,朝秦昭点了点头。 那袋还没开封的食物被随手扔进箱子,秦昭半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调整着旋钮。成像仪上,两个男子一起走入花园,其中一个棕发,另外一个则是银发,很苍老的样子。 “确认身份。” “克里蒙,以及上一任的总理,老克里蒙。” 秦昭打开了热成像仪,上面显示着两人周身的十来个人形:“嘁……一个卸了任的老不死排场也这么大。” 楚渊略微皱着眉,听着监听器中传来的对话。 “父亲,我知道你不是很赞同和约翰逊的协议,但是……” “我并没有不赞同,只是觉得这样草率的袭击和敷衍的理由有欠考虑。”老克里蒙一语中的,“华夏区陆战部副部长,由一个三十四岁的人担任,这本身就说明了那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万一那个人活了下来呢?你没有留任何后路地和华夏区闹翻,不就是将一切都交到了约翰逊的手上么?” 克里蒙语气坚决:“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法兰西区有利的决定。” “孩子,那是华夏区,十二大区之首,贸然地和它闹翻,万一约翰逊撕毁协议,将一切都推到我们头上呢?” 楚渊按住耳机的手又加了一些力道,听老克里蒙的意思,这次和英吉利的协议,完全是在双方的总理手里完成的,没有知会双方的决策者,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有底气? “放心吧父亲,我们已经掌握了绝对的筹码。”克里蒙的声音中带上了笑意。 之后的话题,就转到了家常上。楚渊叹了口气,也知道不可能在这种相对公开的场所把底牌给掀出来。 秦昭则全神贯注地盯着成像仪,额头上隐隐有汗渗出,轻轻搭在扳机上的手指离开了一个微妙的距离。 “地磁偏转……修正……”秦昭回想着之前的计算结果,精准地调整着修正器,直到—— “目标瞄准,确认无误。”自上而下的打击,很容易避开克里蒙周围的隐形人,在热成像仪的显示下,子弹将自其中一个人头部上方一两公分处掠过。 一声子弹出膛的爆鸣声响起,成功与否只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 秦昭只看到那个棕发的人影自椅子上倒下,就迅速地拆卸了狙击枪,放进箱子内,在收拾好东西的一瞬间,秦昭瞥到楚渊早已完成了动作,简直就像是…… 早就确定他一定会狙中一样。 秦昭咧出一个颇为自得的笑,脚下不停地冲向了楼梯。 在狙击中,最危险的时间并不是瞄准的这一段,而是在行动之后撤离的这一段,克里蒙的死引发了法兰西区极大的骚乱,似乎整个区域都动荡了起来。 警笛响遍了每一个角落,法兰西军区的行动非常迅速,两人才从那栋大楼撤离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街上就出现了大批的军人,头上直升飞机的噪音也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这边!”秦昭照着之前找到的逃离路线不停地拐着弯。 “有直升机靠近。”楚渊头也不回地说道,噪音频率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 “前面的两个人,请停下来接受检查。”直升机上的士兵发出了通告。 秦昭目光冷了下来,衣袖中的手枪悄然滑到左手中,他身上常配置的有两把手枪,一把是用于发射烟雾弹、毒气弹等等的KILLAN,另一把则是大口径的改良版BELLNO,穿透力极强,火力集中,但同时后坐力也极大。 如果再近一点,瞄准飞机上的油箱的话,他有信心在瞬间击落那架直升机! 楚渊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放慢了脚下的速度,直到直升机上的人再次发出警告,才渐渐停了下来。 “举起双手,转过身来。”秦昭将箱子放在地上,同时把手枪推回到袖口,以一个不会使手枪继续往里滑的角度缓缓地抬起了手。 在转身的一瞬间,秦昭飞速地用右手拔出了枪,直升机上的人甚至连发出降落指令的时间都没有,一颗大口径的爆裂弹就直奔油箱而去! “该死,油箱被击中了!”直升机上的人咒骂着,拉开了机枪的保险栓,还没等他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就穿过了他的头颅。 直升机歪歪斜斜地向另一边坠落而去,从中弹出了一名仅存的士兵。 秦昭回头看着楚渊,他手中的枪还没放回去,很难想像,一个人在拥有比左兆中更强一筹的近身格斗实力的同时,还能有着和雷修相媲美的枪法。 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比明恩齐还清瘦的人,绝对担当得起他的职务。 “快走。”秦昭也仅仅是愣神了不到两秒,就转身继续跑了起来。 “注意,注意,区域中混入了两名华夏区反抗组织的成员。” “这件事,法兰西区的总统似乎并不知情。”逃跑的过程中,楚渊突然冒出一句。 秦昭在前方突然笑了起来:“那么这事儿还真的是……被搅和黄了一大半啊……” “拐角有人。” 秦昭把箱子放在地上,踩在箱子上用力一蹬,就翻上了墙头,居高临下地对着那一队士兵连连开火。以BELLNO的火力,当然不可能有连射模式,当秦昭杀死第三个士兵时,已经有不少人将枪对准了他。 但自身后而来的机枪扫射将他们全部送下了地狱! “这枪是你自己选的?”楚渊耸了耸肩,“完全不适合实战。” “少废话。”秦昭跳了下来,突然左脚蹬地,迅速地转身给了后方的直升机油箱一枪!“白痴,这么大的噪音还偷袭给谁看……” 再转过一个转角,两人已来到之前来过的薰衣草区和鸢尾花区的交界处,秦昭看了眼后头的追兵,突然抬手就是一枪,打碎了旁边大楼的整块玻璃招牌,然后趁着后面的慌乱,转身就连开五枪! “能无视掉BELLNO的后坐力这么开枪,你身体的强度相当不错。” 秦昭眉毛一跳,正想说楚渊难得有一句夸他的话,下一句就让他险些将BELLNO对准楚渊。 “为什么近身格斗那么不堪一击呢?这是个问题。” 秦昭一言不发地打碎街上更多的东西来制造混乱,楚渊却突然加快了脚步,将手里的迷你机枪扔给了秦昭:“BELLNO改良版,一次性装填的子弹只能有十五枚吧。” “你他妈当老子是狗啊!”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楚渊没再说话,回身解决掉了身后的士兵,这样的回应反而,让秦昭更憋屈了。 第十四章 “全区域都已经封锁了啊……”柏安看着新闻报导。 画面中,老克里蒙正一脸悲戚的陈述着儿子被“华夏的反抗组织”狙杀时的情形,以及进行“为何华夏反抗组织一而再再而三地暗杀法兰西区的高官,华夏区是否与其有所联系”的发言。 “搬石头砸脚啊……”秦昭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他才在浴室里洗掉一身的硝烟气息。宽大的浴袍里隐隐显现出心脏处的刺青,那是一柄匕首的标记,在加入云豹的那一天刺上去的,云豹的每个人都有。 “是哑巴吃黄连吧。”楚渊撂下这句话就带着笑意上楼去了。 “你们两个,最好做好半夜起来战斗的准备。”秦昭把毛巾扔到一边,“法兰西军区的人不是白痴,要查到我们轻而易举。” “你是说……他们会找上门来?那我们要怎么办?逃跑吗?” “逃跑?你在说什么傻话。”秦昭打了个哈欠,“人家诚心诚意地找上门来,我们怎么可以逃跑呢?” 柏安和雷天对视一眼,神经顿时紧绷了。 “而且,连明天新闻报导的标题都帮他们想好了。”秦昭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一大批人竟奈何不了四个人,我们纳税供养的究竟是什么军队?!’,这个标题,如何?” “……”秦昭上楼去了,而留在客厅的两个人,在短时间内,相信是很难闭上张大的嘴了。 “你怎么在这儿?”秦昭原本以为已经在房间里准备迎接晚上战斗的楚渊,居然站在楼梯口,而且似乎是刻意在这里等自己的。 楚渊敲了敲楼梯扶手,眉眼间一派镇定,好像等一下要和法兰西军区作战的人不是他:“我和军区联系过了。” “那边怎么说?” 楚渊竖起大拇指往后指了指自己房间的门:“进来再说。” “——其实在狙击的时候,我听到克里蒙和老克里蒙的对话,有些不对劲。”两人都坐定后,楚渊语气平淡地说着,“法兰西区敢做这种事,所依仗的,似乎并不只是英吉利区。” 秦昭一愣,想了几秒,才说道:“那——大概会是新型的兵种和武器什么的吧。” “没错。”楚渊将投影仪拿出来,放进了记忆卡,“在和军方联系后,发现了一个很有可能是法兰西区底牌的……新兵种。” 全息的投影画面并不是很清楚,甚至有微小的颤动,里头是几个晃来晃去的黑影。 “这是因在军中酗酒被除名的法兰西军区一名普通士兵在醉酒当晚,行军记录器中的画面。”楚渊局部放大了画面的角落,“你看这里,我想他被开除的原因不仅是酗酒,还有……” 秦昭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醉酒的士兵应该是走到了军中的禁区,无意间记录下了这一场景,随后就被警戒的士兵拖走了。 角落里,是几个正在进行武装训练的士兵,令秦昭瞩目的,是他们的动作,这绝对不是通过训练可以达到的。 “木偶兵?”秦昭的声音有些艰涩。 其实在六战时就有人开发出这种兵了,但是因为严重违反人伦,被全面禁止了。 “华夏军区曾经进行过这方面的研究,可行度很低。”秦昭并不意外华夏方面实验过这种兵种,“操纵太麻烦,技术太复杂,久而久之,就被人遗忘了。” 楚渊的话让秦昭有些接受不过来:“你的意思是,法兰西区的军事技术已经超越了华夏区?” “并不是这样。”楚渊暂停了画面,“军区方面研究过后,发现这一技术并没有比华夏区先进,但法兰西区的底牌并不是木偶兵,而是一种在平时和普通兵种别无二致,但在危急时刻,军方会发出指令,届时,事前植入在他们血管中的微型药物囊会爆裂开来,释放出巴奈尔·底斯胺。” 巴奈尔·底斯胺,在三战前夕,由两个瑞士籍的科学家发现的合成生物胺,也正是这种被称为“恶魔种子”的东西成了三战的导火索。能刺激人体的潜能,使之爆发出五倍于己的力量,但代价就是生命,因为这种胺对人体来说是剧毒。 “所以才能做出那些普通士兵无论怎么训练都不可能做到的动作……” “用于操控药物囊的纳米接收器,确实是应用了木偶兵的原理没错。”楚渊无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根据最新的情报,法兰西区,已经有意将其应用到实战上。” 秦昭咽了口干沫:“所以,你的意思是,今晚我们会对上的是,这些——家伙?” “没错。”楚渊关掉了投影仪,“也许以我们两个人的实力,不用惧怕这个兵种,但是……” “雷天,和柏安。”要保护这两个人完好无损,根本是不可能的。 秦昭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去联系毒虫,让他准备一辆车子。” 秦昭说的车子,当然不是普通的汽车或悬浮跑车,而是通过地下渠道能弄到的,军用车,他这样说,就是已经做好了一旦形势不对就逃跑的准备。 “我以为你会叫嚣着要留下来拼命。” 秦昭剜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把老子当成没脑子的刺猬啊……老子是豹子!豹子!” “嗯。”楚渊扫了他一眼,“你的纹身已经这么说了。” 完全敷衍的口吻!秦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加重脚上的力道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是夜,整个鸢尾花区都静了下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华夏军区来使遇刺,然后总理被人狙杀,相信除了堕落区域的男男女女之外,没人还有心情在晚上出门。 数十个人影在黑夜的遮掩下,潜入了鸢尾花区西大街的一号房屋。 几声尖锐的枪响划破了夜晚的宁静,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士兵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床,以及被子弹打了好几个洞的枕头。 几名士兵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还没等他们做出下一步的动作,身后就传来了机关枪连射的声音,而这,也是他们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了。 秦昭松开了手,自上方跃下,他刚才通过窗帘架和吊灯在天花板上固定住了自己,自上而下地杀掉了这几个开路的先锋。 同样的枪响从楚渊的房间传来! 呆在客厅待命的士兵一下子都呆滞住了,因为他们并没有收到行动成功的讯息。 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但这种沉重军靴所发出的声音,显然不是属于他们的同伴的! 来人走下了阶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黄种人的脸,和任务目标一模一样。 “晚上好,要上来帮你们的同伴收尸吗?”秦昭咧着嘴问出了这一句话。 嚣张至极! 这句话无疑触怒了在场的所有人,所以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举起了手里的枪,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从二楼的另一个地方,一阵机枪的扫射带走了不下五条人命! 秦昭手里拿的已不是机枪,而是自己的BELLNO,在左手受伤的情况下,同一时间他只能使用其中之一,几颗爆裂弹精准地穿过了离他最近的几人的头颅。 没等BELLNO这一轮的子弹用完,秦昭在楼梯上一蹬,就弹跳上了楼。 “妈的,追!” 刚才那阵机枪自然是出自楚渊之手,在秦昭上楼之后,两人没有再做停留,而是直奔秦昭的房间,从窗户翻了出去。 窗下,一辆军用吉普正停在那里,见两人下来,坐在后座的雷天推开了车门。 秦昭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跟着楚渊到后座,而是拉开了前面的车门,坐到了驾驶座的旁边。 “有点不对劲。”柏安启动了车子照着之前规划的路线跟法兰西军区绕着圈子,秦昭看了看后头的追兵说道。 “嗯,那些人不是新兵种。”楚渊突然伸手推开了车门,几颗子弹立即呼啸而来将玻璃打碎! “趴下!”从后视镜中看到敌人动向的秦昭突然大喊。 “嘭!”一颗穿甲弹径直穿过了后车窗和挡风玻璃,玻璃的碎片像雪片一样飞向车内的人。 “嗞——”由于柏安趴下去看不到路况,车子猛烈地歪斜了一下。 秦昭也推开车门:“没完了还!”说完直接将BELLNO对准了装甲车,他没有楚渊看着后视镜瞄准还枪枪命中的那一手,只能探出身来回头瞄准。 车上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他在瞄准着什么,加紧了朝他这边的火力,但是爆裂弹已经从BELLNO的枪膛中飞出,直直地命中了装甲车的前轮! 柏安猛地朝右转弯,车子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因为有一辆装甲车自左方的街道突然窜出。秦昭缩回身子躲子弹,顺便抬手通过柏安那边的车窗送了三颗爆裂弹给那辆突然窜出来的车。 “加速甩掉他们!”楚渊两枪解决掉从装甲车上滚下来的人,“等等……不应该只是这种阵势。” “军区一定知道,光凭装甲车是解决不了我们的,那么……直升机呢?”秦昭的左手肘在颠簸中撞了一下方向盘,一阵剧痛传来,不用看也知道伤口又裂了,“都闹出这动静了不可能还顾忌着这里居民晚上的睡觉质量吧?” “少将!他们好像,在把我们往一个地方赶!”柏安大叫起来,“每次我想按照路线转弯,就会有装甲车突然冲出来!” 秦昭咬着下唇解决掉新冲出来的装甲车:“这里是城区,再怎么赶也绝对找不到一块可以埋下炸药的地方。” “你的子弹快不够了吧?”楚渊看着秦昭又为BELLNO填充了一次子弹。 “这次的用完了就只剩下最后一轮了。”到法兰西区,秦昭带的东西都是为反狙击而准备的,而且身为一个狙击手,他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会用到BELLNO,能带上六轮也就是九十发的子弹已经远超他平时的习惯了。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在那个地方等着我们的,应该是……”楚渊的话没了下文,但是秦昭已经知道他在说什么。 “华夏军区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撑到明天早上就可以了!”楚渊看着秦昭的侧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做得到的话,就那样决定吧。” 秦昭突然探出去连开三枪:“老子还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楚渊的语气冷了下来:“柏安,等一下到了地方,我和秦昭会下车,你直接开车走人,在堕落街区弃车,甩掉后头的追兵,然后,在毒虫那里等我们,雷天也一样,这件事你们不要插手。” “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后头连追兵都不会有……”秦昭又是一枪打中了装甲车的油箱。 在柏安又一个急转弯拐进一条巷子过后,周围突然间安静了下来,秦昭和楚渊跳下车,环视四周,这条巷子的另一端已经被堵死了,只留下右侧通往另一条巷子的路。 “意图很明显了啊。”右侧的小巷不能让车子通过,如果四人还要前行的话,就只有下车。 “煞费苦心让我们到这里来还真是辛苦了……”楚渊笑眯眯地朝柏安做了个手势,后者立马会意地倒车出了巷子。 在他们的弹药耗尽之后,后面的追兵就没有再开火了,明明再加把劲说不定四人都会死在那里的,却故意放过了他们,那么在小巷里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就很容易猜出了。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也许是老克里蒙心理变态,也许是元帅心理变态,总之,不管怎么样……”秦昭随手挥动着军刺,带出刺耳的破空声,“我们得和他们周旋到天亮了。” 楚渊歪了歪头,从背后抽出了扁平的,刚好有他左肩到右后腰那么长的钢条,左手轻巧地在上面拨了拨,外面的钢壳就当地一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如雪的刀刃。 “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该我问。”秦昭和他对视一眼,转身冲进了小巷之中。 法兰西军区总部中,一名银发的男子正坐在指挥室,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 “元帅,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飞鹰组去解决他们。” “我想老克里蒙一定很赞同我的做法,让杀了他儿子的人死无全尸……嗯?” “元帅,我认为这并不构成轻易出动飞鹰组的理由。” 银发的男子笑了起来:“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 “是情报,你认为,牺牲一个飞鹰组来换取华夏军区两个强者全部的资料和生命,值不值呢?” 司令紧紧抿着嘴:“抱歉,我认为,不值。” “那么,无数个和他们一样强的人呢?” “……”司令愕然。 元帅将红酒一饮而尽:“法兰西区最大的底牌可不是飞鹰组,而是……” 司令突然笑了起来:“元帅高明。” “林玺表态了吗?” “是的,他的态度十分坚决,明早之前不让华夏军区的人登陆,就开战。” “回复他,明早八点,华夏军区的人就可以降落了。”元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反正到那个时候,那两个人的尸体也可以送给他们了,连带着军舰上那几个文官的尸体一起……” “那个副官呢?” “不用管他,有了那两个人的基因型,我们还怕和华夏区开战么?”元帅呵呵笑着,“恐怕到时候,不想开战的人,就会变成林玺了吧。” “英吉利区约翰逊那边呢?” “等那两个人确认死亡过后,就去协商两个区块的交接问题,姿态放低一点,在制造出足够的人之前,都不能暴露我们的底牌。” “明白!” 第十五章 当林玺在和法兰西区激烈地打着口水战时,另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在法兰西区鸢尾花区的某个小巷中展开。 秦昭微微喘着气,后退了几步和楚渊靠在一起,右手的军刺上还在往下滴着近乎粘稠的血浆和皮下组织的混合物,他没去数自己杀了多少人,应该说是没空去数,在这样的战斗中,只要稍稍分心,就是死。 左手肘的伤口早已崩裂,连止血贴都无法阻挡鲜血的涌出,而他的左腰也因为左手的消极怠工,被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秦昭知道楚渊那边的伤势可能没比自己好多少,但他们必须撑下去,还有四个小时,才会天亮。 咬了咬下唇,秦昭大喝一声,再次冲了上去。 不同于狙击,这样的近身战斗无疑更令人热血沸腾,在生与死之间的游走,用敌人的鲜血来铺就自己活下去的道路。没有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没有大区之间的争权制衡,最能发挥自己所有潜力的,就是最后活下来的人。 权力,金钱,地位,女人,这些字眼在这样的战斗中会被鲜血通通冲刷走,只有让所有敌人都倒在脚下的胜利者,才有资格来谈论这些。 秦昭有些理解左兆中、向尉和乔禹他们选择走近战路子的想法了,简单,直接,明了,热烈地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力量,然后,活下去,不需要谋略,只需要打倒下一个敌人,单纯而又绚烂的活法。 楚渊侧过身让过敌人自左边而来的刀锋,回身一刀将他双腿齐膝截断!那一刀如同在扑咬的半路被人捏到七寸的毒蛇一般,在半空软软地掉了下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将他身首分离的一刀。 三道风声呼啸而来,分别攻向了楚渊上中下三路,而同时,有敌人踢向了他后脑,等秦昭一拳放倒身前的敌人时,已来不及回身解决楚渊背后的人,就又被旁边的人缠住。 楚渊朝左边迈了一步,让开了中路的敌人,在左脚落地的同时迅速抬起右脚,借着回旋的力量,右脚脚后跟狠狠地踢在了攻向下盘的敌人脸颊上! 这些新兵种通过巴奈尔·底斯胺所释放出来的潜能并不包括忍痛能力和下盘的稳定度,连秦昭也要吃痛半天的力道直接让他向后倒下,右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了下去。 这两个动作几乎是在瞬间完成,楚渊脚下踢人,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没有拿刀的左手直接接住了后头敌人来势汹汹的飞踢,然后攥住他的脚腕,直接将他摔向了他的同伴! 很显然,他们并不具备将加注了极大力道的一刀在瞬间收回的能力,所以这个倒霉蛋直接被自己的同伴给砍了两刀,其中一刀几乎要将他拦腰截断,而了结了他生命的同伴并没有比他活得更久一些,楚渊只挥了一刀,两颗头颅就齐齐飞起。 秦昭强忍着左手肘上传来的抗议一般的疼痛,上前一步用左手扭住了一个敌人持刀的右手,右手反握着的军刺在黑夜中带出一道寒光,直直地划过了对方的双眼! 鲜血在瞬间飞溅而出,秦昭的视线顿时被染成了一片红色,但他没有闭眼,反而更加地睁大了眼睛,顺势将军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扎进了对方的太阳穴里。 又是一刀从左侧攻来! 即使是受巴奈尔·底斯胺的影响,他们都陷入了有些癫狂的状态,但是理智并没有被抹消,冲着秦昭来的刀子或拳头,几乎八成以上都瞄准了他防御力下降的左侧。 秦昭屈起左腿,矮下了身体,左手成拳,砰砰两拳直击对方腹部!拳头上传来的反作用力几乎让肘关节的骨头磨得喀吱作响,但秦昭没去管它,屈起的左腿用力蹬地,在瞬息之间转身,又是一拳打在了另一个敌人的胸口。 在防止左手伤势扩大和保命之间,秦昭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后者,在这个时候,他的左手没有任何休息的权力。 以秦昭的手劲,被当胸一拳打中的那个在短时间内是很难爬起来了,所以他没有再管那个人,而是自下而上地用军刺穿透了另一个人的右腕! “战场的定则就是,你只需要杀死下一个敌人,没有同情,没有泪水。” 这是左兆中在训练时反复告诫秦昭的一句话,而秦昭也很彻底地履行了这一点,所以他抬脚踹在了那个被贯穿右腕的人心口处,在他向后飞去的同时,锋锐的三棱军刺直接将他的右手从中间剖开来。 向四周飞出的骨渣打到了秦昭脸上,有些刺痛。 作为军人这件事本身就是很无奈的,就像这些新兵种,明知在被引爆药物囊之后唯一的下场就是死,他们还得前仆后继地冲上来。秦昭没有去揣摩过这些人的心理,但当刺痛感从脸上传来时,他还是感觉到了对方深深的无奈。 四道寒光在他视线范围内闪过,两道冲着他左侧的下盘而来,一道直奔他的左颊,最后一道,则劈向了楚渊的后背。 如果楚渊现在不是在同时应付四个敌人的话,秦昭完全可以不去管另外那一刀,但事实就是,楚渊脚下踩着一柄刀,左手还捏住了一个人的腕部,空下来的右手正对付着两名敌人,根本不可能有空来管来自后背的攻击。 秦昭咬了咬牙,往后撤了一步,抬脚踢开攻向下盘的一名敌人,左手抓住另一名的头发往外一推,回身架住了攻向楚渊的那一刀,而对于剩下的那个人,他也只有微微向后偏以求避过要害了。 “呲啦——”刀刃划过颧骨的滋味儿并不好受,那种由刀尖与骨骼摩擦所产生震颤从脸部传到全身的尖锐痛感让秦昭忍不住龇了龇牙。 这一刀从他左耳的根部开始,一路划过了鼻梁,即使现在的医疗科技可以保证这伤口在处理过后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但对于脸上的伤,秦昭还是怒气很大,这就像是尊严被人扔到脚下用力碾压一般。 秦昭右手突然发力,将被架住的人向后推了一下,趁他后仰的时候,追击一步,军刺的三棱锋面割断了他的喉管。 而这时,才在他脸上划了一刀的人又紧接着挥出了一刀! 秦昭猛地一脚踹向他的下身,趁他弯腰的时候直接将军刺送进了他的后脑勺,温热的血浆从脸上长长的伤口喷涌而出,没有任何障碍地流进了衣领之中。 秦昭伸出舌头舔了舔流到嘴边的血液,咧出了一个残忍的笑,血液将他的牙齿染成了红色,让那个笑容看起来更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的笑容。 还带着脑浆的军刺没有停歇地又奔向了下一个敌人。 “明副队,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并不需要云豹随行。”林玺皱着眉看着全息投影另一端的明恩齐和左兆中,“云豹绝对是华夏军区宝贵的人才,我们不会放任秦昭在法兰西区遇害的。” “狗屎!”左兆中怒吼着,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林玺的面发泄自己的不满,“小六现在被法兰西区那帮王八蛋追杀,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会处理好!” 相对于左兆中,明恩齐要冷静很多,他推了推眼镜:“小六暗杀了克里蒙,接下来要遭受的,肯定是法兰西区近乎疯狂的报复,说实话,我们对于小六躲过这一系列的追杀并没有信心,所以,我们必须要随行。林司令不希望小六死,我们更不希望,如果小六有生命危险……恕我直言,您派去的人绝对派不上用场。” “……”林玺破天荒地沉默了。 “我告诉你!小六是在为了华夏区的利益拼命!如果连让我们随行都不能批准——”左兆中停顿了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以平复心情让自己能顺利地说话,“老子拼着被判刑也要抢军舰去法兰西区!” “左队长,你是在威胁我?” “林司令,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明恩齐一把把左兆中推回椅子上,不管怎么说,是林玺一手成立了云豹,也算是他们的恩人,“只是……我们真的很担心小六,伪装成谁的跟班也好,请至少让我们之中的三个人一起去接小六……回家……” 林玺的眉毛跳了几跳,终于挥了挥手:“受不了你们这帮混小子,这种时候了还讲什么义气……算了,等一下你们作为我副官魏灼的护卫队一起登舰吧……” 关掉通讯后,魏灼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种曝光率很大的场面要同意云豹的出席?这不是……” “你没看到左兆中的架势?我要是不答应他会直接冲来总部拆了我的办公室!”林玺的语气是批判的,表情却是笑呵呵的,“再说了……明小子的语气,让人没法拒绝啊。” 魏灼不语,自从跟了林玺之后,他再也没参与雪狐的行动,但他也还是记得,在某次任务中,大家齐心协力救回那个已经被军区放弃了的兄弟时的感受,那种接兄弟回家的满足感,真的不是什么权势可以代替的。 “出发吧。”林玺微笑着下达了指令,“把我们的副部长和秦小子都接回来。” “明白!” 这场战斗持续到了秦昭连思考能力都没有的时候,他只知道杀掉眼前所有的敌人,连杀人的动作都是机械化的,不会去考虑如何让自己受到更小的伤害。 天边隐隐地泛起了白色,那些在经历一夜的杀戮后的新兵种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小巷里十分安静,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片死寂,只留下两个活着的人。 秦昭,和楚渊。 两个心脏还跳动着的鲜活的生命。 秦昭就那么站在原地和楚渊对视着,他脸上的血液早已干涸,这让他的脸很是怖人,肩头上被人砍了一刀,深可见骨,手背和脸上都留下了不少敌人在垂死挣扎时抓伤的痕迹,左手肘的伤势更是加重了很多,但是他没有一点要去处理这些伤口的想法。 而相对于秦昭,楚渊的状况好了不少,仅仅在右后腿处被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好像又回到了几天前挤在衣柜里的状态,尽管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再靠在一起,但秦昭总觉得,自己能听到楚渊的心跳。至于那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杀了一夜之后精神极度疲劳之下产生的幻觉,秦昭也没力气去思考了。 楚渊抬起已经快麻木的腿,向秦昭走近,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秦昭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拿着军刺的右手,眼中闪着本能的敌意。 楚渊举起双手,手中的刀掉在地上也没去捡:“我是楚渊,我们安全了。” 握着军刺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 楚渊尽可能地放低了脚步声,连呼吸也放缓了,似乎是怕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刺激到秦昭,他知道现在秦昭的神经绝对比饱受惊吓的小动物还敏感。 还带着血迹的手搭上了他左腰上的小盒子,楚渊让自己的动作变得像电影的慢镜头回放,以向秦昭表明自己是无恶意的,然后轻手轻脚地帮他处理着伤口。 随着止血贴被一张又一张地贴在伤口处,秦昭的思维似乎一直没有回到他的脑子里,呈现一片空白状态,对于楚渊的动作不再有任何反应,直到楚渊连自己的伤口也处理完,秦昭还是没有动。 轻手轻脚地帮他拉拢衣领,楚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是秦昭第一次在能看清自己眼睛的时候没有暴走,平凡的面孔在朝阳的光辉下显得有些孩子气,脸上的血迹又将他衬得狼狈到了极点。 很难想像昨晚是这么一个孩子气又狼狈的人和他一起奋战到了最后。 “你的击杀记录上又可以添很多人头了。”楚渊轻笑着说道。 但是秦昭仍然没有反应。 “昨晚你没必要帮我挡那一刀的,我知道背后有人。” “就算你没有挡,他也顶多只能在我背后留一道浅得不需要止血贴的口子,也许连我的衣服都划不破。” “还以为你很乐意看我受伤。” “哑巴了?我真该带录影设备出来,以后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傻样。” “你知不知道,对于军人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在杀戮之后,迎接到第二天的朝阳,你确定现在不要抬头看看么?” “不就是杀了一夜么?就成这样,看来云豹的训练还需要加强。” 泛白的天空下,鸢尾花区的居民们慢慢地醒来了,昨夜在街上的追逐和枪声被他们抛到脑后,街上渐渐响起的喧闹声表明他们正展开着崭新的一天。 至于昨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他们无从得知,法兰西军区也会将一切遮掩得很好。 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他们熟睡的某个夜晚,有无数的士兵在巴奈尔·底斯胺这个恶魔种子之下挥动刀刃直到死为止,而发生战斗的那个小巷,累积的鲜血粘稠到了会使人打滑的地步。 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曾经染上那么多的鲜血,他们还是会照旧吃喝玩乐,照旧在夜晚来临时去酒吧喝酒,照旧结交着新的朋友,照旧和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这世界不会因为少了那么多的人就不再运转。 今天过后,有多少人会面对军方发下的抚恤金和死亡通知书,他们是将默默流泪接受一切呢,还是将歇斯底里嚎啕大哭,还是会立志复仇加入军队,再成为下一个牺牲品。这些都不会有人知道。 当然,更不会有人知道的是,在那个血腥到了极点的小巷,在刺鼻而恶心的血液气味中,有人踩着一地的鲜血,在初生的太阳光辉沐浴下,轻轻地抱住了另一个满身血红,神情呆滞,狼狈到极点的青年。 第十六章 “也不知道少将他们怎么样了……”昏暗低矮的屋子里,柏安双手交握,浑身都在冒着冷汗。 毒虫嘿嘿地笑了几声,嘶哑的声音在屋子里拖出长长的调子:“不用担心……我那个老主顾啊,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那还真是……承蒙你看得起了啊,毒虫。”一只手推开了房门。 “少将……”柏安眼中带着喜色,从椅子上站起来,直直地跑到门外。 楚渊眼中有掩不住的疲惫,还是强打起精神:“我说了不用担心。” “挺狼狈的嘛。”毒虫看着秦昭现在的样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小看了对手,就是这个下场。” 秦昭摸了摸脸上的止血贴,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楚渊在巷子里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着,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云豹精英的素质就是会在战斗后失去意识”。 虽说昨晚战斗强度超乎自己的预料,但是在战斗后呈现那种呆滞的形态,还是在楚渊面前……简直就是丢脸丢到太阳系外了。 “把账清一清吧,给我个具体的数目,回去之后就打给你。”秦昭随手在角落里拣了张椅子坐下。 “一千两百三十八万。”毒虫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报上了数字。 “车子的费用是两百万,克里蒙出没地点的情报是三百万。”秦昭轻轻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两个人在你这里住一晚的费用是两百三十八万,看不出来,你这破地方,比太阳系最好的酒店还贵。” 毒虫嘶哑地笑了几声:“我倒是认为,一个能保命的地方,比酒店的总统套房都要好多了。” “行了,我也没有跟你讲价的闲工夫,就按你说的付款好了。” “少尉,这……”在角落里缩了一夜的雷天看起来十分憔悴。 秦昭挥挥手:“反正啊,这钱是华夏军区出,你不用担心。” 云豹在华夏军区里享有的待遇是相当高的,每个人的工资比起部长级别的人物也没差多少,更何况还有巨额的活动资金,云豹在任务中花的钱,不管有多少,秦昭就没见林玺在报销的时候皱过一下眉头。 这一千两百三十八万,当然得算在活动资金里。 “没死?” “是的,我们遵照指示,在天亮以前就慢慢撤回了人手,剩下的那点人,根本构不成威胁。” “那可有趣了啊……”元帅看上去心情颇好,“血液样本采集了吗?” “是的,在伤了他们的武器上,已经采集到了,虽然和其它的东西混杂在一起,但是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来。” “那他们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就算林玺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们已经不必再对华夏区低头讨好了。” “可是元帅……” “没死,不就证明我们所采集到的样本有多强大么?”元帅看着屏幕上华夏军区军舰降落的画面,始终带着一丝笑意,“好了,也该去迎接我们的客人了。” 毒虫打开自己的ID卡,突然笑了出来,让本就阴暗的屋子显得更加阴沉:“华夏军区的人到了。” “啊?”秦昭张嘴发出了一个单音节,随即反应了过来,“那么,也该去演一出‘华夏区来使惊险躲过反抗组织追杀’的戏了吧?” “欢迎下次光临。”在他们临走前,毒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不想再找你了。”秦昭随意地挥了挥手,拎起银色箱子走出低矮的房屋。 屋外还是和之前来时没两样的男男女女,只是比起更容易让人放纵的夜晚,白天的他们没那么放肆,顶多只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是注射毒品,或是做一些小动作。 “说实话,我第一次用这么愉悦的心情来面对这些人。”柏安在后面感慨,雷天则是心有戚戚焉地点头,看来和一群吸毒者呆了一晚上的经历并不好受。 秦昭斜过眼睛看了看旁边的楚渊,将银色的箱子换到左手提着,右手肘微微抬起,以一个柏安和雷天在后面绝对看不到的角度撞了对方一下。 “怎么,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想看我摔倒也先估量一下自己现在的力量吧?”楚渊很理所当然地这么理解秦昭的行为。 “……”秦昭开始思考自己在某方面的为人是不是真的失败到了一种地步,才能让楚渊有这种想法。反复深呼吸好几次之后,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谢了。” “谢什么?”楚渊莫名其妙,“要说谢也是我来谢吧。” 秦昭抓了抓自己的板寸头:“那个……无关紧要,在那种时候你要是受伤了对我也不利,我是说,身上的伤口,谢了。” “那个……”楚渊故意拖长了声调原句奉还,“无关紧要,在那种时候你因为没人处理伤口而失血过多致死,对我也不利。” 秦昭有些烦躁地别过头去,骤然加快了脚步,抢先走在前面。 来接人的是魏灼,这一点秦昭并不意外,只是当他看到魏灼身后三个熟悉的身形之后,那点儿烦躁早被他扔到太阳系外了。 秦昭很直接地从正在和老克里蒙虚与委蛇的楚渊身边走过,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了军舰,一把抱住了其中一个人。 “你小子,几天没见,也能把自己搞成这个阵势。”左兆中低沉的声音在秦昭听来不啻于天籁。 孟筑笑嘻嘻地戳了一下秦昭脸上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打人不打脸!” “这句话你该去对着给你这道伤的人说。” “如果他还有听别人说话的能力的话,我很乐意这么做。”秦昭瞟了一眼舰内,那几名文官的尸体都被妥善地收好了,将放在原先的那艘舰上运回华夏区,而这艘舰上前头的位置无疑是留给楚渊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丢脸的事情一样,即使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必须得坐到楚渊旁边,秦昭还是转身跟着同伴坐到了护卫队狭小的席位上。 “我再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明恩齐并没有来,而是把名额给了崔砚,这一决定相当明智,至少现在秦昭更需要一个医生。 “不,在那之前,小六需要的是洗个澡吧?”左兆中的神色中难得有些嫌弃,“硝烟味儿,血腥味儿我都能理解,可是……你这一身一闻就知道是瘾君子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在贼窝里窝过一阵子。”秦昭在箱子外面那一层翻出了一套新的军装,朝军舰上休息室里的浴室走去。 冰冷的水当头淋下,秦昭仰起头,让水冲刷着自己的脸,贴了止血贴的部分沾不到水,秦昭忽然很烦躁,就像之前面对楚渊时一样。 有什么东西想要宣泄但是宣泄不出来。 右手带着厚茧的指肚轻轻摩挲着止血贴,突然一个发力将它整块撕了下来! 被这一拉扯扩大了的伤口瞬间涌出了血,混合着从头上倾泻而下的冷水,形成了淡粉色的,颜色诡异的液体,顺着喉结一路流到了云豹的刺青上。 大概是因为伤口实在太长太深,不管秦昭怎么用水冲洗,伤口还是往外流着血。带着一脸血出去显然是不明智的,如果血滴在衣服上,这澡就算是白洗了,所以秦昭没有过多的犹豫,就用毛巾捂住伤口,走到浴室外按响了每个休息室都会有的通讯装置。 “这里是3号休息室的秦昭少尉,请帮我叫楚渊少将过来一下。” 楚渊接到通知时,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坐在后头的云豹成员,这小子有事不找同伴,找他干什么。 魏灼先是楞了一下,他好歹也是在特战部队混过的,比较了解秦昭的思维,低声说道:“这小子多半是想让你帮忙找云豹的人去,不方便对传递消息的人说出他们的名字罢了。” 楚渊翻了个白眼:“在浴室也能闹出幺蛾子,算了,我也去清洗一下换套衣服。”说完站起身走向后头的休息室,在路过云豹的三人身边时,楚渊伸手拍了拍崔砚的肩膀,指了指3号休息室。 在浴室找人,多半是为了伤口的事,那么找崔砚准没错。 提到伤口,楚渊很自然地想起了秦昭在混战中做出的那个多余的举动,不由得攥紧了手指,自己对他来说,绝对还在“外人”这一圈内,云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会为了帮外人挡刀子而受伤的救世主部队了? 随手扔掉满是血污的衣物,楚渊忽然觉得,相对于云豹,自己想得太多了,那帮家伙,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情来做事的啊。 看谁不顺眼都可以直说,完全按照自己的喜恶来处世。 还真是……有点羡慕。 楚渊相信秦昭会救自己的理由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在这种战斗中,还能想那么多的人,是他楚渊而不是秦昭。 秦昭也许只是自己在那一瞬间想救,就出手了而已。 “单纯的家伙……” 3号休息室的浴室里,秦昭只穿了一条长裤,耷拉着眼皮任由崔砚给他处理伤口,顺便任由对方数落。 “洗澡能洗成这样,我还真是佩服你啊……”崔砚手下精准地操纵着医疗器具,“你身上的其它伤我都能理解,但是,作为一个被队长训练出来的人,你能告诉我这道伤口是怎么回事么?” 秦昭不语,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帮楚渊架住那一刀,现在想起来,自己简直就是白痴,以楚渊的身手,就算躲不过,也一定能把伤害减小到最轻。 “算了我也懒得问了……”崔砚觉得自己绝对是在云豹中除了明恩齐以外操心最多的那个。 等秦昭一身清爽地走出休息室,正好和从4号休息室走出来的楚渊打个对面。 “回了地球,你可以直接到云豹基地。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只需要每天来我办公室签个到就行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楚渊主动开口了。 “啊?”秦昭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就像是他正在费心费力地抓兔子时,兔子一头撞死在树上了,“可……可是我输了啊。” 说起来,楚渊在自己输了之后也没有使唤过自己。 “算是答谢礼,我不习惯欠别人。”楚渊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留下秦昭和崔砚面面相觑。 “楚渊他……是不是撞着脑子了?” 崔砚温和地笑笑:“反正你有两个月的自由时间,不好吗?” “好是好……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秦昭抓着半干的头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楚渊说什么了?”左兆中用手肘碰碰秦昭。 “给我两个月的自由时间,每天去他的办公室签到就成。” 左兆中面带喜色:“那正好,前些日子出任务的时候发现一家不错的酒吧,回头一起去。” 秦昭有些犹豫:“可是……我和阿修说好了一起去地中海那边。” “小三自己的任务还没了结呢,你等他回来再说,去个酒吧又不需要多少时间。” “酒吧吗?队长看得上的,我也要去。”孟筑兴致勃勃地加了一句。 “放心吧,我早计划好了,留在基地里的人都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崔砚淡淡地拒绝道,“基地总需要人守着。” “又不去……真不知道你和副队一天到晚除了任务就留在基地有什么好玩的。”孟筑抱怨道。 在孟筑的记忆中,只要是有人约这两位主出去玩,就一定会被拒绝,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集体出游时少了两个人了。 崔砚只是笑着没有回应,孟筑而已仅仅是习惯性地抱怨罢了,并没有要逼他去的意思。秦昭打了个哈欠,尽管楚渊已经给了他相当多的休息时间,但对于神经一直紧绷的这几天来说,他休息得还是太少了。 “小六随便拣一间休息室睡一下吧,反正这舰上除了咱们和前头那两个,就是服务人员和隐形人,没人跟你抢的。” 秦昭点点头,很本能地选了3号休息室,因为这个休息室和1号2号之间,隔了军备室、杂物室、娱乐区等一系列军舰上必备的房间,在整个休息区的位置,对应下来,和云豹基地的6号休息室是一样的。 把自己扔在洁白的床单上,秦昭闭了会儿眼睛,刚才在座位上那么困,等真正到了床上,又觉得睡不着了,只好坐起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这次他没有扯掉滤嘴,只是靠在床头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随手打开了电视的新闻台。 里面的播报员正一板一眼地报道着这次法兰西区发生的袭击事件,当然,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是一句都没提到。没过多久,就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据了解,在苗中市的576旅发生了排长虐待下属的事件,在华夏区居民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不少民众上街游行要军方给一个说法……” 秦昭从鼻腔发出了一个短促而又不屑的音节,军队里这种事件多了去了,看来是那个排长人太傻,事情没处理干净,被人给抖了出来,这下子最好的待遇就是被开除,要是那个排长没背景,还会上军事法庭的审判。 华夏区对于表面上的功夫可是毫不含糊。 “据了解,576旅的一名军衔为下士的运输调度员在被关进禁闭室之后三天即不治身亡,被关禁闭的理由仅仅是他顶撞上级,在这一事件上,排长并没有给出任何证据,就将人送到了禁闭区。” 看来是那个倒霉蛋得罪了大脑回路明显有问题的排长,秦昭朝空气中喷了一口烟,闲闲地想着。 不过运输调度员这么重要的一个职位,居然能被轻易地关进去,看来那个排长是真的在军中好好地经营了一下。 “大家好我是8745号记者,现在我们要采访的是那位排长的家属。”记者将镜头转向了一户人家,敲门说明来意后就进入了正题,“请问秦先生对于儿子卷入这场纠纷是怎么看的呢?” 画面上的中年人神色有些憔悴:“我不知道……言言一直很乖的,是很善良的一个孩子,我完全无法相信这件事会是他做的,一定是替别人背了黑锅……” 秦昭原本是垂下眼睛看地板的,在听到这个声音后骤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人。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十四年前正是这个声音所演绎的一句:“反正儿子有两个,只要留下一个就好了,保香火不断。”把他和妹妹一起推向了星际盗匪。 “秦阳……”秦昭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将燃烧着的烟紧紧地捏在手心。 十四年来,他从来没去查过关于父母的一切,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两个抛弃了他和妹妹的人,所以一直都告诉自己说,他们有一个儿子,可以为他们养老送终,这就够了。 秦昭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查,不去触碰这段回忆,就一辈子不会再想起劫持事件当天他们的对话,每一句都扎进当时只有八岁的自己心里的对话。 但当这一家人的现状出现在秦昭面前时,他脑子里还是被搅成一团浆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眼前闪过。 画面上的中年女子朝记者哭诉着,表示秦言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秦昭直接关掉了电视! “上次和司令一起去了南部,意外地搞到了几瓶好酒。”魏灼和楚渊闲聊着,“有空一起喝。” 楚渊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后头休息室传来了很大的动静,很像是……翻箱倒柜到处砸东西的声音。 “……”魏灼被惊了一下,正要叫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被楚渊给拦下了。 扫了一眼后面的座位,果然秦昭不在,而云豹的那三个人都已经闻声赶往3号休息室,楚渊捂着额头说道:“那混小子……不知道又在炸哪门子的毛,让云豹自己人去顺毛好了。” 对于秦昭的过往,云豹里除了雷修之外的人都只是略知一二,毕竟没有谁会一天到晚去揭兄弟的伤疤,所以面对秦昭光在里头砸东西又死活不开门的情形,外面的三个人都只有面面厮觑的份。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里头的声音停了,左兆中和崔砚对视一眼,还是由崔砚上前敲了敲门:“小六,怎么了?需要我进去吗?” 秦昭仍然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有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没事,也没有受伤,你们该干啥干啥去。” 鬼才信你没事! 左兆中拳头上青筋暴起,看样子是很想砸了门冲进去揍人。 “算了,小六有自己的决断,私事我们就别多管了。”崔砚很及时地一把拉住人往回走。 “阿昭,有什么事就找我们。”孟筑还是不放心地朝门里喊了一句。 “知道了。” 休息室里,秦昭又抽出了一支烟,扯掉了滤嘴,就像平常一样,将点点火星和呛人的气体一起吸了进来。 但秦昭很快又掐灭了烟,随手抓起一张椅子砸到了墙上。 很烦躁,做什么都不对劲。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这么说,救秦言一次吧,以你现在的能力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当初错的是父母,秦言并没有什么错。而且如果放任秦言出事的话,你就不得不去面对他们,因为他们已经没人奉养了,你这么多年不管他们的理由也就不成立了。 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说着,不要救秦言,当初他们放弃你和妹妹,就该想到会有来求你的一天!妹妹才五岁,而那个秦阳居然因为香火的问题第一个放弃了她,你忘了妹妹哭喊着被扔出舱外的情形了吗?就让秦言去死好了,他们在乎秦家的香火,就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 秦昭揪住了头发,焦躁得恨不得把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毁掉。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这种时候能利用权限打开门的人只有一个。 黑色的军靴出现在秦昭的视野里,因为回到地球之后还要在公开场合发言,所以楚渊在清洗过后换上的是礼服,虽然仍旧有着军人的威严,但比起平时的军服少了一分凝重和严肃,多了一分优雅和洒脱。 “抱歉了,这里没有笑话让你看。”秦昭低着头,没有抬头去看楚渊。 过了很久,楚渊踢过一张没被摔坏的椅子坐下:“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秦昭抬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上楚渊的视线,心脏和眼眶都像是在被火灼烧一样,与其说是温热,倒不如说是滚烫,能让人感觉到疼痛的温度。 为什么这个人在面对这么多事情的时候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为什么他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还那么得心应手?为什么他看起来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而苦恼过? 而他秦昭,就必须得为了一件从本质上来说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而焦躁? 秦昭将自己的衣角扯在手中,力道大到了那些衣料似乎会在下一秒就被撕碎的地步。 第十七章 即使地球上的势力已经被重新划分,但对于之前城市的名字却没有太大的改动,左兆中要带云豹去的酒吧,就位于原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 这个处于第十区的统治范围内的城市比起华夏区要多了几分自由和开放,至少在华夏区内很少能看到长期居住的英吉利区人,而在这边则是各色人种混杂。 秦昭一言不发地跟在整个队伍后面,阴沉的脸色让一路上想要搭讪的人为之却步,在再次用眼神吓退一位金发的女士过后,他暴走了:“这帮人!要搭讪也应该去搭讪队长吧?” 今天云豹一共出来了九个人,明恩齐和崔砚留守基地,雷修和白箴则是在任务中。秦昭死活都想不通,明明在这九个人里,要说铁血型的有队长和乔禹,清秀型的有孟筑和简纲凡,可是为什么这一路上反而是他和一向阴沉的向尉被更多的人搭讪? 左兆中放慢脚步到秦昭左侧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小六,对于白种人来说,你和小十这一型的更有吸引力哦。” 一手肘推开左兆中,秦昭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四周:“那间酒吧到底在哪里?” “到了。”左兆中指着路边一家装饰不是很华丽的酒吧说道。 “是原日本人开的啊……”秦昭看着上头的文字,有些头痛,“我可没学日文。” 外语是特战部队的必修项目,而且要求必须说到和本国人相差无几的地步,秦昭只修习了必修的英文、法文和意大利语,以及选修的俄语,对于当初东亚地区的语言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放心吧,就这局势,在地球上定居的谁不会中文啊?”左兆中一把推开门走进去,大声地向老板打着招呼。 他们还是来得太早了一些,对于这座知名的不夜城来说,十点过后才是活跃起来的时间,而现在才八点三十五分,酒吧里的人很少。 “这就是老板,加治彦。”左兆中朝众人介绍着吧台后面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嘿——加治,这就是上次提过的,在军队里的朋友。” “是左先生啊。”加治彦外表并不是很出众,但笑起来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我叫加治彦,请多指教。” “还是和上次一样吗?”从吧台的另一个角落传来了一个属于年轻女性的声音。 “一样。”左兆中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那就是这里的调酒师艾琳。” 秦昭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即使他在很多任务中都接触过女性,其中不乏美女,但他还是必须承认,这位调酒师是一位相当动人的女子。深棕色的长发,碧绿的眼睛,看起来二十五岁上下,周身都有着一种沉稳老练的气场。 “艾琳,这是德国人的名字吧?”现在在第十区倒是很少看到德国人,绝大多数人都在联邦政府成立之后去了位于海王星上的德意志区。 “没错。”艾琳走了过来,“请问几位都需要些什么呢?” 左兆中敲了敲桌子:“艾琳的技术非常不错,我看大家都不必自己开酒了。” 秦昭摇头:“我就不必了,给我一杯Pastis,什么牌子的都可以。” “小六喝这么淡的?”孟筑笑着为自己点了一杯习惯口味的鸡尾酒,“我看你从昨天开始就闷闷不乐的,还以为你会点烈酒呢。” “我从来不用好酒来浇愁。”秦昭往自己那杯里面加了一些清水,微微晃了晃。 “我也不用。”向尉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小六那瓶开了的给我,再给我一些Bols和薄荷糖浆。” 秦昭有些迟疑地把酒瓶递了过去:“用别的会比较好吧?不一定要用Pastis。” 向尉没再说话,只是在艾琳递上他要的材料后一丝不苟地为自己调了一杯喷火法拉利。 “只喝Pastis的话,是不会受欢迎的哦。”艾琳直接坐在了秦昭身边。 “这大概是我目前最不需要的东西了。”秦昭的视线扫过酒吧中的电视荧幕,瞬间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为什么到哪里都能看到关于这个事件的报道? 还好当秦昭看到这则报道时已经接近尾声了,云豹的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画面中那个排长和秦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艾琳为其余几个人一一调好酒之后,又坐回了秦昭身边。 “我姓秦。”秦昭喝着Pastis,很敷衍地答着话。 艾琳还想说些什么,那边加治彦就喊了一句:“艾琳,有客人找你。” 临走之前,艾琳侧过头轻轻吻了吻秦昭的左颊:“我们还会见面的。” 秦昭的脸色,已经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小六,行啊,我想勾搭人家人家还没给我好脸色看呢。”左兆中首先笑开了,“挺有女人缘的嘛。” “副队说了,今天别去打扰他,也就是说,今晚不回基地也无所谓。”孟筑再加了一把火,“阿昭,要不要……” “我对于在外面随便找个女人上床没有任何兴趣。”秦昭一把把酒瓶从向尉那里拉过来,为自己再倒上了一杯。 乔禹拍拍他的肩膀:“干这行压力大啊,话说回来我也从没见过你在任务时间以外在外头过夜,该不会……” “闭嘴!”秦昭直接截住了这个往少儿不宜方向发展的话题。 左兆中摇摇头,拿出ID卡给雷修发信息:“你小子快点结束那个劳什子任务回来,小六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 而同一时间,楚渊还在办公室内处理着公务,在法兰西区耽误的时间超出了他的意料,只能通过加班来赶上进度。 “少将,这是苗中市那边的文件。” “搁那边吧。”楚渊头也不抬地说着,“然后你可以下班了。” 等他把陆军总部的事情忙完,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楚渊揉了揉额角,拿起了地方呈递上来的文件。 “关禁闭室关出人命就算了,还让事情闹这么大。”看到文件的第一时间,楚渊的看法和秦昭是一样的,“秦言还真是白痴。” “部长,关于苗中市的事件……” ID卡那一头的陆战部部长先是顿了一下,才说道:“秦言在上头没什么关系,一切按规定办,不用深究。” “我明白了。”楚渊切断了通讯,上头说不用深究的意思就是这件事一定牵扯到了更高级一点的军官,而这边有人放话了要保他,也就是说秦言很可能只是个背黑锅的。 不过军队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要怪也该怪秦言自己没背景,签署这种文件时楚渊早就没什么负罪感了。 楚渊随意地翻了翻后头的相关情况,正打算签上自己名字时,却瞥见了在最后一页上秦言的相关资料。 “这不是……”照片上的那张脸和秦昭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柔和,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军人,而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楚渊的眉毛跳了跳,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动着,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秦言时他觉得很不爽,就像是……这种娇生惯养的气质简直是在侮辱那张脸一样。 看惯了秦昭的表情,看秦言就怎么看怎么别扭。 狙击克里蒙那天和秦昭的对话又浮现出来。 “有弟弟就足够了么?”楚渊觉得自己知道昨天在军舰上秦昭发飙的原因了。 那份文件楚渊没有签署,而是把它压在了所有文件的下面。 “喂,小六,你小子一直在烦些什么?那么一个大美人在你面前你也没反应。”左兆中凑到了秦昭身边。 “没事。”秦昭掏出自己那包seven-calm,点上了一支之后把烟盒扔到桌上,“我出去走走。” 出了酒吧,秦昭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字条,这是艾琳在亲他的时候塞进他口袋的,上头画着路线图,以及一个红色的狼头。 目的地是一栋大楼的地下室,而在那里等着他的人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一个鬼地方拓荒。”秦昭看着坐着的棕发青年,比起阿尔法小行星群上看到的那个红狼的二把手,现在的他无疑更有领导人的气场,“怎么,那间酒吧是你开的?” 格雷笑着为他倒了一杯茶:“算不上,只是艾琳在阿尔法小行星上就跟着我了,在酒吧遇到你完全是个意外。” “你现在混得还挺不错啊。”秦昭打量着这间地下室。 “还好。” “那么你现在打算做什么?还是老行当?” “不了。”格雷的表情有些唏嘘,“我打算……成立反抗组织。” “今天找我来是图个什么?在战场上放你一马?” 格雷一下子盯住了他:“找你来是要问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我对于加入反抗组织没有兴趣。” “对于把那帮王八蛋拉下神坛没有兴趣?”格雷死死地瞪着他。 “拉那帮王八蛋下神坛,抱歉,暂时还没有。”秦昭端起茶杯又放了回去,“第一,我现在和他们并没有利益冲突,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第二,就算我要动手,我也不会选择跟你合作。” “为什么?” 秦昭笑了笑:“很简单,我无法信任你。” 格雷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那天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秦昭走后,一直站在格雷身后的金发男子皱了皱眉:“老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拉拢那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吗?”格雷站了起来,“不能以貌取人啊斯科特,那可是能在十公里以外取敌性命的第一狙击手。” “他现在还在军队中吧?” “没错。” 斯科特表情肃然:“那就代表着有一天他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今天拉拢失败了,是不是要……” “你信不信,如果我们出手的话,就算拼上了全组织的力量,也要不了他的命。” “那应该怎么处理?” “拉拢不了,那就尽量不要成为敌人吧。”格雷站了起来,“木星上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对方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了。” 第二天早上,秦昭是被雷修一脚从床上踹醒的。 雷修还带着一身的汗,显然是才完成了任务赶回来:“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去了法兰西区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回来还装忧郁,闹腾得队长直接发信息催我回来。” “我不是说了我没事么?”秦昭在被窝里嘟囔着,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昨晚虽说没怎么往死里喝,但最后还是被左兆中他们强行灌了几杯烈酒,到现在他还头疼。 “鬼才信你没事。”雷修翻了个白眼,“现在我去洗个澡,回来给我老实交代,没交代清楚就扔你到海里去。” 秦昭咽了口干沫,老实地爬起来洗漱,他毫不怀疑这个某些时候比明恩齐还狠的搭档干得出这种事。 “老实交代吧。”一身清爽的雷修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逼问的态度。 “我弟弟出事了。” 秦昭单刀直入式的开场白让雷修噎了一下:“什……什么?你弟弟?这……他的事关你什么事?你去查了?” “我怎么会主动去查他们的事?这些天你都呆在一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嗯。”雷修点点头,“在沙漠里追杀那王八蛋,我基本上没合眼过。” “我就估摸着了。”秦昭打死也不信雷修在看到那则报道之后不会马上赶回来,“苗中市那地头出事了,秦言关一个下属禁闭,结果三天之后那个人死了,现在责任全堆在他头上。” “你相信这是你弟弟干的?” 秦昭靠在床头上:“我信不信有个屁用,事情闹这么大,就算这是个黑锅他也背定了。” “但是很可能你只要一句话,就能救他,你是在烦这个吧?”雷修一语中的。 秦昭看着地板不说话,很久才冒出一句:“我不想救。” “但是这很可能由不得你。”雷修呼出一口气,“不救,你还有理由不管你的父母吗?” 说完这句话,雷修也陷入了沉默,要是秦昭能做出决断的话,他还用得着黑脸到了左兆中也紧张的地步? “你说楚渊会不会看到这报道?” “那个旅是陆战部的,他恐怕会看到相关文件。” 雷修迟疑着问道:“他——有没有可能插手管这事儿?” “怎么可能?” “谁说得准啊,秦言跟你是双胞胎兄弟,任谁看到他照片都会想到你的。” 秦昭不语,他想起前些时候有跟楚渊在闲聊时提过一两句关于自己家庭的话,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不过这事儿落到楚渊手上会成啥样还真不好说。 “要不,你让楚渊出面一下?” “那跟我自己出手有什么区别?”秦昭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算了,这事儿我管了,就这一次,了结之后,那个家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管了。” “打算怎么做?” 秦昭从床上跳起来:“我去找副队商量一下。” 手放到门把上时,秦昭停了下来:“阿修,我这么做会不会很自私?” 雷修回以微笑:“老实说,你做出这个决定我很意外,我以为你会狠下心来不去管这事。” “很多时候,人总被一些不必要的东西绊住,是要丢掉他们还是要继续背负他们,是由你来决定的。” “我知道你真的很恨他们,但如果这个坎你跨不过去,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往前走了。这次你要是放任不管,这个包袱你就得背一辈子,如果插手这件事能让你自己彻底地放下这些东西,那就去做好了。”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第十八章 “我建议,这件事,你去找楚渊。”明恩齐神色淡然地建议道。 “找他?他会帮忙?” 明恩齐支着下巴,神态悠闲地说道:“如果要我们这边出面解决的话,首先要让惟之去查清真相,再看要从哪个方面入手,如果对方底子太硬了动不得,还得找到林司令那里,万一到那个时候这件事已经被处理完了呢?要我说,何必那么麻烦,文件呈交到楚渊那边,他一定知道前因后果,就算不能出手帮你也比我们慢慢去查要方便很多。” 麻烦别人总比麻烦自己人好,这是明恩齐一贯的原则。 “我知道了……等一下去找他签到的时候就说。”秦昭点头应下。 尽管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为了这件事去拜托楚渊是相当不爽的,但是秦昭还是选择遵从明恩齐的建议,毕竟是他个人的私事,委屈他一个人总比麻烦兄弟好。 但当他用ID卡打开楚渊办公室的门后,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捏着ID卡的手抖了又抖,秦昭还是不太拉得下脸去主动联系楚渊,于是他一屁股坐在了楚渊的位子上打算直接等人,今天没有演习,陆战部的副部长总不可能一整天都不在吧? 事实上,楚渊还真的不在陆军总部,他在苗中市。 “欢迎副部长莅临指导。” 楚渊有些厌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表面功夫还做不到位啊,笑容虚伪到了他想转身走人的地步,不过他还不至于把这点情绪挂在脸上,所以还是面带笑容地问道:“576旅的排长秦言现在在哪里?” “因为是涉案人员,所以已经被羁押了,目前在军检处。” “不用带路了我自己过去。”楚渊挥了挥手,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一大早地跑到苗中市来。 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在昨晚就查清楚了,其实是576旅的旅长范忠宪在军区内私收贿赂,还向下级军官放高利贷,这件事被下士林志得知之后,出言威胁范忠宪停止这种行为,还扬言要把行军记录器交给记者。 而秦言就是范忠宪找的替死鬼,秦言的母亲陈立珊因为投资失败欠下了一大笔钱,秦言在走投无路之下向范忠宪借了高利贷,而范忠宪即以抹消几年的利息为条件,让秦言找借口关人禁闭,但是在禁闭室里担任戒护士的吴国文和范忠宪私交极好。 虽然军方对于禁闭室内人员一天的训练行程有规定,但要绕过规定整死一个人还是太容易了,楚渊本人就知道不少钻空子的方法,在林志被关进去的第三天,吴国文就大大地加重了训练量,烈日之下训练不说还不让休息不提供饮用水,让本就体质不太好的林志直接中暑致死。 这件事牵扯到的人不少,首先,以林志的体质本就不适合关禁闭,但是范忠宪在军医院那边打通了关系,直接无视了体检的几个项目,让人送林志去禁闭室。第二,加重训练的过程肯定是不能被监视器拍到的,所以连长王佳晔在那段时间扯掉了监视器的线路,顺便打通了监控室那边的关系,让禁闭室的监控录像整整黑了三个小时。 吴国文之前在军中的外号就叫疯狗,这人早在陆军官校的时候就惹出了不少事,到了军队里更是嚣张,他是怎么整死林志的,楚渊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现在军方高层的态度很明显,将一切都推到秦言身上。因为吴国文、范忠宪和王佳晔这三个人是陆军官校同一期毕业出来的,而他们那一期,军校的总指导人是现任的陆战部部长。可以说,这三个人和他是师生关系,而在部队,这种关系往往是最铁的。 这件事要是插手的话,无疑会得罪到部长,但如果操作得好的话,说不定能逼迫林玺那边开口,让部长请辞。 但是不管结局如何,过程是注定凶险的,楚渊揉了揉额角,他真的,一定是疯了才会跑到这里来。 羁押室和禁闭室一样,每天都有固定的训练,楚渊大剌剌地走进去,一看墙上的时间表,现在正是早上出操的时间,按规定,要做俯卧撑的训练。 此时羁押室里只有小猫两三只,楚渊很容易就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秦言。他正双脚搭在一张五十公分高的椅子上做着俯卧撑,旁边的戒护士很有节奏地喊着“一,二。” “看来是没怎么被虐待啊。”楚渊示意柏安和隐形人护卫都撤到外面,向戒护士亮了身份。 “副部长!” 楚渊转向另外两个正在训练的人:“你们到另外一个场地去继续训练,我有事找秦言。” “明白!” “副……副部长……”秦言有些怯懦地喊着。 楚渊不悦地撇了撇眉毛,顶着秦昭这张脸做出这种表情实在让他很难适应:“我没让你的训练停下,现在先进行训练,到了时间我再跟你谈。” 现在是早上9点,根据时间表的规定,秦言必须训练到9点半才有时间休息。 军队里做俯卧撑是一下二上,即戒护士喊二的时候才能撑起来,喊一的时候才能低下去,光是在这一点上,有心的戒护士就能整死很多人。 “是……”秦言乖乖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将脚背搭在椅子上,等着楚渊的指令。 这种顺从的态度让楚渊更不悦了,他坐在戒护士的专用椅上,短促而不失威严地喊了一声:“一。” 秦言的动作很标准,即使是将脚背搁在了椅子上提高难度,他还是能维持着双臂屈起的姿势没有让身体着地。 一秒,两秒,三秒。 楚渊接下来该喊的“二”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秦言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有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地上,但他不敢侧过头去看楚渊,也不敢出声质疑。 每一秒钟对于秦言来说都很难熬,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大人物,具体过了多久秦言不记得了,总之是到了他两眼发黑的时候,楚渊才气定神闲地喊了“二。” 但他才刚撑起来没多久,楚渊就迅速地喊了“一。”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楚渊双腿交叠地坐着,表情要有多悠闲就有多悠闲,如果忽略他所身处的环境的话,还真有人会当他是在喝下午茶。 剩下的时间有半小时,而在这半小时中,楚渊仅仅让秦言做了五六次的俯卧撑,当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秦言几乎是在瞬间就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我还没有喊二,这次动作就不算完成,擅自在训练时间偷懒,再加上二十分钟好了。”楚渊的声音在秦言听来不啻于地狱的催命符。 当这二十分钟结束时,秦言已经觉得自己可以闭上眼睛就是天黑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喘着粗气。 “被你关进禁闭室的林志死前就是这么操练的。”楚渊的话让秦言心里一惊。 明明旅长告诉他林志是个没背景的人,怎么会牵扯下来一位陆战部的少将? “我跟林志没关系。”楚渊先打消了秦言心头的疑虑,“但是我跟你哥……是朋友。” “哥?”秦言一头雾水,首先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哥哥,其次,如果跟他哥是朋友,还用得着这么折腾他么? “秦昭。”楚渊轻轻说出了一个让秦言不住打战的名字。 秦昭,这个名字和秦涵一样,对于秦言来说是个噩梦。 航舰中自己被父母藏起来时,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恨意,而在秦涵被丢出舱外时,那双眼睛就变得像蛇一般,成为了他无数次噩梦的主角。 尽管父母再三告诉他那是个无奈的选择,因为他比哥哥更听话更乖巧,才能活下来。但是秦言还是没办法忘记,妹妹的哭喊声和双生哥哥的怨恨。 后来,秦昭被劫匪带走了,他和父母都以为,他已经死在劫匪手里了。 但现在,这个名字再次冒了出来。 秦言苦笑,怪不得对方要折腾他,这大概是在秦昭授意之下的报复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来替秦昭报复的。”楚渊站起来走到秦言跟前,用黑色的军靴脚尖部分抬起了秦言的下巴,“你有想过,这件事会给你哥添多少麻烦么?” “麻烦?”秦言不相信秦昭还会管他的事。 黑色的军靴挪了挪,突然将人踹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当然是麻烦。” “第一,你想过林志被关进禁闭室后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么?在你着手把他扔进禁闭室时就该想到会有这种严重的后果,秦昭现在是我的副官,如果让人注意到你和他的关系,他的仕途就算是毁了。” “第二,你孝敬父母我可以理解,但我认为在你发现你母亲不是赚钱那块料后应该制止她的行为,而不是借钱让她继续进行错误的投资。很显然,正是这笔钱让你最终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第三……”楚渊微微眯了眯眼睛,“秦言,你是个男人吧?” 秦言抿着嘴不发一言。 “家里还有父母要供养吧?” “……” 楚渊走到他身前蹲下,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那你有什么资格死在这里?” “面对我故意的刁难,你一句抗议的话都没有,如果今天我要你死,很简单,那你,是不是就会这么没有任何反抗地去死?” 楚渊突然提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狠狠地撞在墙上,连秦昭也要龇牙咧嘴半天的力度让秦言整张脸都皱缩在一起,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着。 “带着这种心态,你在军队里活不了。”楚渊再次重复了一下刚才的动作,这次他听到了牙齿断裂的声音。 “换了是你哥,他会直接揍那个戒护士一顿,不管自己是否有能力打得过那个人。” 楚渊的目光闪了一下:“很多时候,人是能做到很多事的,只是他们都没有勇气,而你——也是那帮没有勇气的软蛋之一。” 秦言吐出被撞断的牙齿,恶狠狠地盯着楚渊。 “对我说的话不满吗?”楚渊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那你为什么不起来反抗我?” 秦言的嘴唇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算长得一模一样,本质上的差距还是摆在那里啊……”楚渊松开了手,“你这辈子都别想赶上你哥了。” 楚渊有些嘲讽地笑笑:“因为被保护得太好,反而失去了最初的意气和那股不顾一切的傻气,秦言,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 “还有,这次是你哥要求我出面解决这件事的,以后不要再做出任何会给你哥带来麻烦的事情了。”楚渊临走前扔下了这一句话,缓缓地合上了羁押室的合金门。 “少将,现在……”柏安话才说到一半,楚渊就竖起手掌隔在他们之间,掏出了口袋里不断震动的ID卡,见状柏安很知情识趣地后退。 看着ID卡上显示的联络人名字,楚渊笑着接通了通讯:“真是难得啊,你居然会主动联系我。” 那一头的秦昭为之气结,他在办公室坐了一个小时,要不是担心说文件已经被批下去了,他打死也不会联系楚渊:“比起这个,副部长擅离职守,更应该值得注意吧?” 楚渊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到秦昭在他的办公室等得有多郁结才会主动联络他:“我在外头处理事情,不算擅离职守。” “处理什么事情?”秦昭急忙追问道,同时心头一紧,楚渊该不会是在…… “处理576旅发生的下士死亡事件。” 楚渊这一句话直接让秦昭懵了:“那……那你……” “在这边见到了很有趣的人。” “他……” 楚渊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惊讶:“少尉,他居然和你长得一样。” “你就装吧!老子不信你在过去之前就没查过他。”秦昭咬牙切齿地听着那头的楚渊一阵大笑,“他现在怎么样?” “放心吧,还活得好好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 相对于那边秦昭的急切,楚渊这边倒是很淡定:“你上门找我希望我怎么处理我大概知道,我就打算这么处理了。” “……”完全没想到楚渊会答应着这么干脆,秦昭直接在ID卡前愣了好几秒,“……谢了。” “我只是想拉上头的人下来以便让我自己坐上那把椅子,别误会了。”楚渊不疾不徐地说着,“如果真的要感激我的话,这里倒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秦昭最讨厌的就是欠别人人情债。 “两天后,会有一个联邦政府举行的大赛,如果你想还这份人情的话,就以我的副官身份出战,把冠军拿回来。” “我会做到的。” 不是“我能做到”,也不是“我会去做”,而是“我会做到”。 楚渊挂断了通讯,看着自高空掠过的苍鹰:“还真是……本质上的差距啊。” 第十九章 “少将,这件事……您要管?”柏安问得很艰难。 “话都说出去了,你说我管不管?”楚渊敲了敲桌子,“把监控录像有黑画面的消息放给媒体。” “怎么放?” 楚渊随手抓过一份名单:“以我的名义,去联系这些人,让他们之中随便一个人出去爆料。” 楚渊手里头的是什么,柏安很清楚,这是楚渊在陆军官校时就建立的人际关系网。和楚渊同一期,或者前后相差两期以内的学生不乏有飞黄腾达的,也不乏打散进各个地区当小领导的,而这一份名单上写的,则是那些身处576旅还没怎么混出头的人。 “明白。” “再去给我找576旅下的一个叫陈明理的团长,让他想办法说服和林志同时关禁闭的士兵出来详细描述林志死前的情形。”楚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然后,把范忠宪在外头经营的一些地方、他日常生活中的开销以及他在军中放高利贷的名单通通挖出来,有必要的时候,利用在外头的人脉随意捏造也无所谓。” “明白。” “就这些吧。”楚渊挥挥手,“这是第一阶段,看我们的部长要怎么应对。” 柏安退下后,楚渊靠在椅子上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次可是把宝押在你身上了啊小鬼……” 如果他这边能很好地运作,部长高绍安下台只是迟早的事,再加上秦昭那边拿下冠军添个光环,自己就会成为众望所归的部长。相反,如果秦昭那边出了什么岔子,部长之位说不定会落在高绍安派系的人身上,到时候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 人望这种东西要说重要也不是很重要,但在某些时候却会左右一些人的决定,要是投票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就算是元帅也不能贸然出手更改结果,违逆众意的次数多了,智脑一定会判定元帅失格的。 “小六,林司令让你去指挥室。”秦昭刚回到基地,就被左兆中给拦下了,“好像是有重要的事要找你。” “我知道了。”秦昭原本迈向自己休息室的脚步转了个弯,走向了指挥室。 其实秦昭很少来指挥室,这地方,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被用到,一是和上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二是遭遇到敌袭,前者是左兆中和明恩齐的任务,后者在云豹成立的八年中就没发生过。 接通了中央军部林玺的频率后,林玺的身影就渐渐通过全息投影浮现在了秦昭面前。和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相比,林玺要苍老了很多,尽管这个时间间隔,仅仅只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很短的八年而已。 “司令,您找我有事。”面对一手成立云豹的人物,秦昭可不敢摆姿态,在说话的同时就行了一个军礼,微微低下了头。 “嗯,秦小子,我有事要交给你。”林玺的声线浑厚而沉稳,“两天后,联邦政府会举行三年一度的‘蓝鲨’大赛,我希望你能出战。” 秦昭微微一愣,心想着楚渊和林玺怎么那么有默契:“司令,要论单兵作战能力,我并不是最强的。” “这点我知道,但是,你却是云豹中唯一一个适合出战的。” 以往的“蓝鲨”精英赛,云豹都没有派人参加,华夏区的代表也只是一些放在明面上的特战部队成员罢了。现在秦昭在军区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无疑是最佳人选。要知道,这比赛的冠军已经连续三次被美利坚区的人夺走了,林玺表面上看着和气,实际上一定对于手里头有精兵却只能输掉比赛十分介意。 “我明白了,我会出战的。”即使林玺不开口,秦昭也打算去找明恩齐商量怎么说服司令让自己出战。 “这次魏灼会和你一起去,作为华夏区的代表。” 听到这句话,秦昭对于自己夺冠的信心更大了,至少这次和他配合的是个不输给楚渊的好手,不必担心被拖累,可是当他听到林玺下一句话时就沉下了脸色。 “你全力配合他,务必让他在此次比赛中夺冠。” “如果赢了这次比赛,魏灼就有升到将级的资格,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是大校十一阶了。” 秦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掺杂着难以置信:“所以……云豹又得被人当枪使?” 林玺愣了愣:“如果能达到目的,军方一定会……” “赢得‘蓝鲨’精英赛是每个军人的梦想。”秦昭神色平静地陈述着,打断了林玺的话,“林司令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当别人的垫脚石。” “这样的荣誉,请恕我无法让出。”秦昭笔挺地站着,抬高了头颅,就算不要荣誉,他也必须保住属于自己的骄傲,如果在这里答应了林玺,那么他才对楚渊说的“我会做到”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林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秦小子,在成立云豹的那一天起,我就对你们说过,你们注定无法享有荣誉。” “通过别人的手来摘取对于军人来说最高的荣光,这种卑劣的事请恕我无法参与!”秦昭突然大声说道。 “放心吧司令,我们不会用在阿尔法小行星上对付楚渊的方式来对付您的副官,如果他还有点骨气,还知道自己是特战部队的一员,还是条汉子,就得凭自己的力量去取得荣誉。”别的人这么做秦昭还可以理解,但同属特战部队的魏灼要是会接受林玺的提议,那就算秦昭看走了眼。 秦昭竖起左手大拇指,以一种无比骄傲的姿态指向了自己的心脏:“我秦昭,也有绝对要做到的事,如果他魏灼有本事,就尽管来和我抢这个冠军,不过,在那之前,给我做好输掉的准备!” 林玺目光颤了颤,在那一瞬间,他把秦昭看成了豹子,一只有着不可磨灭傲骨的豹子。 从林玺的身边传来了掌声,魏灼低沉的声音穿插了进来:“秦昭,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一定要做到的事,不过要在我手底下拿到冠军,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通讯被切断了,林玺一脸头疼地看着魏灼:“你怎么……” 魏灼笑着回应道:“司令,我要晋升的机会多的是,我也非常感谢您这么为我着想,但我,不希望我的晋升是建立在他个人骄傲的泯灭上。” “毕竟,像这样还保留着最初意气的人,在华夏区,真的很少了。” “蓝鲨”精英赛,全称是联邦军人蓝鲨精英挑战赛,是整个太阳系中范围最广,项目最多,最为残酷的军队比赛,每个区域可以派出五位代表。 虽说是设有冠亚季三个位次,但是真正能得到关注的只有冠军,就像在路上随便抓一个人来问太阳系第一高峰是什么,人人都会回答是海王星上的天峰,但如果问第二高峰是什么,大概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能答出是木星上吉尔达山脉的狼神峰。 现实往往都是很残酷的,除了冠军,其他所有人都是失败者。 作为十二大区之首,华夏区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比赛的主办方,这对秦昭来说唯一的优点就是他不用体会空间跳跃时的恶心感,千里迢迢地到别区去参赛。 华夏区的代表是秦昭、魏灼以及另外三个秦昭没见过的人,不过从他们右臂上的纹身不难看出他们是华夏军区“铁虎”特战部队的成员。 五个人见面后仅仅是互相点了个头,除却最后一场外,这场比赛中并没有多少合作的必要,每个人都是有力的竞争对手。 “请签署生死切结书。”各人的ID卡中都弹出了一份文件,大意是比赛中生死各安天命,主办方不会因为哪位参赛者有生命危险而暂停比赛云云。 秦昭带着很轻松的表情按下了确认键,扭头给了魏灼一个挑衅的眼神,后者只是笑笑没说话。 “现在各位可以登船休息了,比赛开始时会有通知的。”台上的人指了指身后的一艘游轮。 看来第一场是在海上,秦昭扫了眼前方的大海,第一个迈步登上了游轮。 可以说,在项目开始之前,参赛者都对项目内容一无所知,但是秦昭很快就猜到了个大概,而且在猜测的时候他很想指天骂人…… 因为游轮上不提供晚餐,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第一个项目对体力的需求很大,再联想到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内容就很明显了,游泳,而且绝对是长途的游泳。 但是秦昭还是低估了主办方的狠心程度,他以为顶多是在第二天把他们给扔下水,让他们在大海上自己定位游回去的。但事实就是,在凌晨三点,他们就被从床上叫起来了。 海面上还是一片漆黑,但五十位参赛者已经被叫到甲板上。 “往下跳。” 在这种海水绝对冰凉的时刻往下跳?秦昭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在甲板上一蹬,整个人就扑进了海水之中。 海水的温度让秦昭想起在受训时全体人员被教官拉到东北去,唯一的洗澡机会就是站在礁石上,一边防止自己打滑,一边在寒冬腊月用海水洗衣服和身体的情形。 等五十个人全都跟下饺子似的跳进去后,甲板上的人用话筒喊话道:“呆在原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更绝的是,在喊完这句话之后,游轮直接开走了。秦昭“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这是明摆着要他们得失温症到死啊。 在冰冷的海水中沉沉浮浮显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尤其是,主办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给出下一步的指示,而在这之前,都必须保护好自己,维持最佳的身体状况。 秦昭受训的时间,百分之五十都是在寒冷地区度过的,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是华夏区的另外几个人就不那么乐观了。 魏灼还好,再怎么说也是雪狐的队长,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关键在于铁虎的那三个人里头有两个明显是没在海水里爬摸打滚过的,连稳定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勉强,更不用说去预防失温症了。 总不能让华夏区在第一个项目就被淘汰两个人出局吧?秦昭游了过去,借着颈间照明设施的光找到了其中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说着现在应该采取的措施。 当他正要回头找另一个时,才发现魏灼已抢在他前面,拉住了剩下的那个。 秦昭忍不住笑了笑,这时他拉着的这位压低了声音说着:“兄弟,谢了。” “只是不希望华夏出局得太难看而已。” 在这种环境中,时间往往流逝得很慢,秦昭拿出狙击时的耐心来等待着主办方下一步的行动,终于,在第一缕曙光投射到海面上时,一艘小小的快艇靠近了他们。 秦昭赶紧拍了拍手里拉着的人让他集中注意力,尽管有秦昭从旁协助,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还是让对方变得有些虚弱。 “北偏西25度36分,一直游即可登陆。”快艇上的人大声宣布着,随后将快艇上一个个真空袋包装的东西拆开封之后往空中抛去,“这是你们的早餐。” 由于对方扔东西的角度十分刁钻,只有那么一两个好运的人在空中就抓到了真空袋,大多数的真空袋还是掉到了海水里,海水一下子从开封的地方涌了进去,用膝盖想也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会被糟蹋得十分难吃。 秦昭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手里的人,一个猛子扎下去抓真空袋,好在现在海面下的水流速度不快,还不至于一个都抓不到。 以极快的速度抓到两个之后,秦昭浮了上来,将其中一个扔给自己一直带着的人。真空袋里的东西很简单,一颗水煮蛋,一个馒头,一根热狗。 以狼吞虎咽的速度将那些浸透了海水的食物全部吃下肚后,从半夜开始就向他抗议的胃终于消停了点。 “北偏西25度36分么?”秦昭迅速地定了位,等身旁的人吃完东西之后才拉着他的手往指定的方向游去。 昨晚他一直留心着游轮的速度和开动时间,如果他的听力没错的话,现在他们离规定的登陆点应该足足有五公里,在一般情况下游五公里,没问题,可是在泡了一个半小时海水的情况下,这就变得相当有难度了。 尤其是在,昨晚没有晚餐吃,今早只吃了相当于平时早餐一半分量东西的情况下。 “仰躺着游会比较省体力,不管速度快慢游到目的地才是最重要的。”秦昭提醒着身旁的人,“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喝海水。” 随着众人的行进,有一个第十一区的代表受不了了,举手表示退出,第十一区即是当初地球上非洲一些比较大的国家组成的区域,现在也居住在水资源相对缺乏的土星,对于他们不擅长游泳这一点,秦昭完全不意外。 放弃的那个人很快被拖上了快艇,虽说签署了生死切结书,但在已经放弃了的情况下,主办方一定会对他的生命安全负责到底。 这段赛程,用秦昭的话来说,就是在海面上全方位观赏日出的过程,等这群人全都登陆时,太阳早已挂在空中。 秦昭湿漉漉地从海里爬上来,微微喘着气,主办方还算有良心地给了休息时间,在此期间,可以在登陆地点取得淡水。至于能提供热量的食物,很抱歉,一律没有。 秦昭突然有种这次比赛的人都是被饿死的的错觉。 相比起他们在海水里扑腾的时间,休息时间要短得太多,秦昭正往嘴里灌着第三瓶水时,就有人走到台上宣布了下一步的行动。 而这时,离他们开始休息只有短短的五分钟。 “现在,这里离游轮出发的地方,有12.9公里,请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到达,否则以淘汰论处。” 第二十章 “吴国文和范忠宪以及王佳晔在陆军官校时就常常惹事,甚至在担任旅长后,范忠宪曾经扬言,‘别以为老子只会整手底下的小军官,没权没势的小兵老子一样喜欢往死里整’。而在陆军官校时发生的暴力事件差点连累得当时的指导员,现任的陆战部部长高绍安无法升到将级。” 在一个名为“真相追寻”的节目上,一名匿名的576旅士官戴着口罩如此说着。 “观众朋友们,现在我们的事件被推进到了另一个层面上,576旅的排长秦言很可能只是一个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角色,虽然关禁闭这件事由他经手,但无疑在幕后指使这一事件的更加可恨。”主持人义愤填膺地说着,“禁闭室的监控画面黑了整整三个小时,监控室的人居然视而不见,这就是我们华夏军区的素质吗?如果这三个小时中有敌人混进来了呢?” 这个节目进行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现场直播,一个个挺身而出揭露军中种种黑幕的人相继登场,在网路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军队是这样一个地方,那让我们这些即将进去服役的人如何安心地训练?” “这件事不处理、不清查到底的话,军区也没什么好信任的了,元帅直接下台得了。” “一个区域的军区丧失了民众的信任,那还剩下什么?” “强烈要求军检处彻底查清真相!还林家人一个公道!” 这件事仅仅是一个开端,接着,各大节目上都出现了一些出来爆料的人,甚至有一个陆军官校的学生通过变声器说道:“在一次不小心打翻了范忠宪的汤之后,当天晚上就找了几个人冲进宿舍来,用几层棉被盖着我,然后,在外面用棍棒狠打,这样不会留下伤痕,但是会让人觉得很痛。” “当时真的很害怕,因为很可能会被这么打死在这里。” “在军队里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的。” 在之后的一天里,576旅大大小小的军官纷纷来到林志的家中上香跪拜,但这对平息民众的愤怒毫无效果。 把这件事推向一个巅峰的,是军检处的一纸声明:“现在已经彻底检查了当天的录像,但这份录像并不是在录下之后被删除的,而是一开始就没有被录下,所以我们也无法还原当时三个小时的情形。” 尽管责任不在军检处,但“无能”“白拿工资”等等一系列标签还是被民众全部贴在了军检处的脸上。 更有网友表示:“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还只是收押了一个被当成替罪羊的秦言,军检处是眼瞎了看不到真相,还是不敢对幕后的指使者下手?” 电视台的新闻栏目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这个事件的进展,华夏军区似乎正面临着一场躲无可躲的风暴。 要说有什么人能远离这场风暴,大概就只是正在参加“蓝鲨”精英赛的人了,如果说在外面的人正接受着民众的谩骂和精神上的打击,那他们受到的打击无疑是身体上的。 经过第一个几乎要把人饿死的项目后,他们终于得到了一点点喘息的时间,秦昭一屁股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吃着主办方提供的食物。 随意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秦昭正想靠在椅子上放松一下,就收到了两道炙热的目光。 所有的参赛者都被安排在一间很大的休息室里,彼此之间有什么流露出来的敌意也不奇怪,华夏区的参赛者早在比赛开始前就被美利坚区的好几个人用眼神恶狠狠地关照过了,但这两道目光却有些奇怪,不像是有敌意,更像是……杀意。 刚仰过头的秦昭几乎是在瞬间就找到了目光的来源,那是两个法兰西区的参赛者。 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秦昭很直接地回瞪了过去。 “那两个法兰西区的人,很奇怪……”魏灼借着喝水的机会用杯子挡住了自己的口型,冲秦昭低声说道。 经过第一个项目后,秦昭对魏灼的态度改善了不少,此时也是很认真地回答道:“大概是前几天交过手的。” “我指的是……他们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不像是……正常人。”魏灼斟酌着用词,想要找一个更贴切的词汇出来,“就像,军区里那些生化人……” “大概是新兵种吧,看来法兰西区还真的是想要我的命。”秦昭有些不解,之前那么多人都死了,难道法兰西区还寄希望于两个人? 还是说,这两个人还藏着他不知道的底牌? 秦昭摸了摸袖子里别着的军刺,不管怎么样,这个冠军他要定了。 “下面进行第二个项目,请各位先登机。” 临登机的时候,那两个法兰西军区的人绕到了秦昭身后,装作不经意地朝他靠过去,明明前一秒还和身边的人谈笑自如的秦昭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直接扣住了两人的手。 对于敢在背后给自己下绊子的人,秦昭就没个手软的时候,当场就想捏碎他们的腕骨,至少让他们无法再参赛。 但他很快就发现他错了,因为不管他如何加大手中的力度,那两个人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秦昭手中捏着的不是他们的手腕,而是一块石头。 而这时,两人对视了一眼,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抓在秦昭的手腕上,本来也没当回事的秦昭却感受到了不逊于楚渊的力道! 从腕骨上传来的钻心的痛让秦昭手抖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放开两人的手,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的目的,不仅仅是要逼迫他放手而已,如果他放开了,对方绝对会直接废了他的双手。 一只手搭在了秦昭手臂上,手指却放在其中一个法兰西军人的小指上,在人的五根手指中,小指是最难施力的,指力再强的人,在被掰住小指时,都不得不松手。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再不放手的话,就掰断那只小指,手就会自然松开了。 法兰西区的人考量了一下,在比赛前期就被废掉小指实在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所以两人都放开了秦昭的手腕。 秦昭活动了一下腕骨,确认它平安无事后才转向了刚才帮他解围的人,魏灼。 “谢了。”再僵持下去的话,他无法想像自己的手会变成什么样子。 “怎么回事?”魏灼有些警惕地看了那两个人一眼,不动声色地拉开了秦昭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有古怪。”秦昭也是心有余悸,“楚渊的实力你知道吧?” “嗯。” “那两个人的腕力,不输给楚渊。” 魏灼一惊:“怎么可能?如果法兰西军区有这么两个人,还至于被美利坚区夺走冠军吗?” “所以……他们要么和我一样,之前因为身份不便露面,要么……”秦昭回想起之前被追杀时法兰西军区的怪异举动,那个非要派新兵种用冷兵器来解决掉他们两人的原因,或许有答案了。 “要么?” “没什么。”秦昭摇摇头,在有绝对的证据之前,他还不会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魏灼。 降落的地点是在一片沙漠之中,在看清机舱外的情形后,秦昭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位于撒哈拉沙漠之中,原先是远近闻名的绿洲城市,但在五战中被意军直接屠城,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化侵蚀,已经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魔鬼之城。 “在这座城市之中,我们随机放入了任务物品,你们必须从提示里推断出它们的藏身之地,并将它们带回来。”机舱内响起了广播,“限定时间为第二天晚上6点之前,飞机上不会对参赛者提供任何物资,但城市中会有我们放进去的食物和淡水,至于能不能找到,就是你们的问题了。飞机会一直停在这里,要退出的人随时可以来报道。” “要合作吗?”魏灼问了一句。 “不用了,谢谢。”秦昭板着一张脸,按照惯例,以往的比赛都是很注重个人能力的,这次怎么搞出这么多需要合作的项目出来? 跳下飞机时,秦昭敏锐地注意到了那几个法兰西军区的人的配备,似乎并不只是普通的手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单凭其中一个人身上带的零件,就可以组装出一台没有枪托和长长枪管的短版WM-AR4,在经过无数次改良后,这个型号的机枪可以说是广受欢迎。 看来今天晚上有得打了。 秦昭拒绝了另外三个华夏区的人发来的合作邀请,他敢肯定,如果法兰西军区发起袭击的话,除了魏灼之外,这里的另外三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至于魏灼,在还不太熟的情况下,秦昭并不想把他给扯进这种要命的事件里。 四十九个人一一上前抽签,秦昭抽到的纸条上的内容让他手背上爆出了青筋。 “为艺术献上所有,为每一首诗添上结尾,在生命刚刚开始的伊斯兰教徒指引下,于时间老人的脚步中寻找珍宝。” 谁来告诉他,什么时候开始军队里的训练包括解开这种狗屁不通的谜语了? 抱怨归抱怨,一想到其他人也可能跟他是差不多的情况,秦昭就压下了火气,走向那座知名的城市。 “时间老人的脚步……意思是说和时钟有关吧……”秦昭抬头看了看城市中央的那座钟塔。在这个项目中,彼此厮杀倒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抢到了别人的任务物品也没用,必须拿回自己那张纸条相对应的东西才行。 不过对于有心杀人的人来说,已然成为废墟的城市倒是相当不错的杀人地点。 “少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楚渊转着手中的笔:“现在高绍安应该焦头烂额了吧?进行下一步好了,要在扳倒一个大校、一个少校的同时再让挂着上将衔的部长下台,可不是容易的。”(旅长的编制有少将和大校两种,其中大校旅长多半是步兵编制,结构上也有差异,连长的话,如无意外应是少校缺。) “怎么做?” “把林志体检没过的事情捅出来,顺便再让法医出来讲两句话。”楚渊语气平静地指挥,“我记得,林志应该是操练过度死亡,但军检那边最初公开的死亡报告上写的是中暑吧?” “明白。”柏安转身退了出去。 明恩齐看着最近被下士死亡事件搅得一团乱的新闻媒体:“楚渊那边动手了啊……” “因为……阿昭?”云豹中唯二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雷修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从来不记得楚渊和秦昭的关系好到了这地步。 “不全是为了小六。”明恩齐一副悠闲样,“这件事经营得好的话,把高绍安拉下台也不无可能,到时候,上台的就是他了。” “他累积的功劳点够吗?”雷修虽然没去查过楚渊的晋升履历,但军部的职位一向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是军衔不够的话,是没办法坐到高位上的。 明恩齐从桌上那一大叠资料中抽出一张单子,语气平淡地念了起来:“楚渊,十六岁进入陆军官校,二十岁以中尉军衔毕业,同时在福建的809旅3连补排长缺,二十一岁获得美利坚区西点军校特训名额,二十二岁升上尉。在清剿反抗组织行动中表现优异,凭功劳点直升少校,同时由于自身学历极高,补734旅6营的营长缺,二十七岁,在与第十区的军事冲突中担任指挥官,凭功劳点升大校,担任中央陆战部2旅旅长,三十岁晋升少将,原因……不明,保密级别为绝对机密,担任陆战部副部长。” 雷修张大了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平步青云。 “既然升少将的原因是绝对机密的话,那么他到底有多少功劳点我们也无从得知。当时究竟是因为陆战部部长的位子上还有人,没办法继续上位,还是因为他的功劳点只够升少将,才只担任了副部长一职,我们也不清楚。”明恩齐分析着,“但既然他敢动手,就代表他的功劳点是足够的吧?” “……算了,要不是阿昭,我才懒得管楚渊的事。”雷修耸耸肩膀,“总之,现在我们只需要看着楚渊怎么推翻部长上位就行了吧?” “为什么你就不觉得我会再加一把火呢?” “啊?”这可完全不是明恩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风啊。 明恩齐推推眼镜:“给楚渊增加一点难度吧……” “啊?”雷修再次发出了一个单音节,“楚渊现在可是在帮阿昭啊……” 明恩齐直接把手里那张单子揉成一团:“增加一点难度又不是不让他完成了,只是让他在过程中再头痛那么一点而已。” “万一楚渊半路撂挑子……” “他不会的。”明恩齐一口咬定。 “为什么?” “你觉得楚渊是哪种人?”明恩齐反问道,“你觉得他一旦做出承诺后有反悔的时候吗?” “应该……不会。” “在这一点上,楚渊和小六那白痴可是一模一样啊……”明恩齐眼睛盯着电视上的新闻,“你以为小六干嘛去参加‘蓝鲨’?林司令的命令?恐怕不是吧,八成是楚渊在这之前就已经做出这样的要求了,那小子可是以楚渊副官的名义参加的。” “所以,这是阿昭让楚渊帮他解决这件事,楚渊提出的条件?” “没错,现在小六在‘蓝鲨’那边拼命,你觉得楚渊这边会半路撂挑子?要是他真这么做了,他就不叫楚渊。”明恩齐眼里带着笑意,略略转了转身下的椅子,“你以为林司令为什么要亲自联系小六?这次参加人员的名单中,可是有魏灼的名字啊,多半是林司令要为魏灼添个光环,但是小六最终是以楚渊副官的身份出战,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阿昭他拒绝了林司令要他协助魏灼夺冠的命令?” 明恩齐点点头:“是啊……所以才说,楚渊和小六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类人,在承诺过后,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会去实现的那种人。楚渊可以为了他答应小六的事去走险路,小六可以为了他去违抗林司令。” “……”雷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以为楚渊走险路是为了让自己上位,阿昭拒绝是因为他不愿意做别人的垫脚石这个解释比较贴合事实。” “表面上来看是这样没错,但只要联系到秦言那边的事情,就不难分析出,你说的那两个原因只是附带的而已。楚渊今年才三十四岁,高绍安却已经一百五十几了,你以为他没那个耐心等到高绍安退役?而至于小六,你以为他有多在意自己的荣誉?说句不好听的,进了云豹我们就没想过荣誉。况且这种在比赛中协助本区域人员狙杀对手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干过,凭什么拒绝这种不算过分的要求?” 雷修拍了拍额头,有些精神恍惚地走出明恩齐的休息室:“我需要时间去消化阿昭和楚渊的关系已经变得这么好了的事实……” “喂……我好像没说这代表他们的关系变好了吧?”明恩齐最后这句话也不知道雷修听没听到,根据住在雷修隔壁的孟筑的证词,雷修脸上的低气压维持了很久…… 至于明恩齐非要坚持给楚渊找麻烦的原因,雷修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第二十一章 已经是入夜时分,沙漠之中的魔鬼之城也安静了下来,至于实际上有没有这么安静,那就有待考量了。 一束月光自钟塔顶端破损的洞打下来,并随着时间在钟塔内慢慢地推移,过了很久,才移到角落里那个闭着眼睛坐着的人身上。 不用说,这个人是秦昭。 在从一间满是白骨的房屋中翻找出食物和淡水之后,秦昭就一直在钟塔内坐着,在他看来,找到任务物品并不算当下最要紧的事,最重要的,是要在这里解决法兰西区的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法兰西军区的五个人中,只有三个人是正经来参加比赛的,另外两个,都是纯粹想要他的命。 不知道楚渊那边会不会遭遇到同样的袭击。 想到这里,秦昭第一反应是要通知一下楚渊,毕竟那两个人的力量已经远超那天晚上在小巷中迎战的那批新兵种。但手伸到一半秦昭就开始苦笑,他倒忘了,在比赛一开始,ID卡就交给主办方保管了。 也许法兰西军区早料到了这一点才这么肆无忌惮? 即使经过刻意的放轻,在这样的夜晚中脚步声还是很明显,秦昭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来,三两下就攀爬到了天花板的角落,同时打开了夜视镜。 来正是那两个法兰西军区的人,他们同样戴着夜视镜,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放轻脚步沿着回旋的楼梯上楼。 主办方在进入城市之前,没收了他们身上所有的热兵器,这对秦昭来说是个绝对的坏消息,因为他并没有信心胜过腕力堪比楚渊的两个人联手。 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军刺,既然在身体素质上比不上,那么就必须要好好利用武器了。 当其中一个人迈步上最后一级阶梯时,迎接他的是一声钢丝收束的声音,以及秦昭当胸而来的一记飞踢! “路易!”那个人没有任何悬念地栽了下去,而剩下的那个人在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后转身准备迎战秦昭,看到的却是从黑暗中穿出的一柄军刺。 他反应极快地先是拉住了那只反握着军刺的手,再用右手交叠而上,打算用反绞的力量废掉这只手臂。 秦昭咬了咬牙,抬腿一脚踹在对方脚尖,迫使他松开了手,趁着对方因脚上的冲力而后退的时候追击上去,矮下了身形,肩部狠狠地撞在了他胸口上! 刺耳的利器破空声响起,是从背后传来的,毫无疑问,刚才被秦昭踹下去的那位已经重新站上了楼梯。与此同时一双手紧紧地扣在了秦昭双臂上,让他无法闪躲。 “嘶……”秦昭还是忍不住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从背部传来的感觉告诉他对方使用的是十字弩,而且是威力极大的十字弩。 扣住秦昭的人显然很得意,得意到了忘记秦昭并非赤手空拳,他的手里还有一柄足以致命的军刺。 就在路易打算再给秦昭的后脑勺补上一箭时,他的同伴突然痛呼一声,捂着腹部不住后退,而秦昭已在地板上蹬了一脚,借力转身,军刺像毒蛇的獠牙一般袭来! 路易微微侧过身避开了这一击,然而他还没扣下十字弩的扳机,一只手就从斜里窜出,打落了那架十字弩。 秦昭一脚踹在路易膝盖上,而后者却仅仅只是以肉眼几不可见的幅度晃了一下,就好像他是被什么东西给钉在地上一样,而这时,秦昭身后的另一人已经扑了上来,双臂紧紧架在秦昭肋下。 “唰——”随着钝器破空的声音,秦昭的前额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一阵晕眩感笼罩了大脑,温热的血液瞬间流了下来。 秦昭反握着军刺对着身后的人刺去,逼迫对方放手,但是对方只是朝旁边扭了扭,双臂依然像铁臂一般勒着秦昭。 完全无法挣脱! 秦昭喘着粗气,这是他第二次对面对敌人时有了无力感,但是敌人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第二次的攻击又紧接着朝同一个地方招呼下来! “唔……”夜视镜早已脱落,借着微弱的月光,秦昭看清了路易手中的是什么,那是一根只有拇指粗细的短棒。 路易笑了几声,俯下去捡十字弩,就在他弯腰的当口,秦昭突然抬脚朝他脸部踢去。 “反抗?”路易不紧不慢地去捡十字弩,他的右手,紧紧地箍住了秦昭的脚踝,喀吱喀吱的骨头摩擦声让人牙酸。 绝对的力量压制! 秦昭再次咬紧了牙关,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的格斗技巧不怎么样,但是用本身的力量来弥补了技巧的不足。 果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技巧都是没用的啊……秦昭有些嘲讽地想着。 不过他并不打算坐等对方来杀掉自己,右手的军刺掉了个头,转而朝自己的右腹部刺去。 为了藏匿方便,军刺在一般状态下是和他的手臂等长,以这个长度来算的话,顶多在刺穿他的腹部后给身后的人造成一点伤害,却不足以迫使他放手,但如果加上军刺手柄部分的长度,就不一样了。 在军刺贯穿腹部的一瞬,秦昭拨动了上面的按钮,藏在手柄里的一部分军刺就被推了出来。 这一刺的位置偏上,精准地穿过了秦昭最下面肋骨之间的间隙,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斜向上,扎进了后面那个人的胸腔。 秦昭在赌,背对着对方的姿势让他没办法判断肋骨的所在,如果能穿过肋骨扎穿肺叶那是最好,如果不幸扎在了肋骨上,也可以迫使他松开自己。 事实证明,幸运女神偶尔还是会眷顾秦昭的,随着一声痛呼,秦昭很满意地感觉到肋下的禁锢消失了,而且军刺刺入的深度告诉他,他在对方的肺叶上开了个洞。 秦昭顺势一手肘击打在对方左胸,将他推了出去,右手发力抽出了军刺,手指一弹,那柄军刺就飞向了路易的眼睛。 这两个人的力量或许十分惊人,但在动态视力或者反应能力方面就远不如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如果换了是楚渊在这儿,会直接抓住那柄军刺,但现在路易却只能选择朝旁边撤,避开军刺。 就在这时,一支做工精良的十字弩穿透了路易的右手,却精准地没有伤到秦昭的脚。 趁着路易吃痛松手的当口,秦昭抽回了左脚,一脚把已经失去平的路易踹倒在地,一个俯冲上前捡起了十字弩,对着路易的左眼扣动了扳机! 军用十字弩威力的强大是不容置疑的,这一箭直接通过路易的左眼,将他整颗头颅都钉在了地上。 这时又是凌空一箭飞来,射进了那个被扎穿肺叶的倒霉蛋的太阳穴。 秦昭扔掉了手中的十字弩,反手到背后去拔那支弩箭,无奈那支箭穿透得太深,卡在了骨头之间,秦昭的举动除了给自己增加痛苦之外毫无作用。 秦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背后传来的痛感让他几乎难以支撑住身体,但他没有松开右手的军刺,而是扭头用毒蛇般的目光逼向了那两支弩箭的来源处。 “出来!” 来人的身份并没有出乎秦昭的意料,是魏灼,即使是在这种不怎么正常的时机相见,他脸上还是挂着笑,那是和楚渊略带嘲讽的笑不同的,让人打从心底里暖起来的笑容。 “需要帮忙吗?”魏灼自腰带后取出了医药包。 不管刚才在这钟楼中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月光还是按照它原有的轨迹在楼阁内偏移着。 秦昭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是今天你第二次救我了吧?” “不对,是第一次。”魏灼笑眯眯地在他肩胛骨上的箭孔贴上止血贴,“在我发射出弩箭之前,十二点的钟声就敲过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跟你说声谢谢。”秦昭拿起之前拔出的弩箭仔细看了看,“不过你要是以为我会因此把冠军拱手让出,就大错特错了……等等……这是……” “你宁愿被他们追杀也不退出比赛,我也不认为你会把冠军让给我。”魏灼凑了过来,“怎么了吗?” 秦昭把照明器移了一下,让魏灼也能看清那支弩箭:“这是法兰西军区第三十九战队的配备。” “三十九……”魏灼抵住额头回忆了一下,“那就是个普通的特战队啊,等级甚至还赶不上另外的三个参赛者所属的战队。” “华夏能有七十九战队,法兰西区为什么不能有三十九战队?”秦昭倒是没什么反应,“我在意的是那两个人的力量,很奇怪,他们有着堪比楚渊的力量,却没有与此匹配的反应力和战斗技巧。” 魏灼若有所思:“那不就像是……” “对,像是凭空给了一个废物绝对的力量。”秦昭突然有些焦躁地站了起来,“你有办法和外界联系吗?” “没有,你想到什么了吗?” “抱歉,这件事还不能跟你商量。”秦昭很僵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走到窗台边上。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法兰西区的底牌根本不是巴奈尔·底斯胺,那个新兵种,仅仅是为了在他和楚渊身上取得血液样本而存在的。而这两个人,就是法兰西区利用他们的血液样本做出来的产物。 虽然战斗技巧一无是处,但光是那惊人的力量,如果能量产的话,法兰西军区将拥有在战场上碾压任何一个区域的战斗力! 尽管秦昭拒绝得很没礼貌,魏灼还是半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只是很自然地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你的任务物品,找到了么?” “没有。”秦昭有些恼火,他到现在也没想出那张破纸条是什么意思,“听你的意思,你是找到了?” “嗯。”魏灼走到秦昭身边伸出手,“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看看那张纸条吧?” 秦昭摸了摸头上的止血贴,他身体素质再好,在那两下重击之下还是难免有轻微脑震荡,可以说,他的脑袋没在当场开花简直就是左兆中多年训练的功劳,到现在,他还是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在这种状态下研究纸条显然是不明智的。 秦昭在口袋里摸出那张纸条递了过去。 “艺术的所有……诗的结尾……伊斯兰教徒的开始。”魏灼看着那张纸条念念有词,突然将它扔到一边,人从窗台翻了出去。 “喂——”秦昭还没把话说完,魏灼就已翻到了外头,沿着窄小的外沿走到了指针下。 “在这里哦。”魏灼指着时针的尖端,“现在还拿不到,再等六个小时再来拿好了。” “……”秦昭很憋屈地坐回了地板上,他的智商有这么低么? 魏灼翻回楼阁内:“怎么,不舒服?” 总不能说他被魏灼奇快无比的解题速度给郁闷到了吧? 秦昭点点头:“刚才那两王八羔子直接拿着短棍往我脑门上招呼了。” “那大概会有轻微的脑震荡。”魏灼想起了楚渊在近身格斗中表现出的力量,表示理解,“你先睡一会儿好了,估计睡起来就没事了。” “不用……”毕竟和魏灼不熟,秦昭也没厚脸皮到了让对方守夜的地步。 “任务物品那边你不用担心,到了六点我帮你拿下来就好。”魏灼点上了一支烟,安抚地笑了笑,“小鬼就不要熬夜了。” 秦昭暗地里磨了磨牙,很好,他完全可以想像出“秦昭就是个小鬼”这个观念是谁灌输给魏灼的。 事实上,秦昭冤枉楚渊了,魏灼第一次见他时他才八岁,到现在也只是不自觉地把十四年前秦昭的形象代入而已。 “你和楚渊……抽的是同一款烟啊。”从魏灼那边飘过来的烟味很明显是属于seven-calm的。 “我从十六岁进入雪狐开始就一直抽这款。”魏灼意有所指地说着,“和楚渊一样,完全是个巧合罢了。” “哦。”秦昭明显没在听他的话,他的思绪在闻到seven-calm那一秒起就飘走了。 等回过神来,秦昭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最近怎么老是想起些陈年旧事,一定是被秦言的事件害的。 “你还是睡一会儿吧,我们也不知道这个项目完结过后会有多少的休息时间,带着这种状态继续比赛,你是赢不了我的吧?” “我以为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 魏灼笑了笑:“那个在林司令面前大声说着‘无法让出’的人可不该说这种话啊,你这种状态,我赢了也不会高兴的。” 秦昭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屈起手臂当枕头睡在了地板上:“我一定会赢的。” 自从秦言的事件发生之后,秦昭很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但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握住他的手一直等到他醒来,自己躺着的那个房间里有初生的太阳光笼罩,对方的脸仍然逆着光,让人看不清长相。 秦昭只依稀记得他问了那个人的名字,对方却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很奇怪,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清楚地知道他是在微笑。 “秦昭,秦昭。” 被摇醒的秦昭睁眼,只看到魏灼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个金色的徽章:“你的任务物品,我们可以回去了。” “谢了……”秦昭接过那个徽章,那是条鲨鱼的形象,下面刻着“blue shark”。 金色的徽章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秦昭将它翻来覆去地反射着太阳光。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秦昭将它揣进了口袋里,起身伸了个懒腰,跟着魏灼走下了钟楼。 “你知不知道,对于军人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在杀戮之后,迎接到第二天的朝阳,你确定现在不要抬头看看么?” 这是在梦里的那个人对他的问句做出的答复,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却让秦昭有熟悉感,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秦昭抬头看了看新生的朝阳,对着魏灼的背影问道:“你有没有过……在梦里看到什么东西,觉得十分熟悉,但其实你在之前根本没有看到过这个东西的经历?” “有啊,经常有。”魏灼点点头,“人的大脑是很神奇的,到现在,太阳系都被挖了个透,我们还是没办法研究透彻我们的大脑。” “这样啊……” 第二十二章 “现在,公布前两个项目结束之后的得分情况。”宽大的全息投影上非常清楚地显示出了目前的排名。 秦昭看了看自己的编号,目前是排在第三名,而魏灼,则是在第一,第二名被一个美利坚区的选手占据。经过第二个项目还没有被淘汰的,只有三十八人了,也就是说,在魔鬼之城里面一共被刷掉了十一人,其中有两人还是秦昭和魏灼的功劳。 这个结果秦昭并不意外,毕竟这次参加的区域中不乏死对头,趁着晚上下黑手的人一定不少。意大利区一共只派出了两人,目前排名一个第四,一个第五,都是很有力的竞争者,英吉利区只派出了三人,在第二个项目中被淘汰了一人,而另外两人排名十分靠后,看得出来,英吉利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冠军。 第十二区更干脆,一个代表也没有,作为当初地球上一些最弱小国家的集合,十二区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都不出彩。 需要注意的,只有排前五的选手了。 秦昭呼出一口气,尽管右腹部和肩胛骨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有信心赢,不对,与其说是有信心赢,倒不如说是不能输。 “第三个项目,将在三小时后进行,休息时间中只提供食物和清水。” 也就是说,不提供医疗服务么?秦昭瞥了眼场上几个明显带伤的人,还真是狠啊…… “喂。”一个非常高大的身影堵在了正要回休息室的秦昭面前。 “有什么事吗?”秦昭看了眼他臂上的徽章,是法兰西军区的人,当下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我们的选手死于华夏区的‘飞鹰’十字弩下,你是不是该有个解释?” “解释?”秦昭重复了一次,点点头,“当然有。” “那……” 他等到的不是解释,而是秦昭的拳头,这一拳直击在他的腹部,打得他半天都直不起腰来。 “老子背上的伤还是你们法兰西区的十字弩造成的呢,你怎么不给老子一个解释?”秦昭一脚踩在他背上,“别以为那两个杂种在老子手上讨了好,就代表你们也可以用这种语气跟老子说话。” “49号选手,请不要在这里动手。” 秦昭一脚将脚下的人踹到角落去,朝出声阻止他的人吐了口唾沫,才走进休息室,在关门之前,用食指指着角落里的人,恶狠狠地说着:“给老子记住,这事……没完!” 昨晚的战斗对秦昭来说绝对是个耻辱,而在他洗刷干净这个耻辱之前,敢惹他的人都注定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现在外面的舆论对那边非常不利,要进入第三阶段了吗?”柏安略微低着头请示着。 楚渊将扶手椅转向窗台的方向,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那帮混蛋果然在这种时候给我出幺蛾子……” “什……什么?”楚渊这句话音量很低,要不是办公室内十分安静的话,柏安甚至不能确定对方开了口。 “没什么……”楚渊摆摆手,“现在还不急,再等一两天再把事情给捅出去。” “明白。” “现在……应该是第二个项目结束了吧?”楚渊仰头眯起眼睛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少将?” 楚渊轻咳了两声:“这边没事了,你可以下班了。” 柏安离开后,楚渊到一边低矮的酒柜前翻找了一阵,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愣在了原地。 “我倒忘了……”楚渊有些匆忙地拿上必备物品出了办公室。 “楚先生,今年来得有些迟了啊。”花店的老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楚渊点点头,掏出ID卡付了账。 “给。”一大束包装好了的百合被送到了楚渊手里。 将帽檐拉低了一些,楚渊抱着那一大束花走向了旁边的墓园,他这次出来,在军服外加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外套,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由于并不是清明节,墓园里只有零零散散的两三个人,楚渊走到最角落的两座墓碑旁,将花束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面。 “不管再怎么努力,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因为活着的人做什么就开心或者难过。” 楚渊不记得是谁对他说过这句话了,尽管非常在理,但他还是坚持每年都来一次。 “就算已经爬了这么高……对有些事情还是没办法啊。” “有时候都在想,干脆从这个位子上下去算了,谁爱坐谁坐。”楚渊蹲在了墓碑前,以便自己能更好地看清楚那上面的照片,“但真正有了放手的机会,还是会舍不得……我果然会有人类的劣根性啊。” “最近遇到了一个小鬼,跟我刚进军部那会儿简直一模一样,就有点想要帮他,让他爬上去,再看看他到底能把那份傻气留到什么时候。” “有时候也会想,干脆把那个小鬼扔出军区算了,不太想看到他的锐气被军区给一点一点消磨的样子。”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呢?” 那天楚渊在墓园呆了很久,直到接近午夜,墓园要关门了,他才离开,就算是离开的时候,他的背脊也是挺得笔直的。 “其他人可以回去了,雷天留下。”一般来说,即使是在夜晚,他的身边也必须留下两个隐形人保镖,但楚渊只留下了一个。 原因很简单,在这些人里面,只有雷天是从他上任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的。 “少将,对于秦昭的态度……”跟着楚渊进了他那栋位于军区的房子后,雷天才有些迟疑地问着。 “你倒是挺关心他。” “不,我只是……”雷天摸了摸后脑,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楚渊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放心吧,我暂时还没有把他踩下去的打算。” “虽然我不懂……但是,这阵子有不小的麻烦吧?您是打算收手呢,还是继续?” “我楚渊要做的事情,你见过我收手吗?”楚渊给机器人管家下达了指令后就坐在沙发上,“再说了,这当口要是收手……你想等着秦小子回来之后拆了我的办公室?” 明恩齐确实是往这件事里面加了一把火,而且加得还不小。本来楚渊都已经把舆论扭转成“是王佳晔拔了监视器的线路”,这会儿突然又跳出来一种说法,是“监视器年久失修,导致线路损毁”。 证据就是那些画面并不是一黑到底,而是时断时续地黑着,同时黑的画面只有不到半小时。 “王佳晔那个白痴……做事就不知道利落点。”楚渊端过机器人管家准备的橙汁喝了一口。 本来楚渊打算在第三阶段将高绍安与那三个人的关系捅出去的,这下子又有得耽搁了,必须先把矛头转向王佳晔才行。 “现在第三个项目也差不多结束了吧?”楚渊看了眼时间,“第四个项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解救人质成功。”秦昭向通讯器那一端报告道。 这一次的项目是要他们在沼泽之中伏击敌人,然后从他们身上找到有关人质所在地点的情报,从而解救人质。 秦昭带着那名属于他的人质往回走着,小心翼翼地踩在之前勘明了的实地上。在这个项目中,法兰西区剩下的那三个人之一理所当然地跑来找他的麻烦,即使是在受伤的情况下,秦昭也没让这个实力明显不如那两个杂种(秦昭语)的特种兵占到便宜。 对于送上门来的敌人,秦昭毫不客气地行使了自己的防卫权,揍得他只能退出比赛。 经过三个项目之后,秦昭算是知道了,这个比赛中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比赛本身,而是来自其他的参赛者。因比赛本身而放弃的只有一开始那个十一区的人,而因为参赛者之间的厮杀退赛的却有二十来个人。 “目前参赛者还有二十四人,请登机,下一个项目即将开始。”这次主办方提供的飞机并不是一开始的大型飞机,而是只能载几个人的小型飞机,按照区域划分好了参赛者们。 “最后一个项目了啊……”华夏区还剩下三人,据说是在和美利坚区的冲突后,有两人无法再参赛了。 秦昭瞥了眼坐在他旁边的魏灼,对方看起来没受什么伤的样子,十分气定神闲。 “准备好了吗?”魏灼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准备什么?” 魏灼指了指脚下:“坠机。” “啊?” “你以为主办方会好好地把我们给放到第四个项目的地点?分组,可是一开始就分好了啊。” 秦昭下意识地摸了摸右侧腹部,那里直接被军刺扎了一个窟窿出来,现在还在作痛,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承受迫降或者降落伞落地的冲力的话…… “该死的主办方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秦昭探到窗边去看下方的景色,虽然是在能见度很低的夜晚,但也能大致判断出下方是一片原始森林。 “最后一场,是要合作的吧?” 秦昭轻哼了一声:“你不用提醒我,我不会因为要跟你抢冠军就不合作的,再怎么说,也要先把那群王八蛋全给解决掉,再由我们来决定冠军是谁。” 飞机突然猛烈地晃动了一下,秦昭连忙抓住扶手,稳定了自己之后冲到驾驶舱去:“该死……是两个机器人。” 魏灼站在他身后,看着驾驶舱的情况:“估计是自动程序吧……在特定的时间进行错误操作之后再停止运作。” “现在怎么办?跳伞还是迫降?”秦昭看了看表盘,上面关于路线的设定全都消失了,“定位仪也……这样连驾驶飞机原路返回都做不到。” “下方情况不明,贸然跳伞的话,说不定会被整个人串在树干上……”魏灼一把推开那两个机器人,坐到了驾驶座上,“你有驾驶飞机的经验么?不行就叫剩下的那个人来。” “副驾驶的话,没问题……”秦昭回头朝另外那个人大喊了一句,“准备迫降!” “这架飞机是什么驱动的?” “燃油……”秦昭检查着飞机的状况,“不行,重量超标,必须放掉一些,或者全放……万一在着陆的时候起火,那可是在森林啊……” 魏灼拉动了手杆:“在这种年代还找得到燃油驱动的飞机,还真是煞费苦心地要我们去死。” “……”秦昭表示他终于知道这么多年来,“蓝鲨”的死亡率这么高的原因了,原来最狠的还是主办方啊。 “启动红外线扫描仪勘察下方情况。”魏灼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红外线扫描仪中,下方丛林的分布图被大致地显示了出来,秦昭的手指在仪器上滑过,分析着最佳的位置:“三点钟方向!” “角度和冲力呢?” 秦昭在屏幕上按了几下:“计算仪器被损坏了!主办方……应该不会逼我们到这个程度吧?” “不管了……你能计算这些么?” “没问题,先停止燃油的排放。”秦昭匆忙地拉过纸和笔开始计算,熟悉于狙击弹道计算之后,要计算飞机迫降时的冲力不算太难的事。 魏灼操纵着飞机在上空盘旋着,额上渐渐渗出了冷汗:“这飞机上要是没有精于计算的人的话,简直就算是已经走在死路上了啊……” “也许……这并不是主办方的安排,再怎么增加难度,也不会加上‘没有特定的人才就无法通过’的考验。”秦昭像是想到了什么,笔下不停,嘴上继续说着,“想要我们命,不对,想要我命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你是说……” “你说……派个黑客入侵系统,更改程序,让机器人的指令中多出‘破坏计算仪器’这一条,算不算不可能办到的事?” “不算。”魏灼拉动了操纵杆,让飞机微微上升。 秦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啪”地一声将笔拍在了操纵台上。 “完成了吗?” “机体角度再抬高三度六分,三点钟方向。”秦昭看着纸上的数据,“没意外的话,飞机只会损毁尾部。” 魏灼拉下了排放燃油的手杆:“一分钟后,迫降开始。” 秦昭紧紧盯着屏幕上燃油排放的进度,捏紧了手中的操纵杆。 “先迫降成功,比赛完了之后,我得跟楚渊请个假,把这笔帐好好地……算一算。” 第二十三章 地球上的森林,大半都是在区域划分之后,华夏区一手恢复的,这也是地球的生态环境远胜于其它星球的原因。 清晨的森林,如果不去想暗藏在它之下的杀机的话,是很美的。迷蒙的雾气中,一滴露珠自宽大的叶片脉络上滑下,沿着白色的机身外壳,滴在了秦昭额头上。 秦昭立马从睡袋中跳了起来,确认四周没有敌人后,才松了口气,叫醒了旁边的另外一位华夏区成员。 昨晚在迫降后,他们从飞机上的降落伞包中搜出了主办方要给他们的东西——三支标注了名字的信号弹,以及一张纸条。 大致内容是,在不得不放弃比赛时,就发射信号弹,会有直升机来放弃了的人离开,比赛会一直持续到森林中只剩下一个人为止,再根据发射信号弹的先后顺序来决定名次。每个人身上都有行军记录器,连接到了数据库,如果有人消极对待比赛(即一直躲在某个地方不出来),将直接取消资格。 说白了,就是让剩下的人在森林里斗殴,谁是最后剩下的,谁就赢了。 对此,魏灼只说了一句话:“先把前三名都留在华夏区再说。” 另外那个人的实力对于两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这句话已经表明了魏灼的态度,在森林中只剩下最后三个人时,再来和秦昭单挑。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我们应该先把早餐找到。”秦昭从腰带中抽出了他一向很少用到的匕首,“那边应该有条小溪,我听见水声了。” “那我留守营地好了。”魏灼坐回了机舱里。 昨晚迫降的结果十分理想,只有机尾被损毁了,所以三人避免了在森林中露宿一晚的局面。无论是魏灼还是秦昭心里都有个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另外那个人单独行动。 不是信任问题,是实力问题,他们绝对不想在回到营地后面对着被别区的人伏击的场面。 “果然还是被注意到了啊。”雷修看着光脑上各人行军记录器的画面说道。 薛惟之一脸淡定,仿佛那个潜入华夏军区智脑偷看资料的人不是他:“上次阿昭的动静闹得太大了,不注意到不行。” “那现在……我们去跟林司令汇报?” 昨晚秦昭他们发现机器人的设定程序不对后,薛惟之就直接侵入了机器人的系统,追踪到了动手的人,是法兰西区的一个反抗组织,不用说,正是和秦昭雷修结下了梁子那一个。 “不必了。”左兆中起身活动了一下关节,“你们继续留在这里观察,我去买张票。” “买票?” “去法兰西区观光的票。” 薛惟之拦下了他:“买票的话……我这边在网路上订票比较快。” “再加一张好了,我也要去。”雷修的语气十分轻松。 薛惟之看了在角落的明恩齐一眼,后者点点头:“林司令那边,我会处理的。” “武器库已经解锁了,最好把BK型光能枪带上——不要巨型的。” 因为新型炸弹的研究而迟了一步来会议室观看战况的简纲凡抓了抓头发:“他们要去哪?最近应该没有任务吧?” “去法兰西区观光。”薛惟之非常严肃地回答道。 “已经有一颗信号弹被发射了……”秦昭扭头朝向尖锐的响声的来源地,“不知道是哪个区域的倒霉蛋。” 魏灼从他们捕来的鱼身上撕下一大块肉:“那么,我们这边也得准备好转移了。” “那个……”一直被他们忽视的人举起了手,对上两人看向他的目光,剩下的那个不禁咽了口干沫,“我知道,我的实力对你们来说就是个拖后腿的,不过,能不能先知会一下名字?简单的称呼也行,我叫……严峰。” 审时度势是每个人天生的本能,尽管铁虎是华夏区数一数二的部队,不过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罢了,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常在电视上出现的林司令的副官,一个虽然没看到过,但却实力惊人,严峰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两个人完全属于他无权接触的领域。 虽然说魏灼表过态,要把前三名都留在华夏区,但真正的危机来了,谁会在乎第三名是不是华夏区的人。 在这个时候搞好关系就非常重要了。 “你可以叫我小六。”尽管自己的名字已经不在保密范围内了,秦昭还是不太习惯在任务环境中被同伴以外的人直呼姓名。 “魏灼。” 秦昭像是知道严峰在想什么似的:“不用担心,你服从指挥的话,我们也没那个闲心害死你。” 也许是秦昭镇定的表情起了作用,严峰渐渐放下心来。 “附近的地形都熟悉了吗?” “我昨晚出去勘探过,不算太复杂。”秦昭随便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着,“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半山腰,这里似乎是一片海拔不算太高的山脉。” 魏灼蹲了下来:“也就是说,没可能自己走出去么?” “虽然定位仪被毁了,但是我们之前所在的地方离这里并不是太远,从我们出发到飞机迫降,我一直在读着秒。”秦昭在泥土上点了一个点,然后向四方画着射线,“假设这里是魔鬼之城,具体方位不清楚,但我们应该是在离它1000公里到1200公里的地方。” “1000到1200的话……在魔鬼之城以这个为半径,有如此茂密森林的山脉只有一座。” “海龙山脉!”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既然已经确定了地点,那么接下来……”魏灼动作迅速地收拾着东西,“该转移了。” 秦昭点头认同,信号弹的火光极为刺眼,隔着森林都能传到秦昭的眼中。从火光亮起到听到信号弹的声音,只有不到五秒的间隔,也就是说,在距离他们一千多米的地方,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 如果敌人再走近一点,从树木折断的方向以及地点都不难判断出他们迫降的位置,要么做好迎战的准备,要么转移。 迎战的话,无论是秦昭还是魏灼都有那个信心,不过他们必须先观察好敌情才是,这么一来,找一个安全的观察地点就成了首要任务。 “沿着这个方向走就会看到了,那里有一个山洞。”秦昭指明了方向,“你们两个先去。” 说完秦昭直接走向了岔路,那是和他指的方向稍稍偏离了一个小角度的方向。 魏灼笑了笑,朝严峰打了手势示意对方注意放轻脚步并清除走过的痕迹,而等秦昭伪装完脚印之后再从树上攀援着来到山洞时,也不过比他们慢了几分钟而已。 打了手势让他们都走进山洞深处后,秦昭蹲伏在了洞口,拿出望远镜观察着那条岔路上的动静。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是镇定的,但却有些小小的焦躁从内心蔓延出来。 不知道楚渊会不会被那些人袭击。 秦昭甩了甩头,试图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不安?”一张纸条被递到了秦昭手边来。 秦昭瞪了递纸条的人一眼,摇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不安的情绪传递出去,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成员的不稳定情绪,都可能影响到整个团体。 魏灼温和地笑笑,低头继续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再次递了过来:“因为无法确定自己的经纬度?” 特战部队守则中有一条是:“不要在夜晚穿过森林去见什么人,除非你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明确自己的经纬度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甚至还有些特战队员患上了奇怪的心理症——如果无法确认自己的经纬度,就会惊慌失措。 作为云豹的成员,当然不会有这么可笑的病症,秦昭也知道魏灼是在调侃自己,于是再次用空闲的左眼瞪了对方一眼。 “不管怎么样,先稳定下来吧,严峰要不是过于紧张,也能注意到你的情绪,我是无所谓,不过要是因为你情绪有所动摇而影响到严峰……” 这句话的结尾魏灼使用了省略号,秦昭知道他省略的是些什么,于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这种焦躁的情绪从在魏灼的帮助下解决掉那两个人时就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明知楚渊的实力强过自己,秦昭还是会想到他能不能应付这种级数的敌人。 因为那天晚上被包围的,是他和楚渊两个。 既然他秦昭已经成为目标了,那么楚渊也极有可能被对方盯上。 大概是因为楚渊正在处理秦言的事情吧。如果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意外,不管是秦言还是他自己都得完蛋。 秦昭为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很满意地继续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三个人映入了他的眼帘,秦昭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因为打头的正是那个在第二个项目结束之后排第二的美利坚区选手,秦昭在第三个项目中排名超过了魏灼,将这位美利坚区的选手挤到了第三位。 秦昭一边紧盯着望远镜另一端的情况,一边用左手给魏灼打手势传递他看到的讯息。 那个人他并不陌生,因为他在美利坚区执行任务时和他交过手。G.P.格林,美利坚区“风暴”特战队的队长,同时也是前两届“蓝鲨”精英赛的冠军得主,目前是少校军衔,今年五十八岁。如果楚渊和魏灼是属于那种爬得特快,在军区中是标志人物的那一型人,那么格林无疑是除了这类人之外爬得最快的那一层。 这是一位很谨慎的军官,有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和一头向后梳的棕色卷发,可以说是非常英俊的,声线宽厚而深沉,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军人该有的大气和威严。 如果秦昭想在没有太大损伤的情况下吃下这支小队,就必须把格林和另外两个人分割开来。 魏灼摇了摇头,表示暂时不想对他们下手。 那边的格林显然是发现秦昭留下的痕迹突然中断了,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然后,居然招呼着同伴慢慢朝四周探着路。 秦昭看着魏灼笑了笑,意思是这回不想打也得打了。 魏灼眼中没有退缩,他简单地在纸上画了画,决定了战术,秦昭有些愉悦地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不同于和楚渊一起行动,魏灼的想法和做法都和秦昭十分相似,这让秦昭有一种和队友商量事情的感觉,而不是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还要担心被人带着些许的轻蔑驳回。 尽管楚渊几乎没驳回过他的提议,但在面对楚渊时他就有那样的感觉。 把望远镜递给了魏灼,秦昭踩在草丛上走到了山洞的不远处,一个翻身上树潜伏着。 他们到这个山洞时,确实清除过脚印,但这仅仅能应付那些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无意间的一瞥,如果有心要找脚印的话,根本瞒不过,不到二十分钟,格林一行三人就找到了他们走过的路径,十分小心地走了过来。 魏灼朝秦昭打了个手势就躲进了山洞的盲区中,根据他观察到的行进速度慢慢地读着秒,秦昭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地将钢丝拉在了手里。 格林的手中拿着一柄斩马刀,比一般的刀要长一些,秦昭猜想这可能与他的身高有关,中间的那个人手里是匕首,后面的那个则拿了一架十字弩。 从后面那两个人的身形和脚步来看,秦昭有信心能在转瞬之间拿下那两个人,但如何在拿下两人之后从格林眼皮子底下撤走,那就是个问题了。 也许魏灼目测的距离并不精准,但他仍然很好地抓住了那三个人走到秦昭藏身的树下方的时机。 几乎是在最后一个人走到秦昭正下方的同时,一支十字弩箭就从山洞里斜射出来,从格林肩膀旁边擦了过去。 格林几个箭步冲到前面,他也知道这种十字弩重新装上一支箭的需要多少时间,而他必须赶在这个时间间隔前冲到敌人身旁。 秦昭俯下去,脚用力地在树枝上一蹬,整个人朝最后的那个人冲了过去,钢丝被绷在他双手间,如毒蛇的信子一般缠绕上了那个人的脖颈! “唔……”被缠住的那个人因为瞬间的巨大窒息感僵直了身体。 秦昭用单手固定住那根钢丝,右手伸过去抓住了对方端着十字弩的手,就算在平时,秦昭的力量也不是他能抗的,更别说他现在还处于被人勒住脖子的状态。 所以秦昭毫不费力地就将那只手抬了起来,攀附上他扣住扳机的手指,对准前面转过身来的人扣下了扳机! 十字弩箭从那个人的右耳根穿入,有一些尖端从左太阳穴中穿了出来,不用说,那个人一定活不了了。 而另一边,魏灼已经和格林展开了近战,让他抽不出空档来管秦昭这边的事,秦昭的右手重新缠在了钢丝上,配合着左手用力向自己这边收紧,手中的人很快就歪下了头。 “嗖”地一声收回已经陷进敌人脖子中三公分的钢丝,秦昭抽出军刺走近了些,并没有加入战局的打算,他对魏灼的近身格斗并不熟,贸然加入只会乱了己方的手脚。 即使是见惯了左兆中出手的秦昭,也不得不承认魏灼的身手不错,仅仅是比左兆中逊了半筹,如果秦昭对上他的话,胜算不到四成。 格林在这样的战斗中,却突然侧过头看了秦昭一眼,咧着笑说道:“我见过你。” 对于格林记得自己,秦昭并不意外,那次的交手直到现在他还印象深刻。那次秦昭是追杀着一名叛变军官去的,那名军官却在登上美利坚区所统治的木星之后摇身一变,成了美利坚军区的高层。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谁都想得清楚,所以上头并没有因为美利坚区的外交辞令而放过了他,而是下达了在那个人与美利坚区任何一个人接触之前格杀对方的指令。格林就是去接应他的人,但是秦昭和雷修联手阻挡了他,并且把他带来的人全部歼灭。 那名叛变军官最终还是死在了秦昭手上,情报也没有被交出去。秦昭印象深刻的原因是格林在那次交战中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极少有人能在一对一的单挑中给他留下这么重的伤,最后还逃走了。尽管他身上的伤比秦昭重了许多,但那是在秦昭伏击他的情况下,所以这一次的交手也被秦昭列为耻辱。 一阵白色的烟雾从格林手中冒出,上次他逃脱时也是这样,明明没给他任何取烟雾弹或催泪弹的机会,却从他手中冒出了烟雾。这回秦昭看清楚了,那是从格林手中的刀柄里冒出来的,还带着强烈的催泪效果。 等烟雾散去,格林已经没了踪影。 魏灼耸了耸肩,用口型说了声抱歉。秦昭表示理解,在死掉的那两个人的身上搜了一下,拿出了一些弹药和弩箭,最后搜出了那两支信号弹。 随着尖锐的响声,两支频率和花火都不一样的信号弹被发射上了天空。 两人出局,而目前参赛者还剩下二十一人! 第二十四章 第四个项目开始后60小时。 楚渊的计划已经步入正轨,而明恩齐之前给他制造的麻烦也被一一解决,头痛之余,楚渊也只能翻着白眼说明恩齐已经无聊到这地步了。 “据了解,法兰西区柠檬草区的C街区在昨晚发生了黑帮之间的火拼……”漫天的林志案件报道中,突然插进了这么一条消息。 楚渊微微一愣,给自己点了根烟,打开了军方内部的查询管道。 “左兆中和雷修……?这组合太奇怪了。”楚渊喃喃自语着,拿出ID卡验证了自己的身份,解开了这段时间星际航班的旅客名单查询权限。 “理由是……出国观光?”楚渊轻轻喷了一口烟,在办公室里笑开了,“这观光的纪念品还真够独特的,法兰西区反抗组织老大的首级。” 上头对法兰西区的态度很不友好,怎么会突然派发任务让他们去歼灭这个组织? “林司令,您最近给云豹发任务了?” 那边的林玺呵呵笑着:“这帮混小子最近闲着呢。” “那法兰西区那边的事……”难不成那两个人还真是去观光的? “‘蓝鲨’精英赛里头,秦小子和魏灼他们乘坐的那架飞机,里头的机器人程序被修改了,这是明小子给我发来的理由。” “那边没什么大碍吧?” “多亏秦小子计算能力不错,没什么事情,倒是云豹那几个,被惹火了。” 楚渊想到了在狙杀克里蒙前一晚在秦昭那里看到的纸张,一阵了然:“他们也该是这种性格……” “最近绍安的情况很不好啊……” “司令……” 林玺抬起手阻止了楚渊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也老了,陆战部需要新鲜的血液。” 楚渊挂起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很有礼貌地切断了通讯。 “克兰德吗?我是楚渊,最近还好吗?……这边有点事情要你处理一下。”楚渊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神态悠闲地对着ID卡另一边的人说着,“昨天出事的那个组织……对,没错,就是柠檬草区的那个……帮我留意一下……留意什么?当然是有没有人被漏掉了。动手的只有两个人,我怕他们有疏忽,让人跑掉一两个……嗯……当然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知道你办得到的。什么?找到之后该怎么办?那还用说。” “当然是……一个不留。” 又是一声尖锐的信号弹声音,秦昭精准地报数:“还有……十一人。” 魏灼扔给他一瓶才过滤过的水:“擦擦汗吧。” 秦昭笑了几声,脸上难掩疲惫,尽管是三个人轮换着值班警戒,但他很难在这种地方睡得很好,60个小时以来,真正入睡的时间,不到10个小时。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解决了三支小队,一共七人,可以说是战绩彪炳。越到了后期,在这么大的山脉中,是很难遇到敌人的了。他们也有一次误打误撞走到过比赛场地的边缘,那里却贴了一个十分显眼的蓝鲨标志,并提示说一旦越过这里就算放弃比赛。 按照秦昭的估算,这个比赛场地很大,大到了可能在里面走个两天两夜都遇不到人的地步。 而上次匆忙逃走的格林,至今没有任何消息,秦昭还是提防着他,因为秦昭无法保证在这样一个好手的偷袭下能全身而退。 至于严峰,这将近三天的丛林征战显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大概是林玺认为有秦昭和魏灼两个人在,冠军铁定是华夏区的了吧,对于其他人的挑选并不怎么上心。或者说,林玺并不想把一些精英送过来当秦昭和魏灼的垫脚石,因为每个人都面临着阵亡的危险。这一点从严峰当初受的训练是在冰原上作战却被扔到这个比赛里来就可见一斑。 秦昭两三口灌完了那瓶水,把空瓶扔回给了魏灼,一屁股坐到了严峰的身边,掏出了烟盒:“需要吗?” 严峰抽出一支seven-calm,有些心神不宁地点上,秦昭也抽出一根,照着平时的习惯扯去了滤嘴,近乎自虐地抽完了之后,笑着说道:“你知道特战队的四个守则么?” “第一,任何人……”严峰机械化地开始背诵。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秦昭打断了他,“第一,确保你知道自己的经纬度,第二,确保你知道自己的敌人是什么,第三,永远都要使自己很冷静,第四……如果你无法确认自己的经纬度,又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什么,那至少要看起来很冷静。” 魏灼一边装着水,一边大笑起来,严峰的脸上也难得有了些笑意。 秦昭用左脚尖踢着右脚后跟,试图踢掉那些早已干燥的泥土,然后不厌其烦地用同样的方式清理了另一边的脚后跟,做完这一切后,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去四周看看。” 将装上来的水一次又一次地通过自制的滤水器之后,魏灼将它扔给了严峰,自己则走到一边警戒:“还撑得下去吗?需要注射药剂么?” 严峰摇头,用水润湿着干裂的嘴唇。 看着对方不那么紧张的神色,魏灼觉得自己和楚渊都小看秦昭了,也许是这家伙在和同伴呆在一起时表现得太有依赖性,也许是他因为看楚渊不顺眼而有些孩子气的举止和言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秦昭当成了离了云豹就无法进行团队合作的独行侠。 一名合格的特战部队成员必须能单独作战,同时也必须是团队合作中不可缺少的一员,一身要兼备两种似乎矛盾的特性。 现在看来,秦昭无疑是同时具有了这两项素质。 “这帮家伙平时的表现……还真是有欺骗性。”魏灼想起楚渊曾经咬牙切齿地说出的这句话,点头表示认同。 “魏灼……那个……小六出去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会不会是出意外了?”严峰小心翼翼地打断了魏灼的思绪。 魏灼一愣,在这个时代,ID卡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以往的手机、手表的地位,以至于很少有人会佩戴手表,现在ID卡被没收,就必须得自己读秒。秦昭走的时候他在想事情,并没有去读秒,现在被严峰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你在读秒么?” “呃……有,他走了大概十分钟了。” 魏灼浓密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十分钟,也太长了。 “我们……要去找他么?” “不必了,他回来找不到我们才是麻烦。”魏灼摇头,“这森林里,能置他于死地的人,大概没有吧……” 又是十分钟过后,秦昭回来了,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准确地说,他的手里还拎了一个人。 “这是……” “这王八羔子想偷袭我。”秦昭将手里的人扔到了地上。 “你……” 秦昭一脚踹在那个俘虏身上:“放心吧,没事,背上的伤大概是裂了,没涌出血来就成。” 严峰看着地上那个被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来的人,勉强从他肩膀上的标志中得知了他的身份:“意大利区的?” “嗯,大概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了,那两个人是分开行动的。”秦昭坐了下来,一把揪起了那个倒霉蛋的头发,恶狠狠地说着,“你的同伴在哪?” 这句质问得到的是一个白眼。 “听好……我给你一个开口的机会,告诉我你的同伴的位置,如果让我满意,我就让你自己放信号弹,如果我不满意,那么就只能由我来帮你放信号弹了。”自己放信号弹和敌人帮自己放信号弹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后者代表你已经没命了。 地上的人怒视着秦昭,嘴抿得紧紧的,不发一言。 “看来他是不会说了。”魏灼得出了结论。 秦昭打了个哈欠:“真麻烦……要是是在自己的地盘该多好,想坐电椅就坐电椅,想拔指甲就拔指甲……” 魏灼直接在他身上搜出了信号弹,发射到了空中,取出绳子来将地上的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那你就在这里乖乖等直升飞机吧。” “诶?不杀么?”严峰从来都不认为这两位主是会心慈手软的那一类人。 “老子又不是杀人狂。”秦昭开始收拾东西,“我们得转移了,直升机动静太大。对了,魏灼,我记得你用来做滤水装置的是背包里的备用袜子吧?” “没错,放心吧,那是新的。”魏灼调侃式地补充了一下细节。 秦昭咕哝了几声:“我不是说这个,滤水用了一只,剩下那只呢?” 魏灼从背包里翻出来扔给了他,秦昭拿着袜子直接堵上了地上的人的嘴:“老兄,你真该庆幸我们这里刚好有一双被拆散了的新袜子,不然我可不保证塞进你嘴里的会是什么东西。” “……”魏灼非常明智地决定转换一下话题,“说起来,法兰西区剩下的人应该全都出局了吧?” “嗯,加上我们,这森林里还有十个人,算上格林的话,那就还有六个是我们没有打过照面的。” “还有一个是意大利区的人,剩下的五个……应该有一个是第十区的才对,之前注意过那小子,腕力不算太强身手却很敏捷,搞伏击的话很有优势,在这地形能吃掉不少人。” “之前在探路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非常不错的伏击地点,也可以作为暂时的栖息地。” “对了,我们的经纬度……” 秦昭捏了捏拳头:“严峰,你要是敢告诉老子你有经纬度焦虑症,老子先把你给扔下去。” “没……我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哈哈……” 三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森林中。 帝都军事总部,总司令办公室。 林玺埋头批改着文件,从古至今,不管是在哪个机关,总是挂着“副”这个称号的人最忙,比如楚渊这个副部长,还有林玺这个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副元帅”的总司令。 “您要的电子订餐。”机器人很适时地送上了一个托盘。 林玺舒了一口气,拿过托盘正准备打开刀叉上的塑封,光脑屏幕上闪烁的图标就让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 “陌生地址?……”林玺点开了那份刚收到的文件,里面正是秦昭和那两个法兰西军区的人在钟楼打斗的画面。 “连秦小子也挣脱不了的力量……” 林玺拧着眉头把这份文件重放了一次,而就在他第三次重放时,两个文字突兀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你好。”最简单的问候语。 林玺查看了一下警戒系统,并没有发出任何警报,也就是说对方只是侵入了自己光脑的表层部分而已,没有盗取任何文件。 “有事请直说。”林玺输入了这五个字,语气十分不客气。 “说起来,是你先违反联邦政府公约,私自培养特战部队,我没有直接黑掉你的整个系统,而只是问候一下,已经很客气了,我希望你摆正态度来和我交流。” 狂妄至极。 林玺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这在阁下眼中是不可饶恕的大错的话,那就请把所有大区的军方网路都黑掉吧。” 这也是实话,要说有哪个大区没在私底下培植黑色力量,林玺打死都不信。 但是对方并没有正面回应这句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怎么样,那两个生化人的表现?” “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在杂种中算是比较优良的品种。” 所谓的生化人,和改造人不同,后者是由正常的人类长期注射药物后强化而来,而前者,是借由在人类的胚胎中注入一些改良基因或者血清,直接培养成一个完整的人,他们没有过往,没有记忆,纯粹的杀人工具。而一般这类血清或者改良基因,都是在猛兽身上提取的,所以“杂种”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人类烙印在他们身上的,污蔑性的称呼。 对方久久不答,林玺又加了一句:“怎么,法兰西区找到品种优良的狮子或者大象了么?”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回应,林玺很不客气地又发了一句:“没事的话,阁下可以离开了,我想享受一下我的午餐。” 那个人终于发来了一段文字,在黑色的屏幕底色上显得十分突出。 林玺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死死地盯住屏幕,仿佛下一秒眼球就会被瞪出他的眼眶之外。 第二十五章 “还剩下一个敌人了……我去做最后一次警戒,然后就开始换班。”已经是深夜,秦昭拎着军刺扔下了这句话就钻进了丛林里。 严峰小心翼翼地把营地入口处的伪装再整理了一下,他们现在并不是在山洞中,而是在自己挖出的坑洞中。仓促之下完工的营地十分狭小,只刚好容得下三个成年男子。不过在这种时候,安全总是被放在舒适前面。 秦昭轻巧地避开地面上交错盘结的树根,仔细地检查着树干或是地面上有没有敌人留下的痕迹,这样的检查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直到秦昭认为足够让自己比较安心地闭一下眼了,才准备返回营地。 “忍了那么久还真是辛苦你了。”秦昭猛地转身,右臂随着转身的动作向外甩出。 随着“笃”地一声,他身后那一棵树木飞溅出了点点木屑。而树木旁边,一个棕发的英俊男子正站在那里。 “抱歉,背对着敌人出手总会不太准,况且我也不擅长飞刀。”背对着还能百发百中,那是孟筑的水准,不是他秦昭的。 “所以你就带着我在这里绕了半个小时的圈子?”格林伸手将树干上的东西拔了出来,那是一柄匕首,而且是一柄有着他熟悉标志的匕首。 “我知道你很谨慎,在找到我们的营地之前,就算再跟我三个小时也会沉得住气的。”秦昭笑了笑,随即又板起了脸色,“早知道我就再绕上几个小时。” 格林将那柄本属于他的同伴的匕首上下抛了抛:“怎么,不回去跟你的同伴求援?” 秦昭将军刺握在了手里,眼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不了,自己的耻辱,就让我自己来洗刷好了。” “有意思,小鬼,我很喜欢你。”格林在再一次将匕首抛上去之后骤然改变了手的姿势,正面抓住了匕首,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银光,朝秦昭袭来! 微微侧身让过这一招之后,秦昭第一时间伸手卡在了格林右手腕骨上,看到对方眼中些许的讶异,秦昭加紧了手上的力道:“横劈之后是直刺,我曾经用这一招杀了不下二十人。” 言下之意,别想着这招能暗算到他了。 格林突然踢出一脚,自认为没有那两个生化人体质的秦昭当然选择了放手,随后抬起左臂格挡下了格林以旋转力踢来的脚后跟。 两人交手的地方离营地有一段距离,等到魏灼那边读秒读得不耐烦了慢慢找来,两人已经交换了上百招。 “魏……”严峰看到黑暗中闪过的光芒,正想冲上去就被拦下了。 “无法掌握战况,就别去添乱了。”黑暗中,除了交战双方,谁又能肯定自己伸手挡住的不是友方的拳头。 格林背上渐渐渗出了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过了百招之多还没有摸到对手的衣角,再一次挥出匕首将秦昭逼出一段距离后,他扔掉了匕首,改为抽出了他那把斩马刀。 一寸长,一寸强,斩马刀的长度对秦昭来说,确实是很不利的。 秦昭当然不会怕,就算是在和楚渊交手时,明知道自己会输,他也没怕过。所以他仅仅只是调整了一下脚步,就将军刺横握在手中,矮下了身形,右手成拳击向了格林的腹部。 格林突然笑了,手指在斩马刀刀柄上轻轻推了推,刀柄尾部就发出了刺目的白光。 秦昭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但也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而已,几乎是在闭上的同时,他就强迫自己在刺眼的光线中睁开眼来。 难受,很难受,就算是在正午直视太阳也没这么难受过,强烈的光线直直地打进瞳孔中,秦昭皱紧了眉,试图调整自己的焦距以看清格林的动作。 但是他失败了,尽管一再努力,在这样的光线中能睁眼就不错了,更别说还要调整焦距。 左腰传来了剧烈的疼痛,秦昭在那一瞬间很想骂娘,在法兰西区留下的刀口到现在还有一道浅浅的印子留在那里呢,怎么又受伤了。 秦昭咬牙忍住疼痛,左手伸过去抓住了握刀的那只手,有力的手指紧紧地箍住格林突出的腕骨,将那柄斩马刀推了出去。 同样被这道光影响的,还有格林,以及观战的两人。不过格林是早有准备,在按动开关之前就看准了秦昭的位置,及时地闭上了眼睛,所以他并没有其他三人那么难受。 秦昭右脚往前探了探,既然格林是横劈过来砍他的左腰,那么有八成的可能左腿是在前的。 他赌对了,右脚尖碰到了对方的左腿,在下一秒,秦昭毫不犹豫地直接抬起右脚狠狠地踩在了格林左膝盖微微偏上的地方。 这一脚用上了他十成十的力气,只要格林的身体素质没有达到那两个生化人的强度,就得倒霉。 格林的身体素质即使是比起秦昭,也逊了一筹,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在这一脚下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同时膝盖的骨关节处传来十分不祥的声响,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呼……呼……”秦昭喘着气,等白光散去之后,一片模糊的视野渐渐恢复,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跪倒在地的格林,以及他被一些尖锐的骨头断面刺穿了的膝盖。 “别杀他。”魏灼反应极快地大喊。 秦昭迅速回头盯住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意思很明显,要是没有理由的话,就连魏灼也一起揍。 “华夏现在还没有和美利坚区正式撕破脸,杀了那两个小人物没问题,杀了陆军的少校就有问题了。”魏灼缓缓地陈述着,“三方制被打破,再加上法兰西区被英吉利区拉拢,华夏在联邦政府决策会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这算是威胁,还是林司令的命令?” “都不是。”魏灼和他对视着,“这是一个不希望看到华夏区陷入劣势的人的请求。” 秦昭顿了一下,突然再在格林的右腿上踹了一脚,废了他的右腿,状若无事地走了过来:“止血贴给我,还有,把他给捆起来。” “……谢了。” “用不着,你救过我。”秦昭后面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魏灼知道那是“所以我答应你的请求”。 魏灼笑了:“回营地吧,严峰,把那家伙一起拎过来。” 比起在法兰西区挨的那一刀,这回的伤势要加重很多,魏灼浪费了四五张止血贴,才将伤口处理好。 “勉强把肌肉组织连起来了,等比赛结束后,要好好地处理才行。” “放心吧,云豹有最好的医生。”秦昭拍了拍左腰的伤口,“只要别在比赛结束前崩裂就行。” 虽然在赛后铁定会被崔砚臭骂成龟孙子样就是了。 秦昭有些苦兮兮地咧了咧嘴,在成为楚渊的副官之后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这是他的信号弹。”严峰在脸色铁青的格林身上搜出了关键物品。 “放出去呗,难道我们还留着那玩意儿当纪念品?” 放出格林的信号弹后,魏灼说道:“对了,严峰,你的信号弹,也放出去吧。” 仅有的敌人也被解决了,也的确到了决定三人顺位的时候,严峰没有任何异议地找出了自己的信号弹,拉开了拉环。 “你们……”这种时候,难道剩下的两个人还要杀个你死我活? “放心吧,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魏灼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跟秦昭动手的打算。 “不用等了,就在这个时候解决吧。”秦昭很直截了当地接上了这么一句。 魏灼愣了愣:“没有敌人了,你还是先睡一晚,明早再说吧。” “会被判定成消极比赛的。”秦昭站了起来,“而且,我也想早一点回基地,还是说,你在看不起我?” 魏灼苦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我不想在占优势的情况下跟你比赛。” “就算过了一晚上,这道伤口也不会好上多少。”秦昭这是实话,止血贴仅仅是把切口强行连在一起而已,并没有多大的药用效果,即使多等一晚,伤势也不会恢复太多。 严峰张了张嘴,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在上一秒还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现在就跟生死仇人一样。 魏灼深呼吸了几次:“那就开始吧,如果你要坚持的话。” 说完他也站了起来,将身上的信号弹掏出来。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一个小小的山坡上,另一侧是有些陡峭的悬崖,高度不算太高,但是一不小心掉下去的话,估计就只剩半条命了。 信号弹被魏灼随手扔在了悬崖边上,差几厘米就会滚下悬崖去。 秦昭把自己的信号弹也扔在了身后,将作战服的外套脱下来,丢到树枝上,右手握紧了军刺。 直升机的轰鸣已隐隐在远方响起,严峰捏紧了拳头,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想留下来见证这一场对决。秦昭身上的衬衫都被汗水打湿了,左腰以下被染成了鲜红色,脸上的汗水几乎是成股流下,但他还是握着军刺站在那边,眉宇间透出倔强的神色。 严峰的眼眶有些发热,他几乎想冲上去把这个一起行动了几天的人拉过来:“小六……” 秦昭没有看他,只是用目光攥住了他此刻的对手,魏灼。 强烈的气流席卷而来,直升机已来到他们上方,上面的人对于这两个已经放出信号弹的人还活着很是惊讶,几个人顺着软梯滑了下来。 “这位选手,你已经放出信号弹了,请立即离开。”那几个人中有一个走向了严峰,另外几个则将地上动弹不得的格林送上了直升机。 严峰咬咬牙:“拜托,请你们,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那个人看了眼对峙着的两人,一阵了然,朝飞机上的人做了几个手势:“看来冠亚军要诞生了。” 没过多久,直升机就降落在了不远处。 “放心,我们会在他们对决结束的第一时间提供医疗援助。” 秦昭闭上了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那双眼睛已经变得像毒蛇一般,就像和格林对决时一样,燃烧着火焰。 右脚缓慢地在泥土上划过了一个弧度,在下一瞬用力地将泥土蹬出了一个小坑,整个人冲向了魏灼。 魏灼的近战武器是一柄匕首,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和军刺有异曲同工之处。 “乒——”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宣告了这一场战斗的开始! 秦昭信奉的向来是“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和他比较直的性子不无关系,也许这正是云豹的风格,不带任何弯弯绕绕的,最真最直且强烈明快的风格。 严峰费力地追逐着那两柄武器的轨迹,这几天他才知道,原本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在这两个人眼里什么都不是,自以为强悍的战斗力在他们面前也算不上什么。 在这一段历史的洪流中,他严峰,成绩再彪炳也仅仅只是翻出一点小小的浪花,而像秦昭,像魏灼这些人,才是能掌握历史走向的天骄。 在身上有伤的情况下对战一个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人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两人才过了不到五十招,秦昭身上的伤口就一个接一个地崩裂。 再一次挥出军刺后,秦昭舔了舔下唇,从舌头上传来的血腥味一直蔓延到了整个口腔,再后来,连喉咙深处也冒出了血腥味。 体力在这样高强度的对决中不断流失着,秦昭喘着粗气,衬衫的衣领都已经被脸颊上流下来的汗水浸透。 不能输。 这是此时秦昭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无关脸面,无关利益,只不过,是为了言出必行的骄傲。 目光无意间扫到了魏灼扔在地上的信号弹,如果,能抢到它并拉开拉环的话,就赢了。 秦昭抬眼和魏灼对视着,突然大吼了一声冲上去,手中的军刺直直地扎向魏灼的左胸。 这么明显的动作魏灼不可能躲不过,就在他向右侧过身打算反击时,秦昭却陡然间矮了下去,从他左边冲了过去。 “你……”信号弹离悬崖边只有几厘米,以这种速度冲过去拿无疑是把自个儿往悬崖下推。 严峰瞬间捏紧了拳头,看着那个只穿着制式衬衫的人在捡起信号弹后直直地滚了下去。 “嗖——”信号弹被发射的声音在悬崖下响起。 魏灼愣在了原地,他对冠军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把信号弹扔在那里也是故意的,在这种情况下和秦昭对战,即使是赢了也不光彩,所以他为秦昭留了一条路。 一条需要拼命才可能走上的路。 虽然危险性很高,但总比正大光明地战胜自己要有可行度。 但是魏灼没想到,秦昭会真的这么拼命。在事情发生的一瞬间他没有反应,所以没来得及拉住秦昭。 “对于从成立那天起就放弃荣誉活在影子里的云豹来说,这个冠军真的那么重要么?”魏灼以自己才听得到的音量自语着,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得到这个冠军又能干什么? “救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严峰,他几乎用了自己所有的肺活量在大喊着。 第二十六章 楚渊不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而是被ID卡中一通又一通的通讯请求给从床上叫起来的。 “明明是礼拜天哪来那么多事……”在一个难得的周末被一大清早地吵醒,大概没人会有一个很好的心情。 “等待通讯接入的共有56人,请选择对象。”机器人管家报上了一个让楚渊很想翻白眼的数字。 56人……别告诉他是中央军部被人入侵了。 “按职位高低排列。”楚渊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给出了最公式化的处理方式。 “接通,总司令,林玺。”机器人管家报上的第一个名字就让楚渊愣了一下,然后立马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衬衫打好了领带。 “司令。” 林玺的眼中是带着笑意的:“恭喜。” “……”完全没想到这会是开场白的楚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一种可能,“秦昭?” “没错。”林玺呵呵笑着,“我倒忘了今天是周末,你应该还没有看新闻吧?” 在接到通讯之前他还没爬起来,怎么可能会看新闻?楚渊把事情整理了一下,以最得体的方式一一应对着和林玺的对话。 “通讯已切断,是否接入下一通?” “全部挂断。”楚渊走进浴室开始洗漱,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那么后面的就不用接了,“打开新闻。” “据了解,‘蓝鲨’精英赛已于凌晨落下帷幕,华夏区打破了美利坚区四连霸的蓝图,作为陆战部副部长楚渊代表出战的少尉秦昭夺得了本次‘蓝鲨’的冠军,同时华夏区的参赛者独占了前三名,下面我们将进行详细报导。” 电视中的女声清晰地传入了浴室。 “获得亚军的是华夏军区总司令林玺的副官魏灼大校,季军则是‘铁虎’特战队成员严峰中尉,第四名是曾蝉联冠军宝座的美利坚区‘风暴’特战队队长G.P.格林少校。” “凌晨2点37分,在格林少校被送出局后,华夏军区仅存的三人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切磋。” 友好的切磋?楚渊淡定地往脸上抹着剃须膏,恐怕那个叫严峰的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了吧?真正要争夺的,是魏灼和秦昭。 不过魏灼有意拉拢秦昭,故意让他获胜也是可能的。 “据悉,冠军得主秦昭少尉受伤颇重,已被送往最高军医院治疗。”女主播声音甜美的一句报导让楚渊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三两下冲洗干净了泡沫,楚渊冲着在卧室的机器人管家说道:“接通魏灼的通讯。” “楚渊,什么事?” “……”听着魏灼明显是在睡梦中的声音,楚渊有些无奈地扶额,跟一个还没睡醒的人探讨比赛的细节显然是不明智的,“没事,你先睡,下午三点在Blue Fairy见,老位置。” 云豹基地中,崔砚手上青筋暴起:“你们这帮王八蛋把小六拉出去参加一个狗屁比赛,然后就把人给这么送回来?” 所有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明恩齐顶住压力:“军医院的人我们信不过,就交给你了。” “小六也真是的,跳什么跳。”出了医疗室后,左兆中一脸心有余悸的神情。 “跳还跳得那么干脆,一点担心都没有。”雷修接了一句。 “废话,回来挨骂的是我们,那王八羔子当然一点担心都没有。”白箴握紧了武士刀的刀柄,“等他好全了,老子揍得他三天不下床!” 明恩齐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那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你被崔砚给揍得一个月下不了床。” 云豹的基调是白色的,军服是如此,休息室是如此,当然,医疗室更是如此。 秦昭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被白色给晃得闭上了眼,昨晚光线不强还不怎么觉得,到了白天,被闪光弹近距离闪过的后遗症就体现出来了。 “小六,醒了?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秦昭勉强张开沉重的眼皮,在几乎要被刺激得流出泪来的状况下努力地调整着焦距,很可惜,他还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眼皮和眼球接触的地方干涩得厉害,连转动眼珠子都成了奢侈。 “眼睛不舒服?” “嗯,昨晚被格林用闪光弹晃了,近距离的,很难受。”秦昭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一只手托起了他的后脑勺:“尽量睁开一下。” 秦昭按照崔砚说的做了,随即一股冰凉的感觉就从眼睛蔓延到整个大脑。 “这段时间你暂时不要睁眼。”崔砚手上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身为狙击手,应该对自己的眼睛更爱惜一点才行。” 即使崔砚不说,秦昭也不会睁眼了,因为对方涂在他眼睛上的是一种糊状的药膏,这让睁眼这一简单的动作变得困难无比。 让一个几天没睡好的人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保持清醒是不太现实的,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秦昭就再次睡了过去。 Blue Fairy是一家位于帝都中央的咖啡厅,只对军政人员及其家属提供服务的地方当然不会差,而楚渊口中的“老位置”则是在这座咖啡厅二楼的一个露天阳台,从这里看出去刚好能看到陆军军部的大门。 “久等了。”魏灼脸上还是有着睡意。 楚渊放下了手中那杯已经冷掉的曼特宁,把菜单递给了他:“我猜你一定没吃早饭和午饭。” “你等很久了?”魏灼一一向机器人报上点单,看了那杯曼特宁一眼,只喝了三分之一,白色的瓷杯上有了一圈褐色的痕迹。 “不是很久。”楚渊移开视线看着陆军军部的大门。 简直就是疯了,明明可以用权限直接调出行军记录器画面的,但却非要把魏灼给叫出来。 一口气报上了一大串点单后,魏灼看向了楚渊:“那么,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找你出来闲聊一下。” “是吗?”魏灼笑了,“我还以为你是来报复我上次看你笑话,过来追问我怎么丢了冠军的呢。” “……”前半句话错了,后半句话对了。 好在魏灼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端起桌上的饮用水喝了一大口:“我这个亚军倒是无所谓,有司令提携,往上爬的机会多的是,倒是秦昭,这回他有的忙了。” 楚渊想起了秦言那一家人,现在高绍安和那三个人的关系已经被捅出去了,外界对秦言的言论倒是偏向同情,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保释,不知道那家人看到这条新闻会是什么反应…… “楚渊?”魏灼试探着叫了一声。 “什么?” “没什么,你注意力不太集中,在想什么?” 这时魏灼点的东西被端了上来,楚渊没回答,他也没再追问。 “说起来,我还真好奇,按你的身手,就算正面对上那小子胜算也有四成,他应该不会对你下重手吧?在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输的,嗯?” 魏灼咬了一大口松饼,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叫我出来没安好心,合着就是来看我丢脸的。” “回头我那瓶六战时的Alice’s wings送你。”楚渊镇定地抛出好处。 “却之不恭。”魏灼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才说道,“你猜错了,如果那个时候我和秦昭正面作战的话,胜率大概有九成。” 楚渊一挑眉:“是吗?我从来不知道你成了改造人。” “不是那个意思。”魏灼摇摇头,“之前在第二个项目的时候,有两个法兰西区的人缠上了秦昭,在开始之前就用腕力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你可能不会相信,那两个家伙的腕力跟你有得一比。” “生化人?” “嗯,而且应该不是普通的生化人,你也知道,那些杂种强归强,但是动物的基因和人类终究无法兼容,强得也有限,绝对不可能强化到你这种地步。”魏灼回想了一下,“我觉得在打斗过后,秦昭像是看出什么来了,只是他没跟我说。” “也正常,这小鬼遇到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去和明恩齐商量。” 魏灼在座位上挪了挪,给自己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第二个项目里那两个人直接找上门了,秦昭跟他们打的时候受了不小的伤。” “受伤?哪?” “右边肋骨下吧,还有就是头部,挨了两下重击,说实话,那伤口我看得心惊胆战的,那两个人肯定没留情,要换了你给我头上来这么一下……啧啧……” “少废话,继续。” 魏灼抵着头想了想:“然后就是在沼泽里泡了几个小时,第四个项目就开始了。” “等等……”楚渊听着这描述不大对劲,“林司令就没给秦昭什么特别的吩咐?” 在楚渊的构想中,林玺一定给了秦昭指示,诸如辅助魏灼之类的,这小子会违抗林司令的命令? “啊,你说那个啊,被那小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魏灼咧了咧嘴,“在我和司令的面前大吼着说他有一定要做到的事情,所以不能答应。” 楚渊低垂下了眼睛,仿佛在研究着地板上的纹路,只有魏灼坐在这么近的距离,才能看到他不算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着。 “楚渊?” “继续。”楚渊没抬眼,似乎地板上的花纹很得他的喜欢,“所以,他最后跟你拼命了?” 在受伤的情况下,就算是拼命,也不可能拼出这种结果来吧? 魏灼竖起食指摇了摇:“不是跟我拼命,那小子是跟悬崖拼了。” “悬崖?” “嗯,在跟我打之前,这小子跟格林打了一场,一个不小心被那孙子刀柄里的闪光弹给暗算到了,左腰上挨了一刀。”魏灼继续和松饼奋战着,“格林还真没留手,那一刀砍得挺刁钻的,我差点没处理好。” “然后格林被那小子废了双腿,招了直升机来,我想着就别让直升机再跑一趟了,就让严峰也顺便把信号弹给放了。” “本来想着让那小子先休息一晚上,今早来和他打一场的,结果他居然说就算过了一晚上,伤口也不会好。”魏灼眼里闪出了点点兴奋的意味,“直接拎着军刺就要跟我打。” 楚渊还是看着地板:“所以你就跟他打?” “不然呢?直升机都降下来了在那边看热闹,而且休息一晚说不定会被判成消极比赛,让严峰捡个冠军那才叫乐子大了。”魏灼拿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我啊……其实还是很给他机会的。” “给他机会拼命?” “嗯,我把信号弹给扔在悬崖边上了,没想到——” 楚渊已经抬起头来盯着他,眼中突然迸放出了煞气:“没想到那臭小鬼还真的冲过去捡信号弹最后还滚到悬崖下去了吧?” “你……”魏灼略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楚渊站了起来,眼睛有些逃避式地看向了右上角,今天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刺眼。他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回到魏灼脸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的那场战役,敌对的指挥官在自杀之前说了什么吗?” “那不过是个玩笑话。”魏灼有些紧张地回了一句,加快了语速。 “那不是玩笑。”楚渊盯着那张小时候就熟识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说的没错,我们两个人,都是王八蛋。” 从来没有认真地活过,还把努力活着的别人,当成白痴看的王八蛋。 楚渊他就真的没给自己留退路么?他留了,而且留的余地很大,他怎么可能把全部都押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而魏灼,笑得那么温和,但在他眼里,那个给秦昭的冠军,不过是施舍罢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用温和的态度拉拢每一个人。他这次的确是只得了一个亚军没错,但秦昭在醒来后,对他的感激能带来的,绝对不是区区一个冠军能比得上的。 从头到尾,在别人的世界里扮演着一个王八蛋一样角色的,是他楚渊,和魏灼。 只不过楚渊更嚣张,而魏灼却是用了一种把别人卖了还让别人给他数钱的方式。这么说或许太绝对,或许有那么几秒钟,魏灼是被秦昭给打动了才给他机会的。 但仔细想想,他要是真的有心让给秦昭,就会在一开始直接拉开拉环。说白了,就是以一种近似上帝视角的角度,来给秦昭一个考验,把自己当成能左右他人命运的神,还在事后留给所有人一个好印象。 从头到尾,云豹才是活得最努力的那群人,没人在敷衍,没人的虚混。也许跟云豹的背景有关,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努力才活到现在,所以都很认真地活着。 不满就直接骂出来,看谁不顺眼就不给好脸色看。 真好笑,秦昭和云豹的“真”在大多数人看来是难以容忍的,而他和魏灼的“假”,却被接受,两人甚至被称为“陆战部年轻一代的双星”。 除了羡慕还有什么呢? 楚渊深呼吸了几次,转身离开了Blue Fairy。 他要见秦昭,现在,立刻,马上。 “楚渊,你去哪?” “云豹基地。” 魏灼张大了嘴,在原地傻了半天,才跑到阳台上冲着楼下楚渊快步离开的身影大喊:“喂,你有授权么?” “今天是晴天啊。”云豹基地上方的小岛上,除了崔砚、明恩齐和秦昭以外的全员都坐在了透明的遮雨棚下。 不是他们一帮大老爷们儿愿意在这里扎堆,而是除了明恩齐以外没人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崔砚。 “医生的低气压放到什么时候算是个完啊……”乔禹叹了口气,敲了敲由机械铠甲构成的左臂,“我还想保养一下呢。” 孟筑倒是一副很乐观的样子:“我看估计放到晚餐时候也就差不多了吧,阿修,要不要去海上转两圈?” “走吧。”雷修走出了遮雨棚,正想打开停放着单人摩托艇的车库,从空间传送点那边传来的动静就让他停下了脚步。 左兆中回头看了一眼:“有人?我怎么没接到通知啊。” 已经走出遮雨棚的孟筑偏着头绕到后面去看情况,正对上黑着脸从里头走出来的楚渊。 “楚……”孟筑才刚说出一个字,楚渊就已经闪到了基地的入口,用ID卡打开了升降梯的权限。 孟筑回头看着左兆中,眼珠子却转向了升降梯:“队长,这——” “算了,他是有授权的,估计也不会做什么……”左兆中捂住额头挥手,“既然有人赶着这个时候跑到小五那里去送死,我们也不拦着。” 孟筑抖了抖,谁能想到全云豹看起来最柔弱的两个人发起火来能让这一帮妖孽集体后退三千公里呢。 在6号休息室没找到人的楚渊直接调出了云豹基地的构造图,走向了医疗室。 “楚……”医疗室里的崔砚见到楚渊的第一反应是质问秦昭受伤的事,很可惜,他和孟筑一样,没能说完整句话。 “上头有绝对机密的文件要给秦少尉。”楚渊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小六还没醒。”崔砚干巴巴地拒绝了探视。 楚渊没那个耐心跟他耍嘴皮子,直接走进了内室:“那我就等到他醒了为止,另外,保密级别不够的人可以出去了。” 崔砚眉毛一撇,就打算开战,被楚渊回过头来补充的一句话给赶了出去:“我还没那个胆子在这里杀掉他,你可以放心地出去了,还是说你想打架到他醒来为止?” 一把掀开内室的帘子,躺在最靠窗户那张床上的人映入眼帘。 基地是在海下,从窗户看出去,就能看到被窗户自带的荧光照出来的一小片海域,深海中没有漂亮的海鱼,只有偶尔掀起一点泥土的奇怪生物。 外面的声响传不到里面,医疗室内只听得到秦昭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楚渊吐出一口气,在来之前的一切焦躁不安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走到床前看着那张和初见时别无二致的平凡脸孔,额头上还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楚渊忽然很想把人给揪起来狠狠地揍一顿。 毫无疑问了,他想把这个人的“真”好好地保存下去,而不是放任它被军区和时光消磨掉。 “栽在你手上了,臭小鬼。” 第二十七章 这是一间为了让十位决策人对话而制造出来的虚拟会议室,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椭圆形桌子,周围均匀地分布了十个座位。 几乎是在同时,十个全息的投影就出现在了他们各自的座位上,这些人影都是漆黑一片,投影旁边有一个标识着他所属区域的小小徽章。 “决策会议,开始。”上方的智脑宣布了这一场会议的开始,“第一个议题,由法兰西区决策人提出。” 所有人都往圆桌的一个角落看去,而被看着的那个人在笑了几声之后站了起来,打开了投影屏幕。 “各位,我今天,想宣告一个奇迹的诞生,而人类,也即将因这个奇迹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我们已经寻找到了可以利用人类的基因或者血清,来制造生化人的方法。”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立即蔓延开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而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们一直致力于搜寻这个太阳系中强者的血液样本,终于,合成出了可用的血清,我们将其命名为——” “众神之子。” 法兰西区的决策人对这个名字似乎十分满意,所以他故意地在发出这几个音节过后停顿了一下。 “将这种血清加诸于生化人身上,会得到比我们以往最强的生化人还要强上一倍的战士。” 华夏区的两位决策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脸色有些凝重。 “我今天站在这里,是为了谋求人类的进步。”法兰西区的决策人突然提高了音量,“设想一下,如果这种东西能应用到军队上,甚至将他们发展为我们的奴隶……” “我不同意。”华夏区的元帅懒洋洋地举起一只手打断了这番发言,“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测的东西,如果这些杂种谋反,我们拿什么来对抗?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能完美地压制下这种反抗,可是制造出这种东西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在他们身上一次又一次地浪费火力吧?” “可是……” “下面对第一个议题进行表决。” 在场的决策人都犹豫了很久,才投下那一票。 “7人反对,3人赞成,议题不予通过。” 法兰西区的决策人环视着四周,心中的愤怒显而易见。法兰西区并不像三巨头那么有势力,这次搬出这个议题,就是希望这一新技术成为他与三大区交涉的筹码,如果经营得当,利用这一技术攫取更多的权力是完全可能的。 但在这九大区中,赞成他的只有英吉利区和意大利区,其余无一例外是投了反对票。 “第二个议题,由华夏区元帅提出……” 此时才从昏睡中彻底恢复意识的秦昭当然不知道这一场决策会议对他后来的生活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他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周围空无一人。 “崔砚?队长?副队?阿修?”秦昭一个接一个地喊著名字,但是没人推门进来。 “奇怪了……怎么都不在……”秦昭揉了揉眼睛,拿起旁边的ID卡看了眼时间,晚上9点45分,也就是说,他睡了整整12小时。 他们会这么不道德地把一个伤患扔在医疗室12小时? 秦昭捂着左腰的伤口,一手撑在床上,正打算下床的时候,才发现床边连一双鞋子都没有,更别说拐杖轮椅之类的工具了。 这是故意的吧……故意不让他下床。 秦昭有些愤愤地想着,他的左脚在滚下悬崖的时候不小心骨折了,就算是医疗科技十分发达的现在,一个礼拜内也必须得依靠轮椅或拐杖行走。 “睡醒了?营养液在这里。”掀开帘子进来的人让秦昭很惊讶。 “楚渊?”这个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基地? “没错,是我。”楚渊将装着营养液的瓶子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还是说,你在悬崖滚了一圈回来之后大脑受损,记忆体损坏了?” 秦昭揪紧了床单,怒目而视:“你才大脑受损,你全家都大脑受损。” “看你这个姿势,是打算下床吧?看来我的做法很明智,这确保了我在从洗手间回来之后不会看见一个满屋跑的伤患。” “啪。”秦昭用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发誓,他现在十分确定眼前的楚渊并不是他的幻觉。 “小鬼。”楚渊在秦昭下一句话出口前就堵了回去,“你应该有事要跟我说吧?” “没事,所以你现在可以滚了。” 楚渊走到窗边,敲着特制的玻璃:“不对,应该有的,比如,关于那两个生化人,你当时有什么想法?” “那个啊……”说到了正事上,秦昭也不由得缓和了语气,抓着头发说道,“我是觉得很奇怪,理论上来说,那些生化人不可能被强化到这个地步,然后就是,那天晚上,法兰西区的举动越想越奇怪。” 楚渊呼出一口气:“你是觉得,他们是趁机在我们身上获得血液样本?” “没错……不然无法解释非用新兵种不可的理由。” 楚渊转过来看着秦昭:“小鬼,听好,这件事,你不要再参与了,我会处理的。” 秦昭避开他的视线:“我也没打算管闲事,还有,你就不能把眼镜带上么?”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楚渊取出眼镜来戴上,“毕竟戴着眼镜并不是很舒服。” “你来这里干什么?副队他们呢?” 楚渊忍住笑:“副队……和那个医生大概都还在基地里,只是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人,现在应该在哪个酒吧,或者酒店吧?” “为什么?” “不知道,我来岛上的时候,看见他们全部挤在遮雨棚那边,完全不敢进基地来。” 秦昭恍然大悟:“大概是崔砚又暴走了,那我得去看看他那边低气压消失没有,再通知队长他们回来。” “小鬼。” “嗯?”正打算让楚渊把轮椅找来的秦昭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没必要那么拼命的,我又不是没有退路。”楚渊顿了顿,又说道,“还有,我代替魏灼,向你道歉……” “道歉?他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么?”秦昭一脸茫然,“说起来,我还要找个时间谢谢他,在比赛的时候,他可是帮了不小的忙,最后我能拿冠军,还要多亏他呢。” 楚渊捂住脸,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管怎么样,我先在这里道歉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哦。”看得出来,秦昭完全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对了,轮椅被你推到哪里去了?麻烦推过来一下。” 楚渊摇头,认命地去把被推到外间的轮椅拉过来,看来真的要找个时间好好教育这小鬼一下,不能看谁顺眼就总是以最好的角度去揣测他的心理,不然哪天被魏灼给卖了都不知道。 “小鬼。”在把秦昭扶上轮椅时,楚渊压低音量问了一句,“为什么……拒绝林司令?” “这个啊……因为答应了你啊。”秦昭回答得理所当然。 楚渊没再说什么,只是推着秦昭到了明恩齐的休息室。 “小六,醒了啊?”明恩齐放下手中的文件,很自然地接过轮椅。 “我先回去了,接下来一个礼拜你不用来签到。”楚渊语气平静地扔下这么一句,直接走人。 明恩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升降梯口,低头问了秦昭一句:“他给了什么绝对机密的文件?” “什么文件?” “没什么……”明恩齐有些不淡定地把秦昭推回他自己的休息室,“你好好休息。” 要是楚渊是真的下了决心想要什么东西,大概没有到不了手的吧? 对这一点有清楚认知的明恩齐在关上6号休息室的门后有些无力地扶墙走人。 苏海市中,正和雷修、向尉在酒吧开酒的左兆中突然接到了明恩齐的通讯。 “副队有事找我。”左兆中朝两人晃了一下ID卡,就冲到了洗手间,关上了门,隔绝外面的嘈杂。 “恩齐?”ID卡那端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左兆中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声。 “我现在有点不淡定……”明恩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左兆中懵了。 左兆中脸上出现一种名为“极度惊讶”的表情:“什……什么?” 明恩齐在另一端深呼吸了好几次:“我需要一个倒霉蛋来分享一下我现在这种想撞墙的心情……” 所以你的潜台词是,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左兆中嘴角抽了抽,完全无法想像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向淡定得不像人的军师纠结成这样。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左兆中的直觉告诉他不要问下去,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问的话,回头会很惨。 “我们要做好准备了。”明恩齐平时温和的声线变得很奇怪,充满了肃杀和黑暗的格调。 “什么准备?” “嫁儿子的准备……” 左兆中被对方冷不丁冒出来的这句话吓到了:“什么儿子……喂!” 明恩齐已经切断了通讯,留在左兆中在马桶旁边拿着ID卡,一头雾水,并且为了明恩齐最后那句话凌乱异常。 “队长,副队找你啥事儿?” 左兆中回给了雷修一个茫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大概……他现在正在体会嫁儿子是什么心态吧。” 事实证明,人类都有一个共同的天性,在被什么事情坑到以后,都热衷于用同一件事坑别人并以此来减轻自己的郁结感。 左兆中这一句话成功地让雷修和向尉齐齐喷出一大口酒。 “队……队长!” “没事儿……我有点累了。”左兆中神情有些恍惚,“估计小五那边低气压还没消失,我去酒店开个房间……先走了。” 留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向尉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里面还剩三分之一:“我喝完了再去,你呢?” 雷修笑得有些欠揍:“我去找代祺。” “滚!”向尉阴沉着脸甩出一个字。 云豹里一水儿的单身,最多就是在酒吧找个合眼的过一晚,唯独雷修是有自己的恋人的,交往了三年之久,向尉见过那个女人,看起来很温柔,举止也是优雅大方,据说是幼师。 尽管云豹里的人对于雷修时不时就炫耀自个儿恋人炫耀得起劲的行为表示唾弃,但对于沈代祺这个人,他们还是满意的。 “美利坚区的K.V.布莱恩元帅将于下周携几员大将来访地球,进行友好的军事交流,届时将举行盛大的欢迎会,下面我们进行详细报导。” 新闻中主播的声音吸引了二人的目光,良久雷修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友好的军事交流?我想现在美利坚区的元帅连把小六给生吞了的心都有吧?” “每次都是在蓝鲨结束之后来,前三次来的时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看他这次会有什么表情。” 这则报导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分钟,新闻又切换到了林志的案件上,现在有很多新闻台都在进行全天候的追踪报导。 “怎么又是这案子?楚渊那边动作还真够慢的,现在还没了结。”雷修把注意力转回到了酒上。 “军检处的负责人不是前天就下台了么?我看高绍安下台也就两三天的事。” 雷修抿了一口酒:“要不是副队往里头加了一把火,高绍安下台的日子还能提早几天,你说副队在那边瞎搅和是图个什么啊?” 向尉摇摇头:“我也不确定,这谁敢冲上去问?不过他们私底下倒是有种论调……” “什么论调?” “估计是惟之随口乱说的吧,不重要。”向尉将那瓶酒最后的一点倒进了杯子里。 对于这件事,薛惟之在他们扎堆讨论的时候一脸淡定地加了一句:“我看八成是在报复楚渊吧,阿尔法小行星上他可是指使柏安暗算队长来着。” 这句话最终只是被他们当成一个玩笑,孟筑还抹着冷汗说着:“这话千万别让副队听到,不然我们一个月都得睡在外头。” 只是在很久以后,他们才知道,云豹中除了明恩齐外,最有洞察力的人,还是那个一天到晚抱着光脑的老幺。 ****** 幕后小剧场: 假如某天小六跟魏灼出去酒吧喝酒晚归的话…… 少将:(阴沉沉地坐在客厅)背诵家规,开始,错一个字就给我滚到太平洋里去游泳三天不准上岸。 小六:第一,不准私自答应魏灼什么事情。第二,不准私自和魏灼出去玩。第三,不准随便给任何人承诺。第四……@#¥%……&*第一百,和魏灼的任何聊天内容必须汇报…… 少将:(笑)很好,今天你睡客厅。 小六:……我没背错啊。 少将:嗯,所以我也没赶你去太平洋啊。 小六:(泪流满面) 少将:对了,乖乖睡客厅,不准去云豹基地睡。 小六:(继续泪流满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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