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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明星——by凉皮就面包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24

 文案:

 从前,有这样一个故事…… 古代杀手与皇帝相爱却BE,杀手穿到现代,遇见成为富二代总经理的前世爱人,遂加入其公司,开始了推倒顶头上司的漫漫旅途,顺便……再当个明星。 “谁说这故事很感人的啊!来个一口古文连上厕所都要手把手教的三级生活残废,吃你的住你的还时不时X骚扰!这日子你们过过看啊啊啊!!”钟辉掀桌。 “陛下息怒,草民知错。”沈翼天默默扶起倒地的桌子。 “哼!这还差不多,你知道你错在哪了?” “草民错在……昨夜未伺候得当,今夜一定让陛下舒心。” “啊,不对唔……”钟辉被压倒。 古穿今轻松文哟,忠犬冰山杀手攻X精明女王富二代受,强强年下,互宠狗血娱乐圈,1V1,HE 1、 春天的早晨,中国某沿海城市的临海小别墅内。 闹钟玩命地响起来,钟辉在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啪”一下把闹钟拍下床头柜。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微干的嘴唇,费力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和一盏简单的白色卧室贴顶灯。 半坐起来,朝地上看了一眼,闹钟躺在一团黑色物体上面,已经不响了。 钟辉满意地又把身子砸进软软的床上,闭上眼睛打算去跟周公讨一碗早饭。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照在白色羊毛地毯上。小鸟在屋外啾啾地叫,一切平静。 钟辉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得他睡意全无。 他猛地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腹肌在睡衣下面昙花一现。他朝地上看去。 闹钟……下面是什么? 黑色的一大团,好像是个黑色人形大抱枕被扔到地上了,可是钟辉肯定自己没有这样的抱枕啊。 还有一团黑黑的马尾状物披散在地上。 不,不会吧!? 钟辉苦着脸伸出手戳了一下那团东西,软的,温热的。 艾玛,真的是个人啊! 钟辉内心疯狂掀桌,还有什么比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卧室地上多躺了个莫名其妙的大活人更惊悚的事儿? 下一秒,钟辉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还真有更惊悚的事儿! 只见那团黑色人形物蠕动了一下,慢慢地抬起了头,脑袋上一片硕大的血液痕迹,都干了。 那个脑袋状物体,上面还点缀着正常的五官,只见那双糊着血迹的眼皮上翻,眼珠直直地盯着钟辉,半晌不带眨的。 钟辉头上开始冒汗,傻傻地看着对方,与他对视,一边在心里盘算从卧室窗户跳窗还是铤而走险跳过这人走门口逃命。 不过……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这眼神怎么都不带动的,亮得跟电灯泡似的? 那人开始慢慢地抬起手臂,试图伸向钟辉的腿,带着渴求的神情嗫嚅着嘴唇。 钟辉实在不敢仔细听他说什么,万一真的是“还我命来”,那他要怎么办? 这情景实在跟午夜凶铃差不多了吧,难道现在的鬼都进化了,大白天的出来索命了? 钟辉一边心里疯狂吐槽,一边冒着冷汗往床边上挪,试图离那人远一点。 “钟离……陛下……”冷不丁地,钟辉听到这样两句。这是什么意思?这家伙要不是古代来的鬼,就肯定是脑子烧坏了。 “你你你到到底是是是谁!”钟辉强制从颤抖的牙缝里挤出这一句,结果磕巴得不成样子。 “草……草……”黑衣人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还草呢,该骂人的是我才对吧!你丫到底是谁啊你?”听到黑衣人明显是体力不支的喘息声,钟辉这才放了心,又恢复了平时的牙尖嘴利,一边探头看看这人的脸。 伤口好像是在头顶的头发之间,这人头发拢到脑后扎着个马尾,露出额头,扎头发的居然是黑色布条。血液的痕迹从左侧额头下来,一直铺到脸颊上,特别吓人。 “陛下……你……你不认识……草民了吗……”黑衣人喘息着,似乎很急切地说出来,忽然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还陛下……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当了皇上啊?哎,哎你怎么回事儿?”钟辉伸手推推人肩膀,那人软软地平躺在地上不动,眼睛闭着,胸膛微微起伏。 这事闹得,钟辉扶额,看来不送医院是不成了,总之先把人救醒再说。 他转身去床上找手机,忽然一阵急切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吓得他一哆嗦。他抓过手机一看,是方岚。 他看了眼地上的黑衣人,伸手划掉电话,按了120。 “喂?喂120吗?我这有人脑袋受伤了,赶紧派车……” 他电话正打着,门口就有人敲门。他急忙穿上拖鞋,一边在地毯上磕鞋子一边快速将自己的地址给120说了,走到门边打开门,顺手把电话放进睡衣兜里。 门外站的赫然就是方岚。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拎着早点袋子,皱着眉头道:“干嘛,不接我电话算什么啊?人家昨天是惹着你了,今天这不就来赔罪了么。”说着,她便不管不顾往里走。 竟然是这号姑奶奶?他阻挡不及,方岚人已经大踏步进了屋,将早餐往客厅茶几上一放,又热情转头道:“被子还没叠呢吧?懒鬼,我去给你叠被子。” 这还了得!艾玛爷卧室里躺一大男人,正半死不活等急救呢,别吓着您这尊大神啊喂! 钟辉发挥出大学运动会跑五十米的冲刺速度,瞬间奔过去堵着卧室门,嬉皮笑脸道:“我卧室还没女人进过呢!脏死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别……” “什么呀钟辉,跟我这装呢?卧室藏了女人吧?”方岚脸一沉,醋意大发,一看钟辉堵门的严实劲儿,瞬间气上心头。这钟辉,从来不让自己进他卧室,里边肯定有什么猫腻! “哪能呢!你也知道,我不是刚回国么,怎么可能藏什么人呢,呵呵,呵,你看那边粥都要凉了还是快过去喝粥吧!”钟辉不由分说将人往客厅推,方岚偏不让步,伸手与钟辉互推,两人打太极似的,钟辉又不敢真的推人家一下,却冷不防被她给推进了卧室,一个踉跄摔倒了。 脊背压上一团软软的物体,耳边同时传来一声闷哼,钟辉心里叹息一声,等着接受耳朵的洗礼。 方岚探头一看,安静片刻,然后狠命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地上躺的男人一头黑色马尾披散在白色羊毛地毯上,脸上苍白带血,任谁见了都得吓一大跳。方岚绵绵不绝的喊叫声差点掀翻别墅屋顶,也叫得地上的男人费力睁开了眼睛。 钟辉正奋力撑着羊毛地毯从地上起来,忽然被搂住腰部,动弹不得。 方岚被这男人的动作惊住,尖叫都忘了。 男人伸着双臂,紧紧搂着钟辉,努力抬起头,凑到钟辉耳边,声音低哑:“陛下……再也不……离开您……” 钟辉爆发了,转身对着男人就是粗鲁的一拳:“你妹啊!” 拳头正正地打在男人高高的鼻梁上,鼻血又汩汩流下来,新血混着旧血,越过瘦削有型的脸颊,一点点滴到羊毛地毯上…… 钟辉彻底抓狂:“老子从牛津带回来的印度地毯啊啊啊啊!” 方岚转身就走,眼角瞥见角落的茶几,一脚踹翻,皮蛋瘦肉粥流了一地,全洒在羊毛地毯上。 “钟辉!你居然!是个基佬!洗你的地毯去吧!”方女神踩着黑色高跟鞋,笃笃的踏出门外。 钟辉欲哭无泪,老子好好地在屋里睡个觉,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这都什么事儿啊! 救护车终于来了,几个医生站在大门边,敲门问道:“屋里有人吗?” “有有有!快进来帮忙抬人!”钟辉抹一把辛酸的泪水,冲门口喊,喊完才发现,自己还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男人已经昏迷了。 那人手臂修长有力,紧紧地搂着钟辉,就算昏迷了也一点不放松力道,似乎怕钟辉跑了。 “我草!”钟辉仰脸冲天花板狠狠地比了个中指,老天爷你玩我呢! 医生终于进来,看到这副情景都愣了一下,急忙招呼着把钟辉先弄出来,再把人抬上救护车。 钟辉本不想跟着去,医生不同意:“要有家属陪同!” “家属他妹啊!老子不认识他!”钟辉咆哮。 咆哮归咆哮,他还是跟着去了医院。毕竟是自己卧室里出来的一条人命,干脆送佛送到西吧,谁让小爷心善呢。医疗费么,就当做慈善好了。 跑到离得最近的市立医院,进急诊拍片子输液取血化验,一溜儿弄下来,已经到了中午。 钟辉中途给尚易娱乐公司挂了个电话,告诉秘书今儿不去了,推说家里有事儿。 各种结果出来,医生说,这人身体没大碍,就是体力消耗过度,加上头顶有些皮肉伤,包扎完输点液就行。 这人直到中午才醒过来,钟辉正靠在床头打盹儿。 男人头上包着纱布,嘴唇恢复了一点血色,睁开眼的瞬间有长久的愣怔,似乎对眼前所见完全没有概念。直到他转头看到趴在床头的钟辉,眼神骤然温柔下来。 钟辉半边脸压在手背上,睡得七荤八素。 男人就静静地盯着他看,恍惚回到了死去的那一瞬…… 大殿内,他横刀在钟离辉耀的脖颈上,一国之君倔强地看着他,眼里隐约有泪光闪动。 他那一刀终究没砍下去,而是仓皇逃出,途中中了宫中禁卫军的乱箭…… 醒来的时候,眼前就是钟离的脸,虽然换了发型,但那桃花大眼,那直鼻红唇,明明就是钟离。他的皇帝。 男人用爱怜的眼神细细描摹着钟辉熟睡的脸,缓缓凑过去。 钟辉觉得脸颊一阵温热的触感,挣扎着把周公扔一边,睁开眼睛。 眼前是男人近在咫尺的无表情的脸,似乎是凑过来吻了他,唇与脸颊的距离不足两厘米。 他愣了一秒钟,随即:“我草!” 劳资这到底是招惹上什么妖孽了啊! 2、 沈翼天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他的皇帝陛下生气了。因为钟辉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摔门就走了。 沈翼天用杀手的敏捷翻身下床,扯得输液管子啪一下掉到地上。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不停,奔出门去,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一下子冲上去抱住。 “嗳,你咋回事儿?干嘛呢这是?”被抱住的男人回头,横眉怒目地骂。 不是他! 沈翼天放开人,低声扔一句“抱歉”,就继续往前跑,看到楼梯拐角一个粉色身影一闪而过,急忙追上去,与一面大镜子撞个满怀,砰一下撞碎了人家医院的镜子。 刚才的人影是在镜子里映出的倒影,真正的钟辉已经快步从二楼楼梯下去,走到了医院大厅。 沈翼天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半天才找到楼梯,忍着头痛从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去,无视医院楼道里一群护士医生的跳脚喊叫。 钟辉再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穿着病号服的英俊高大男人在前面跑,身后一群白衣天使气势汹汹地追着过来,不断七嘴八舌喊叫“站住!别跑!”的壮观场面。 钟辉正要幸灾乐祸一把,随即发现不对,这男人的目标……好像是自己! 他拔腿就跑。 于是当天,整个医院的人都目睹了一场奇观,一个穿着粉色衬衫黑西裤一身精英范儿的男人绕着医院大厅跑,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病号服扎着绷带,长马尾搭到腰间脸色苍白的帅气男人,后面还跟着一群好几个白衣天使大喊大叫。 大家乐呵呵地拿出手机拍照发微博。 钟辉跑得气喘吁吁,想从医院大门跑出去,偏偏门口挤了一群人,正推着个重病号过来。眼看重病号的担架车就要跟自己撞到了,钟辉关键时刻毫不含糊地转身往旁边一扑,就扑到大门旁边的挂号室窗口上,撞得肋骨生疼。 沈翼天从身后抱住他。白衣天使们从后面堵着两个人,一时间大家都喘息不停,没人说话。 钟辉无语地回头看沈翼天,只见对方纱布里又渗出血来,满脸挂着汗珠,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里柔情浓得要溢出来,看得钟辉鸡皮疙瘩叮叮咚咚掉一地。 他粗鲁地推搡开沈翼天,大吼:“娘希匹的你这是干嘛!老子花钱给你住院你还不乐意了是吧!” 白衣天使们七嘴八舌围上来:“这位先生!他刚刚打碎了我们的镜子!”“他把输液架弄倒,吓到旁边的病人了!”“你赶紧去交赔款!” 钟辉无语地翻个白眼,转身道:“得,爷这是命犯太岁了是吧!老天爷玩儿我!” 他狠狠将沈翼天的胳膊甩到身后,朝他比个中指,转身跟着护士们往楼上走。 沈翼天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跟上,怀里还留着刚才抱住对方的温度,让他沉醉。 两人在一群白衣天使的簇拥下又回到了病房,钟辉去交钱,走之前狠狠对床上的人比个中指,牙缝里咬出几个字道:“给小爷乖乖躺在床上别乱动!” 钟辉真是十分郁闷,这人该不会是附近山上的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或者是脑袋上的伤给弄不正常了?怎么这么变态,还老爱抱着自己?又不是刚出壳的小鸭子,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就把自己当成妈妈了? 钟辉交完医药费,还有输液架损坏费,医院公物损坏费,敬爱的护士天使横眉怒目道:“赶紧把人领走,不然再扣你两天住院费!” 钟辉回病房,对床上窝着的人恨恨一瞪道:“起来换衣服出院!” 床上人道:“陛下,我是……沈翼天,您真的不记得了?” “好吧,是我失忆,我不记得了,沈翼天同志!请您赶紧起来出院回家行吗?” 我还天翼呢,植入广告啊? “您确实失忆了?太医呢?”床上人剑眉一蹙道。 “这里就是太医院行了吧,我刚刚看的是我的病行了吧,大爷唉您快点起来穿衣服行吧?”钟辉气得乱抓头发。 床上人拿起被护士扔过来的脏兮兮黑衣服,瞥钟辉一眼,低声道:“去何处换?” 钟辉无语地看看屋里的床位,四个床,除了面前这一床外,其他三个床一个老头俩老太太,都淡定地伸脖子看这里。他回头一把抄走衣服道:“跟我走。” 讲究多得跟女人似的!钟辉在心里将这人的地位又降低一等,快要到他心里的第十八层地狱了。 站在卫生间面前,沈翼天伸出手,极为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一个个小隔间的时候彻底傻眼了,求助地望向钟辉。 钟辉无语问:“你到底是哪来的怪胎啊!”随手拉着人胳膊拽进去,让他站在屋子中间,霸气道:“脱!” 沈翼天看钟辉一眼,转身背对他,手指在衣服上四处摸索,终于找到奇怪的冰凉触感的扣子,费力地摸索半天将扣子解下来,又磕磕巴巴把衣服从身上剥下来。 钟辉看着这人像第一次穿衣服一样的笨拙样子,扶住额头,以免自己头痛到爆掉。 沈翼天脱下病号服,露出精瘦而有力的脊背,顿时警觉道:“陛下,在下的软甲呢?” 钟辉翻看手里的衣服,除了衣服裤子之外还真有一件软软的背心式马甲,是用很漂亮的银灰色丝绸制作的,厚厚的。他没好气递过去:“这什么东西,这么厚,不热死你。” 沈翼天边穿那件背心式马甲边说:“此乃皇上您赐我之冰蚕天甲,倒是不识得了,看来您真是病得不轻。” 钟辉:“……” 冷静,要冷静。钟辉一边想着,一边伸手直接在对方背上捶了一拳吼:“你他妈才病得不轻呢!” 小隔间里出来一个人,战战兢兢瞅着两人,顺着墙根儿溜走了。 沈翼天毫不在意钟辉的拳头,径自穿着衣服。 终于穿戴妥当,一身黑衣,马尾有些凌乱,他解下布条儿,手指梳理几下乌黑的长发,又用布条儿系住。 钟辉问:“你干嘛不用镜子?盲梳?” “镜子?陛下是指铜镜?此处何来铜镜?”沈翼天转身问,脸庞在黑衣映衬下越发苍白,薄唇凤目,倒是个长得不错的人物。 “铜镜你妹……那个不就是?”钟辉抓着人肩膀把他转向镜子的方向。 沈翼天不习惯地看着清晰至极的镜子,面瘫几秒,却又在看到身后苦着脸的钟辉时,眼神骤然变柔。 钟辉从镜子里看着对方,拧着眉头道:“长得这么好,偏偏脑子坏掉……上天真是不公平。” 沈翼天伸手摩挲着自己头上的纱布,一直看着镜中的钟辉。 钟辉拽着沈翼天衣服角自言自语:“这衣服在哪买的,真是超像古代那些刺客服啊……现在精神病也玩cosplay吗?” 他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来,随即皱眉:“忙一上午,饭都没吃……喂我说这个沈什么天,你能不能请我吃饭啊?算了看你这精神病样儿肯定没钱……那,那你要不要我请你吃饭啊?” “沈翼天。”沈翼天说完,停了一下又问:“吃饭……是用膳的意思?” “我草……你这脑子烧得真不轻……我送你回精神病院好了。”钟辉决定当机立断把这个社会潜在隐患送回安全地带。 “草民只想与陛下在一起,从此永不分离。”沈翼天转身,直视着钟辉的眼睛,黑眸深沉道。 “……手往哪放呢!跟我出去吃饭,吃完饭立刻送你走!”钟辉一巴掌把人放在腰间的手打掉,转身往外走。沈翼天亦步亦趋地跟上。 出了医院大门,来往人流对这一对奇特组合屡屡侧目,指指点点。 钟辉受不了了,拉着沈翼天闪进路边的必胜客。 钟辉拉开玻璃门进去,拽着沈翼天袖子,结果沈翼天还是没逃过一劫,砰一下撞在了玻璃门上。 围观群众:“……” 群众们不明真相地看着,钟辉回头傻愣一会儿,直接甩手进屋。 爷不伺候了! 沈翼天额头被撞出一块红红的痕迹,手指放在门上,用平时摸排机关的灵巧度摸索,终于明白,原来那个突出的奇怪把手状物是可以拉的。他小心翼翼拉开门,走进去,四下一扫,目光迅速锁定站在柜台前的钟辉。 他走上前,默默站在钟辉身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周围人对自己的怒目,完全不明所以。 “唉,这小伙子怎么插队呢?”尽管沈翼天的穿着打扮和周身散发的冰霜,足以吓退大部分想找茬的人,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不畏强权坚决维护正义的,于是某秃顶大叔拍拍沈翼天的肩膀规劝道。 沈翼天回身,面无表情伸手抓住大叔放在自己肩膀的手,略一使劲,大叔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啊,哎呀!疼!……你这人……哎哟……” 钟辉看着顶上的各色匹萨正在犯迷糊,就见周围所有服务员都睁大眼睛往自己身后看,他转身一看,顿时脑袋又是嗡的一声。 沈翼天正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看,沈翼天身后一个大叔手捂着手腕,正嗷嗷乱嚎,周围人围着大叔,怯怯的目光不断往沈翼天看过去。 饭也没吃成,两人又带着大叔进了刚刚出来的医院。 钟辉帮脱臼的大叔挂号开药包扎精神抚慰加上物质安抚,又破了许多块大洋,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虽然也算个富二代,但却从没浪费过钱,在国外的时候自己打工讨生活费,也深知赚钱不易。 今天这到底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啊! 钟辉越想越生气,尤其是看到身边某人一直面无表情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的时候,真觉得自己就像个川味火锅一样从头顶冒火气:“哎我说,你这人到底咋回事儿?能不惹事吗?惹了事能不要我给你擦屁股吗?咱俩啥关系啊你这么坑我呢?我不记得我前半辈子得罪过你啊?” “我们是恋人关系,虽然不为天下所承认,但彼此,早已许下山盟海誓。”沈翼天用那双亮亮的纯黑眸子深情地看着钟辉,钟辉的鸡皮疙瘩又争先恐后欢乐地往外冒。 “行,爷不管你了,爷现在和你分手行了吧?真不知道哪招惹来的你这号家伙……”钟辉转身就走上斑马线,把人扔在大街上不理了。 没走出两步,身后一阵汽车喇叭声。钟辉脑子又是嗡的一声转头看,沈翼天正从车行道上专门避开斑马线抄近路,从街道中间花坛跳过来,身姿矫健,搞得一众小车嗷嗷地按喇叭,整个街道都要沸腾了。 钟辉赶紧往马路对面跑,却还是被人一把抓住抱进怀里。 “不许分手。”沈翼天把脸埋在对方触感丝滑的衬衫上,嗅着人身上的清爽味道,声音闷闷道。 “……娘希匹!” 3、 钟辉踩着拖鞋在地板上来回踱步,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沙发上盘腿打坐的人。 沈翼天换了一套钟辉自己的t恤牛仔裤,两人身材差不多,看着挺合身,那张俊脸看起来更加英俊了,只是马尾长发和t恤上的超级玛丽图案有些违和。 把羊毛地毯送去洗真是太正确了,不然刚才那一堆警察大皮鞋过来踩几下肯定早就报废。 不过这人还真是执着,警察都来了还一脸冰霜地拉着自己不放。难道小爷长得这么惹同性恋喜欢?当初在牛津也没见这么受欢迎啊。 连警察都治不了,看来只能先冷静一下,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钟辉继续踱步,一只手神经质地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眉头皱的能夹张纸。 沙发上的人终于动了,做了个专业的收功姿势,睁开眼睛,锁定钟辉来来回回的身影。 钟辉见他醒了,随手搬个圆凳,啪地往木地板上一放,自己坐上去,狠狠盯着沈翼天看个不停。 沈翼天被他恶狠狠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道:“陛下……在看什么?” 钟辉用眼神狠狠剜他几下,道:“我在看傻×!” 沈翼天不明所以问:“傻×是何物?” 钟辉道:“就是你,以后你就叫这个了。” 沈翼天眼睛骤然亮起来,微微一笑道:“多谢陛下赐名。” 钟辉稍稍愣住,觉得坑这么老实的孩子心里略有些不自在,便咳嗽一声,大爷状靠坐在凳子上道:“说,你什么来头?” 沈翼天眼神里带了一丝落寞:“陛下果真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钟辉笑道:“呵呵,当然记得,你不就是大明湖畔的容嬷嬷么呵呵呵。好吧我开玩笑的,你到底是谁?” 沈翼天娓娓道来:“我是沈翼天,是瑾朝非神教四大长老之一,也是曾经与陛下发过誓同生共死的人……而且陛下您早与我有了夫妻之实,我背弃师父的养育之恩,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既然我们再次相遇,您无论如何惩罚我都好,万望不要让我离开您了……” 沈翼天说到后来,嗓子都有些哽咽,便闭口不言。 钟辉张着嘴巴石化在凳子上。 满房间只有时钟慢慢走动的声音,沈翼天的目光恍如实物,缠绵在钟辉身上。 钟辉伸出手,把掉到地上的下巴合上,艰难地眨了眨眼,道:“所以说,我觉得你这样还是先去看个心理医生比较好,这得是多严重的幻想症。等等我给我朋友打电话,以后病好了不用谢我。”他开始手忙脚乱地拿出电话翻通讯录。 沈翼天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动作,道:“陛下,您的左耳后有三枚红痣,我可说对?” 钟辉打电话的手僵住,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耳后,从没觉得那三枚红痣的存在感像此时一般爆表。 沈翼天伸出手,抓住钟辉的手腕,英俊的脸庞慢慢凑近,一边声音魅惑地开口:“辉耀……” 钟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凑近,然后,另一只举着电话的手伸过来,狠狠砸在沈翼天的脑袋上,疼得后者痛呼一声倒进了沙发。 钟辉收起被砸成三片的手机,斜睨沈翼天一眼,不屑道:“老虎不发威当我哈喽kitty啊。” 沈翼天调整一下坐姿,低眉顺目道:“草民罪该万死。” 钟辉:“万死倒不至于,不过我现在该怎么安置你呢……公司刚才就在找我,没办法,只好……拿出我的杀手锏!” 片刻后。 钟辉一脸畅快地出门了,扔下正在沙发上抱着平板切水果切得不亦乐乎的沈翼天。 路上,钟辉思前想后,还是给方岚挂了个电话,想解释一下她见到的事情。方岚态度还算冷静,解释了半天,方岚终于同意暂时维持婚约,不过还得看钟辉的表现。 挂了电话,钟辉叹口气,开车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敲打。 公司里事情堆成山,秘书一看到钟辉,直接把他劫持到会议室开了四个小时的会。公司最近的几个项目运转都很顺利,电影电视剧投资唱片几大块都有新动作,钟辉光签各种文件都到手软。 好不容易结束工作,钟辉火急火燎往家赶,一边向诸天神佛虔诚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到了家,一眼看见房子还在,没被炸掉或者烧掉或者拆成碎片,钟辉感激地松了一口气。 放好车,拿出钥匙,开门,钟辉小心翼翼地往屋里看了一眼。 门被砰地一声重新关上,钟辉摸摸胸口,抖着手从怀里掏出烟,打火机打了半天才点着火。抽了口烟,钟辉脑子里稍微冷静了一点。 下一秒,大门一下子被撞开,屋里一道黑影扑出来,一把将钟辉嘴里的烟拿出来扔到一边,抱着钟辉滚到门口的草地上。 钟辉:“……” 沈翼天搂着钟辉,眼里着急得都要冒火:“怎么样?怎么样?辉耀,有没有伤着?有没有伤着?” 钟辉:“……” 钟辉一把挥开沈翼天的手,爬起来拍拍土,忍住踹沈翼天一脚的冲动,往屋里走。 回到那个一片狼藉的家里,钟辉把沙发上的液晶电视屏幕碎片一把扫到地上,镇定地坐下。 沈翼天自知惹祸,坐到折了一条腿的圆凳上,看着断成两截的玻璃茶几。 钟辉掏出烟,继续抽。 沈翼天踌躇道:“陛下……你嘴里还在着火?” 钟辉:“……”感情刚才你以为我着火了啊。 钟辉考虑半天,决定明天把人送去精神病院,在屋子没打扫好之前今晚只能去住宾馆。 主意已定,钟辉朝沈翼天勾勾手指:“过来。” 沈翼天站起来走到钟辉身边,弯腰道:“怎么?” 钟辉内心咬牙切齿,面上微微一笑道:“跟我走。” 沈翼天被他一瞬间饱含深意的笑容电晕,乖乖跟着走,乖乖坐进车内,乖乖一声不吭地到了宾馆开了房间。 钟辉走进双人房,随便躺上其中一张床,感慨道:“劳资回国第一次住宾馆居然是跟个男的!次奥!” 沈翼天看着钟辉四肢大敞地躺在床上,眼神又黑沉几分,拘谨地站在一边,盯着地毯道:“陛下,今日之事,草民罪该万死。” 钟辉闷着一肚子气也没办法对一个已经道歉的人发,只好道:“嗯,知道错就好。” 沈翼天又道:“不知陛下与草民同处一室,是否是要草民侍寝的意思?” 钟辉一口老血毫不留情地喷了一地。 于是沈翼天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钟辉飞一样跑走,摸摸头,完全不懂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钟辉跑到楼下,火烧屁股地要了另一间单人房,离着沈翼天好几个楼层,越远越好,并且直接在前台查了本市精神病院的电话,存在通讯录第一个,打算第二天立刻打电话把这尊大神请走。 到了房间,钟辉凝神细听半晌,确定没有人追过来,便翻个白眼,精疲力尽地往床上一倒。 一夜无话,钟辉睡得很香,今天也实在是累了。 第二天一早,钟辉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事物就是一张英俊的脸庞。 他愣了一秒钟,随即大喊出来:“啊啊啊啊!鬼啊!” 沈翼天无辜地眨眨眼睛:“陛下,是我啊。” 钟辉从床上跳起来,惊悚至极地看着床头杵着的沈翼天道:“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沈翼天无奈道:“从窗户。” 钟辉回头一看,原本是窗户的地方现在只剩了个白亮亮的大洞,顿觉自己脑袋嗡嗡地响。 钟辉转头大吼:“你他妈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房啊!还有那个窗户是怎么回事!” 沈翼天道:“陛下的气息我非常熟悉,找到陛下不成问题,窗户是草民技艺不精,其锁诡异,材质又坚固异常,无奈只得将之拆下,打扰到您休息了吗?” 钟辉:“……卧槽!防盗窗不坚固才会出问题啊!” 这是超级强力自带技能无敌牛皮糖啊! 钟辉大吼:“给我站在原地不要动!” 沈翼天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钟辉拿出手机,手忙脚乱翻通讯录,还没来得及打出去就被手机震动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 接了电话,周秘书独特的尖细嗓音从听筒里蹿出来:“钟总!出事了!柳成诗出事了!” 钟辉揉揉被刺得发疼的耳朵,心道总有一天要把这个周秘书给开了。他皱着眉头,瞟沈翼天一眼,道:“他又怎么了?” 周秘书:“电话里说不清楚,钟总您赶快过来!” 钟辉揉着太阳穴,再看沈翼天一眼,叹口气道:“好吧,我马上过来。” 就把这家伙带去公司一会儿,处理完事情立马送去精神病院妥妥的! 于是沈翼天被钟辉拉着气鼓鼓付完窗户的赔款,塞进车里又拉到了公司大楼前。 尚易娱乐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办公楼非常具有前卫气息,内部更是结构复杂五光十色。沈翼天跟着钟辉走着,暗自将目所能及的地方用堪比照相机的精密眼睛扫过,全都记下来。这是他做杀手的习惯,到了一个陌生地方,首要任务就是摸清这个地方的地理结构,以备随时撤退。 钟辉风风火火地冲进总经理办公室,周秘书随后跟进去,道:“柳成诗罢演了Stefan Perfume的广告,现在已经回了自己家了。” 钟辉一拳砸在桌子上,两天来的不痛快全都被可怜的高级红木桌子承受了。 钟辉觉得自己都要怒发冲冠了。这个柳成诗,除了给公司找不痛快还干过什么!仗着自己是影帝,连好不容易拉来的国际大型广告都敢罢演?自己这总经理做得,家里噼里啪啦不速之客上门,公司里摇钱树居然跑路,商量好了一起来坑我么! 4、 站在门外的沈翼天听到屋里的动静,手放在门上想冲进去看看,想起钟辉进门前“不许进来!”的吩咐,又忍住,抱起双臂站在门口等着。 不远处,一伙人吵吵嚷嚷地冲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外国男人,一头金发,腆着啤酒肚,用英语跟旁边的人语气激动地说着什么。旁边的几个人一脸赔笑,点头哈腰,想劝又不敢劝的苦着脸跟着跑。 一行人跑到沈翼天面前,沈翼天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们一眼:嗯,一个长着奇怪毛发的男人领着一群奇装异服者,进去肯定会打扰到陛下。 外国男人正气愤地冲身后一直赔礼道歉的瘦高个道:“你们的总经理呢!我要见他!”一边伸手就要拉门把手。 众人还没看清楚,就见沈翼天嘴角微微一勾,伸出一只手,轻轻推了那外国男人一下。 外国男人肥胖的身子立刻呈平移状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众人:“=口=!!” 周秘书此时正好推门出来,见状立刻像玩具盒里的小丑一样又大喊着蹦回门里:“钟总又出事了!马丁导演被人打了!” 钟辉:“……告诉我最近的河在哪里我要去跳。” 外国男人在地上挣扎着,众人愣过几秒,立刻上去七手八脚把人扶起来,一边忙不迭地赔不是。 钟辉从办公室出来,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迎上前去:“马丁大导演,实在不好意思!这个人是我们公司的临时工,不认识您,请您千万不要生气!您去那边休息一下?” 马丁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挺挺啤酒肚,看向一头雾水的沈翼天,问钟辉道:“这位先生是谁?” 钟辉继续赔笑:“哎呀您不要跟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他只是临时工……您身体没有不舒服么?崔明亮,赶快扶马丁先生去休息,我稍后过去。” 马丁身后的瘦条儿苦脸男立时上前,点头哈腰地扶着马丁走了。马丁一边迈步,一边盯着沈翼天看个不停,末了还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钟辉一直微笑着看着马丁消失在走廊尽头,笑容立刻消失,转身,一脸火山爆发前的平静,一步步朝沈翼天走过去。 周秘书见状早就溜了,沈翼天看着钟辉表情不善,当机立断单膝跪地,低头道:“草民罪该万死!” 钟辉:“……你给我起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和谐社会主义的红旗下居然还搞这么封建的玩意儿? 沈翼天依言站起:“陛下不要气坏了身子。” 钟辉气得满脸涨红,指着沈翼天鼻子大骂:“靠!你还知道生气不好啊!那你他妈能别做这么多让人往死了生气的事行么!就一上午你都忍不了了是么!我马上把你送去精神病院你信不信!” 沈翼天低眉顺目地任他骂着,听到“送”字,立时抬起头,眼中神色哀戚:“陛下,求您别再让我离开您了……” 钟辉怒道:“不行!你不离开我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翼天眸中霎时黑色浓重,硬朗的面容蒙上阴影,声音略微颤抖,道:“陛下……如果您厌了,草民不再出现在您的视线之内也可……只求您,让草民跟着您,保护您,不要赶我走……” 沈翼天此时神色哀伤而绝望,完全不复平时的冰山表情,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钟辉握着的双拳松开又握紧,皱着眉头张着嘴巴,看着面前人可怜兮兮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小爷迟早要吃心软的亏!” 后来,钟辉每每想到这一句话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一语成谶啊! 钟辉交代了一下,带着沈翼天来给马丁导演赔罪。马丁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旁边围着好几个人,都赔着笑脸。马丁倒是一脸坦然,似乎也不生气了,反而一直拉着人问东问西。看到钟辉带着沈翼天过来,公司广告部总监立刻围上来,低声对钟辉道:“马丁导演问了半天你身后那人的事了,那人谁?新演员?” 钟辉摆摆手,绕过人群,上前对马丁赔笑道:“刚才实在是对不住,我带了他来专门向您赔礼道歉的。” 沈翼天被钟辉捅了一下,便低头道:“抱歉。” 马丁满脸笑意地打量着沈翼天,也不说话。 钟辉只得强笑道:“我呢也代表柳成诗的行为向您道歉!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您要是愿意跟我公司重新谈谈合作,我也绝无二话的!” 话这么说出口,钟辉其实已经打算放弃这个广告了。 马丁却挺温和地笑了,道:“钟总经理,我并不想跟您重新谈,我只想换个演员。” 钟辉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忙笑道:“那是自然,我公司有许多不亚于柳成诗水平的演员,您随便选中那个都可以!崔明亮,拿艺人花名册给马丁导演看!” 马丁摆摆手打断钟辉的话,笑着朝钟辉身后一指道:“就他了,可以吗?” 钟辉回头一看,马丁的手直直指向沈翼天。 钟辉:“=口=!!” 沈翼天:“=.=??” 钟辉僵硬地转回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对马丁道:“马丁导演……您看……换个人行不?这个人不是我们公司的……” 开玩笑,让一个神经病去演我的国际大广告?世界末日还没来公司还不想倒闭呢! 马丁笑得意味深长道:“刚才你不是还说他是临时工么?那也是公司一员嘛。” 钟辉心道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砸了个大花出来。 钟辉继续据理力争:“可是,可他是做清洁的临时工,不懂演艺啊……” 马丁笑道:“我看中的就是他浑然天成的气质,像你们中国古代的大侠,跟我的广告主题完全吻合。” 两人的对话一直是用英语说的,沈翼天完全听不懂,索性就沉默地站在钟辉身后寸步不离,眼神不时温柔地看着钟辉的侧脸。 钟辉道:“马丁导演您真是说笑了,他真的什么都不会……您看还是选别的演员吧?”他真的什么都不会!钟辉内心血泪控诉脸。 马丁眉角挑高,似乎不高兴了,道:“要是他不演,那我们就没什么合作可言了!钟总经理,这对他,对你们公司,都是难得的机会,你就这么放弃吗?” 钟辉为难地咬着下唇,回道:“那我跟他商量一下,公司会尊重他本人的意愿。” 马丁点点头,拿过文件夹递给钟辉道:“这是剧本和广告合约,请他先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直接签约吧。” 钟辉接过剧本,转头拉过沈翼天匆忙拽到角落里,两人头凑头道:“姓沈的,那个外国老头想让你演广告,你来不来?” 沈翼天:“广告是何物?” 钟辉:“呃……就是……跟你穿那身衣服玩cosplay一样,角色扮演。” 沈翼天:“科斯布雷?角色扮演?何物?” 钟辉:“……总之就是让你演一个另外的人……算了吧看你这样子也不行还是推了等着挨骂吧……” 沈翼天拉住要走开的钟辉的胳膊,微笑道:“要草民装扮何人?陛下您忘了,您以前出宫都是谁帮您骗过守卫的?” 钟辉:“啊咧?” 沈翼天拉着钟辉走过来,冲着马丁一个抱拳,武侠范儿十足地道:“敢问诸位,要让在下如何装扮?” 众人:“=口=!!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钟辉的胳膊被沈翼天抓着,站在他身后,觉得这次一头雾水的是自己了。 他翻开剧本看了一下,顿时头顶一个炸雷劈下来,雷得自己外焦里嫩。 外国香水果然不一样!进军中国市场,连广告都给弄成武侠范儿的!怪不得看上这个沈大侠了!可是一个跑来拍香水广告的大侠违和感不会太强吗! 钟辉把合约扔给沈翼天,让他签字。沈翼天用奇怪的手势捏着钢笔,一头雾水地摆弄那份合约,钟辉看得头大:“喂你拿反了!” 沈翼天忙把合约横过来,依旧一头雾水。钟辉怒,一把把合约抽过来放好,指着上面道:“就这,签你名字!你不会不认识字吧?” 沈翼天:“陛下,在下确实不认识这些奇怪的文字。” 钟辉:“……” 沈翼天:“还有,在下手里的这根棍子有什么作用吗?” 钟辉:“……” 最终,沈翼天用握毛笔的姿势捏着钢笔,在合约上签了个鬼画符一样的草书名字。 总之,沈翼天当天上午马上进入摄影棚,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演员就位。 钟辉无比坚信沈翼天这一进棚子不惹麻烦是不可能的,这家伙又只听自己的话,便也跟着过来,对沈翼天千叮咛万嘱咐,跟着进了化妆间。 沈翼天一坐进化妆间,化妆师立刻喜出望外,伸着手在他脸庞周围比划来比划去,一边兴奋地围着人转圈一边感慨:“哦买噶的,如此完美的五官,如此硬朗的身材,哦买噶的,上帝,您造出柳成诗的时候我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更,更……” 钟辉:“更无耻更恶毒更搅屎棍的人是吧?” 化妆师:“啊?” 钟辉恶狠狠地道:“我什么都没说,啊什么啊,再啊炒了你!快给我化!” 沈翼天一见钟辉生气,立刻伸手并指成剑,放在化妆师喉头上,道:“快!”虽然完全不知道快什么。 化妆师被沈翼天一身的煞气吓得一动不敢动,哭丧脸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是来哪出?您这入戏也忒深了吧?还有啊钟总,我不是你们公司的,我是投资方聘过来的随组人员……” 钟辉看着化妆师战战兢兢地给沈翼天化妆,觉得自己跟沈翼天就跟日本鬼子和狗腿子一样欺压百姓,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绷了一上午的脸色终于稍有缓和。 沈翼天正被一个满身奇怪香味的人摸脸涂东西搞得很烦躁,见钟辉笑,便也稍稍宽心,把已经放在化妆师身后的手收回来,决定稍后处置这个奇怪的人,现在以钟辉的吩咐要紧。 化妆师全然不知自己刚才无声地捡回一条命,赞叹着给沈翼天上完妆,又递给他衣服示意他去更衣室换。 沈翼天在更衣室呆了很久,久得钟辉趴在化妆台上睡了个小觉,一抬头,就看到沈翼天从更衣室出来的样子,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这人一身墨色长衣,汉代服饰风格,袍袖绣着暗红色巽龙纹图案,头发依旧用黑布条扎着马尾,化妆后的脸庞更加深邃立体,配上腰间一柄暗金色长剑,如同金庸笔下江湖中的隐士高人,恰从山中行来,带着一身的爽冽与清新。 钟辉满意地点着头,把剧本递给沈翼天:“看看吧,大侠,待会儿好好演。” 沈翼天接过剧本,笨拙地翻开,看了半天,还给钟辉,真诚地看着钟辉的眼睛道:“陛下,对不起,草民真的不认识这些文字。” 钟辉:“……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5、 身为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崔明亮有个外号叫催命鬼。 而沈翼天也曾经有个外号,叫冷面死神。 于是小鬼见了大神,只有挠着墙哭的份儿。 此时,这个冷面死神正坐在小凳子上,穿着一身华丽的戏服,冷若冰霜地盯着崔明亮。 崔明亮暗自咽了口唾沫,望望刚才钟辉消失的方向,赔笑过来道:“钟总让我给你解释一下这个剧本。” 沈翼天看不到钟辉就开始觉得烦躁,一个眼刀飞过去,示意崔明亮快点。 崔明亮觉得自己咽唾沫的声音大得出奇,舔舔嘴唇狗腿道:“这个剧本是这样的,讲的是一个古代大侠和一个女子在林中打斗,女子和大侠擦身而过的瞬间,大侠闻到女子使用的香水,顿时被征服了,将剑扔在地上抱住了女子。突出的是这个香水的作用效果之神奇,全程有画外音和特效,你不用说什么话,就随便做几个动作,表情稍微夸张点就可以。” 沈翼天眼中精光大盛,道:“一个剑客,怎可随意将剑弃之于地?再者,女子体香而已,怎可扰乱高手的功夫?” 崔明亮继续咽唾沫,挣扎出一句话:“也许这个……剑客,不是高手?” 沈翼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得极其高贵冷艳:“在下只会扮高手。” 崔明亮:“……” 靠之!见过大牌的没见过大牌得这么二的! 腹诽归腹诽,崔明亮脸上还是笑开了一朵花儿来:“你……贵姓?” 沈翼天也不谦虚,只道:“沈翼天。哦对了,陛下还赐名我傻X。” 崔明亮处变不惊,笑得更灿烂道:“傻先……呃,沈先生啊,你看啊,导演就在那边,你去跟他还有动指大哥商量一下动作呗?” 沈翼天转脸看人,站起来往动作指导和导演那边走去,崔明亮满意地搓搓手,回身出门上了个厕所。 等他回来一看,下巴都掉地上了。只见沈翼天单手掐着动指的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动指三十多岁的人了,被憋得满面通红,马丁正在一旁一脸茫然。 崔明亮再咽口唾沫,跑上前,拉着沈翼天胳膊把动指大哥放下来,凑过去问:“怎么回事?怎么这就打起来了?” 沈翼天不屑地哼一声:“此等宵小鼠辈也妄图跟我动手!” 崔明亮扶额:“我的大爷唉!这是动作指导!他只是想跟你切磋一下看你动作怎么样!而已!” 动作指导在一旁虚弱地喊出一句:“他的动作,我指导不了!” 沈翼天挑挑眉毛,回头看崔明亮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看到了吧?” 崔明亮顾不上沈翼天,早就冲过去跟马丁导演解释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马丁导演慢慢明白,坐到摄像机镜头后面示意:开录! 一身黑色衣服挽着头发的漂亮女演员已经就位,这是在摄影棚里,只有绿色背景墙和白色地板,沈翼天皱眉,对于剧本中说的在林中打斗换成在屋里而感到费解,但他一向只做不问,便威风凛凛地站上地板,场务在身边给他吊威亚绳子,他对对面的女子一个抱拳道:“承让了。” 女子:“??” 马丁导演一声令下,女子摆出姿势,威亚吊着,两个人都升上半空。女子一脸冷面美人的模样朝沈翼天冲过去,沈翼天淡然地伸手,横肘挡住女子手里的剑,另一手往女子脖颈轻轻一拍,女子“砰”一下掉到了地上,还好地上铺了气垫。 众人:“……” 沈翼天泰然自若地从空中下来,站在女子身边,把人扶起来。女子摔得头晕,脸皱成包子,愤愤地对导演撒娇:“导~演~你看他!” 沈翼天面无表情地看看崔明亮,很奇怪为什么后者一直用手捂着脸,是不舒服吗? 马丁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神,非但没有如崔明亮所料那样大发雷霆,反而两眼放光,对沈翼天竖起大拇指道:“毫空腹!” 崔明亮翻译:“导演说你好功夫。” 沈翼天抱拳:“承让。” 苦逼脸的动指大哥还是被拉了出来,崔明亮看着两个人比划了半天的动作,不禁长叹:钟总啊,您这可扔了个大烫手山芋给我啊!求涨工资! 沈翼天其实非常聪明,动指将动作大致讲解了一遍,他便恍然大悟:“早知让在下如此,在下便不会速战速决了。另外,在下想问你们一直在说的‘广告’一词,是什么特别的招数吗?” 众人:“……” 接下来的拍摄便顺利多了,沈翼天动作都是一次过,标准得让动指连连赞叹,而马丁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这家伙,面对美女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尤其是最后温柔抱住香水女子的动作,那表情就跟抱一根木桩差不多。 崔明亮不放心副导的水平,替马丁给沈翼天讲了半天,让他要温柔,要想象抱住自己的爱人那样抱着女子,表情要做得夸张一点。 沈翼天莫名其妙:“我都抛弃男女大防抱了她了,还要怎么样?” 崔明亮:“……你谈过恋爱没?要像抱老婆一样抱她!你把她的脸想象成你老婆不就得了,反正女人的身材都差不多。” 沈翼天瞅一眼香水女子,想象把钟辉的脑袋安到她身上,顿时好笑,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脸庞轮廓都显得柔和了。 崔明亮咂舌,手掌一拍道:“行,就是这个表情!” 沈翼天回神,道:“可我的爱人是男的。” 崔明亮心道这人冷笑话讲得真是不分场合:“……那你忽略她的胸。” 沈翼天一旦想明白,拍摄就快得多了,质量飞速提高。一整天的拍摄下来,圆满完工,马丁十分满意,众人松了口气收工,剩下就是后期剪辑加特效的事儿了。 马丁导演问了沈翼天的名字,竖着大拇指跟下班前来巡视的钟辉一阵称赞,称他一定要把沈翼天收入麾下,这小子一点就透,前途无量啊! 钟辉笑得十分热情而得体,一边内心腹诽:我看我收了他我才前途无亮呢。 送走了马丁,钟辉松了口气,一转身,沈翼天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柔情似水,感情似乎要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溢出来,钟辉全身恶寒。这种眼神,他一般只在女人身上见到,还都是打了折扣的,哪有这位爷这么浓烈,简直跳楼大甩卖不甜不要钱。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崔明亮从门里急匆匆走出来,把参加广告拍摄的可怜武指大哥送上车,沈翼天还礼貌地跟武指抱拳告别。崔明亮回头看到钟辉,一把把人拉过来,凑一块耳语道:“这个沈翼天你打算签几年?” 钟辉咬牙切齿:“我打算立刻送他去精神病院!” 崔明亮皱眉,苦瓜脸显得更苦了:“这么好一个未来摇钱树你就这么连根拔了?我承认他是有点神经病,但是这人演技,长相,智商,啊,哪一样不是奔着柳成诗的水平去的?” 钟辉考虑了一下,权半天,道:“可我觉得把他放在外面会对社会和谐造成一定程度的危害。” 崔明亮:“他挺聪明挺懂事的,你好好跟他说,我觉得他只是妄想症,又不是狂躁症。” 钟辉痛心疾首:“你不知道,他除了妄想症,起码还有强迫症、失忆症、表演型人格分裂和跟踪狂等等症状。” 崔明亮:“那我们找个人一直看着他就好了嘛。” 钟辉桃花大眼一眨,脸上立刻带了诡异的笑容道:“崔兄,这件革命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签了他,你来当他的经纪人,怎么样?” 崔明亮的苦瓜脸顿时皱起来:“……钟总,我一颗红心向太阳,一切以公司利益为首要考虑,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钟总!” 钟辉挑着眉,斜眼似笑非笑地看他:“加工资。” 崔明亮迅速地:“我干!” 沈翼天一直沉默地站在钟辉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柔软的眼神带着宽容,想到以前他跟钟离出宫游玩,为了避嫌,他从来都是站在钟离身后,默默守着他,用眼神温柔地爱抚他。 他喜欢看到钟离回过头来,眼神闪亮的样子,仿佛漫天的阳光都融在那人身上,让他几欲顶礼膜拜。 那时候钟离还是太子,待他被师傅强迫着苦修一年后出关,钟离已经成为皇帝,君临天下,曾经单纯的笑脸变得威严沉着,只是在看见他的时候,眼神依旧闪亮得如同金乌。 沈翼天心想,只要能站在他身后守着他,就幸福得像梦境了,不是吗? 钟辉回头,带着跟崔明亮谈完话的满意笑容,沈翼天刹那间哽住了喉咙,喃喃呼唤:“钟离……” 落日的余晖照在公司的玻璃幕墙上,光辉闪耀,在钟辉身后勾勒出一层金边,钟辉微笑着,眼神闪亮,一如记忆里的模样。 沈翼天的胸口猛然被澎湃的感情涨满,猛地伸手紧紧握住了钟辉的手,向前一步,细细地看他。 直到这个时候,沈翼天才确定,他真的,再次活了过来,并且真的再次遇到了他的钟离,他的君主和帝王。 而这一次,他绝不放手。 6、 沈翼天这正深情陶醉呢,钟辉的脸色已经黑成食堂大厨炒菜的锅底,跆拳道黑带的水平不是盖的,抬手一肘砸到沈翼天背部脊椎位置,顿时让毫无防备的后者一阵酥麻,全身筋骨发软,狼狈地松开手。 钟辉黑着脸,眯着眼,一字一句道:“别碰我,老子是直男。” 沈翼天上下打量钟辉,诧异道:“陛下确实长的很直。” 钟辉:“……” 钟辉一扭头,走向停车场。沈翼天亦步亦趋地跟着,把崔明亮晾在那里。崔明亮认命地回公司加班,着手签约事宜。 钟辉穿着银灰色西装的身影瘦削修长,在夕阳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步子迈得又快又急,绕过精光闪亮的公司侧面墙壁,闪进地下停车场里。他的司机平日里只负责他上班时间的公事接送,这也是钟辉规定的,回家他都是自己开车回。 两人一前一后,钟辉走到他那辆黑色奔驰面前,打开车门,坐进去,插钥匙,点火。 沈翼天被车的轰鸣声吓了一跳,猛地往旁边跳开。钟辉坐在车里,开着车门,抬眼看了眼蹦远了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看他的沈翼天。 钟辉下巴一抬,傲慢地:“还不进来?” 沈翼天如蒙大赦,迅速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坐进车内。钟辉拿一片绿箭嚼着,直视前方,开车。 暮色四合,城市的车流如同闪光的河在公路上流淌,各式各样的大楼从车窗外闪过,沈翼天看得目不暇接,暗暗警醒地想着,以后在这里做活儿应该会很难找地方隐蔽。 不过自从自己醒来,还没见到以前的暗号,暂时不用踩点才对。沈翼天转过头,专注而贪婪地盯着他的皇帝陛下。 钟辉正在等红灯,漫不经心地嚼着绿箭,桃花眼在慢慢黑暗的天光里懒懒地眯起,下巴光滑,脖颈修直,喉结一上一下。沈翼天看着看着,暗暗吞了口口水。皇帝陛下和以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看着年纪略长了些,更为成熟英俊了……并且,还多了说不清的一种感觉,让人更是欲罢不能…… 钟辉其实长得很正直,但盖不住含着金汤匙出生带来的一股贵气和痞气,整个人精致而不过分张扬,是十分耐看的男人。 沈翼天问道:“陛下……我们这是去哪里?” 钟辉:“回我家,把事情说清楚。” 沈翼天顿时觉得世界都亮了,他的皇帝陛下毕竟还是没有抛弃他! 钟辉的小别墅经过沈翼天的荼毒,大件家具基本都被毁完了,房间被打扫干净,一进门钟辉就觉得空荡荡的。 沈翼天跟着进屋,局促地站在房门口:“陛下,在下想问……茅房在何处?” 钟辉皱着眉头指指里面,猛想起沈翼天的战绩,叹口气拉着人往屋子里面走,推开洗手间的门,掀开马桶盖道:“就这。裤子会脱么?” 沈翼天皱眉想了想,衣服是在钟辉的指导下换上的,当时他记住了全部步骤,便道:“……应该会。” 钟辉边往外走边说:“快点,出来有话说。” 没走出两步,后面传来“砰”的一声。钟辉眼睛一眯,双手握拳压制心中想冲进去揍死人的冲动,忍到沈翼天出来。 沈翼天低着头唯唯诺诺道:“陛下,抱歉,我好像把您的马桶弄坏了……” 钟辉点点头,深呼吸,面无表情地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手指利索地在上面敲下一行字“赔偿物品清单”。 沈翼天站在一边,看着钟辉修长白嫩的手指,又暗暗吞了口口水。 钟辉噼里啪啦打完字,屏幕转过来给沈翼天看,指着一一解释道:“茶几,八千;液晶电视,三万;水晶鱼缸……住宿费,两晚上,两千。” 讲完,两人都停了半晌,钟辉抬眼看沈翼天,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来。 沈翼天思考许久,道:“也就是说,我需要给您一共十二万七千三百二十六两白银?” 钟辉:“……不是,是人民币。我越来越相信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了……总之呢,你如果不想让我把你告进派出所,就想办法给我赚钱还上这些。我这里正好有一个赚钱的办法,就是你签约进我公司,给我拍电影赚钱。当然,你这次拍广告的钱也最好直接还给我。” 沈翼天毫不犹豫:“好。只要跟着您,让在下做任何事都可以。” 钟辉:“……” 他本来是想拿这个逼沈翼天签约,生怕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临门一脚不签了,却没想到这家伙对自己这么言听计从,顿时有点自恋:小爷就知道爷这样的人想做什么做不成,小小的一个精神病患者我还能搞不定!一自恋,钟辉人就显得温和许多,懒懒地仰着头,抬手一指道:“那你今晚睡那边客房,明天跟我去公司,安排员工宿舍给你住。” 沈翼天别的没大听明白,最后一句倒懂了,正要焦急地开口问,话到临头又在舌尖转了个圈儿,灵机一动道:“陛下若想让我跟您……签约,我也有一个要求,不知可否一讲?” 钟辉:“什么要求?” 沈翼天轮廓刚硬的脸庞微微软化,嘴角轻轻勾着道:“在下只要求住在您家里,能随时保护您,我才能安心为您做事。” 钟辉:“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染大红了是吧?不行!” 沈翼天:“那在下就只得拒绝您的要求,然后每日自行跟随您,确保您的安全。” 钟辉:“……小心我把您告进派出所!” 沈翼天:“何为派出所?” 钟辉:“……”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死皮赖脸还带威胁的,最终钟辉还是妥协了,自己一个人住这个小别墅也确实有点大,而且看着沈翼天这家伙放外边去,肯定会把员工宿舍搅得不得安宁,还是放在自己家里为好。至于这家伙对自己存有的不正当心思……小爷会怕他?笑话!当初在牛津三百斤两米高的黑人小爷都打得过! 沈翼天嘴角挂着淡淡的满足笑容,坐在沙发脚的小凳子上看着人。钟辉叫了两份外卖,打开笔记本挡住那人看向他的炽热视线,悠然自得地上起了网。 不知道是谁家消息这么灵通,已经把柳成诗罢演广告的消息放了出来,一张照片上柳成诗戴着鸭舌帽,由经纪人和助理挡着人群,脸色不善。各种大字标题猜测着他罢演的原因,有说是感情受挫的,有说最近他新剧宣传效果不好的,还有说跟公司谈不拢了要跳槽的……五花八门。 钟辉沉着脸,放下笔记本站起身,去未遭沈翼天荼毒的书房,打开台式电脑,登上公司内部网络查看邮件。秘书发来一份文件,提醒他明天跟导演严鹤的会面。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处理完公事,钟辉订的海鲜披萨也到了,两人默不作声地吃完饭,钟辉去洗澡。 他今天这心情真是不怎么样,正在宽大的浴缸里琢磨着怎么收拾那个柳成诗呢,这边沈翼天站在磨砂玻璃浴室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眼直愣愣地瞪着玻璃后影影绰绰的人影,耳朵被动地接收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惊讶的同时,身体又不由得发热。 陛下洗浴为何……不遮挡着呢……这个世界的人这么……坦荡吗?那待会儿……我不是也得直接洗给陛下看…… 沈翼天面无表情地脸红了。 钟辉洗完澡裹着大睡袍出来,一手擦着头发,眼睫毛还挂着水珠,朝人一抬眼皮道:“进去。” 沈翼天怀揣着无比兴奋激动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走进浴室,探究地看着光滑的浴缸和水龙头,又不敢伸手去碰。 钟辉走进来,站在沈翼天身边,毛绒的浅蓝色睡衣外套无意中碰到沈翼天的胳膊,让沈翼天全身一个激灵,瞬间血液冲向脑顶。 紧接着,钟辉毫无预警地打开淋浴喷头,兜头的温水哗啦啦直扑而下,把沈翼天那点儿小心思全浇了个透心凉! 沈翼天在雨帘中呆立着,开口想说话,一下子吸了一口水,赶忙退出喷头的攻击范围:“咳咳,陛下你这是……” 钟辉被这人手足无措的模样逗乐,嘴角往右边斜斜一挑,笑得很痞:“先给你试试水温啊。衣服脱了扔在那边,”指洗衣机,“换的衣服在那边,”指架子上搭的一件睡衣,“快洗,洗完睡觉。” 沈翼天英俊的脸庞又焕发出光芒:“是!” 钟辉耸肩,出门,回自己房里,懒得管这家伙。他打开平板想查查电视沙发什么的怎么订,网页刚刷了两三张,房门轻轻被推开了。 钟辉大喇喇地靠在床头,浅蓝色睡衣滑到膝盖两边,露出修长的小腿,手里拿着平板,抬头,惊愕地盯着门口的人。 沈翼天一身嫩黄色长袍睡衣,长发湿润着披散在背上,双眼放射出激动的光芒,脸颊带着紧张温润的红晕,直直盯着钟辉,一步步往床边走过来。 沈翼天边走边道:“陛下,草民遵守您的旨意,来为您侍寝了……” 钟辉:“……” 叮铃——哐当! “尼玛,小爷让你侍寝了吗!思维不要太发散行吗你!滚蛋!” 钟辉卧室里的水晶烟灰缸又阵亡了。 7、 沈翼天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额头破着皮,面无表情的在崔明亮递给自己的合同上签了鬼画符,跟着崔明亮来到公司的新人培训班。 尚易娱乐的艺人经纪部分其实不是他们的重点业务,一个阶段的新人也不是很多,沈翼天进屋,随便扫了一眼,确认这里没有高手,便走向墙角凳子上坐下开始出神。 他回想着早上出门时钟辉的表情,沉着脸,漂亮的桃花大眼半睁半闭,嘴唇紧紧抿着,不跟他说一句话,还买邪恶的圆球状的,叫什么汉堡的东西给他吃,不等他咬一口就让他上车,一路开到公司。钟辉一进门就被那个漂亮的周姑娘拉走了,走之前也没看他一眼。 果然是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吗?陛下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吧……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我熟悉的那个了,这个陛下,肯定也不一样了……说到底,我这样的一介匹夫,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有什么资格接受陛下的宠爱呢? 沈翼天陷入强烈自我否定的时候,身周的气场封闭而冰冷,周围本想上前搭讪的人都退避三舍。这人是王牌经纪人崔明亮亲自引来的,表演学校的老师以为这是有后台的学员,更是存了几分小心,咽咽唾沫,上前伸出手,想要拍拍这人的肩膀问话。 他手还停留在离沈翼天一米的距离,唰的一下,都没人看清这人的动作,手腕就一阵剧痛,手掌软软地垂下来。 “啊啊啊啊!!!我的手!!!疼死我了!!!”老师差点没疼得蹦起来攀到天花板的吊灯上。 学员们赶紧围上去查看老师的伤势,一个漂亮奶油小生指着沈翼天,细声细气冲他吼:“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老师没怎么你啊,你干嘛要欺负他!” 沈翼天淡淡抬眼看一群人,道:“他只是脱臼。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当然,陛下除外。 奶油小生气得张口结舌:“你……你……” 老师被一群人架着出去了,沈翼天见四下无人,敏捷地跳起来,闪出门去,贴着墙根儿迅速溜到走廊拐角处,听到脚步声立刻闪到一丛观赏植物后面,藏得严严实实。 几个职员说说笑笑着过去了,沈翼天继续用以前进入深宅大院查探情报的绝顶身手在公司内部穿梭,一门心思寻找他的陛下去了。 钟辉这边正跟国外电影节回来的大导演严鹤在办公室聊天呢。 严鹤是钟辉的旧相识,近几年风头正劲的新生代年轻导演,科班毕业,影片风格多变,注重商业化与通俗电影艺术的结合,片子不多,赚得不少。他这次的新片是尚易娱乐制作的,瞄准暑期档,打的温馨煽情欢乐牌,今天来这里,一是商量剧作,二是……跟钟辉叙叙旧,再见见柳成诗。 当然,钟辉明白,他只是一个挡箭牌,这人来这里的首要目标还是柳成诗。 严鹤跟柳成诗是竹马,高中之后分道扬镳,如今双双成名,却是从来没再接触过,俩人之间似乎有芥蒂,严鹤一直千方百计想见柳成诗,后者则一直躲着。昨天的事,钟辉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也能猜到,柳成诗罢演八成又是因为严鹤回国了。 这叫一个虐恋情深,还嫌世界上的抖M不够多是吧?钟辉瞧这对儿冤家就来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说清楚不就得了,一个躲一个追的有什么意思?是大老爷们不是? 这种话当然不能面对面说给严鹤听,钟辉笑容慵懒地跟严鹤聊着新剧的剧情,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神。 一走神,他就看到磨砂玻璃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后的马尾还在晃来晃去。 钟辉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这人,阴魂不散了还! “这个剧本我挺喜欢的,但是演员……”严鹤背对着门,温柔地微笑着讲话。 钟辉点头,再点头,视线转回来看着严鹤道:“严导,我出去一下,你先喝点咖啡。” 严鹤笑着点头,目送钟辉走出去,端起咖啡翻着桌上的杂志,目光停留在封面上的柳成诗大头照上,笑意渐渐隐去,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的脸。 钟辉打开门的同时,沈翼天紧张得往旁边一闪,一下子踢到了墙角的垃圾桶,幸好那桶比较坚固,晃了两下,坚强地站稳了。 沈翼天表情蓦然软化,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乖乖地垂头站着。 钟辉双手插兜,西服一尘不染修长挺拔,跟沈翼天头对头地瞪着他。 沈翼天唯唯诺诺地解释:“陛下……我,我只是,想见见您……” 钟辉:“别叫我陛下,小爷不是你的什么破皇帝。还有,以后未经我同意不要乱跑,跟着崔明亮,就是昨天那个苦瓜脸,他让你干嘛就干嘛,不要惹事,知道了吗?” 沈翼天嗫嚅道:“您若不认为自己是皇帝,还给我下旨干嘛……” 钟辉:“……靠!就算我不是你皇帝我还是你老板呢!不听话我开了你啊!” 沈翼天低着头,抬起眼皮看钟辉,眼神透出一股犯错误的小狗般勾人怜悯的效果,钟辉被看得心里发软,强自皱着眉头装严肃,心道这人真是天生演戏的料子。 钟辉打发走沈翼天,回屋,严鹤端着咖啡杯神情恍惚,见了钟辉对人微微一笑。 严鹤属于那种,长相英俊阳光,随时挂着温柔微笑的优质美男,很少见的脾气很好的导演。他放下杯子,微笑着对钟辉道:“我有一个想法。” 钟辉点头:“嗯?” 严鹤笑容温柔如水:“我要柳成诗当我的男主角,否则,这部片子我就不导了。” 钟辉:“……我亲自去跟他谈。”小爷这是改行当红娘的节奏? 沈翼天回到刚才的培训室,走到墙角坐下,规规矩矩的,眼神都不转,就盯着对面的大玻璃镜。 刚接好手腕的老师心有余悸地看看沈翼天,战战兢兢地继续讲课,学员们不时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被这人完全无视。 崔明亮的苦瓜脸出现在门口,老师眼睛一亮,立刻扑上前去想告状,崔明亮一伸手打断老师的动作,转身,恭恭敬敬地把一个人迎进门。 来人俊秀的面庞挂着温润如玉的微笑,环视屋内,冲大家点点头。 崔明亮道:“这是严鹤严导演,过来看看,大家随意。” 学员们都很清楚这个“过来看看”的分量,顿时一个个腰杆笔挺,拿出最精神的一面,期待地看严鹤。 老师托着手腕上前对崔明亮道:“那个新来的blabla……” 崔明亮一惊:“有这种事!?” 老师:“是啊他还blabla……” 崔明亮恢复苦瓜脸:“那,只能委屈老师先忍一忍了,我打不过他。” 老师:“……” 严鹤在屋子里顺着墙转了一圈,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沈翼天,多瞅了两眼。沈翼天抬头,一个杀气四溢的眼神砸过去,严鹤一愣,咧开嘴笑得更灿烂,上前想拍拍人的肩膀。 然后,“咯嘣”一声,严鹤“嗷”的一声惨叫,优雅的风度完全被扔出九霄云外。 学员,老师:“……” 崔明亮:“QAQ!!” 钟辉正在跟柳成诗打电话,被崔明亮叫过去的时候,一看严鹤的伤势,气得恨不得头顶冒青烟,冲进培训室,一把拽着沈翼天的领子把他拉起来。 钟辉:“刚刚怎么跟你说的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当耳旁风吗!” 学员,老师:总经理不愧是总经理!好厉害!居然能拿下这种家伙! 崔明亮:劳资要加工资!翻倍!翻三倍! 严鹤自己接好了手,反而满脸笑意地过来拍拍钟辉的背道:“别生气,气坏自己对身体不好。我这不是没事么?” 沈翼天一个激烈的眼刀扔给严鹤:你怎么能随便拍我们陛下的背! 严鹤根本没接收到他的怨念,一脸温柔微笑,仿佛刚才甩着胳膊乱蹦的人不是他。 钟辉让崔明亮带严鹤去医院,拽着沈翼天的t恤衫领口气冲冲转身往外走,沈翼天乖乖跟在后面,临走还不忘给严鹤一个威慑的眼神:以后不允许跟陛下身体接触!等你被陛下册封嫔妃了再来! 当然,沈翼天自己其实也是没被册封的,但他光顾吃飞醋了,根本没想起这茬。 钟辉把人拽出培训室,一时也有些愣怔,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他边慢慢沿着走廊往前走边想,这家伙需要惩罚和锻炼! 怎么锻炼?扔楼下快餐店当小弟迎来送往?客人会被他扔来扔去玩吧。 扔食堂给大厨帮厨去?食堂会被炸掉的吧。 扔给扫地阿姨打扫厕所?厕所被毁的味道可不大好。 钟辉想了半天,灵机一动,拉着沈翼天站到一盆绿色植物面前:“你今天的事儿,就是把全公司十三层楼里,所有绿色植物一共有多少片叶子数出来,数多少算多少,下班前来我办公室报到。除了数这个,不许跟别人或者其他东西产生任何接触,不许!” 沈翼天看了看那盆起码有近百片叶子的绿萝:“……是。” 世界终于清静了。钟辉回到办公室,开始认真思考柳成诗的条件。 柳成诗说:“这个片子我演也是可以的,只要严鹤不导我就演。” 钟辉内心:法克鱿。小爷早晚开了你丫的。周秘书也给我等着。 门口坐班的周秘书莫名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疼。 8、 下班前,沈翼天果然来给钟辉报到。 “一共一万七千六百四十四片,草民只数到九楼。”沈翼天一脸抱歉地低着头。 钟辉满意道:“很好,明天继续,数完植物去数每层楼碎纸机里的碎纸条。” 沈翼天抬起眼睛偷偷看他:“陛下,您消气了么?” 钟辉:“不要叫我陛下,我没消气。” 沈翼天:“是,陛下。” 钟辉:“……” 两个人出门回家吃饭洗澡,钟辉塞给沈翼天一本繁简字体对照词典,沈翼天坐在沙发脚下的凳子上捧着字典看,钟辉坐在沙发上,盘腿打了会儿单机游戏,口渴,一伸手,茶杯就被塞进了手里。 钟辉抬头,似笑非笑地瞅一眼坐着高大沉默的英俊男人,道:“谢了。” 沈翼天低眉顺眼:“能伺候陛下是在下的福分。” 钟辉:“你让我觉得我特别的骄奢yin逸。” 沈翼天:“陛下乃一代明君,我朝之幸,百姓之福。” 钟辉:“你让我觉得我不光骄奢yin逸还昏庸无道。” 沈翼天:“草民该死。” 钟辉:“……好了去你房间吧我去睡觉了。晚上不许串门子!” 沈翼天眼底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是。” 一夜无话,钟辉睡得特别踏实,早上闹钟响了半天才起身关掉。 钟辉挠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随即被高大身形塞满了视野,吓得瞪大眼睛手指着人:“你你你……” 沈翼天穿得整整齐齐,马尾丝毫不乱,朝钟辉深深弯腰就要跪拜下去,口中道:“给陛下请……” “安”字还没出口,钟辉伸出手死命地抓着沈翼天胳膊,把人拉起来,满脸惊悚表情就跟见鬼似的:“你这是干嘛?” 沈翼天:“给陛下守夜。” 钟辉摸摸自己饱受惊吓的脑壳,张了张嘴,认命地拍拍人肩膀道:“以后不要这样了,咱这是新社会,不兴你们旧社会的那一套,我也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皇帝。” 沈翼天:“你就是。” 钟辉:“傻×。算了,收拾收拾上班。” 沈翼天:“是。陛下。” 公司里仍然一派欣欣向荣,周秘书翘着新染的指甲臭美,崔明亮苦瓜脸在走廊上步履匆匆。钟辉上着班,沈翼天在每层楼穿梭。 当天许多人都见到一名身穿黑色t恤衫的高大英俊男人,站在每层楼每间办公室的碎纸机前,一脸认真地盯着不停吐纸的机器看,嘴角还喃喃着什么。 于是整个公司都弥漫着由女性同胞散发的粉红色的春天气氛。 钟辉收到了策划部传来的提凡香水广告样片,随手打开看了一眼,眼睛都直了,急忙叫周秘书把沈翼天找过来。 沈翼天走进办公室,目光一如既往地痴情,面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钟辉抬头,把电脑推过去,兴奋地指着屏幕:“快看,你演的广告!” 沈翼天疑惑地把头凑近那个看起来很邪恶的小方块。 只见一个英俊的大侠,衣角和长发随风飘扬,面容刚毅到近乎冷漠,在美轮美奂的竹林半空中飞跃而起,对面美丽的黑衣女人身材火辣,两人剑尖相交,两双眼睛特写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华美的效果。 擦身而过的瞬间,女人带起一阵华丽至极的光弧,灿烂如流星,再落地的时候大侠一脸惊愕,女人则回头,冲大侠抛了个媚眼,大侠转身,带着痴迷上前将女人抱在怀里,来了个十分完美的下腰,令人眼花的各式特效不要钱地蜂拥而上。画外音响起:提凡香水,征服你的世界。 沈翼天直到看完还是很迷茫:“陛下,这是……” 钟辉指着屏幕:“这个是你啊!看不出来你这家伙上镜真的很合适啊!” 沈翼天抬头看到钟辉笑眯眯的模样,心头被澎湃的情感涨得满满。自己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让陛下高兴了…… 钟辉把电脑转回去,啧啧感叹:“还是人家外国企业厉害,这特效做得,都比得上钢铁侠了。” 沈翼天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多谢陛下赏识,能为陛下做些事情,草民感到……万分荣幸。” 钟辉皱眉:“你什么时候能把那一套逢迎拍马的词儿给我去了?听着都假。都说了我不是你的陛下!” 沈翼天默默地看着他,不说话,那双眼睛表达了他全部的心情。 是真的,真的很开心,陛下,谢谢你,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可惜钟辉早已回头继续鉴赏广告了。看到最后,忽然心有所感,觉得沈翼天那个痴迷的表情……好熟悉。 周秘书进来:“钟总,严鹤严导演来了。” 钟辉抬头,一脸苦恼:“让他进来。” 沈翼天自觉道:“草民告退。” 钟辉点头,冲人笑了一下,沈翼天倒退着恭恭敬敬地出了门。 钟辉:“……尼玛,真当自己上朝呢?” 严鹤随后进来,微笑依旧挂在嘴角:“说什么呢?” 钟辉:“……啊,没什么,说你今天气色又好了。” 严鹤:“呵呵。柳成诗的事……” 钟辉:“……你干嘛不自己去问?他说只要你不导他就去。” 严鹤:“哦……我这不是别扭么。” 钟辉:“……好吧哥们,看在你这么直接的份上,我决定把这件事当做公司分配的政治任务,下死命令给他。他应该不会为了你跟公司解约的吧?” 严鹤:“难说。” 钟辉:“……你丫到底把人家咋了!人家要这么躲着你!” 严鹤温柔一笑:“你猜?” 钟辉:“……” 严鹤注意到了钟辉手边还在不停播放的广告:“这是什么?” 钟辉还没来得及解释,震惊地发现严鹤居然不笑了,脸色严峻地盯着屏幕,眼神之专注,让钟辉不禁担心起自己的电脑会不会被烧出两个洞。 广告播完,严鹤瞪着眼睛,一脸冷酷地转脸看钟辉:“这男人是谁?” 钟辉:“……反正不是通缉犯,你干嘛这个表情?” 严鹤面色更加冷酷,仿佛遇见了他家的八代世仇:“快告诉我,这人是谁,我要他。” 钟辉:“……”这话真是充满了深意和哲理啊。 崔明亮对于这件事的反应是:“我给公司弄进来这么一个摇钱树!不加工资没天理啊!” 钟辉内伤地摆手:“让沈翼天下午去严鹤那边面试。” 下午,崔明亮找了个助理小妹带着沈翼天去了公司楼里严鹤的临时工作室。 门口排着好几个人,都是个顶个的帅哥,阳光的高傲的冷艳的温柔的二逼的(……)各式各样。 助理小妹把沈翼天安置在队伍最末尾就走了,沈翼天正襟危坐,心里明白这是陛下交给自己的工作,暗暗憋着股劲儿。 沈翼天前面一个男人,不像别人发型弄得那么张扬,转过脸来,冲沈翼天一笑道:“你好,我是AT娱乐的,你是哪个公司的?” 沈翼天:“??”公司是什么? 男人见沈翼天不理他,脸一沉,转头结束谈话。 全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一个可能的朋友的沈翼天:“=.=” 不一会儿,沈翼天身后也坐了好几个人,男士古龙水的香味浓郁,让沈翼天闻惯了迷药的鼻子都有些受不了。 AT娱乐的男人从屋里出来,沈翼天被副导叫进去,严鹤一看到他立刻眼前一亮,从椅子上站起来,微笑着伸手给他。 沈翼天:“??”这人是想要跟自己较量内功吗?还是算了,你太弱。 于是沈翼天高贵冷艳地无视了导演大人的手,自己找了屋里唯一的一个椅子坐下。 严鹤也不恼,简单询问了几句,递了张纸。沈翼天拿起来扫一眼,老实道:“我看不懂。” 严鹤倒还好,钟辉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便坦然一笑。其他人全都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看外星人的表情。 严鹤指示某副导:“把题目说给他听。” 题目是截取自电影剧本中的一个小片段,一名冷酷的古代杀手对成为自己人质的富家小姐产生情愫,但两个人之间没有可能。两人在野外露宿的时候,杀手照顾睡着在山洞里的小姐,表现内心纠结。没有一句台词,全靠演员表情和动作,难度很大。 沈翼天听完,低头沉思一会儿,从椅子上站起来。 屋子里最迟钝的人都感觉到,整间房里的气氛,都随着那个英俊男人忽然忧郁的神色而变得沉重了。 严鹤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沈翼天看着地面,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薄薄的眼皮一挑一沉,忧郁便如同实体,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做杀手的人,擅长于隐藏与伪装,自身气场常常可以随着环境千变万化。而此时,沈翼天根本没有刻意改变什么,最自然的状态反而就是最合适的。 杀手的冷血、汹涌的情潮,爱而无望的悲痛,搅合在一起,通过那双薄薄的细长凤眼和眉梢嘴角的细微变化,完美地展现出来。 他甚至还没开始做动作,一边的某女助理眼眶都要湿了。 他伸出手,做出捏住什么东西往上提了提的动作,又立刻缩回手。是在为心中的“她”整好被子。 其他人也有做这个动作的,为了表现情感,都会刻意放慢。相反地,他却动作很快,带着职业杀手的利索与敏捷。 严鹤看到,一切的情感都饱含在那个细微的指尖颤抖上了。 他蹲下来,身形带着猫科动物的轻巧,一手放在腰侧虚握,那是放置自己匕首的位置,另一手伸向刚才的地方,眼神专注,嘴角轻轻抿起,一个近乎凄美的微笑绽放在唇边。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伸过去,停留,慢慢划动,看得出来,是在为睡着的“她”整理鬓发。 而另一手,还虚握着腰侧的匕首。 杀手的素质,匕首和爱人,一样重要。 我在你身边,靠的越近,越要握紧我的武器,才能保护你。 眼神专注,嘴角勾起,睫毛轻颤,马尾柔顺地披在背后,一膝着地,简单的黑色t恤裹着高大有力的身体,属于黑夜,却又渴望光明的气息,强烈到无法忽视。 一旁传来一声抽噎,刚才的女助理终于忍不住了。 众人被这一点声音惊醒,某副导低呼:“我靠……” 严鹤站起来,微笑着鼓掌,众人立刻附和。 沈翼天闭上眼睛,保持着那个姿势,平息着胸中的绞痛。 他只是回想着当年,跟陛下一同逃亡的日子,陛下就睡在山洞里,盖着自己为他带的薄毯,火焰在一旁跳跃,而他睡容安静。 自己那时,就是这样默默看着他,为他拂去乱发。 这不是表演,这只是回忆。 当然,这个世界的你,应该不记得这些吧。 但那又怎样呢?我们还在一起。 沈翼天睁开眼睛,站起来,少有地露出一个微笑。充满希望,坚定温暖。 9、 过了几天,钟辉去赴严鹤的电影开工饭局。 这片子投资方是国内某个地产公司,派了个市场总监来。钟辉作为制片方代表亲自出席。除了导演外还有几个演员,男一柳成诗,女一薛妮,男二……沈翼天。 钟辉急着参加饭局明面是看严鹤的面子,暗地里,他全力祈祷诸天神佛,别让沈翼天在自己的监视下再搞出什么乱子! 豪华酒店包厢内,众人各自入席。主位让给那个膀大腰圆的投资方,这年头,有钱就是爷。钟辉坐在投资方旁边,沈翼天被钟辉拉着坐在自己身边,其他人随便坐了。 严鹤举起酒杯微笑:“诸位,这次电影要仰仗大家的努力了,希望大家合作愉快,我先干为敬。”一口闷了。 投资方腆着大肚子拍手,笑得脸上横肉乱颤:“不错!严导真豪爽!” 投资方另一手边坐着女一号薛妮,化着淡妆,身材凹凸有致,有意无意地往投资方这边斜,此时风情万种地拂着大卷发,笑道:“严导太爷们儿了。” 另一个女演员正坐在严鹤身边,此时伸手扒着严鹤胳膊,娇滴滴道:“哎呀,严导,这样可不行啊,待会儿你醉了谁送我们女孩子回家呀?” 严鹤温柔地冲她一笑,把胳膊抽出来,道:“你司机会送的。” 女演员:“……” 钟辉不动声色地捏着酒杯,转动着里面的透明液体,视线扫过柳成诗一张僵硬的脸,不出所料地接收到后者仇恨的小刀子。 柳成诗:你丫专丨制!混蛋!暴君! 钟辉冲人痞痞地一笑,扬起下巴:我就专丨制了,怎么着吧? 沈翼天顺着钟辉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坐着的人,一身修身的银色西装,身材高大健美,不戴领带,衬衫扣子敞开着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皮肤是蜜色,俊美的脸庞轮廓近乎完美,漂亮微红的唇生气地抿着,眼睛大而有神,一双极其神气的剑眉挑着眉峰,十足的精致高雅贵族公子范儿,细长手指握着的酒杯都荣幸地闪着光。 沈翼天心声:这跟陛下眉来眼去的,难道是陛下的新宠?这么一想,心里一下子酸得倒牙,举起酒杯喝一口酒,差点没尝出山西老陈醋的味儿。 不过当然,在陛下面前跟陛下的嫔妃吃醋,肯定会让陛下为难。沈翼天本着不惹麻烦的最高指示,默默地低头瞪着眼前一盘龙虾。 龙虾要是还活着肯定蹦起来:大哥求放过!你那眼神都快把我弄成醋溜龙虾了! 严鹤不时转头瞥向特意坐在远处的柳成诗,嘴角微笑满得快溢出来。 小小的餐桌上,暗潮涌动。 酒过三巡,薛妮几乎已经缠在了投资方的胳膊上,另一个女演员还在锲而不舍地勾搭严鹤,沈翼天一直盯着钟辉和柳成诗的互动,奈何这俩人今天算是掐上了,一直在用目光互相杀来杀去,于是沈翼天更加内伤了。 严鹤这时站起来,倒了酒敬投资方,投资方腆着大肚子,一手搂着身边薛妮的肩膀,一手喝酒,还大声地“啧”了一声,打了个酒嗝。 严鹤眉头都不皱一下,站着倒了酒,又来敬钟辉:“钟先生,这次机会真是多谢了,还给我找了这么好的演员。” 钟辉无奈地苦笑,站起来举杯跟人碰杯:“应该的应该的。” 严鹤继续倒酒,举着酒杯迅速递到柳成诗面前:“柳先生。” 柳成诗正在用食物补充能量,准备跟钟辉开始下一轮的眼神掐架,筷子上夹着一块糖醋鱼,冷不防被酒杯差点碰到鼻子尖儿。 柳成诗抬头,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可是…… 严鹤的微笑温柔得像熬了三小时的焦糖糖浆,快要把人融化,目光专注,太多复杂的东西藏在背后。柳成诗端起酒杯,拿出影帝范儿,做出无懈可击的华丽笑容道:“严导,该我敬你才是。” 严鹤轻声道:“柳先生,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能和你合作。” 柳成诗低下眼睫毛盖住眼睛:“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严鹤还想说,柳成诗已经举起酒杯,一仰脖,光滑如象牙的脖颈上喉结一动,一饮而尽。 柳成诗抬眼看他,酒杯翻转,嘴角噙着一丝半真半假的笑容。 这边两人暗潮汹涌,钟辉鄙夷地哼了一声,吃菜。沈翼天不安,低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钟辉转头跟沈翼天咬耳朵:“那边那两个傻X,我快受不了了,搞得跟琼瑶剧似的。” 沈翼天耳际被他喷出的鼻息烧的滚烫,对方说的话他完全没听明白,忍不住转过头,黑亮的眼眸映着灯光熠熠生辉,深深看着钟辉。 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过几厘米,钟辉心头砰地一跳,立刻转头后撤。 沈翼天拿起筷子,钟辉举着酒杯,各自吃菜喝酒。 这场难熬的饭局结束,钟辉觉得自己真心对国内状况了解太少,不懂得国内的酒桌,威力巨大到堪比导弹攻击。他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 其他人散得差不多,门口只留下投资方和两个女演员,严鹤。柳成诗早在一出门就冲进了自己经纪人开的车上,飞一样逃走了。 薛妮本来就是投资方的人,此时俩人正商量下一步去哪里。另一个女演员则拉着严鹤的胳膊不撒手,黏糊糊地贴着他。 严鹤伸手把人往下撕,奈何女演员借酒装疯,铁了心地要潜规则了导演大人,摽着缠着麻花似的。沈翼天见状,一手还扶着钟辉,另一手过来,长臂一伸把女演员的身子拉开了。 严鹤立时眉开眼笑,逃进自己的车子。那女演员一见目标消失,睁着狼眼,又看中了正醉得软倒的制片人,心道好歹勾搭个制片也行,便假装帮忙往钟辉身边凑。 沈翼天什么人,能容许闲杂人等觊觎自己的陛下?见这女人往上黏糊,手一伸把钟辉捞进自己怀里,冷哼一声,迈开长腿往车子那边走。这女人也不是吃素的,杏眼圆睁,拿出女人天生的菜市场大妈性格,冲上去抱着钟辉的胳膊踉跄着跟着跑。 钟辉迷迷糊糊地:“唔?怎……怎么了……” 沈翼天嗅到人嘴里的酒气,脑子一乱,一掌拍走女人碍事的手,双手一使力,直接把人横抱了起来! 钟辉的脑袋昏昏沉沉地软在沈翼天臂弯里,沈翼天环抱着他,心跳剧烈到无法忍受。钟辉只觉得瞬间跌入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意识松懈,差点儿就直接睡着了,下意识地伸手抓着沈翼天的衣服。 沈翼天脑子轰轰作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门童给叫的出租车,把人轻柔地放在后座上,让他横躺在自己腿上,心头软得像被蜜糖水煮了,手心都甜蜜得发疼。 被扔在门口的女演员:“……” 被无视的出租车司机:“……” 司机等半天不见人说话,转头问:“去哪里?” 沈翼天懵了,他不知道钟辉家在哪,又舍不得叫醒睡得正香的人,只得抬头对司机道:“先随意走走。” 司机:“……”大半夜的随意走走,你吃饱撑的啊?不过这倒是宰人的好时机。司机一踩油门,绕着城里转悠起来。 车窗外夜晚的流光匆匆而过,车内是沉重的呼吸声和混乱的心跳。沈翼天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乖巧的人,拼命压抑着身体里燥热的冲动,痴痴的目光宛如实质,将眼前人的模样丝丝缕缕吞入眼中,刻在心底。 钟辉的刘海有一丝垂下来,挂在额头上。沈翼天伸出手,想帮人拂去发丝,手掌却悬在钟辉额头上方,迟迟不敢接触皮肤。 他害怕,怕自己手心的灼热会惊醒了人,而等他醒来,这一场美丽的春梦也会消失。 他心里清楚,钟辉根本对他没有产生什么感觉,他现在所做的,简直就是在……占钟辉的便宜。钟辉要是醒着,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但是他忍不住。能忍住就不是爱了这么多年,爱得生死皆浮云的那个人了。 钟辉睡梦中咂着嘴巴,意识在温暖的感觉中起伏,车子猛然一个颠簸,把他颠醒了。 钟辉睁开眼,有点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好像是……牛仔裤拉链? 靠! 钟辉猛地抬起身体,动作太猛,头晕得坐不住,身子一下子往车窗边砸过去。沈翼天急忙伸手护着,钟辉的脑袋砸在他胳膊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另一手伸过来想把钟辉搂住。 钟辉“啪”地甩开他的手,转头,皱着眉头,神情古怪:“你对我干嘛了?” 也难怪他不知所措,过去二十六年里从来没有醒来躺在一个男人的膝盖上这种事!他只躺过他妈妈的膝盖!没人教过他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啊! 不过,看起来好像是自己被吃豆腐的样子? 沈翼天目光还保持着狂热,眼神里是几乎要把人烧起来的温度。他声音沙哑低沉:“草民只是将陛下带出来。” 钟辉神色古怪,拿不准这时候是应该发火还是怎么样,只好冲窗外看了一眼,惊道:“这是去哪里?” 司机道:“你们不是说随便走么。” 钟辉急忙报了地址,随即缩起身子坐在另一边,脑袋还带着醉酒的晕沉,靠着椅背,模糊中带着警惕,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沈翼天安静地坐在一边,破天荒地没有盯着钟辉看。他手指微微颤抖,还带着钟辉的温度,膝盖皮肤如同燃烧后慢慢降温的灰烬,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 两个人亲近的时候,居然只能是在陛下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切重来,虽然已有准备,可还是管不住失落的心情…… 钟辉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了两下才准确地拿出来:“喂?” 那边是方岚的声音:“阿辉,你明天有空吗?” 10、 明天是周末,方岚要求钟辉跟她一起去准备订婚宴的事情。 钟辉心里叹气,答应了。 回到家,俩人彼此避免眼神接触,各自洗澡回房睡觉。沈翼天也没在他门口守夜,钟辉睡得七荤八素,第二天差点起晚了。 这种政治联姻,做得最大的就是排场。两人一整天在婚庆公司那边跑东跑西,方岚性格挺认真,事无巨细都要过问,钟辉跟着连打呵欠,根本提不起兴趣。 搞定婚宴,方岚又要去逛街,钟辉陪同。 钟辉提着方岚买的各种化妆品衣服鞋子,被方岚挽着胳膊走着,路人看来真是男才女貌,一对儿神仙眷侣。 他看到橱窗后映出一个黑色影子,一晃眼又没了,也没在意,被方岚拉进万达大厦。 两人在万达各种女装店男装店一家家逛。方女神逛街技能属性点满,兴致勃勃给钟辉比划着衣服。 钟辉打着呵欠,拿着衬衫长裤走去试衣间准备换衣服,眼角撇到某货架后面露出一抹黑色衣角。 他心头一动,快步走过去,越来越近…… 他猛地拨开衣服! 后面站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孩,一脸茫然地抬头看他。 钟辉尴尬地笑了一下,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越来越多疑是进入更年期了吗,一边往试衣间里走。 方岚等钟辉穿好衣服出来,站在他旁边,扬起得意的笑容,搂着钟辉肩膀道:“不愧是我未婚夫,长得真帅!” 穿衣镜里映出一个修长瘦高的身影,桃花大眼下挂着昨夜宿醉的黑眼圈,眼神心不在焉。穿着崭新的果绿色衬衫,衬得更显宽肩细腰,低腰牛仔裤松松地挂着,裹住挺翘的臀部,勾勒出坚直的腿型。 “全要了。”方岚拍板。 钟辉去试衣间换完衣服出来,一眼看见墙角处一件黑色纯棉短袖衫,纯黑无领,肩头蜿蜒着一串低调的暗灰色花纹。他站着看了一阵,抬手一指道:“这件要了。” 方岚见人手里拎着件衣服出来,凑上去看,调侃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候穿黑色了啊?” 钟辉嘴角勾起一丝慵懒的笑:“送人的。” 沈翼天老穿他的衣服,自己多亏啊?等他赚了钱从他工资里扣! 一旁某货架哗啦啦地动了一下,钟辉和方岚走开,沈翼天探出脑袋,盯着人的背影。 随身保护陛下是沈翼天给自己安排的任务! 钟辉和方岚进店吃饭,吃完饭在下午闲适的气氛中坐在咖啡厅聊天。 忽然门外一阵骚乱,客人纷纷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辆摩托车上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个女士手包,正在大街当中横冲直撞,行人纷纷惊呼。摩托车后老远,跟着一个跑得披头散发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抓小偷,抓小偷呀!” 钟辉背对着门,没看见一个黑色身影箭一般飞出,只从窗户看到一个人猛地跳进街道,身手利落地抓住摩托车后座,长腿一蹬半跪在了摩托车后座巴掌大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小偷一拳直捣那人的面门,那人只用一只手抓住小偷挥过来的拳头,另一手越过去勒住前面开车人的脖子,摩托车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转了半圈之后整个车旋转着倒在了地上! 开车人摔了,另一个小偷跳车,向早就跳下来挡住他去路的黑色身影狠命一推,却如同推石墙,纹丝不动! 这边钟辉终于看清楚了,那人跳跃之间一条醒目的黑色马尾在身后飘扬着,这他娘的,不就是沈翼天这混球嘛! 群众们已经手机举了一圈,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发微博的发微博。 小偷惊愕地抬头,看到的是不屑的眼神。沈翼天单手把住小偷的脖子,直接拎小鸡似的把人拎起来,随手一甩扔到路边,还滚了两滚。 围观女性生物全体眼冒红心:“嗷呜!!好帅好帅!!” 围观男性生物全体头顶冒烟:“这哥们耍帅不分场合啊!” 跑得灰头土脸的丢包女人冲过来,一把抓住沈翼天的胳膊,整个人都要倒在沈翼天身上,激动道:“大兄弟,太感谢你了!你太厉害了!” 沈翼天有点别扭,一边把女人的胳膊撸下来一边往咖啡厅里望了一眼,正好撞上钟辉的眼睛。 钟辉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家伙肯定跟踪自己呢吧?!靠,小爷还没点隐私了还!就算你抓贼的动作真的帅爆了,那也不能掩盖你丫就是个跟踪狂的事实! 沈翼天局促地冲他笑了一下,被随之赶来的警察带去做笔录。 钟辉转头冲着方岚,努力挤眉弄眼把表情弄正常,却见方岚眼冒红心冲着已经走了的沈翼天背影死命地看。 钟辉:“喂喂,回神了!” 方岚纹丝不动:“哎呀这人真是太帅了!跟演大片儿似的!钟辉你一定要把他弄到你们公司我改天去看他!” 钟辉:“……喂你好像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吧!” 方岚:“啊对哦,我忘了,亲爱的对不起哈。” 钟辉:“……那个,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方岚:“啊啊?靠!” 钟辉把方岚送出咖啡厅,拎着东西就转身走,去给自家圈养的杀手大人擦屁股。 那种满口古文连上厕所都要我手把手教的家伙一个人跑去警察局?别闹了!不被当成暴民和谐掉就不错了! 钟辉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帅气的黑衣杀手大人坐在办公室小桌子前,一副革命者坚贞不屈的样子昂着脑袋,对面的警察叔叔相貌俊朗气势凌厉,俩人对视着,空气里火花噼里啪啦响。 钟辉挠头,赔着笑脸进去跟警察叔叔解释半天,终于做完笔录,拉着沈翼天出来,走到派出所一条街外才站住,严肃地看沈翼天:“你跟踪我一天了?” 沈翼天装可怜地眨眨眼睛,点点头,又辩解:“草民只是想确保陛下的安全。” 钟辉抓狂地揪头发:“靠!靠!靠!让我说你什么好!身边圈养个跟踪狂同性恋!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翼天自知理亏,低头,拽着钟辉衣角,也不说话。 钟辉看他:“抓我衣服干吗!” 沈翼天低着头喃喃:“陛下不能不要我……陛下不要我,我就彻底没地方去了……” 钟辉:“……丫装可怜的技术真是一流的!” 沈翼天:“多谢陛下夸奖。” 两人回家,钟辉把那件黑色衣服拿出来,扔给沈翼天:“给你的!丫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还得我擦屁股!” 沈翼天拿着那件手感顺滑的衣服,笑意爬上眼角眉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辉,道:“我看见陛下买这件了,没想到居然是给我的。” 钟辉不自在地扭开脸,转身往书房走,边走边气呼呼道:“钱从工资里扣!现在给我反省去!” 沈翼天摸着衣服,站在沙发前,傻笑了好一阵儿。 钟辉打开电脑,一刷微博,全是沈翼天勇擒歹徒的照片和消息,网上称之为“马尾哥”。 “马尾哥太帅啦!那功夫一亮,啧啧,李小龙的范儿!” “马尾哥我の嫁!嫁我嫁我!” “这样的男人才有安全感啊!飞车党小偷都去死!” 刷着一张张帅气的图片,钟辉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笑了。可以让艺人部借这个机会造势包装他,滚滚财源由此而来! 钟辉心底里其实还藏着点儿小骄傲:这么厉害的家伙,可是一直死心塌地跟着我呢……嘿嘿。 严鹤的电影保密性做的很好,开机前的势造得很足,正式开机的发布会上人山人海,他却只出席了一半时间,回答的问题还都无关痛痒,记者们什么料都没挖到,只知道严导一方面打算为影帝打造新戏路,另一方面也会启用新人。发布会上柳成诗出席,为了保持神秘性,沈翼天没有去。 有记者把话筒对准柳成诗和严鹤两个人:“请问,有传言说二位不合,这次一起合作纯属公司强迫,柳先生,这是真的吗?” 严鹤眼皮一挑,瞅了柳成诗一眼。柳成诗面对镜头笑出一幅标准照:“当然是谣传,我非常高兴能够和严先生合作,他是一个优秀的导演。” 记者不屈不挠:“网上有柳先生和严先生少年时代一起照的照片,这是不是表示你们二位关系匪浅呢?” 柳成诗笑:“你是在说我借着严先生上位吗?” 众人哄笑,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柳成诗的影视圈一哥地位无可撼动,这两人的合作绝对是强强联手。 记者讪讪地退了,严鹤又转头瞥柳成诗一眼,后者微笑的面孔361度无差别的帅,仿若带着面具,眼角往这边斜都不斜。 发布会顺利结束,第二天剧组就开拔去影视基地。 沈翼天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跟钟辉分开,内心简直难过得翻江倒海,面上冷得能冻死方圆十里内的所有生物。 不过还好,影视基地就在城郊,晚上还是能够回去的。 沈翼天现在虽然能看懂大部分简体字,但还是不理解很多现代词的用法,崔明亮专门找了个助理给他解读剧本,跟小学生上课似的。 为了工作方便,公司给沈翼天配了一部手机,沈翼天只存了三个号码:第一个钟辉的,第二个崔明亮的,第三个严鹤的。 学习手机使用又花了沈翼天不少时间,还好电影一开始不用沈翼天的角色出场。 钟辉每天开开心心地去公司上班,没有跟踪狂骚扰的日子真是惬意啊! 不过,等某人学会了打电话之后,钟辉觉得……他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阴魂不散! 钟辉的个人电话每天都要被打爆了,到后来,钟辉一怒,直接设了呼叫转移,然后晚上就被沈翼天从被窝里使劲敲门敲起来,询问他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打了电话是奇怪的女声(……)。 钟辉揪着头发把电话改回来,跟沈翼天约定每天只打两通电话,每通不超过二十分钟。 沈翼天每天定时打电话,钟辉每天定时接电话,俩人接通电话后,由于某人实在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是钟辉一边工作一边开着免提,偶尔说一句。 沈翼天就在另一边听声音,超强的耳力能听到钟辉敲打键盘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整理衣服的声音……以这种方式,用声音描摹着心上人的样子,远距离慰藉着他的心田。 11、 严鹤的电影走的是大众路线,瞄准暑期档,煽情温馨又搞笑。 电影讲的是架空的古代,一名医士与宰相女儿相恋的故事,名叫《绝杀镇》。 柳成诗饰演的是一名生活在绝杀镇的医士,名叫端木琮,性格温柔,有一天在自家门口救了一名昏迷的姑娘。薛妮饰演的这姑娘叫江怀妍,身份神秘,性格泼辣,两人在日常相处中各种鸡飞狗跳。 这时候影片采取倒叙模式,在江怀妍的回忆中揭露了事情原委。原来她是宰相的女儿,在被逼婚出嫁的前夜被潜入府中的杀手劫持,逃离了宰相府。杀手名叫风冽,本来想把她放了,却架不住江怀妍恳求他,想借机逃婚,便带着她一路逃亡。江怀妍心地善良,路上照顾风冽,风冽对她暗生情愫。风冽的师傅紧急召唤,无奈之下只好把江怀妍打晕放到了绝杀镇上,自己去找师傅。 在江怀妍和医士渐渐彼此倾心的同时,杀手风冽奉师傅之命,再次去宰相府刺杀宰相,却被抓住。宰相使用酷刑折磨他,逼问女儿下落,风冽奄奄一息的当口被一名丫鬟婉儿所救,丫鬟婉儿带着他逃亡,路上为了替他挡箭而死,死前告诉风冽,自己就是小时候与他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小女孩。风冽十分悲痛,安葬了婉儿,重伤中凭着意志去到绝杀镇寻找江怀妍,却正好撞见端木琮对江怀妍深情表白的场面,晕倒在医士家门口。 江怀妍怕自己的身份连累端木琮,并未答应他的求爱,也没有把风冽的身份告诉端木琮,只说这是她的朋友。端木琮费尽心思为他疗伤,风冽与端木琮一见如故,成为好友,并决定默默祝福他和江怀妍。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宰相的人马再次找上门来,将端木琮绑架。风冽救了端木琮,让他跟江怀妍立刻逃跑,自己却被宰相的人马逼上山崖,藏在山洞内向师傅发信,最终没有等到师傅的救援就被乱箭射死。 江怀妍和端木琮逃亡路上商量之后,决定回到相府。宰相思女成疾,重病在床,端木琮用祖传的药方救了他,宰相悔不当初,前嫌尽释,为两人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影片的最后,是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站在杀手死亡的山崖前,为他撒下漫天的纸钱。 沈翼天听助理给他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愣了半个小时,打电话过去给钟辉。钟辉那边正开会呢,按掉没接,沈翼天坐了两分钟,助理一个走神没看见,再一回头,椅子上人已经不见了。 钟辉在办公室里坐着听市场部讲销售业绩,玩着手里的笔。沈翼天站在外面,透过玻璃,深深看着眼前的人。 那个剧本,跟自己的经历实在是有点像。同样是杀手,同样有一个将自己视为己出的师傅,同样被乱箭射死,同样带着心爱的人逃亡……幸运的是,自己上辈子跟陛下两情相悦。 沈翼天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要看着钟辉,不管他叫钟离辉耀还是钟辉,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不管他还记不记得过去的一切,他就是想像这样,默默看着他。 钟辉开着会,手机一直在震动,忍无可忍拿起来看了一眼,全是崔明亮的连环夺命call。他头皮一炸,知道肯定又是沈翼天的事,便耐着性子忍到开会结束打回去:“催命鬼,啥事儿?” 崔明亮:“啊,哦,没事了。” 钟辉:“你丫玩儿我呢?” 崔明亮:“啊,啊,那个,沈翼天刚才不见了,这会儿又回来了,没事儿,没事儿。” 钟辉挂了电话,莫名地,朝会议室窗户外面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啊。 不过……为什么沈翼天不见了你来找我?我什么时候成了他保姆了吗!钟辉撅着嘴,决定在不告诉崔明亮的情况下——扣他工资! 钟辉当初也看过这个剧本,觉得很有潜力。这剧本,剧情够狗血,关系够复杂,人物够煽情!所以每次打电话都叮嘱沈翼天好好演,千万不要砸了招牌。 钟辉的每句话沈翼天都当圣旨听着,于是他成了全剧组最努力的人,别人化妆拍戏的时候他在背剧本,别人吃饭他扒两口继续背剧本,别人上厕所喝水休息的当口他还在背剧本,晚上收工回家钟辉睡得七荤八素,他还在背剧本。 不愧是杀手的体质,每天几乎只睡三四小时,精神也不见委顿,整个剧组除了柳成诗,最英俊的就是他了。 剧组不少人都看出来,沈翼天跟柳成诗好像有什么过节,每次看到柳成诗也不打招呼,冷着脸就过去了,还不忘扔个冻死企鹅的小眼神儿。当然,对其他人他也不爱打招呼,但好歹还会点个头,对老一辈的演员也挺尊敬。他还是没学会现代人打招呼的方式,不会挥手,不会跟人握手,只会抱拳。 当然,柳成诗根本没在乎沈翼天的态度。事实上,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在乎别人的态度。 每天开工,柳成诗几乎每场戏都在严鹤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演。外人看不出来什么,他自己知道,严鹤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深情款款! 沈翼天的第一场戏是在电影大约进行十几分钟当口,出现在宰相府江怀妍闺房之内。开拍,江怀妍坐在床上,院外忽然混乱起来,兵刃相交声和脚步声喊叫声响成一片。江怀妍站起来,冷不防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砰一下打开门跳进屋子,一个炫目的花式动作,把江怀妍拉进怀里,剑尖指着她脖子。 沈翼天蒙上布巾的时候,心里已经回到上辈子的经历里,虽然上辈子他从不绑架女人,但这种绑架他毕竟驾轻就熟,动作一气呵成。 饰演宰相的是影视圈老戏骨杨励先生,十分爱才,对沈翼天的表现暗暗称赞。他站在群众演员前面,对爱女安危的担心、对杀手的愤怒和无力在微微跳动的眼角和抿紧的唇间展露无遗。 宰相:“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风冽:“让开。”声音平板,含着极强的威慑力。 宰相:“我让你走,你放了她!不许伤害她!” 风冽眼睛微微眯起,冷哼一声道:“我带她走出三十里,会放的。” 宰相:“说话算话?” 风冽:“我沈……风冽说话,一言九鼎。” 严鹤立刻喊卡。 沈翼天拍摄不过两三场,严鹤已经发现了这人最容易犯的错误:总是说错自己的名字! 不过其他的都好,在不需要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沈翼天都是一条过。 杨励私下里跟沈翼天也走得挺近,主动去跟小伙子说话,沈翼天十分尊老,加上觉得这人气质像他以前的师傅,便跟杨励频繁接触,成了忘年交。 接下来的几场戏都是薛妮和沈翼天的对手戏。薛妮是演艺圈最近崛起的性感女神,属于一线二线之间徘徊的明星,这次能演严鹤的女一号除了投资方大腿抱得好,更多的还是仰仗自己的演技,否则根本入不了严鹤的眼。 薛妮饰演的江怀妍在路上跟杀手风冽有几个场景的互动,其中之一就是在江怀妍睡着后,风冽为她守夜,从眼神动作间表达感情的一场。当初面试时的那场戏。 严鹤满心以为这场戏会一条过,毕竟沈翼天面试时的表现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这人面对江怀妍的时候,动作虽然是跟导演等人商量好了,眼神和表情却老是差点儿劲。 卡了十几次之后,严鹤宣布暂时休息。严鹤把薛妮和沈翼天叫过来,问沈翼天:“怎么演的没有面试时候好了?” 沈翼天看一眼薛妮,道:“人不对。”这是大实话,面试时眼前是钟辉,就算是虚幻的,那也是真正的心爱之人!现在让他对一个陌生女人表现深情,实在是有些难度。 薛妮的脸顿时黑成锅底。 严鹤笑道:“薛小姐这么漂亮,怎么会不对呢?” 沈翼天略带犹豫地看薛妮一眼,道:“可以让她带个面具吗?”对着面具想象钟辉的脸好像难度小一点。 薛妮的脸简直万紫千红。 严鹤又讲了些演戏的技巧之类的,便放两人去休息,十分钟后继续开工。 这次,沈翼天勉强过了,反而是薛妮卡住了。 严鹤作为导演,脾气简直好得该放博物馆展览了,又叫薛妮下来谈心。薛妮直言不讳:“沈翼天看不起我!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 严鹤:“……” 沈翼天不知何时站到了薛妮身后,诚恳地说:“姑娘,很抱歉,不是在下看不起你,实在是在下已有心爱之人,要转而爱慕别人,就算是假的也很难。” 这一大段比沈翼天平时一天说的话都多,薛妮气消了一点儿,转头勉强开个玩笑道:“你心上人比我好看?” 沈翼天认真地点头:“比你好看许多。” 薛妮:“……” 薛妮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家伙!这种傻孩子也想混演艺圈?倒……挺有趣的。 于是莫名其妙地,薛妮开始有意无意地关照沈翼天。 薛妮注意到,每天吃饭时他都躲到一边去,两分钟内扒完盒饭,其余时间就抱着手机放耳边认真地打电话。 薛妮这天拿着饭盒,往沈翼天身边走,想问问他在干嘛。还没走过去,沈翼天看都不看她,抱着手机和盒饭就躲到另一个角落了。 薛妮:“……” 沈翼天:听陛下说话呢,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12、 沈翼天这人,在剧组不爱理人,却也不惹是非,平时除了拍戏时间都不怎么看得到,加上他对所有人态度基本一视同仁,意外地跟剧组人员都相处不错。 除了柳成诗。每次看到柳成诗,沈翼天就浮现出钟辉跟他在饭桌上互送秋波(……)的场景,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崔明亮有次跟沈翼天说悄悄话:“你对人家柳成诗热情点儿,好歹他也是你师兄,一个公司出来的么。” 沈翼天疑惑:“我师兄已经退隐江湖很久了,他算哪门子的师兄?” 崔明亮没法解释,只得拿出杀手锏:“反正你对他不好,钟总会生气的!” 沈翼天一听,心里更加郁闷了。看来钟辉是很宝贝这个柳成诗了,应该超过自己了。 于是对柳成诗更是没有好脸。 在第五次沈翼天“无意中路过”把柳成诗手里的东西撞到地上之后,柳成诗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师弟对自己有意见! 他把这单纯地理解为眼红。身为影帝,这种意见明的暗的见过不少,他从来不理睬,秉持独善其身的原则,跟沈翼天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不过平时可以不接触,演对手戏的时候就不能躲着了。 这天是一场端木琮端药给风冽,顺便讨论对江怀妍感情的戏,风冽躺在床上,端木琮端着药碗递给他,看着他喝了,笑一笑就要走,被风冽叫住。 风冽半侧着,眼神犀利地看着端木琮:“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端木琮转身,微笑着坐下,温暖,柔和,说话声音低低的充满磁性:“风冽兄,你说的是?” 风冽低垂下眼睛道:“你知道我说谁。” 端木琮笑着,略有恍惚,嘴角勾起甜蜜的笑容,道:“她是很好……很讨人喜欢,那么善良可爱……” 沈翼天到这个时候,口中的人早就变了,简直就是在跟柳成诗讨论钟辉的归属问题。他机械地背着台词,觉得这台词从没有这么适合自己的心境。 风冽低声道:“我也喜欢他。” 端木琮略显惊讶,随即笑出来,道:“我知道。” 风冽继续道:“我没办法给他安稳的生活,你……要对他好。” 端木琮不笑了,认真地看着风冽,风冽抬头,两人对视,眼中情绪复杂。 半晌,端木琮展颜一笑,道:“我会的,你放心。” 风冽闭上眼睛,端木琮见状,会意地端起药碗,道别。 两个演技派的对手戏,完全一条过!严鹤视线追随着柳成诗的身影,笑容很深,站起来鼓掌。 沈翼天从床上下来,胸口绞痛,奔回自己的保姆车里,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光。 刚才,他简直就像是把自己的心头肉割下来送给了柳成诗!他抓着的床单都破了,严鹤只当他用抓床单表达感情,殊不知他那是在忍着不让自己跟柳成诗打起来! 严鹤叫住柳成诗,耳语了几句,柳成诗面上冰冷,眼中却流露出暖意,也没回答就走开了。 沈翼天从车上奔下来,趁着人少,一把把柳成诗脖领子薅住,拉到院外。 沈翼天横眉立目道:“刚才的都是演戏,是假的!你不许当真!” 柳成诗:“??” 沈翼天:“陛下我肯定不会拱手让给你!就算他现在宠你也不行!” 柳成诗:“??你在说什么?” 沈翼天:“别装傻!你跟陛下那次眉来眼去的,我都看到了!” 柳成诗:“??哪次?陛下是谁?我跟谁眉来眼去了?”严鹤还有这么忠实的追随者? 沈翼天:“钟辉陛下!” 柳成诗差点坐地上:“噗哈哈哈哈哈靠!” 柳成诗今天练就了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说话的神功。他解释,他跟钟辉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和朋友关系,沈翼天将信将疑。 经过这么一场,两个人的关系忽然突飞猛进。柳成诗开始跑去跟沈翼天搭话,觉得这人真是痴情又单纯,而且跟自己都是“那种人”,很有共同语言。 娱乐圈“那种人”不少,但像沈翼天这么直接的,柳成诗还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严鹤。柳成诗自己都没这么勇敢,敢直接跟别人说自己的取向问题。 沈翼天弄明白柳成诗跟钟辉没什么,也就不计较了,跟柳成诗还真是一见如故,很谈得来。 于是一场电影没拍完,柳成诗和沈翼天已经成了至交。 崔明亮对此的评论是:“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钟总,为了平这俩人关系,我可没少出力呀,加工资!” 钟辉:“滚蛋。” 过了几天,钟辉去跟一个公司谈合作。对方是大型企业,财大气粗,指明总经理亲自来谈,是个长期合作项目。对方也是拿准了钟辉刚回国,又是富二代没经验,摆明了要讹人。 对方:“我们的要求合同上都列好了,不能满足的话,大家只好各找下家。” 钟辉懒懒一笑,漂亮的大眼一眯,精光迸射:“我们已经是本地区实力最强的文化公司,这个项目只有我们能做到这种规模,如果你们找下家,势必要减小投资,利润也随之成倍减少。相信贵公司的管理层只要是高中以上水平的,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对方脸上的颜色顿时很好看。 钟辉继续道:“而且我们公司奉行的是合作共赢理念,跟本地区其余几家规模略小的文化企业都有合作关系,你们在我们这里得不到的好处,在我们的朋友那里也同样得不到。” 对方:“你要考虑我们公司的背景,得罪我们没有好处,识时务者为俊杰。” 钟辉斜挑嘴角笑了,痞痞地拽一下领带,冲对方随便抛了个眼神,却震得对方立刻坐直,洗耳恭听。 钟辉道:“这句话,我完全同意。国家近几年来北部沿海地区文化产业发展迅速,各项措施政策也在完善,市场是一块大蛋糕,南部的许多人都惦记着分一块呢,不是只有你们。而我们,对你们来说是进入本地区的绝佳机会,放弃了可就要等下一轮市场分配了。” 钟辉说完,身体向前倾斜,双肘撑到谈判桌上,带着笑意道:“所以,请贵公司修改一下合同上我们不喜欢的条款,可以么?” 对方还能说什么?什么也没说,拿起合同就改起来。谁想得到这个看起来精致的公子哥儿,工作上这么犀利? 生意谈完,钟辉让公关部经理带着人去吃饭,自己推说身体不适,提前回了家。 沈翼天竟然已经回来了。钟辉进门脱鞋的时候就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顿时警戒心大起,冲屋里喊:“沈翼天!你又在干嘛!” 沈翼天过了一阵儿才出来,脸上蒙着黑灰,一张嘴露出一副白得刺眼的牙齿,道:“我,我在收拾屋子……” 钟辉:“……靠!”我可怜的新买的家具们你们受苦了! 沈翼天伸手想把钟辉的外套拎过去,钟辉立刻往旁边一跳,把外套抱在怀里,瞪他。 沈翼天跟在钟辉身后转进转出。钟辉没办法,暴躁地问:“你丫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沈翼天:“今天只有晚上的戏了,严导让我先回来。” 钟辉转了一圈,意外发现居然没有什么物质损失,转头道:“这回怎么没把房子拆了?” 沈翼天微笑:“我在剧组跟场务他们学着打扫了。” 钟辉:“……”为剧组的哥们们默哀三分钟! 钟辉今天忽然心血来潮想下厨,当初在牛津的时候,整天吃英国的黑暗料理受不了,他还是学了几手的,今天恰好时间充裕,生意谈成,比较有心情,而且冰箱里的东西再不吃就坏了。 钟辉洗手做羹汤,沈翼天追着皱眉:“陛下,您身为万金之躯怎么能亲自下厨?不如草民来……” 钟辉拎起菜刀冲沈翼天龇牙咧嘴:“你给我站外面,进来就死定了!” 沈翼天无奈,站在厨房外面,拿着剧本看几眼就抬起头看钟辉的背影。夕阳穿过窗户照在忙碌的人身侧,如梦如幻。 能跟陛下这样生活在一间屋子里,实在是太幸福了。沈翼天觉得自己简直就要飘起来了。 钟辉刀工不怎么样,切的黄瓜片差点成了块,排骨也是胡乱一切,做出来的东西却意外地卖相不错,端到桌上,连沈翼天都忍不住吸着鼻子闻香味。 钟辉很得意,坐下拿着筷子,夹一块红通通黏着汤汁的糖醋排骨放进嘴里,一边招呼沈翼天:“坐下坐下,吃!” 沈翼天见陛下动筷子,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坐下,品尝陛下亲手制作的美食。原本打算不管多难吃都要说好吃的,却在第一筷子下去就停不住嘴了。 沈翼天吃得兴起,几筷子把半盘菜都吃了,扒了两大碗饭,还眼巴巴地看剩下的半盘,一边真诚地夸:“陛下,您做的菜,太好吃了!” 钟辉护食地用筷子把排骨都扒拉到自己这边,把凉拌黄瓜递过去,道:“不许吃了,剩下是我的!” 沈翼天抿着嘴巴笑,趁钟辉没护住,筷子伸过去就抢了一块排骨。 钟辉正要发飙,就见对面的人,神情变得专注,万分认真地看着自己,夹着那块排骨,郑重地递了过来。 钟辉条件反射地张嘴,沈翼天眼神柔软,薄唇做出“啊”的口型,像哄小孩似的把那块排骨放进钟辉嘴里。 钟辉嚼着排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的样子……好像很奇怪啊!自己怎么接受得那么自然呢? 而且,他这招借花献佛用得好啊,拿自己做的菜来喂给自己吃! 钟辉哭笑不得地瞪沈翼天,嘴里鼓囊囊地嚼着排骨。沈翼天冲着他笑,温暖柔软,如同五月里开遍的蔷薇,美得简直发出光来。 钟辉忽然有点不敢接触他的眼神了。那种眼神,承载了太多的情感,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明知道自己无法回应,这样把人圈养在身边,只能让这人越陷越深……对他不好吧。 也许应该让他走,自己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不能玩弄小姑娘……不对,大男人的感情。 钟辉低下头,沉默地扒饭,避开沈翼天的眼睛。 13、 前后历时近两个月,《绝杀镇》杀青了。 杀青当晚,剧组全体人员经历了无比诡异、群龙无首的一场聚餐。沈翼天,柳成诗,严鹤,都消失得比昙花还迅速,让诸位女孩子们芳心暗碎。 沈翼天给崔明亮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回家了,就直接用轻功踩着城郊的屋顶往回飞奔。城郊人少屋子也矮,越往里面走高楼越多,沈翼天从屋顶跳下来,在马路上撒开长腿往回跑。 一刻都等不了了!好想看到他!真是受够了看不到他的漫长时间了! 然后他猛然站住了,惯性使他上身前冲,胸口骤然绞痛。 前方的街角处,路灯下,钟辉站着,方岚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的身体混合成一个剪影,在灯下拉出长长的痕迹。 沈翼天站在不远处,看着拥抱的两人,一动不动。 钟辉一只手轻轻拍着方岚的背,安慰她,眼睛却四处乱瞄,一下子看到了沈翼天。 钟辉笑了,一只手搂着方岚,一只手朝沈翼天挥手让他过来。 沈翼天条件反射地走过去,看见方岚红肿着眼睛从钟辉怀里站起来。 沈翼天差点张口问钟辉,这就是皇后娘娘?幸好话到嘴边又被他硬压下去,只是冲方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方岚搂着钟辉的肩膀,看了两眼,忽然认出来,凑到钟辉耳边:“他就是那个……” 钟辉点头,笑道:“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沈翼天沈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他么?” 沈翼天忙冲方岚一个抱拳,道:“在下沈翼天,姑娘夜安。” 方岚眼角还挂着眼泪笑了,却瞥见沈翼天看向钟辉的眼神,猛然想起那天在钟辉卧室里的那个马尾男人,笑容僵在嘴角。她拉拉钟辉的袖子道:“我好累,我们走吧。” 钟辉点头,转脸冲沈翼天笑道:“你们杀青宴结束了吧,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沈翼天看着钟辉和方岚转身走开,钟辉抱着方岚的肩膀,方岚搂着他的腰。 钟辉回到家才发现沈翼天没有回来,打电话,对方关机了。他一阵焦躁,这又是闹哪出?仔细想想,难道他吃醋了?天地良心,自己把这两人介绍到一起的时候目的万分纯洁,只是想让方岚见见她崇拜的人而已,根本没想起这两人彼此之间还会吃醋!自己当时绝对是脑子里灌了三斤地沟油了吧! 钟辉给崔明亮打电话,崔明亮说人已经回来了。又给严鹤打电话,对方很忙的样子,那边吵吵嚷嚷。 钟辉大吼:“你知道沈翼天的下落不!” 严鹤:“不知道啊,怎么了?” 钟辉:“他没回家啊!” 严鹤:“回,回家?你们在同居?” 严鹤那边有人说话,“啪”一下把电话挂了。 钟辉心道这真是跳进雅鲁藏布江都洗不清了,捏着手机大踏步出门,开车出去找人。 其实沈翼天想法很单纯,他想,陛下跟皇后娘娘今晚肯定得共寝吧,要共寝肯定得住在陛下的寝宫吧,那自己肯定得出去避嫌啊。 钟辉在公司大门口发现了沈翼天。那人正抱着一根路灯杆子,脑袋枕在上面睡得呼哧香甜。拍戏这么久,精神一旦松懈下来,真的很累。 钟辉看这人筋疲力竭小孩一样睡觉的样子,又气又笑,上来拉他胳膊道:“喂,起来回家睡。” 沈翼天:“唔……钟离……”他睁开眼睛,看到钟辉的脸,傻傻一笑,抱住钟辉死活不撒手。 钟辉像拖一只抱抱熊似的,把比自己还高一点儿的大家伙拖回车子,扔进后座,自己去前面开车。 车还没打火,沈翼天的胳膊就缠了上来,钟辉无语地砸了好几拳都砸不下去这人的胳膊,无奈只能让人抱着,尽量保持脑袋的平,忽略耳边热烘烘的鼻息,开车。 到了家门口,沈翼天依旧缠着钟辉的脖子不撒手。钟辉熄火,气沉丹田,大吼一声:“沈翼天!” 沈翼天一个激灵蹦起来,脑袋砰地撞到车顶,又笔直地坐下去,道:“陛下,草民在此!” 钟辉边下车边道:“你丫今天这是吃醋了?我告诉你,方岚是我的未婚妻,过不久我们就要订婚了,你趁早对我打消念头!现在进去睡觉,过几天我送你去员工宿舍。” 沈翼天:“我没吃醋,我以为您要把皇后娘娘带回家,我在不合适。” 钟辉:“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整天想着爬上我的床?”打开大门进屋。 沈翼天跟上,在身后嗫嚅:“我不是从来没成功过么……” 钟辉:“……合着你怨我没给你机会啊?” 沈翼天眼巴巴地:“草民不敢,但是,求陛下给我机会!” 钟辉:“做梦!” 沈翼天:“陛下……”这一声叫的那叫百转千回,可惜钟辉钻进洗手间甩上门,差点打掉沈翼天高挺的鼻尖。 钟辉在浴缸里躺着,平息着胸中莫名的一股邪火。沈翼天这人出现得蹊跷至极,一开始,他以为对方对自己那种明目张胆的爱慕是假的,背后不定有什么想法,便一直没有采取对策。 但两个人相处到现在,钟辉也不是傻的,沈翼天那种拼上全部身家的热爱从不掩饰,他能看到对方几乎都要把一颗真心血淋淋捧出来,递到他眼前了。 而自己还把人圈在自己的房子里,让他一步步越陷越深。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能不这么伤天害理吗? 烦死了! 钟辉拿过浴缸旁的分机,打给艺人部,让他们尽快准备一间员工宿舍出来,根本没有在意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二点三十五分。 钟辉洗完澡出来,沈翼天盘腿坐在浴室门外,低垂着脑袋,坐着睡着了。 眼皮微微动弹,睫毛浓密,在脸颊铺下一小片阴影。马尾稍显凌乱,一缕长发沿着俊朗的面部轮廓垂下来,在胸前晃荡。 他还穿着那件钟辉送的衣服,极其合适他的气质。 钟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描摹他挺翘的鼻尖,苍白的皮肤上略显红润的薄唇,男人味十足的喉结…… 屋子外面忽然传来蝉鸣,钟辉身子一颤,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坐在地上了,和沈翼天的身体贴近到不足二十公分。 他赶紧跳起来,落荒而逃。 身后,沈翼天睁开眼睛,望着钟辉的背影,眼中神色复杂。 那是今夏的第一声蝉鸣。 第二天,崔明亮一大早就拉着沈翼天跑去参加电影发布会。严鹤和柳成诗姗姗来迟,发布会正式开始的时候,记者们群起攻了几个人。 大多数人问的还是合乎影片范围的问题,诸如两人合作的感受,对方的工作风格等等。但总有那么几个愣头青,喜欢撞枪口。 记者A:“柳先生,这部影片和您近期的现代片风格极不相符,您接受这部片子是否有一些难言之隐呢?” 柳成诗邪恶地:“先生,如果您今天吃了油条,明天吃了包子,我可不可以说您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记者A,扑街。 记者B:“严导,根据制片方透露,您接受这部片子的条件是一定要柳先生出演男一号,请问您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严鹤温柔微笑:“先生,我是出于影片票房和让剧组女士们赏心悦目的考虑。” 记者B,扑街。 记者C:“沈先生,您作为新人,第一部片子就得到了这么备受瞩目的位置,是不是通过什么特殊方式拿到的呢?” 沈翼天冷脸:“我通过面试了。”完全状况外。 记者C,扑街。 记者D:“薛小姐,有传言说,您对沈先生在剧组格外关照,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薛妮妩媚地:“沈先生是一位非常努力的演员,我很欣赏他。”冲沈翼天笑了一下。 沈翼天冷脸:“??”继续状况外。 记者D终于没有扑街,自以为挖到了重大的八卦,转头就去问沈翼天:“请问您对薛小姐刚才的说法有什么回应?” 沈翼天冷脸:“抱歉,我去下卫生间。” 记者D,扑街。 台下的崔明亮各种擦汗:还好他没说去茅房!还好自己教给他不知道回答什么就说去卫生间!真是辛苦啊,怎么可以不加工资! 沈翼天走进后台,第一时间掏出电话打电话。他记得,这个时候,应该是给钟辉打电话的时间了。 钟辉没接,一直响到了最后一声,沈翼天眉头都不皱,接着打。 钟辉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话一声一声地震个不停,震了足足五分钟,他伸手,关机。 没必要给人希望的,但是为什么,手心里会痛,仿佛捏着的不是手机,是火焰山的大石头,烧心呢。 钟辉处理一阵公务,心烦意乱地,打开内部电脑察看新闻发布会的即时照片。 沈翼天身着黑色男士西装,配着深蓝色领带,马尾长发被造型师做了个很炫的造型,皮肤白皙但脸庞轮廓凌厉,非但不显得娘气反而更衬出冰冷的气质。他跟柳成诗站在展板前,拿着笔签名的姿势依旧有点古怪。钟辉放大再放大,看到他签的还是那种草书的名字。 “啧啧,这家伙……”钟辉不由喃喃自语,盯着沈翼天拿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手很大,手背有几条浅白色的伤痕。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真的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灵异事件? 钟辉搜索了一下“穿越时空”,出来一堆小说封面。 门外,轻轻的叩门声响了三下。钟辉疑惑是谁没经过周秘书电话就过来了,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沈翼天,还穿着那身得体的西装,眼底通红。 他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就那么盯着钟辉看,眼里神色极为复杂。 钟辉尴尬地笑了一下,示意人过来坐在沙发上。 沈翼天慢慢走过去,坐下。 钟辉:“发布会结束了?” 沈翼天:“不知道。” 钟辉:“那你出来干嘛!” 沈翼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钟辉:“……手机没电了。” 沈翼天:“陛下!” 钟辉被他突然提高的声调吓了一跳。 沈翼天直视他:“没电的话,初始就应该打不通才是,怎么会响了那么久才没电?” 钟辉:“……”崔明亮你教这么多干嘛,扣工资! 沈翼天眼底暗沉一片,道:“陛下,我知道,您不要我了。” 钟辉:“……我说了,我不是你的陛下,真的不是。” 沈翼天勾起嘴角,一个冰冷到让钟辉毛骨悚然的微笑:“那我就跟您说说,我跟我的陛下的故事。” 钟辉看看人,起身把门关上,坐到他的沙发对面:“说吧。” 发布会上找人找得焦头烂额的崔明亮:“上帝!再不加工资劳资不干了!” 14、 沈翼天是一个孤儿,有记忆的时候就跟着姐姐,在京城的街道上沿街乞讨。 姐姐十四岁的时候,被歹徒先奸后杀了。才五岁的沈翼天躲在破庙后的箩筐里,目睹了全程。 沈翼天没来得及埋葬姐姐的尸体,另一伙冲进来抢地盘的匪徒跟前几个歹徒争斗起来,那几个歹徒被杀了,沈翼天也被抢地盘的匪徒们抓走,打算卖掉。 那时候瑾朝刚刚建国(钟辉确定中国历史上没有这个朝代,难道是平行世界?),国库空虚,民不聊生,人口买卖是很正常的事情。 沈翼天被匪徒们带着,没过一天,那伙匪徒在抢劫的时候,被路过的一个人全灭了。 沈翼天那时躲在墙角的阴影里瑟瑟发抖着,那人摸摸他脏兮兮的脸,把他夹在臂弯里,带着他离开,送进某座山上的大房子里。 沈翼天认了那人做师傅,在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非神教的总舵里慢慢长大。 师傅对他很好,视如己出,将武功绝学倾囊传授,还特许他随意下山。 沈翼天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钟离辉耀。 钟离辉耀身为皇后嫡出,六岁就被册封为王储,天资聪颖,乖巧可爱。那时他十一岁,刚刚学会骑马,从皇叔家骑马回宫里,身后跟着百人禁卫军。 沈翼天一身布衣,站在阴影里看着他,流光溢彩的人儿,面孔熠熠生辉,天之骄子。 他看得入迷,没提防被旁边的小混混一脚踢出去,滚在钟离辉耀的马前。 钟离辉耀没有处罚他,反而很感兴趣地看了看他,从身上摸出一枚扳指,扔给他,脆生生说:“拿着玩儿罢。” 为了保住那枚扳指,沈翼天那天被本地全部混混围攻。他被打得浑身是血,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硬是把扳指含在嘴里,咬紧牙齿。 后来还是师傅出面,才将他救了下来。 沈翼天对钟离辉耀是一见钟情。 (钟辉内心:紫薇哭了,拦马拦个一见钟情什么的,太丧失了!) 钟离辉耀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跟着陪读的两个王爷公子出宫去玩,遇见劫匪。沈翼天那时整日在京城左近活动,恰好遇见,救下了他们。 两个人交换了名字,沈翼天把那枚扳指拿出来还给了他,得到钟离辉耀随身的一块玉佩上的璎珞。 钟离辉耀说:“玉佩我不能随便解下的,先拿着玉佩上的穗子,下次我给你玉佩。” 沈翼天不相信:“还有……下次?” 钟离辉耀笑了:“当然啊,以后你在这里等我,我有空就来找你。” 于是沈翼天在那个树林里建了一间小木屋,不出任务的时候,就呆在里面把玩那根璎珞。 (钟辉内心:绝壁受虐狂,抖抖抖抖抖M。) 那时候沈翼天已经战功卓着,杀过好几个重要人物,成为非神教四大长老之一,深受师傅器重。 钟离辉耀果然没有食言,每个月必定会出来至少一次,虽然无法过夜,有时也碰不上沈翼天,但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都无比快乐。 沈翼天带钟离在小溪里捉鱼,上山打猎;钟离教沈翼天吟诗作对,政局谋略。 朝廷内忧外患,皇帝没时间管教钟离辉耀,他们经常见面的这段时光持续了三年。 顺理成章地,沈翼天在自己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向钟离辉耀表明心迹。钟离甚至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抱住了他。 那天,王宫里,太子殿下一夜未归。臣子们惶恐,第二日见到钟离,衣衫脏乱,面若桃花。 沈翼天过了自己一辈子最愉快的一个生日,却被师傅知晓,强迫他闭关练功一年。 钟离被一直与己不睦的王兄告密,皇帝龙威大怒,罚钟离三个月不许出宫。 等沈翼天出来,钟离已经当上了皇帝。登基不足半年,王兄谋反,联合外敌围攻京城。 沈翼天杀入重围,将钟离带出来,两人过了几个月逃亡的日子。 但那时,沈翼天的师傅与谋反队伍合作,王兄最终搜捕到两人的踪迹,将两人带到兵荒马乱的皇宫前。 沈翼天情同父子的师傅递给他剑,让他杀掉钟离辉耀。 他横剑在钟离辉耀的脖颈上,钟离面色倔强地昂着下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最终他逃开了,被王宫乱箭射死。 等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钟离的脸。 “这不是上天的安排么?”沈翼天终于讲完了,说完这一句,闭了眼睛。 “靠……你要是写小说,琼瑶阿姨早哭了……”钟辉鼻子发酸,皱着眉头道。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诡异。 钟辉细细想了半天,忍不住道:“可是我真的不是你的皇帝陛下啊,你看,我都没有这些记忆。” 沈翼天依旧闭着眼睛,细长的凤目线条优雅:“我爱的是人,不是爱回忆。” 钟辉被震住了:“……你丫不去写小说真心屈才!” 沈翼天不答。 气氛……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笃笃”,敲门声。 钟辉如蒙大赦,立刻站起来道:“进来!” 进来的是周秘书,尖细的嗓子道:“钟总,严导找沈翼天过去。” 钟辉回头看沈翼天,沈翼天睁开眼睛,站起来,跟钟辉擦肩而过往外走。 钟辉转头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一阵烦乱。 发布会最终在没有沈翼天的情况下也乱七八糟地开完了,严鹤找沈翼天劈头就是:“你跟钟辉什么关系?” 沈翼天二话不说:“恋人。” 严鹤:“你们住在一起?” 沈翼天点头。 严鹤怔了半晌,道:“你要小心,这件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对你和他都没有好处。” 沈翼天点头,游魂一样飘走。 严鹤羡慕地看他,想起自己喜欢的那位,又不由得蹙眉。 发布会效果不错,接下来就是辗转各个通告的宣传,沈翼天忙得脚不沾地,不到凌晨一两点不回来,早上六点多又出去,钟辉根本逮不到人,艺人部的房子准备好了,想赶人都没法赶。 沈翼天也不给他打电话了,不知道是没时间还是别的原因。 钟辉晚上偶尔会看他们的节目。严鹤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柳成诗高贵冷艳,沈翼天……总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那个。 钟辉知道肯定是崔明亮跟节目组打的招呼,多说多错,沈翼天只需要当背景就可以。 沈翼天有一天半夜回来,看到钟辉窝在沙发里睡着了,抱着抱枕,面前电视上放着广告。 他走过去,尽量不惊动人地,把钟辉抱起来,抱进他的房间,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沉默地回了自己房间,抱着那件嫩黄色睡衣,默默睡去。 没过几天,沈翼天跟着柳成诗和薛妮去参加一档谈话节目,坐在沙发里不苟言笑,看着柳成诗和男主持人互动。 主持人是娱乐圈综艺节目的大手,制造笑料和话题的水平一流,据说更是有重磅绝密资料推出,节目势造得很足。 主持人跟柳成诗互相贫了几句,话锋一转道:“《绝杀镇》里有不少武侠元素,比如沈翼天饰演的杀手就有好几段精彩的打斗场面。沈同学,听说你的打斗戏都是亲自上的?” 沈翼天点头。 主持人笑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沈同学一直是一个表情?那么接下来,我要拿出我的杀手锏了,我想他看到这个肯定会治好面瘫的!来,请看大屏幕!” 众人转头,屏幕上是劲爆的效果配着夸张的配音:“冷血杀手风冽,武功以一敌百;网络红人马尾哥,横扫摩托小贼。‘风冽’VS‘马尾哥’,真相到底如何?” 接下来是一段沈翼天的剧照和马尾哥的对比照片,最后配音夸张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真实的武林高手就在我们身边!风冽和马尾哥,果然是同一个人没错吧~” 视频结束,全场观众听话地鼓掌。主持人兴奋:“沈同学,那个人真的是你吗?” 沈翼天表情不变道:“是。” 主持人做个失望的表情:“还等着看你被揭穿的惊讶表情呢,武林高手都这么严肃吗?这么严肃,女士们怎么受得了啊,薛小姐,你说是不是?” 薛妮甜蜜一笑,身体往沈翼天这边挪近了些:“我倒觉得他这样很酷啊!又帅气又冷酷,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那一类的嘛!” 主持人急忙顺杆爬:“哎呀,看来薛小姐对沈同学已经芳心暗许了,我这红娘,不对,红哥,一定要当啊!沈同学,下节目了记得邀请薛小姐共进晚餐呀!” 沈翼天转头看薛妮一眼,淡然道:“我没有钱。” 全场爆笑。 节目在欢乐又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崔明亮哭笑不得,冲下台后的沈翼天兜里塞了一沓钱:“给给给,丢死人了!” 这段资料本来就是公司放出来为沈翼天造势的,如今看来,沈翼天跟薛妮也有得炒。崔明亮现在看沈翼天的眼神完全就是看一颗茁壮成长的摇钱树,又慈祥又宠爱。 沈翼天回家,钟辉已经睡熟了。他把钱全放在客厅新买的茶几上,径自洗澡睡觉,现在不用钟辉再教了。 周末。钟辉一早起床,收拾好了,穿好一身精致西装,瞥见那沓钱微微一愣,抬眼看看那人紧闭的房门,犹豫一下,出门。 他去参加自己的订婚宴。 15、 华灯初上的夜晚,人流来来往往,享受着夏日傍晚的清凉。车辆在街道上穿梭,灯光璀璨,钟辉站在晚宴酒店大堂的窗户前,看着街道,心里忽然有点感伤。 小爷这就要进入围城了啊。周围的朋友都说自己太循规蹈矩了,但是自己心里知道,方岚是母亲亲眼看过的人,他知道母亲很满意。为了妈妈,怎么样都可以,而且他本来也不讨厌方岚。 只是有点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 钟辉站了一会儿,瞥见门口进来的人,深吸一口气,转身去迎接。 “方叔叔!爸。”钟辉笑得极其自然而得体,主动上前招呼。 钟辉跟他爸不对盘,平时除了工作很少见面。 钟鹏程和方建国并肩走在服务生身后,盛装华服,派头十足。 钟鹏程看向钟辉,一贯冷硬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小辉,等会儿别喝太多。” 方建国看着钟辉笑得合不拢嘴:“今儿是什么日子,哪能不喝!小辉,等会儿咱爷俩一定要不醉不归!” 钟辉抿着嘴笑,道:“先上去吧。” 钟鹏程是尚易的董事长,方建国则是本省最大的房地产企业董事长,二人算是世交,这次婚姻对两个商业帝国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方建国对这个女婿也很满意,年少有成又成熟稳重,没沾多少公子哥儿习气,做事风格果断,交际场也如鱼得水。 门当户对,一团和气,没有人看出来钟辉心里那点儿小惆怅。 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里播放着轻音乐,贵妇们身着各式华服,雪白肌肤毫不吝惜地展露着,时而抬手露出手腕手指上别出心裁的饰品,怡人的淡淡香气弥散开来。男士们西装笔挺一尘不染,殷勤地为女士们端酒,低声细语地聊天。 这次订婚宴,除邀请商业名流外,还邀请了一些娱乐圈的人来助阵,柳成诗、严鹤作为钟辉的朋友都收到了邀请。 崔明亮也过来了,找了半天,咦了一声,掏出手机打电话:“喂,沈翼天啊,订婚宴你怎么还没来?” 沈翼天坐在别墅外看星星呢,接了电话:“什么?” 崔明亮:“钟总的订婚宴啊,你怎么没过来?” 沈翼天:“谁的?” 崔明亮:“钟辉的啊,怎么了?他没跟你说?你俩不是早就认识么他怎么没跟你说啊那你没有邀请函吗……” 沈翼天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在哪里?” 崔明亮:“啊?在XX酒店,六楼,离公司不远,你要过来?那就快点啊来了我去门口接你算了他可能是忘了叫你了……” 沈翼天啪一下挂了电话,手指力道差点把电话捏碎了。 这边宴会还没正式开始,钟鹏程正端着香槟,被各种逢迎拍马的红男绿女围绕;方建国拉着钟辉站在另一侧,哈哈大笑着拍钟辉的肩膀,跟周围围着的一圈儿人讲话。灯光照着钟辉半边脸庞,他笑得十分疏离。 方岚进来了,大厅一阵骚乱和惊叹声。方女神今天打扮得十分精致高雅,挽着女伴的手,一身月白色鱼尾长裙,裹着苗条的身材,戴着全套的白色珍珠饰品,头发在脑后挽着髻,耳边垂下一缕打着卷儿的褐色长发,衬得玉色脖颈更加修长。 钟辉向方岚走去,绅士地伸手,方岚将手放在他手心,笑得甜蜜。 被请来的记者代表们赶快啪啪啪拍照片。这种俊男美女的政治联姻放到娱乐八卦上,读者最喜欢了。 柳成诗端着香槟,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注视着两个人相握的手,叹了口气。 严鹤不动声色地站过来:“怎么,心情不好?” 柳成诗转头冷冷瞅他一眼,又回头看钟辉他们,半晌才道:“这样很好,正常的生活,受到所有人祝福。” 严鹤没有笑,认真地看着他,话里有话:“可是,违背自己的心愿,不会开心的。” 柳成诗勾起嘴角冷笑,转身走开。 严鹤看着他的背影,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转身去向钟辉祝贺。 觥筹交错间,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是尚易自己的人,身着紫色燕尾服,夸张而华丽地打个响指,音乐顿时变成温馨的慢摇曲调。主持人开始讲话,众人面带微笑地安静聆听着。 沈翼天已经跑到了公司附近,随便抓了个人,凶神恶煞地问:“XX酒店在哪?” 被抓住的人吓得直哆嗦:“大大哥你你你要劫财还是劫色……啊XX酒店啊转过这条街往十字路口右边走就是……大大大哥求你别劫色啊我有痔疮……” 话没说完,沈翼天已经消失无踪了。 主持人讲话完毕,请双方家长上台致辞。钟鹏程向方建国略一点头,两人一同上台,钟鹏程首先威严地开口感谢诸位嘉宾,又把方岚夸赞了一番,充分表达了“儿子能娶到方小姐是三生有幸”这样的中心思想;方建国急忙满脸笑容地澄清自己女儿娇生惯养,能嫁给钟辉才是福气,钟辉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之类的恭维话说了一箩筐。 钟辉站在台下,手里握着方岚的手,忽然很怀念当年在牛津跟舍友们彻夜狂欢看球赛的场面,这种假惺惺的场景实在是看腻了。 双方家长讲完话,主持人又上台,邀请钟辉和方岚两个人上来,正式开始订婚仪式。 沈翼天站在酒店前面,抬头看看,冲进大堂,服务生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边一阵风闪过,似乎有个黑色身影过去了。 沈翼天对电梯还不熟悉,马尾在身后随动作飞扬,冲上消防楼梯。平日里跑这么点路根本不算什么,他却用手压着胸口,胸腔有个地方难受到要爆炸了。 他知道订婚的意思。他的陛下要成亲了。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 最近几天两个人见面的尴尬场面又出现在眼前,沈翼天张开嘴,边跑边深深吸气,脚步已经沉重到惊动了声控灯了,完全不是他平时的水平。当然这时候早已顾不了这么多了,沈翼天只知道往前跑。 大厅忽然熄灭了灯光,引起一阵小小的惊呼。聚光灯“啪”的一声随后亮起,钟辉和方岚手牵着手,银白色西装和月白长裙互相映衬,在聚光灯下闪烁着耀目的光泽,缓步走上舞台。 主持人隐入阴影里,将舞台完全展示给两个人。 钟辉站在灯光里,看着眼前一脸红晕的方岚,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更加空落落的,转头,看着台下众人期待的神色,微微绽放笑容,拉过立式麦克风。 台下,柳成诗站在前方,轻蔑地斜着嘴角。沈翼天是好人,但是爱错了人。 严鹤站在柳成诗斜后方,深深看着他的侧脸,无声地问询。 我们还有未来吗?会有吗? 钟辉开口,一字一句地:“感谢各位对我的祝福。感谢我的父亲和远在欧洲的母亲,感谢方叔叔,愿意把方岚交给我。” 他朝方岚笑了一下,绅士而温柔。方岚幸福得快晕了,双眼亮闪闪的,已经挂上了泪光。 沈翼天冲上了消防楼梯,一眼看见大型宴会厅开着的门内,灯光照耀下小小的两个人影,瞳孔猛地紧缩。 他谨慎地躲开保安的视线冲进大厅,闪进客人堆里,在人群里驻足,抬头看过去。 钟辉笑得温柔得体,一手拉着方岚的手,面对着客人正在继续讲话。 “……所以,我会好好珍惜她。” 主持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请双方交换订婚戒指!” 钟辉拿出戒指盒,冲台下微笑,身体忽然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向某个地方看了第二眼。 那个人隐在黑暗的人群里,面容惨白,神情是前所未见的悲戚与无奈。 他怎么会来? 钟辉只是一瞬间的迟疑,便重新挂上笑容。他打开戒指盒,拿出手工制作嵌着精致钻石的戒指,拉过方岚的手。 记者们举起了相机。 崔明亮一脸笑意,柳成诗一脸怒气,严鹤一脸深情。都安静地看着。 然后,下一秒,全场忽然黑暗下来,聚光大灯发出嗡嗡声停止了工作,侍者急忙去开别的灯,却引发一瞬间的短路,电火花噼里啪啦地亮起,整层楼的灯光闪了几闪,全部熄灭。 全场混乱不堪,女士们扑进男士的怀里,有性急的人已经跑了出去,黑暗中被撞倒的香槟塔和碟子掉在地上,哗啦啦的摔碎声和人们的惊呼声响成一片。 方岚正要往钟辉怀里扑,忽然被一股大力拽开扔到一边,倒进旁边的主持人怀里。她大喊:“钟辉!钟辉你在哪里?” 眼睛还没适应黑暗,钟辉手被抓住,跟着人踉踉跄跄地走开,想说话却被人捂住口鼻。 待骚乱过去,备用灯打开,全场宾客所剩无几,方岚孤零零地站在台上,方建国和钟鹏程一脸愕然地愣住。 订婚戒指盒子被扔在地上,方岚蹲下来拾起盒子,看着空空的手指,含着眼泪大喊:“钟辉!我操你姥姥!” 钟鹏程的脸色顿时绿得像某女宾客戴的翡翠。 钟辉被抓着手腕从消防楼梯往下跑,声控灯亮起,待看清眼前的人,他猛地一甩,结果是把胳膊撞到了一边的栏杆,疼得“嗷”一声狼叫。 挣不脱,前面的人只给个背影,钟辉茫茫然了半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脚踹过去踢在沈翼天背上。 沈翼天纵然武功高强,向下运动的过程中被踹,也得遵循物理运动定律,身体前扑倒在楼梯上,抓着钟辉的手死活不放,连带着钟辉站立不稳,也倒在沈翼天胸口,压得两个人团成一团滚下了楼梯,“咚”的一下撞到墙壁才停。 钟辉被沈翼天充当人盾挡着,没受什么疼,脑袋晕乎乎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未及思考,立刻站起来:“你个混蛋,快往外跑,别被人抓了,要拘留的!” 沈翼天有力的大手铁一样抓着他的手腕,眼神犀利眼底通红,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道:“我不走。” 钟辉气急:“你丫……” 沈翼天没等他说话,直接把人拉过来,吻了上去。 16、 沈翼天的吻很短却很用力,两人牙齿猛然磕在一起,力道让彼此都疼了。 前后不过两秒钟,钟辉错愕之后,立刻抡起胳膊扇开他。 钟辉怒吼:“你丫发情能不能挑个好时辰!”挣扎着站起来,站在楼梯前略一犹豫,腾腾腾往楼上跑。 沈翼天被钟辉尽全力的一掌扇得脸颊火辣辣的,眼看钟辉要走开,立刻跟着也往上跑。 钟辉跑了几步,一看这人还跟着,愤怒又无奈地“嗐”了一声,转身又往楼下跑。沈翼天急忙也跟着往下跑,钟辉一个趔趄没踩稳,沈翼天马上伸手扶住他,手却被人触电似的甩开。 两个人来不及说话,闷头跑,到消防楼梯底下,楼梯口脚步声杂乱。钟辉站住,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掏出自己的名片和贵宾卡,拿着往外走。 酒店的安保系统全面启动,搜寻往聚光灯里插了一把叉子的罪魁祸首,大堂内全是人。 保安拦住沈翼天:“嗳,你哪儿的?” 沈翼天没说话,钟辉转头,贵宾卡冲保安一闪道:“他我朋友,撞到脑袋了,我送他去医院。”精神病院! 保安怀疑地看着,但毕竟他不是警察,没权利拘留客人,只能让人过去。 钟辉被夜风一吹,昏沉的脑袋清醒不少,一想到今天的事就一阵怒火中烧,大踏步往车库走过去。 城市的灯光下,钟辉的背影修长漂亮,走路姿势气势十足。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按理说他应该回去,可是回去能怎么说,说自己被外星人劫持了都比被自己的同居室友抢婚了好一点。 靠。他这时才想起来那个吻,伸手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小爷居然被男人吻了! 钟辉满脑子都是神兽在狂奔。 沈翼天在身后看见了他的动作,脚步一滞。他知道那是嫌他脏了,可是以前的陛下从来不会嫌他,两个人第一次的时候滚在草丛里都没有嫌弃他脏过。 沈翼天看着钟辉怒气冲冲地捏着钥匙按开车门,坐进去,车门还开着。 沈翼天犹豫着,钟辉坐在车里死捏方向盘,也不说话。 停车场里阴凉而空旷,惨白的日光灯在头顶亮着,气氛沉闷。 等了许久,钟辉终于忍不住了,大喊:“还傻站着?给我滚进来!” 沈翼天机械地走过去,坐进平时坐的副驾驶位,关上门。 钟辉这车开得惊心动魄,时速飙上一百,开F1的劲头都用上了,不一会儿就回到别墅门口。 钟辉道:“下车。” 沈翼天沉默着下车。 钟辉拿出一颗烟,叼在嘴里,掏打火机。这衣服兜里什么也没装,他掏半天没掏着,干脆张嘴把烟咬成两半,用牙齿把整根烟都撕成碎片,一点点吐在烟灰缸里,跟嚼某人的肉似的。 沈翼天就站在车门前,静静地看着他。 别墅庭院外有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照着沈翼天,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层朦胧的金边,显得身影更高大了。 远处传来蝉鸣声,一声声,叫的人心烦。 钟辉不是爱抱怨的人,越是愤怒,越是安静。 他沉默着折磨那根烟,听着蝉鸣之外远远的海浪声音,觉出空气里的闷热。 等会可能会下雨了吧。不知道我爸现在什么表情。方叔叔什么的,都给我滚犊子算了。方岚你个泼妇,小爷明天估计得给你负荆请罪了。妈妈,对不起,其实我真的不想跟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结婚,我怕像爸爸一样辜负人家。今天这事情还真是莫名其妙地遂了我的心愿啊。 钟辉胡思乱想半天,一抬头,沈翼天还跟雕塑一样站在原地。 钟辉看人一眼,关上车门,开车进屋,把车放进小车库里出来,一看,沈翼天站在别墅大门外,没有往里面走的意思。 爱进不进,不进正好。钟辉冷哼一声,打开屋门进去,砰一声关门。 钟辉站在门后愣了一会儿,从茶几上找到火机,点燃一根烟,坐在沙发上抽烟。 屋里安静得让他快要抓狂,脑子里嗡嗡嗡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响个不停,拿烟的手指有点颤抖,烟灰掉在他的西装裤子上。 钟辉低头看着那块昂贵的布料慢慢被烟灰烧出个洞,迟钝地站起身,把烟灰抖落,随手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伸手一件一件脱衣服,像是剥掉身上一层层的束缚,逐渐解放。 从小,他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却也是在家庭冷暴力中长起来的敏感的孩子。他听话,温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去牛津就去牛津,让娶老婆就娶老婆。 可是他也曾经在暗夜里跟着一群混混公子疯狂飙车,也曾在酒吧里放纵地吼着摇滚敲打鼓槌,也曾哭过笑过疯狂过。 他跟那些公子哥们唯一不同的是,他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清醒。不管昨晚做过什么,他第二天必定衣冠楚楚微笑得体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一个人清醒太久,也会累的吧。 钟辉勾起一边嘴角,把衣服扔了一地,赤裸着身体晃进浴室,调好水温,躺进温暖的水中。 倦意袭来的前一刻,钟辉忽然无意识地,自嘲地笑着,又抹了抹嘴唇,手指停留在唇上,就那么睡着了。 钟辉是被雷声惊醒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划破天空,疯了一样的滚雷跟在后面迫不及待,雨声噼里啪啦简直像打仗的枪子儿,砸得钟辉心里一跳。 他匆忙从架子上拽过浴巾,擦擦身子套上浴袍,踩着地上自己的衣服走出去,快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外大风吹着树木七歪八倒,雨点胡乱砸着,大门处一盏路灯笼着一团昏黄的灯光,灯下,修长高大的身影如同黑夜本身,静静伫立着。 钟辉咬着牙,挤出一个字:“靠!” 他转身拉开抽屉找雨伞,找到一把,走到玄关,随便踩一双凉鞋,打开门,强烈的风夹带雨点涌进来,一下子吹得他站立不稳。 他打开雨伞举着,啪嗒啪嗒踩着水往大门口走,边走边喊:“你他妈的干嘛呢!” 沈翼天闻言,如梦初醒,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瞅着他。 钟辉穿着白色的长浴袍,踩着水,举着雨伞,风吹得他还没干的头发往后拔着,头皮都炸起来了。 他面对面站着,冲着沈翼天吼:“你丫死人啊!没看到下雨了吗!干嘛不进门!” 沈翼天脸上水流沿着脸颊往下流,眼睛半睁着,马尾贴在鬓边,低声道:“我以为陛下不让我进去了。” 钟辉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胡乱吼着:“你他妈的……给我滚进屋里去!” 沈翼天脸上满是雨水,却冲着钟辉笑了,笑容在模糊不清的灯光里,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钟辉看着,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狠狠疼了一下。 沈翼天道:“陛下,我走了。” 钟辉:“啊?” 沈翼天一字一句地说:“陛下,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想守护你。但是,你好像不需要了。” 风雨声加上滚雷,钟辉没大听清:“什么?你说啥?不需要啥?” 沈翼天转过身,迈开长腿,速度很快地走了。虽然雨水让衣服都紧贴在身上,行动略有不便,但沈翼天的武功毕竟不是盖的,不一会儿就走到街道尽头。 天空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沈翼天回头,看了钟辉一眼。 闪电在天空蜿蜒而下,沈翼天的脸被映得惨白,看不清表情,却灼得钟辉眼睛生疼。 钟辉短路的大脑开始运转,拎着伞就往前跑,下意识地想把人抓回来问问清楚,到底他刚才说了啥? 转过街角,凌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下的路面被雨水砸得起泡。 世界那么喧嚣,又那么安静。 钟辉站了一会儿,腿全被雨水打湿了,傻愣愣的。 然后转身回家,擦身体,上床睡觉。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脑袋一沾枕头,眼皮就粘在一起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出生在皇宫里,额娘抱着他,他透过窗户看见窗外有一棵合欢树,粉红色的花朵开得很大,很漂亮很圆满。 他快乐地骑着一匹矮脚马招摇过市,脚下忽然滚出来一个男孩。 男孩的容貌在梦里无比地熟悉,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手里多了一枚戒指,却是熟悉的钻石戒指,他扔给男孩,笑着说:“拿着玩罢。” 画面一转,他等在宫门之内,屋外是兵刃相交的混乱声响。忽然窗户被打破,人影带着一身血气冲进来,一把拉着他,冲出屋子。 屋外却是无穷无尽的消防楼梯,惨白的墙壁在昏黄灯光下如同可怖的大口,要吞噬他一样。他害怕地握紧那人的手,人影回过头,惨白的脸色,强自勾起的嘴唇毫无血色,冲他笑了一笑,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如同掉进了温暖安定的温泉水里,他紧紧回抱住那个人,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至极。 但忽然间,手里一空,那人已经远在街道尽头,天空骤然明亮,那人转头看他一眼,然后消失不见。 他在梦里胡乱地奔跑,想大喊那人的名字,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那人叫什么。 钟辉猛地惊醒过来,满头冷汗。 窗外天光大亮,钟辉揉揉脸,向窗外看去,一眼看到那盏已经定点灭掉的路灯,愣在床上。 他这时候反应过来,在梦里叫不出名字的那个人,面孔明明就是沈翼天。 17、 尚易娱乐新签约的小歌手午闻,这天早晨被外面一阵响动惊醒了。 他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里,打开门看看,走廊里一个苦瓜脸带着一个英俊而脸色苍白的男人走进了他隔壁屋子。 午闻挠挠头,刚打算转身回去继续睡,苦瓜脸从隔壁出来,张望着,一眼看到午闻,走过来,苦瓜脸皱得更苦了。 午闻:“你是谁?” 苦瓜脸道:“我是公司艺人部的崔明亮,小伙伴,隔壁那个人就交给你照顾了,今天不用去公司培训了,我帮你请假。” 午闻:“……” 没来得及问话,苦瓜脸急匆匆就走了。午闻挠挠头,半晌才神经大条地想起:“喂你都没问我名字怎么请假啊?” 午闻敲敲隔壁屋子的门,里面没有一丝声音。他锲而不舍地继续敲,敲到手指都有点红了,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门打开,那个英俊的男人站在门口,身材高大,比午闻高出一个头,马尾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色白得过分,整个人无比憔悴,地上有一些玻璃碎片,可能是不小心打碎的杯子。 男人道:“你是?” 午闻咧开嘴笑出八颗牙齿:“我是午闻。” 男人道:“哦。” 然后男人啪嗒一下,晕倒在地。 午闻:“……”他在思考他今天是不是得了一开口就能吓跑或者吓晕别人的神功?绝对是起床的方式不对。 午闻把死沉死沉的男人扶进屋子,打扫了地上的杯子碎片,拿温度计让男人量了温度,三十九!在叫救护车和下楼买药之间徘徊了许久,想到自己可怜的钱包,只好下去买了退烧药,再上来伺候男人吃了。 男人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不时皱着眉说胡话,午闻只偶尔听到几个“钟……”“陛下……”的词。 午闻买了饭盒,放在男人床边,回去弹吉他了。 尚易娱乐今天早上的气氛非常微妙。所有职员都知道了,昨晚总经理大人的订婚宴被砸,很少来上班的董事长大人都来了,一大早就把总经理大人叫过去锁在办公室里锁了半个小时,摔了一个杯子。 总经理大人出来的时候,神色很淡然,随手一指一个听墙根儿躲闪不及的员工:“扣一个月工资。” 员工:“……大人我是冤枉的啊大人!大人我是纯属路过啊大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总经理大人砰地关上门,员工的鼻子被撞瘪了。 钟辉坐在办公桌后面,发了一会儿怔,伸手龇牙咧嘴地把头发狠狠揉乱,掏出手机打给方岚,方岚不接。他发条短信:“别生气了,下班后我去找你?” 不一会儿,方岚的短信就回了过来:“钟辉,我早就知道你并不爱我,我们分手吧。” 钟辉看着短信,脸色阴沉,放下手机继续揉头发。 方岚确实一早就知道钟辉并不爱她,只不过自己恰好是那个最合适的人而已。她本来想着婚后朝夕相处可能他就会爱上她,但昨晚意外发生后,钟辉居然没有回来,而她是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性格,你让本小姐大庭广众之下受到如此侮辱,不砍死你算轻的,还想再续前缘? 钟辉也确实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没有立刻回来,只跟钟鹏程说是自己被歹徒抓走了,半途他打倒歹徒逃出来,以为酒会肯定已经散了,就没回去,手机也忘记充电了。 钟鹏程盯着钟辉,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他伸手抓起杯子甩到地上,怒吼了一句:“不爱结婚就别结了,一辈子单着去吧!” 钟辉麻木地点点头。 钟鹏程被气得差点心肌梗塞并发脑溢血:“还敢点头!你不想结婚你就不结了,方家那边我怎么交代?啊?还有你妈,她怎么想?” 钟辉猛地抬头,直视他父亲双眼,一字一字道:“别跟我提我妈。” 钟鹏程僵住,良久,疲惫地挥手:“出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钟辉又给方建国打电话,他秘书接了,说方董不在。 钟辉翻着通讯录,在沈翼天的名字上停了一下,又往前翻,打给崔明亮。 崔明亮说,沈翼天今天早上给他打电话,声称自己没地方住了,让他问问员工宿舍。 钟辉脱口而出:“他怎么知道员工宿舍……哦没事,你接着说。” 肯定是自己以前经常威胁他要送他去员工宿舍的话被他记住了。 崔明亮:“他看起来很不好,淋得很湿,我找了找发现咱还真给他留了一间宿舍,就把他送那里去了。哦对了,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他发烧了。” 钟辉:“……那你干嘛告诉我?” 崔明亮:“大人,我这么忠诚,考虑一下加工资呗?” 钟辉:“……” 钟辉挂了电话,想了想,丢开手机办公。 没想到那么强壮的家伙也能发烧啊。 他停下敲打键盘的手,又疯狂地揉起了头发。 午闻中午吃饭的时候又过去看了看,男人睡得安稳了点,盒饭一点未动。 他给人换了个冰袋,期间,男人醒来了。 男人看着他的动作,不言不语,眼神茫然而悲伤,脸上却毫无表情。 午闻笑笑,搬个凳子坐在床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声音很沙哑:“沈翼天。” 午闻又笑:“我叫午闻,是公司新签的歌手,准备十月发唱片。你是签的什么约?演戏的吧?” 沈翼天只是在枕上点点头,不说话了。 午闻无聊,想回去练吉他,又怕他这出状况,灵机一动道:“我刚在练我的新歌,唱给你听吧,听完给我意见啊!” 沈翼天躺在床上,全身绵软无力。从来不生病的人就像大树,一倒下再起来很难,现在他脑子昏沉,完全无法思考,也没法拒绝什么。 午闻拿着吉他闪进屋子,关好门,单纯地一笑,拨动着吉他开始唱起来: 他们说爱情让人盲目让人疯狂而哭泣; 他们说爱情像荆棘,伤人伤己; 他们说了许多,他们还在说; 可是你啊,亲爱的,你知道我; 你知道我,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 爱着你,我才感觉到阳光的暖意; 爱着你,我才看见世界有多美丽; 是你让我找到真实的自己; 所以亲爱的,请不要离去。 …… 所以亲爱的,陪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去…… 一曲结束,午闻看到沈翼天闭着眼睛,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清亮的泪水。 午闻愣住了,有点不知所措,讪讪地去拿纸巾,碰碰男人的肩膀,递给他。 沈翼天接过去,背过身子,宽厚的肩膀颤抖着,一点声音也没有的,在抽泣。 他知道生病会让人脆弱,却从没想过自己会脆弱到这种程度,而身边甚至只有一个陌生人。他开始想念师傅了。 午闻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完全吓到了,恨不得卷起吉他落荒而逃,又不敢跑。 啊,肯定是有故事的人啊。不过这也说明我歌写得好啊嘿嘿。午闻挠着头傻笑了一下,又急忙捂住嘴。 沈翼天渐渐平静,从枕头里闷闷地说话:“很动听,你回去吧,多谢。” 午闻抱着吉他往外走,站在门口道:“那个,谁没点故事呢,别太难过哈。” 沈翼天没有回答。 钟辉下午提着营养品上了方家的门,跟方建国客套了几句,方岚把他送出门,冷着脸再次提出分手。 钟辉少有的讷讷道:“你,你想好了?” 方岚瞪着他:“你都不想挽留我?靠!我想好了我想的不能再好了!”啪嗒啪嗒蹬着高跟鞋就跑回家了。 钟辉:“……”他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呢么。 分手就分手吧,跟不爱的人在一起本来就是负担。钟辉仰天叹气,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大洋彼岸的妈妈,通知她儿媳妇没了。 方岚当天晚上就打包去了欧洲,说分手就分得十分干脆利落。 《绝杀镇》的首映仪式上,沈翼天没有出席。严鹤解释说沈翼天生病了,大家安心看电影。 柳成诗的医士端木琮,形象温驯而谦和,绝杀镇里还有其他一些搞笑人物,一开始救了女主角的时候乌龙频发,全场爆笑。待江怀妍回忆的时候,刀光剑影中的宰相府气氛严肃,观众不时发出惊呼。 沈翼天饰演的风冽出场,动作华丽而真实,绑架人质与宰相对峙时使用眼神特写,全场寂静。待到江怀妍第一次扯下风冽的面巾,大屏幕上的江怀妍愣住了,观众也愣住了,不一会儿,各种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来:“啊好帅!跟端木一样帅啊!”“天哪太酷了!” 江怀妍睡着在山洞里,火光跳跃,温柔如水的音乐流泻,钢琴和竹笛一低一高,带出婉转动人的情怀。风冽半垂着眼,一膝着地,帮人盖好毯子,面部特写下幽长的睫毛微微跳动,嘴角抿出一丝微笑。 音乐在风冽拂着江怀妍发丝的时候达到高丨潮,现场传出惊艳的抽气声。 端木琮搂着江怀妍,风冽站在两个人旁边,三人在镇子街道上,抬眼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风冽脸上露出了极淡的微笑。 宰相的士兵们紧接着涌进了村子,风冽抽出从不离身的长剑,身形如同猎豹与士兵对峙。混乱中,风冽脸上染了鲜血,转头冲着端木琮大吼…… 风冽被逼上山顶,甩开追兵,躺在山洞里,捂着胸口的伤口,闭着眼睛,沉重而缓慢地喘息。记忆闪回,江怀妍的倩影在屏幕上伴着深入骨髓的哀伤音乐,将气氛推向高丨潮。 台下压抑的低泣声已经响成一片。 影片没有直接写风冽的死亡,只在欢乐大团圆之后,最后一个镜头是,端木琮扶着怀孕的江怀妍,站在山顶上,从山崖洒下漫天的纸钱,随风飘走…… 余韵悠长。观众在为完美结局开心的同时,又回想起杀手的结局,笑着笑着又想哭。 首映式毫无意外地大获成功,媒体有好几个问题都是关于沈翼天的,被柳成诗和严鹤代为回答了。 有女观众站起来激动道:“柳先生,听说你跟沈翼天关系很好,请问你们有没有搞……”最后一个字被身边的女伴捂回了嘴巴里。 全场略愣,柳成诗哈哈大笑,幽默地对女观众道:“我们经常一起搞工作。” 女观众激动得嗷嗷大叫,当然,声音全被她身边满脸丢人相的女伴捂回了嘴里。 18、 钟辉晚上回家,打开电视,就是严鹤的电影宣传片,风冽扎着马尾,一身设计感极强的黑色暗红花纹衣服,昙花一现地惊艳。 钟辉敲打着电脑,不自觉地伸出手,等了两秒钟,然后反应过来,自嘲地笑笑,拿过水杯。 毕竟住在一起三个月,说没点习惯那是不可能的。 沈翼天整整消失了一周,病后的容貌更加冷峻,脸颊瘦长如刀削。 崔明亮看看这人憔悴失神的颓废样,开始摸着下巴考虑把人往颓废派摇滚明星包装的可能性。 沈翼天不是没想要远走高飞。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安于默默守护的生活,看着钟辉结婚生子幸福圆满,但直到站在了订婚宴大厅前面他才反应过来,他完全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是男人,对自己的伴侣有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坚决不容许他人觊觎。他开始理解当年师兄为了一个女人血洗某财主家的事情了。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想明白了,不是别人抢了他的陛下,而是他的陛下选择了别人。他于是走开,不是没想过离开这个城市,一直走到马丁说的欧洲去跟奇怪的人种相处也可以,但是刻骨的思念和心痛让他还是留了下来。 他不能失去陛下,那就是他的毒蛊,必须时时刻刻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才能缓解心的焦渴。 就算陛下恨他,不再见他,他只要知道自己还在陛下周围,就足够了。 爱让人一步步后退。沈翼天偶尔会唾弃自己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却欲罢不能。 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本的轨迹,酒店的案件没有什么伤亡,查不到什么也就慢慢淡了,媒体方面也渐渐消停。钟鹏程不来公司了,带着年轻漂亮的妻子去了南方消暑。 钟辉依旧每日穿梭在公司和家之间兢兢业业地工作,晚上偶尔会跟一群公子哥儿们去高档会所玩。 不过他有洁癖,从来不点那种伴儿,只是玩玩牌,喝喝酒,耍点飞镖跆拳道之类的。 不管夜里喝了多少酒,醉成什么样子,第二天他必定衣冠整齐地准时出现在公司,面带冷淡疏离的微笑见客户开会。 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偶尔会忽然回头张望,然后继续走,嘴角挂着淡淡的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不关注,不代表事情不来找他。艺人部季度计划表里,有量身打造沈翼天成为新一代小天王的计划书,钟辉对着沈翼天的资料看了半天,籍贯那里是本市,年龄是二十三,生日是五月十二号。他挑眉,原来他比自己还小,怎么能长得比自己高,不公平。腹诽完,大笔一挥,签了字,送去给董事会审核。 严鹤要带着影片团队去上海参加八月的某电影节,沈翼天死活不去。 崔明亮几乎声泪俱下地哀求他:“大哥,大大哥,大哥大!这次电影节你是最佳新人提名啊大哥!很有希望得奖的啊大哥!求不要任性了赶快去啊大哥!” 沈翼天面容冷漠:“不去。”最近他已经借着身体不适推掉了好多通告了,每天在公司里无所事事,却也刻意躲避着钟辉。 崔明亮拿出杀手锏:“我去请钟总劝你。”一溜烟跑了。 沈翼天:“……” 焦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沈翼天全身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待会儿万一钟辉真的来了,他该怎么说? 抱拳道:“陛下,别来无恙”? 鬼才做得到。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沈翼天惊得差点跳起来。那电话铃声还是钟辉没事给他设的,简单的钢琴曲,他从来没换过,因为不会。 沈翼天拿过电话,看到上面的名字,钟辉俩字刺得他眼睛疼。手忙脚乱地划屏幕,划了两下才接通,放到耳边,声音沙哑:“喂?” 钟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平板而清晰:“沈翼天,去参加电影节。” 沈翼天立刻条件反射:“是,陛下。” 钟辉顿了顿,道:“病好了?” 沈翼天声音变柔,他在关心自己呢:“好了。” 钟辉:“嗯,好了就好好工作,你还欠我钱呢。” 沈翼天:“嗯……”他还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钟辉挂了。 沈翼天傻傻地拿着手机,手心里竟然紧张到出汗。 电影节现场很豪华,柳成诗和薛妮一同走红毯,沈翼天没有女伴,跟严鹤一起进去了。他穿着公司专门为他设计的礼服,鬓边编了两个小辫总到高高扎起的马尾里,礼服是黑中带着红色的略微复古款式,跟一身随意简约装扮的严鹤一同站在红毯上,冷着脸接受媒体拍照。 严鹤边微笑边偏头跟沈翼天咬耳朵:“喂开心点,摆个好表情,这照片很重要的。” 沈翼天尽量调动面部肌肉:“那种一闪一闪的,是什么东西?” 严鹤:“照相机啊。” 沈翼天:“哦,我刚才以为是暗器来着。” 严鹤:“……”你当那是眩光弹啊? 钟辉回到家,坐在电脑前看电影节直播。去厨房切了个橙子拿出来,一看都到最佳男主角奖了。柳成诗以其在《绝杀镇》的优秀表现获得该奖,挂着一贯光芒四射的高贵微笑上台领奖,致辞。 接下来是最佳男配角奖,沈翼天有提名,最后被一个AT娱乐的中游演员获得。 薛妮得了最佳女主角奖,拖着长裙一脸激动地上台亲吻奖杯,镜头追着她回座的动作,屏幕角落处忽然闪出沈翼天,跟严鹤坐在一起一脸冷淡,跟周围微笑着的优雅人群格格不入。 钟辉下意识地抓起鼠标定住,仔细看了看,自语道:“瘦了啊。”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钟辉急忙按了播放。 最佳新人奖,沈翼天提名,最终是一名出道略久的女演员得奖。镜头在提名演员的脸上闪过,沈翼天毫无表情,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略微挑了一下眉,挤出一丝古怪的微笑。 钟辉也跟着笑,估计是崔明亮叮嘱的,瞧这笑得不情愿的样子,跟被强抢的民女似的。 电影节颁奖礼结束,接下来是招待会。出道半年不到就被提名两次的沈翼天,成为在场明星中唯一一个没有获奖还被围攻的对象。媒体觉得沈翼天肯定有后台,七嘴八舌地套话,奈何这人回答问题从不超过十个字,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淡,硬生生逼退了很多口齿伶俐的记者。 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请问沈先生,刚出道半年就获得如此骄人的成绩,您有什么秘诀吗?” 沈翼天想了想道:“少说话,多练功。”这真的是他成为四大长老的秘诀。 女记者:“……” 一个男记者出言犀利:“有传言说您起先与薛妮交好,后来又与柳成诗接近,是在借助两人的名气帮助自己上位吗?” 沈翼天:“我从无上位之心。”开玩笑,再上,再上位他就得把他师傅挤下去了,这种不孝的事绝对不做。 男记者还想再问,柳成诗在一旁微笑着开口:“先生,沈翼天跟我是不打不相识,我很珍惜我们的友情,请你不要给真诚的友情抹黑。” 沈翼天转头看看他,柳成诗冲他微微一笑,沈翼天明白他是在帮他解围,便点点头。 电影节晚宴上,柳成诗拿着杯香槟递给沈翼天,两人站在角落处沉默地喝酒。 柳成诗问:“你跟钟辉怎么样了现在?” 沈翼天手指收紧在酒杯上,看着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晚:“不见面了。” 柳成诗:“哦……别太难过。” 沈翼天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声音在身后叫:“成诗!” 柳成诗皱眉,不情愿地回头,懒懒招呼:“王先生。” 来人名叫王星明,是个早就过气了的中年影星,一直存心想跟柳成诗套近乎,想借人名气东山再起,也有那方面心思,每次见了柳成诗必要上来搭讪加揩油。 王星明看着懒得转过身的沈翼天背影,神秘一笑,拿身子蹭了蹭柳成诗:“成诗,这你新目标?” 柳成诗眼皮一挑,转身躲开,犀利地瞪他一眼:“少胡说。” 王星明凑过来,笑容猥琐,手在柳成诗手背充满暗示意味地一掐道:“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柳成诗是……嗯?” 柳成诗一杯香槟很顺手地倒在王星明胸口,染湿了对方精心挑选的花领带,淡笑道:“哎呀,手滑了。” 王星明:“……” 柳成诗的取向问题只有圈子里几个好友知道,王星明是从娱乐八卦上看到一些不实报道,每次便拿这个说事儿,还老想邀请柳成诗来一发,柳成诗早就想收拾他了。 他冲人一笑,伸手搂上肩膀,道:“不如王先生跟我一同去卫生间,我帮你洗洗?” 王星明一看,美人儿在向自己招手啊,泼酒肯定是为了一起去卫生间,顿时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立刻点头,左右看看,故作镇定地往卫生间走。 柳成诗附在沈翼天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沈翼天眼中闪出笑意,点头答应。柳成诗跟上王星明走开,沈翼天放下酒杯,随后也跟着走了。 一个影帝,一个前杀手,哪个是善茬?都不是。 一旁的严鹤看着几个人走开,微笑着转身往卫生间附近走,巧妙地挡住有人不经意间投过来的视线,为两人主动望风。 19、 第二天,上海华城电影节圆满结束,严鹤带剧组飞回来。大量影迷聚集在机场等着见柳成诗等人一面,写着柳成诗名字的电子板到处都是。 严鹤和副导等人先下来,严鹤穿着粉色西装衬衫,挂着千年不变的微笑向粉丝们致意。粉丝们一阵尖叫,为自己目睹到了“国内年度最具魅力导演”而发出欢呼。 柳成诗随后下来,身边跟着经纪人和助理,穿着低调的白衬衫和浅色背心,戴着时尚的浅黄色鸭舌帽,微微抬起头,扫了现场一眼,嘴角抿出一丝笑容。粉丝们顿时“嗷嗷”狼叫,有人在大喊:“柳成诗我爱你!”还有人很直接地手捂胸口,咕咚一下倒在旁边人怀里。 接下来是薛妮,一脸热情地向粉丝们挥手,也引起一阵回应。苦瓜脸的崔明亮走在后面,跟着公司的助理小妹,手里扶着……扶着全身黑衣戴鸭舌帽头都不抬的沈翼天。 一边被挤得差点看不见的一小团粉丝:“沈翼天!马尾哥赛高!”一边狠命挥舞着手里跟柳成诗的电子板完全不能比的、写着沈翼天名字的纸板。 沈翼天毫无回应,快步跟着崔明亮走出去了。 粉丝们捂着受伤的小心肝,惆怅地盯着连下巴都没怎么露的她们的马尾哥……身后的马尾。 其实不是沈翼天不想回应,而是……他晕机!上辈子从来没坐过这么快速的交通工具,脑袋也从没这么晕过,在飞机上都差点吐出来,脸色白得透透的,实在不敢出来吓人! 沈翼天回到宿舍,躺床上休息一会儿,下午继续去公司准备晚上的通告。崔明亮塞给他一份娱乐报纸,沈翼天看到几个小块的照片,一一辨认出来是柳成诗、严鹤、薛妮等人,还在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找到了他自己的大头照。 沈翼天暗自称奇,心道要是上辈子也有如此神奇可以画影图形的物事,自己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有报纸报道了花边新闻,其中有一条——“影星王星明晚宴醉倒卫生间,今晨被工作人员发现”。 沈翼天翻着报纸,嘴角冷笑。 昨晚,王星明进了卫生间就迫不及待地把柳成诗压在洗手台上,柳成诗拿手挡着,随手把洗手台上精致的洗手液盒子碰翻在地。 沈翼天闻声从藏身的隔间内闪出,一拳砸在王星明肚子上,对方的哀嚎被柳成诗拿毛巾捂着,沈翼天拿着从宴会厅里顺出来的酒瓶递给柳成诗,两人联手把被打晕的王星明拉进卫生间放在马桶上,一瓶典藏伏特加从头浇了个透。 沈翼天砸的地方很有技巧,正好打在脾脏之下,不留伤痕,却极疼。王星明根本没看到他,不知道他的存在,只以为是柳成诗反抗中打晕了自己,跟媒体也不可能说是自己跟柳成诗在卫生间咋样咋样,只得吃个闷亏。 王星明本就是过气明星,媒体对这种事就是当笑料报道一下就过去了,也没人认真调查。从此以后王星明每次见到柳成诗都绕着走,一脸悲愤地跟他的狐朋狗友道:“那个柳成诗,就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啊!惹不起!” 尚易娱乐遇到了危机。方家的投资项目全部被对方叫停了,公司好几个项目揭不开锅,钟辉为了筹集资金每天拽着公关部焦头烂额到处跑,头发都要被揪光了。 沈翼天恢复了积极上通告的日子,回到宿舍就跟午闻说会儿话听会儿吉他,崔明亮又为沈翼天争取了几个广告和电影邀约,沈翼天接拍了几个平面广告,英俊冷酷的面孔也开始出现在各大杂志上。 以沈翼天为名的贴吧建立起来,各种同人文照片行程跟踪报道雨后春笋般出现,网友们纷纷惊呼“又帅又勇敢又厉害,简直就是新一代少女偶像代表!” 沈翼天就住在公司不远的集体宿舍里,狗仔们跟踪他也拍不到什么,反而只能证明这人生活过得简单,公司,赶各种通告,回宿舍。通告后甚至除了助理,身边都不跟其他人,让跟踪踩点的狗仔们大失所望。 那么多美丽的女明星,你送哪个人出来那都有的写,你怎么就不送呢! 沈翼天杀手的感觉无比敏锐,当然知道自己被人跟踪,对崔明亮说了,崔明亮两眼放光道:“哎呀妈呀,这是要红的节奏啊!让他们跟!”他也就不管了。 崔明亮每天眉开眼笑地跟沈翼天报道有关他的网络新闻“哎你贴吧建起来了”“哎你粉丝群给你做了视频”“哎你粉丝写了你跟柳成诗的同人文还参加百度同人文活动呢”“哎你要不要开个微博啊现在明星都有微博”“哎你看沈柳党和柳沈党掐起来了”…… 沈翼天统一一个回答:“哦。” 不是他不想评论,主要是听不懂。古今文化差异的鸿沟! 《绝杀镇》热潮一过,几个导演向沈翼天抛出了橄榄枝,崔明亮挑来挑去,拿了知名新锐导演李然的剧本给他看。 李然的电影是个黑帮片,沈翼天翻着看完剧本,还给崔明亮:“看不懂。” 崔明亮纳闷:“你失忆了?简体字忘光了?” 沈翼天:“黑帮是何物?” 古今文化差异的鸿沟,再一次! 崔明亮无奈地把整个故事用古今对比的方式讲解了一遍,沈翼天想了想接了。 沈翼天这边事业如日中天,跟钟辉的关系却降入冰点,两人平日都不在公司,完全没有交集。 沈翼天有时候拿出手机看着钟辉的电话号码,也不拨出去,不知道拨出去说什么。那串数字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钟辉有一次忙的昏头,半夜了回到家,满身酒气坐在沙发上,扯下领带,呆愣半晌,忽然拿出手机,翻到沈翼天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出去。 沈翼天正在赶通告的路上,钟辉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低沉磁性的声音道:“喂?” 钟辉狂躁的心倏然归于平静,开口道:“是我。” 沈翼天:“我知道。” 钟辉:“你干嘛呢?” 沈翼天:“赶通告。” 钟辉:“哦。” 沈翼天:“你呢?” 钟辉:“在家呢。” 沈翼天:“哦。” 两个人都沉默了,没有问诸如“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钟辉能听见沈翼天那边是在车上,城市的声音很喧闹地传过来。 钟辉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工作完早点休息。” 沈翼天抢答似的,急忙跟上:“我去找你。” 钟辉:“啊?你搞什么,好好工作。” 沈翼天:“我想见你。” 钟辉稍微愣了一下,急忙接上:“这会儿又不拿我当陛下了啊?滚丫的,爷下圣旨,不准你来!” 沈翼天:“……哦。” 钟辉迅速挂了电话,手机扔沙发上,脱衣服洗澡去,心情却比刚才更狂躁了,恨不得随手摔几个杯子。 靠,再这么下去,小爷要得狂躁症了。 那天晚上,沈翼天还是推掉了那个通告,直接打了出租车回来,在钟辉的别墅门口站了一夜,就站在上次的路灯下,望着钟辉屋里的灯光亮了一会儿,人影在卧室模糊映出,灯灭掉。然后在黎明到来之前,毫无痕迹地走掉。 他不知道的是,钟辉三点多醒来一次,透过没拉的窗帘,看见了路灯下面那个身影。钟辉就躺在被窝里,看着路灯下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过一会儿转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钟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时也不怎么想得起这人,但听见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就觉得浮躁的心得到了一个支点,安定了一些。不过,看见他站在路灯下的样子,又觉得狂躁浮躁焦躁暴躁,想冲出去扇他俩巴掌。 靠之,小爷绝壁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打个电话都能搞出参禅的味道,看个黑影子都能爆发狂躁症! 钟辉第二天刚去公司,市场部的人立刻来敲门,递给他一份杂志。钟辉只扫了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跟市场部副总监对个眼神,道:“查查这家杂志的背景。” 副总监领命而去,钟辉把杂志扔在桌上,立刻给自家公司投资的杂志社打电话。 钟辉瞅着桌上的杂志,表情沉着眯着眼睛:“嗯,就是要跟他们对上,全力保证咱们公司的名誉和市场信心。你们知道怎么做。” 桌上的杂志,封面顶端写着《娱乐风向标》,封面用血红的大字写着一个标题——尚易娱乐陷危机,旗下艺人或遇冷。 钟辉挂了电话,翻到那篇文章,记住了作者的名字,很普通,叫林琅。 文章写得很华丽煽情,声称内部人士爆料,本文作者得到的是第一手资料,并字里行间暗示着公司财政会影响到其旗下艺人的发展状况,言下之意是柳成诗为代表的尚易艺人今年到明年都不会太好过。 文章还提到公司危机是从其总经理的私人事件衍生的,提到订婚宴问题,抨击总经理的危机处理能力。 钟辉越看越怒,伸手一把扯下书页,撕得粉碎。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钟辉这边还没掰扯清楚杂志的事情,总经理助理宋夜敲门进来,又抛了一颗深水炸弹。 “钟总,薄良的新专辑主打歌被人指控抄袭!那人现在就在公司门外吵着要见薄良呢!” 薄良是公司最出名的歌手,属于偶像派,这次专辑主打歌是公司找了专门创作人包装的,怎么可能抄袭? 钟辉眉头皱起来,转身大踏步往外走,却在走廊转弯处砰一下撞到一个人,随即被一双手扶住。 钟辉抬眼,沈翼天疏朗的眉眼映入眼帘。 20、 沈翼天伸手扶着钟辉,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钟辉立刻弹起来站好,绕过人就继续往外走。助理宋夜跟在身后,一边给保安和市场部打电话。 沈翼天略一犹豫,跟在宋夜身后往外走。刚才回公司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门口全是人,还有很多人举着那种会闪光的盒子,钟辉一个人出去他怕会有危险。 钟辉面容严肃地从电梯里出来,往大厅门口走去,助理跟在身后,沈翼天在最后面走楼梯下来的,离着钟辉十几步远。 尚易娱乐大门口人山人海,无数媒体狗仔们两眼闪着兴奋的绿光,拿着相机对着门口站着的一个人拍个不停。那人长得很矮,长发弄成爆炸头扎在脑袋后面,脸色不善地跟挡着人群的保安玩“看谁瞪得过谁”的行为艺术。媒体后面还围着一大群围观群众。 大门打开,银色西装笔挺,衬衫敞开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脸颊因用力而骨骼突出模样凌厉,钟辉站在大门口,跟平时痞气又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翼天站在大门后方,出于杀手的本能靠着墙侧,半隐藏着,密切关注钟辉前后左右。 钟辉一出现,相机闪光灯和快门声顿时响成一片。有记者已经性急地往前冲着,话筒举在钟辉面前:“请问钟总经理对这次专辑抄袭事件有什么看法?薄良为什么不出来?” 钟辉没答话,眼神示意,一边的助理宋夜会意道:“请各位媒体朋友先让开一些,出于对公司艺人的保护,薄良今天不会出现。总经理想跟当事人亲自沟通。” 宋夜是钟鹏程派给钟辉的人,在公司好几年,很有经验,临危不乱。 媒体略微让开一些,爆炸头把视线从跟保安小同志的胶着中转移,道:“你就是钟辉?” 钟辉高傲地点头,道:“你是?” 爆炸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明天天晴》这首歌的词曲作者!这首歌完全是我自己创作的!我要跟薄良对峙,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剽窃我的歌!” 钟辉眉头略皱,示意宋夜,宋夜忙道:“请这位先生进公司里谈。” 爆炸头大呼:“不!我要让在场的媒体朋友们看看,你们能怎么狡辩!”媒体配合地一阵快门。 宋夜正要继续说,钟辉摆手,昂起下巴道:“薄良的《明天天晴》是他九月即将发行的新专辑的主打歌,目前只在网络小范围发行了试听版,是邀请台湾著名创作人陈亚东先生创作的,我们公司有完整的合同以及一切与陈亚东先生的来往记录,你需要的话可以立刻查看。” 爆炸头:“记录?哼,这年头谁不知道,记录这种东西完全靠不住!” 钟辉:“那我现在让公司联系人给陈亚东先生打电话问问他,这首歌是不是他抄袭了你。” 围观群众里有知道陈亚东的,这时候都有点明白了,薄良那首歌如果真是陈亚东写的,那爆炸头绝对是无理取闹。说陈亚东抄袭他,人家认识他是谁吗? 不对,说了半天,这里没人认识爆炸头是谁啊!(⊙_⊙) 爆炸头嘴巴很硬:“你们串通好的!记录肯定是虚构的,就是那个薄良抄了我的歌,你们怕被人知道就伪造了什么合同,然后跟陈亚东通气了!打电话过去问他当然说是自己写的!” 围观群众:(⊙_⊙)唉,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唉…… 钟辉针锋相对:“且不说陈先生才华横溢根本不屑于这么做,就冲你刚才说的这几句话,我们公司和陈先生就可以指控你恶意诽谤!说这首歌是你写的,证据呢?” 爆炸头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冲钟辉扔过去。纸片越过保安的肩膀散落一地,沈翼天藏在墙后,脚步动了一下,看没什么大碍又站了回去。 爆炸头道:“这就是证据!这是我历时三个月写出来的原稿!” 钟辉俯身拾起纸张,随手摸了一下,笑道:“历时三个月?我们可以去专业化验机构看看这些笔迹有没有三个月。” 爆炸头愕然:“……不行,这是我的原稿!你还给我!你没有权利化验!” 钟辉微笑,笑得不少狗仔毛骨悚然,相机声都停止了。钟辉道:“心虚了。”陈述句。 围观群众:(⊙o⊙)哦!心虚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总经理一说话就很想相信他啊! 爆炸头咬牙,忽然弯下腰,要拾取地上纸片的样子。沈翼天犀利的眼神移动,身形立刻从墙后闪出来。 就在沈翼天冲到钟辉面前的时候,爆炸头站起来,凶狠地扔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砰一下砸在沈翼天胸口。 沈翼天眉头都没皱一下,长臂一伸把爆炸头的头发捞了过来,直接面无表情地提起来,爆炸头双脚离地挣扎,媒体的快门又不停响起来了。 沈翼天本想把人直接砸成饼,又觉得不大解恨,让钟辉生气这么久还说这么多废话,该怎么惩罚这人好呢? 钟辉的声音在身后焦急地响起:“别动这人!你动了他我们就完蛋了!媒体会疯的!” 媒体这时候风向明显是在爆炸头一方,身为大公司绝对不能欺侮小音乐人,太容易被舆论控制了。 沈翼天被“我们”这个词戳中心里的柔软地方,嘴角勾了勾,一松手,爆炸头站到地上,手还按着自己的头发根,大声哭号:“你打我!你们居然敢打我!媒体朋友们你们看这就是尚易人的嘴脸!” 围观群众:(⊙_⊙)可是不是你先给人家扔石头的吗……啊热闹看完了回家吃饭去。 保安已经上前将陷入疯狂的人制服,钟辉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空朝他指了一下,道:“我们保留申诉你的权利。” 钟辉潇洒地转身进屋,沈翼天亦步亦趋地跟着,宋夜在外面应对媒体几句也走了进来,钻进电梯,对钟辉道:“要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吗?” 钟辉摇头,电梯到了,他在走廊里边走边掏出手机打电话,语气瞬间变得热情,微笑着:“喂,莫叔啊?我钟辉呀!……哎呀回来好几个月了这不是忙么……嗯,我有个事儿请您帮个忙,帮我查一个人……我待会儿把照片发给你……嗯,查他资料和近期行踪,谢了啊叔。” 挂了电话,钟辉略平静一下呼吸,回头看一眼一直跟着自己的人。 宋夜已经去安排别的了,沈翼天还跟着。钟辉瞅一眼他胸前被石块打出的土印子,随口道:“没事儿?” 沈翼天点头:“没事。” 钟辉到了办公室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又回头看人一眼,面色稍有缓和:“回去工作吧,崔明亮该等急了。” 沈翼天听话地点头:“你自己小心。” 钟辉打开门进屋。沈翼天痴痴地看着关上的门,半晌才走开。 这场风波钟辉采取了冷处理,没开新闻发布会,外界猜疑纷纷,薄良的专辑宣传日程也受到一定影响。 媒体则报纸周刊网络齐上阵,火力集中地报道这件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冲突事件,网络上分成两派,力挺薄良的多数派跟自称掌握真理的少数派掐来掐去,都掐上了微博话题,反而把事情闹得更人尽皆知了。 没过两天,娱乐圈另一本重量级刊物《周周看星闻》周刊发布一篇主打文章,力挺薄良,并爆料称,经专业人士调查,那个来公司闹事的爆炸头是某小娱乐公司新近两周签约的……小演员,根本五线谱都不认识。文章还提供了对爆料人的采访,有理有据,甚至有爆炸头和该娱乐公司某经纪人一起吃饭的照片。 此文在网络上被薄良的粉丝疯狂转发,还有许多柳成诗的粉丝本着同一公司的同胞爱,站出来支持,网络风向顿时一面倒,爆炸头被定性为“小虾米想黑大鱼结果被吃掉的无理取闹人群代表”。 尚易娱乐趁势发布薄良的新专辑网络试听版,趁着热炒话题的东风,得到了骄人的成绩。 这个小风波平息了,钟辉可是还没忘记早先那份财政危机的文章。近期有几个本来说得已经快成了的事儿,忽然变得态度暧昧起来,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作。 不过当然,公司根深叶大,很快就可以振作起来,没必要太担心。 钟辉下班时忽然想起来,沈翼天被打到不知道有没有去检查一下,这人神经粗大,万一有事儿呢?便打电话过去。 沈翼天接钟辉的电话从来都是一声没响完就接了:“……钟辉?” 钟辉一愣,脱口道:“怎么不叫陛下了啊?” 沈翼天没回答。 钟辉心里略有惆怅,他是终于发现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皇帝了吧。想归想,正事还要说:“你有没有去检查一下?万一留下内伤呢,可别觉得不疼就没事了。有没有青了或者肿了啊?” 沈翼天沉默了一阵,道:“有点青,没事的。” 钟辉道:“你在哪啊?” 沈翼天道:“宿舍。” 钟辉:“哦。” 电话挂了,沈翼天拿着电话愣神。他不是不想叫陛下,但他怕钟辉生气。钟辉就是陛下,陛下就是钟辉,随便哪个称呼,只要对方高兴就行。 下午,午闻拿着一盘削好的苹果进来,递给沈翼天一个牙签,笑道:“这是我老家的烟台苹果,很好吃的。” 沈翼天手里拿着钟辉之前给他的大字典,冲午闻感谢地笑了一下,随手拿过牙签扎一块苹果。 有人敲门,午闻把盘子放下过去开门。 沈翼天抬头,手里的牙签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钟辉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笑容僵在脸上。 21、 午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看沈翼天呆呆坐在床沿上不动,自己忙接过塑料袋,笑容满面地招呼:“是沈哥的朋友吧?快进来坐!” 钟辉只僵了那么几秒钟,立刻恢复正常,对午闻笑着走进来。公司给新人的宿舍条件不怎么样,只有一个大间带着卫生间和小厨房,钟辉环视一下,打扫得还算干净。 午闻把苹果盘子推过来道:“吃这个,我老家的烟台苹果,很甜的!我去泡茶,你们聊。” 钟辉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别忙了,我马上就走。”午闻已经跑进厨房了。 沈翼天这时终于从石化状态清醒过来,陛下居然亲自驾临寒舍来见他!他忙从床边下来走过来,看着钟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越看这人桃花大眼的明媚脸庞,越觉得那就是一个完美的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种。沈翼天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开口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钟辉不笑了,看沈翼天的眼睛,又看一眼他的胸口,衣服已经换过,却是钟辉买给沈翼天的那件。 钟辉皱眉:“怎么老穿这个?”就没见你穿别的,穷得买不起衣服?那也该有公司配发的衣服啊。 沈翼天伸手摸摸衣角,笑得很傻:“喜欢。” 钟辉转头,避开这人的视线,扒拉过塑料袋往外拿云南白药:“那什么,我给你买了点药,你不会用的话让厨房那小伙子帮忙教你,万一身体不舒服了还怎么拍戏。我听说你接了新片,一定要好好演……” 钟辉絮絮叨叨半天,见人没回话,诧异地抬头看他。沈翼天的表情让他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喂你要不要这个表情啊肉麻兮兮的好猥琐啊!搞得跟受了什么大恩似的干嘛啊!” 沈翼天道:“皇恩浩荡,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钟辉一下子被噎住,憋着笑瞅他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哈哈这些话……哈哈哈谁教你的啊哈哈……你丫还说得跟真的似的哈哈哈……” 沈翼天一脸认真道:“是午闻教我的。” 端着茶壶出来的午闻:“??我教你什么了。” 沈翼天道:“以身相许那个。” 钟辉笑完了,冲午闻戏谑道:“小伙子要对你沈哥以身相许啊?” 午闻愣,搞不清楚状况:“什么什么?” 钟辉收起表情,转脸对沈翼天道:“那我先回去了。”转身就走。 沈翼天一抓人胳膊没抓住,二话不说冲出去跟着人跑了。 端着刚泡好的茶的午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练成了一出现人就全部消失的神功了?”以身相许什么的是自己跟沈翼天说的吗?忘了。午闻天生爱忘事迷糊性格,挠挠头坐下吃苹果去了。 沈翼天在走廊上抓住钟辉的胳膊,钟辉半转过身子看他,痞痞地一笑:“干嘛啊?” 沈翼天胸口不断起伏压抑着激动,道:“你不生气了?” 钟辉挑眉:“我为什么生气啊?” 沈翼天嗫嚅:“我砸坏了灯,毁了你的亲事,还擅自离开你身边……” 钟辉似笑非笑:“这么多罪状啊,哦,那我是该生气。那我接着生气去了,你回去吧,拜拜。”转身就要走。 沈翼天:“啊?那你……陛……钟辉!” 钟辉已经走远,进了电梯,沈翼天跑过去,抢在电梯关门前挤进来,跟钟辉面对面站着。 钟辉笑着斜眼瞟这人英俊的轮廓,伸手要按楼层,手被沈翼天一把抓住。钟辉:“干嘛?” 沈翼天眼眸漆黑,认真地把钟辉的手抬起放到唇边,在手背上轻轻一吻,然后利落转身,按了开门键,大踏步走出去。 剩下被雷得外焦里嫩的钟辉:“……” 靠!那种动作,是男人对女人才做的吧!小爷是货真价实的大男人有木有啊!崔明亮!扣你工资!都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坐在家里沙发上的崔明亮莫名觉得膝盖好痛啊。 处理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之前的抄袭事件是急事却影响不很严重,财政危机事件是不急却影响深远的。公司投资的杂志社《周周看星闻》属于秘密投资,没有人知道它是尚易的机构,也就得以在自家版面上花头版给尚易澄清和开脱。 但那个《娱乐风向标》的林琅也不断发表文章,明显是在跟《周周看》叫板,说的话越来越离谱。钟辉查了这家杂志社的背景,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再查那个林琅就有点睚眦必报的感觉了,就把这事放手给《周周看》的主编,知道他翻不出什么大风浪,自己终于拉到了足够运转的项目资金,紧锣密鼓地投入工作中去。 尚易艺人们的活动非但没有如那个林琅预期的那样越来越少,反而不断有电影电视剧唱片节目等等推出,谣言不攻自破。 沈翼天跟着崔明亮进驻剧组,又开始每天跟钟辉打电话。 最开始进剧组的那天,沈翼天捏着手机,直捏到手心出汗,终于下定决心拨出去,钟辉那边也是响了一声就接了:“喂?” 沈翼天觉得心里软得像助理小妹请自己吃的焦糖布丁:“钟辉……” 钟辉:“嗯,什么事儿?” 沈翼天想了半天有什么事可说:“我进剧组了。” 钟辉:“哦。哎我说你上次那样可不行啊,把我当女的了啊?而且小爷说了多少遍了爷不搞同性恋!我说,以后咱只能做朋友,行不行?不行就连朋友都没得做啊!” 沈翼天冲看不见的对面点头:“行,只要你不生气,还让我见你就行。” 钟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纸。 挂了电话,钟辉随手点开百度,看到热门贴吧里有柳成诗,点进去绕了一圈儿,再点开友链里的沈翼天贴吧,一看,差点亮瞎双眼:吧里几乎全是柳成诗和沈翼天的同人文!有端木琮和风冽的,也有真人版的,更有一个精品贴是“【沈柳互攻赛高】影帝与新人之间不得不说的那点事儿~脆生生新出炉的JQ哟~!” 点开,全是柳成诗和沈翼天在一起的照片,有很多连钟辉自己都没见过。 钟辉看得无语,点叉之前忽然看到一个帖子“【求勿喷】新对象新JQ?”下面是某媒体新闻上的照片,拍的是沈翼天挡在自己身前的场景。 再点开一看,下面回复一水儿的“lz开玩笑嘛沈柳赛高不解释!”“这个人没有柳成诗帅啦我家小天天才不跟他呢!”“这只是小天天心地善良的写照,嗯一定是这样的。”“lz滚粗!负分不解释!”“我不要相信!难道小天天这么多情?lz你混蛋我又不相信爱情了!” 钟辉:“……”说小爷没有柳成诗帅的那个,来人!拉出去枪毙十分钟! 钟辉手痒痒,注册了一个号,随手留了一句:“我觉得这个人比柳成诗帅多了。” 马上就刷出新回复:“其实我也想说……这个人跟柳成诗不是一个帅法嘛!但是我家小天天还是小柳儿的一定!” 钟辉:“……”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无语,什么叫“不是一个帅法”?而且小天天……我还小甜甜呢! 他关了网页,自顾自坐在那里笑了一会儿,看看窗外继续看文件。 李然导演是新锐派,作品内涵丰富情节沉重,经常参加国际电影节评选,也屡屡获奖。李然三十多岁,相貌普通,一双眼睛却有如几百瓦大灯泡一样整日放着光芒,导演风格属于抽风型。 比如,他可能昨天晚上宣布的拍摄计划今天早上就又变了,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来了这种事随时发生; 他也可能对着一句话研究个一小时,然后满脸兴奋地改动一两个字,再扔给一脸无语的演员去演; 他更经常做的事,则是在摄像机后头看着看着就眼泪汪汪的,冲演员叫唤:你们能不能像我一样充满感情地表演? 李然当导演不爱发脾气,却喜欢哭,每次他眼睛里一有眼泪打转,台上的演员就得硬着头皮再拍,再再拍,直到李然破涕为笑才松口气。众人都说这家伙完全是刘备转世。 遇上这么一个导演,沈翼天的苦日子开始了。 他整天整天地留在剧组,晚上待到很晚,必须随时应付导演的召唤;剧本随时改动,他还得随时找助理或者崔明亮,听他们讲解这场戏的内涵和背景等等,然后揣摩半天,用他可怜的古代思维,去理解现代黑帮的行事逻辑,还要融入深刻到眼泪汪汪的感情……沈翼天现在无比希望师傅给他来封飞鸽传书,让他去杀个人都比演戏简单! 不过不管多忙,每天定时两个电话给钟辉,雷打不动,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打不够二十分钟某一方就有事了。 沈翼天这天跟钟辉打电话,小小地抱怨了一下:“演戏好累。”期待的小火苗在心底蹿起一丈高。 钟辉没当回事儿:“谁不累啊,我当总经理还累呢,反正死不了就行了。” 沈翼天失望:“嗯,死不了。” 钟辉听着有点不对,笑:“嘿,别是在等我安慰呢吧?我就不安慰你,就不哈哈哈。” 沈翼天宠溺地笑:“好,不安慰。” 钟辉:“累不累的,挨一挨就过去了。哎你还没去咱市里玩过吧?改天拍完戏我带你去玩啊。” 沈翼天急忙答应,生怕这人下一秒就变卦:“好!” 钟辉就是随口一说,一手还敲着键盘:“哎我跟你说,我觉得你得学点英语神马的,不然这片子去了国外参展你去了怎么办?不过你这会儿哪有时间学啊……算了反正有崔明亮呢,他就是个随身翻译机嘛不用白不用。嗯,那就这样,我先挂了。” 沈翼天习惯了这人跳跃式的思维,温柔道:“你一个人注意点。” 钟辉:“嗯。”挂了电话,继续埋头在工作上。 沈翼天瞅着电话,笑得一脸恬静,一旁的崔明亮看了半天,捅捅身边的助理小妹:“哎你看他,那表情怎么跟孕妇似的?” 助理小妹:“……” 22、 李然的片子名字简单粗暴,就叫《毒龙》,讲的是卧底黑帮故事。 一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警察,曹逢春,被上级选中去某大型地下贩毒黑帮做卧底。他从小父母在黑帮火并中被牵连双双身亡,外表看起来带着痞气没心没肺,实际上十分有原则,嫉恶如仇。 反派BOSS叫黑龙,人称龙老大,毒贩组织头目,对曹逢春身份一直存疑却不表露,两个人暗地里斗智斗勇。期间曹逢春遇到一名善良温柔的女花店店主华清,两人渐生情愫。 黑龙派身边的得力干将,秦守信,人称禽兽,暗中控制住女花店店主。秦守信对黑龙忠诚无比,却在长期监视之中完全信任了曹逢春,被华清和曹逢春纯美的爱情所感动,暗自帮助两人见面,与曹逢春成为好友。 秦守信一日无意中撞破曹逢春的秘密,发现他是卧底,而此时华清告诉秦守信自己怀孕了,让他不要告诉曹逢春,想要给他个惊喜。秦守信内心挣扎许久,在告破曹逢春与否的问题上纠结,最终决定帮他隐瞒,放两个人远走高飞。 曹逢春不能同意放下自己的工作,将情况报告上级,上级指示马上开始围捕行动。秦守信护着黑龙想要逃脱,在黑龙命令下劫持了华清,几人对峙千钧一发之时,秦守信最终将华清放开推给曹逢春,同时扑过去护住了黑龙,被警察开枪杀死。曹逢春心痛无比,但也无法为秦守信开脱,最后与黑龙对决成功后将之俘虏。 这部影片情节并不复杂,除却激烈精彩的枪战、武打场面外,李然想要着力刻画的是其中几个人物。 黑龙老大由杨励饰演,霸气侧漏,冷血无情,精明得像能洞察人心的鬼神,对任何人都不交托全部信任,却也深谙用人之道,对手下卖命的人非常好。影片看点之一就是黑龙与曹逢春的对手戏,杨励为了演好这个人物,一直在训练眼神,平日里跟人说话都带着股冷冷的霸气。 男主角曹逢春,年少时的悲剧在他心底里埋下阴影,使得他装混混装得再像也绝对不会放下内心的原则,内外对比是这个人物最出彩的地方。他可以在黑龙眼皮底下眼都不眨地开枪杀死一名警察,却也在回到小出租屋后疯狂地洗手,在屋里困兽一样转圈,痛苦全埋在心里,连对华清都无法倾诉。 扮演者是最近风头很劲的一线演员刘平夕,AT娱乐力捧的艺人,影视歌三栖,水平很高。刘平夕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阳光型圆脸,不说话的时候嘴角自然上翘,看着就很舒服平易。 女一号华清是外地人,在黑帮附近开了花店,遇到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被曹逢春所救,是这部片子里唯一简单而纯洁的人物,是影片中光明与美好的象征。 扮演者是一名中等娱乐公司的一姐明涟,长着江南姑娘典型的鹅蛋脸和小巧的五官,眉眼间充斥着淡淡的忧伤与出尘气质,是李然一眼看中的人选。她公司背景不深,虽然是女一号却十分安静,平日在剧组里见着谁都是浅浅一笑,大家都挺喜欢。 秦守信则是一个完全悲剧性的、沉浸在黑暗与光明交界处的人物,非常冷血残忍,只在杀人前习惯性地冷笑,乃至道上有“宁受黑龙一枪,不见禽兽一笑”这样的传言。但他也极重义气,曹逢春在跟黑龙的第一次交锋中救他一命,两个人慢慢发展成过命的交情。秦守信最难演出来的是他内心的痛楚挣扎,他面对痛苦的抉择,最终选择帮助光明的一方,却将自己扑入黑暗。沈翼天扮演。 秦守信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留长发的,沈翼天忍痛剪掉了自己的马尾,细心地用布包起来,托崔明亮带给了钟辉。 钟辉大惊失色:“啥?沈翼天这是出啥事了?不是人死掉了才送头发么?” 崔明亮:“……好吧你们这俩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劳资伺候这俩人到现在还没疯掉真是壮举好吗! 沈翼天花了快一个星期才进入状态。他是杀手出身,出演平时的秦守信几乎信手拈来,难就难在影片进度渐深时表现秦守信的内心变化。 片子没有旁白,秦守信也不爱说话,所有的内心变化都在眼神动作中体现,加上李然的高标准,沈翼天一场戏几乎最少要拍五遍,最多的时候一天只拍一场戏的情况也有。 其实别的演员除了人物简单些的明涟和老戏骨的杨励,每个人都是这样反复的卡,卡啊卡的也都习惯了。沈翼天却为此十分痛苦,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演戏的能力了。 上辈子他也懂易容,任务也经常需要扮演其他人,但那时候注意的都是声音啊表情动作啊等等表面的东西,像这种挖掘很深的人物塑造上,他根本只有一部喜剧片的经验,远远不够。 崔明亮也帮不上忙,眼看着沈翼天的状态越来越差,一场戏NG的次数越来越多,饭都不爱吃,整天皱着眉头,低气压笼罩在周身三米范围内,明明是夏天,他身边连温度都能降几度,堪比人形空调。 崔明亮急啊,干脆抱了一堆表演系的专业教科书给沈翼天看,于是沈翼天更是投入了不眠不休的疯狂啃书中去,化妆师每次见他都哀嚎:“你黑眼圈怎么又严重了!” 沈翼天的状态怎么样暂且不说,一旁眼红他的人大有人在。某出道一年的男N号扮演者,自己演什么都是配角,出于人类天性的嫉妒心,觉得沈翼天刚刚出道成绩就这么好,不打压一下怎么行,几次跟沈翼天明着暗着对着干,什么挖苦讽刺啊造谣诽谤啊泼水使绊子啊,都是十分低级幼稚的下三滥招数,根本没引起沈翼天的注意。 中午,剧组众人吃饭,沈翼天坐在休息椅子上,桌上放着扒了两口就被遗忘的盒饭,全神贯注于手里的《影视表演教程》之中。 配角男N号走过来,冲沈翼天奸诈一笑道:“小沈,看书呢?不吃饭啊?” 沈翼天眼皮都懒得抬,埋头看书。 男N号冷嘲热讽:“看你最近NG的越来越多了,拖着别人的时间,导演也没说你?” 杨励走过来,依旧没看男N号一眼:“演员么,谁还没个不在状态的时候?” 沈翼天立刻起身,冲杨励恭敬地点头道:“龙……杨哥。” 杨励哈哈大笑,拍拍沈翼天肩膀:“别太累着了,演戏最重要的是心,像这些,”伸手拿过那本书,翻了翻,“一点用也没有。” 沈翼天虚心听着,两人相谈甚欢。 被两次无视的男N号:“……” 不被注意到的坏人躲在角落里深深地郁闷了:劳资难道真的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杨励不常跟沈翼天说话,但每次跟他谈完,沈翼天都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对杨励更是尊敬。 沈翼天跟刘平夕的对手戏越来越多,两人也渐渐熟起来,常常一起讨论心得,沈翼天也从他的经验中受益不少。 刘平夕跟男N号是一个公司的,这天正坐着吃饭,男N号过来套近乎。两个人凑头说了一会儿,刘平夕笑,男N号也笑,然后目光一起投向沈翼天。沈翼天似有所感地从书里抬起头,看过去,刘平夕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沈翼天也回以点头,略困惑了一下就不管了。 沈翼天最近拍戏特别忙,每次忙到疲惫的时候就喜欢拨个电话给钟辉,却没想到钟辉比他还忙,常常直接挂掉,很久之后发个短信:“开会,见客户,看文件呢,下次聊。” 沈翼天更加郁闷,心里没着没落的。 这天钟辉忙到很晚,晚上十一点了开着车到家门口,一眼看见门前蹲着个模糊的人形,嘴角一撇耸一下肩膀,站到门口,蹲下来,拍拍人肩膀道:“喂,你怎么来了?” 沈翼天累得蹲着都快睡着了,抬起头看钟辉,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萦绕着自己,瞬间身子更软了,费好大力气才站起来。 钟辉皱眉:“怎么搞成这样?别站着了,进屋吧。”开门进去。 沈翼天乖乖跟在后面,钟辉进屋,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倒水,想了想又加了两滴蜂蜜,拿出来:“喝,安神的。” 沈翼天接过来,眼睛追随着钟辉的身影。钟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就着灯光看了看他:“怎么黑眼圈这么深了?都不帅了,这怎么演戏啊?” 沈翼天喝一口水,甜得整个人都化了,眼睛亮闪闪地只顾看着钟辉,许久,笑了出来。 自从演了秦守信,沈翼天都快不记得怎么笑了。 23、 钟辉自己也很累,应酬太多,身体快吃不消了,还强撑着:“你今晚不拍戏?” 沈翼天点头。 钟辉看一眼表,疲惫地笑:“那,想住这边?” 沈翼天急忙狠狠点头。 钟辉打个哈欠:“那你等等我去收拾客房。”说着起身就走。 沈翼天忙站起来:“不用麻烦,我在客厅看看剧本就行。” 钟辉茫然地答应:“哦。那我去洗澡。”顺便就去了浴室,随便冲个澡出来,沈翼天果然在沙发上看剧本呢。 客厅的吊灯投下柔和的白光,沈翼天短发的模样凸显原本的轮廓,整个人更为阳刚英俊,侧脸深邃如刀削,眼睛低垂,睫毛长而浓密,鼻尖修直,光芒流水一般在鼻梁上滑下来。 钟辉擦着头发,随便过来坐下,头发的水珠掉到沈翼天胳膊上,沈翼天手指一紧,剧本被他撕下一小片纸。 钟辉打着哈欠拿过剧本,翻着看了看,笑:“真是够狗血的,这上面你写的?”指着上面用红笔圈点勾画的痕迹。 沈翼天没看他,愣愣地点头。 钟辉觉得自己这样扔下人去睡有点不太好,沈翼天毕竟算是……客人?吧。 于是翻着剧本看,看了一会儿就眼皮打架。沈翼天心疼地看着人,他自己几天不睡都不觉得怎样,可是看到钟辉强撑着陪他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把人抱起来扔进卧室裹上被子让他休息去。 沈翼天把剧本抢过来,低声道:“你快去睡。” 钟辉困得说话都不大清楚:“唔……你也睡吧……去客房……” 沈翼天转头看着钟辉,平日里闪烁光芒的桃花大眼此时朦胧地半开半阖着,睫毛扑扇在眼下投一片阴影,漂亮精致的嘴巴微微张开,头发半湿浴袍雪白,一手还放在自己手里的剧本上,手指极其精致修长又白皙,跟自己这种粗大指节的手完全不同。 沈翼天看得全身燥热,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钟辉的肩膀:“进房间去睡……” 钟辉已经快睡着了,模糊中听见房间二字,咕哝:“嗯……你也……呼……” 沈翼天失笑,眸光深邃,伸手环过人的肩膀,试探着看人的脸。钟辉没有反应,睡得呼呼的,沈翼天嘴角勾着笑意,另一手从膝盖下伸过去,万分小心地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 钟辉瞬间惊醒,愣愣得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翼天的脸,猛地挣扎起来:“喂你干嘛!放下!” 沈翼天沉浸在甜蜜中不可自拔:“我不能放,放了你就跌下去了。” 钟辉双腿乱蹬,修长的小腿从浴袍里伸出来,头发还半干着,模样极其诱人,还在大嚷:“你丫混蛋啊!……趁我睡着就!”他想说吃豆腐,转念一想,那好像是对女人才吃豆腐的吧? 还在纠结,沈翼天声音低哑地响起,热热的鼻息喷在耳边:“别动,再动我忍不住了。” 钟辉没反应过来:“靠!忍不住你妹……啊?你你你……” 沈翼天已经进了卧室,随手开了灯,把人放在床上,双手一撑半跪在床边,英俊的脸庞猛然凑近钟辉的脸,鼻尖对鼻尖。 沈翼天眼里的欲丨望不加掩饰,如同燃烧的烈火,烧的钟辉一阵惊恐:“你你你你别乱来!” 沈翼天没说话,只认真地盯着他,呼吸粗重地喷洒在钟辉脸上,眼眸如同深渊。 钟辉吓得一动不敢动,脑子里满是神兽奔腾,卧槽两个字直接刷屏。 有种贞操即将不保的赶脚!心脏跳得好快!天哪怎么回事!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明天上班我不要瘸着去啊!【……】 沈翼天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钟辉从未见过的,显得极为邪气的笑容。他忽然抬起一只手,遮住钟辉的眼睛。 钟辉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搞得嘴巴一张,下一秒,惊叫声全被吞进那人的唇里。 沈翼天吻着他,吻得极为霸道,却又十分温柔地小心不弄疼他。唇与唇之间厮磨着碾压着,舌尖长驱直入地钻进嘴里,勾起对方的舌尖,在对方口腔里肆虐吮吸,舌与舌纠缠勾绕,所过之处仿佛带起微弱的电流,让钟辉不由自主地颤栗,身体在惊讶中僵硬着无法动弹,被动地接受着对方的侵略,耳边听得到口水的滋滋声。 这个吻似乎长到了永恒,等钟辉回过神来,沈翼天已经用另一只手摸进他浴袍下光裸的身体。皮肤骤然接触对方带着老茧而又温暖的手掌,鸡皮疙瘩迅速浮起来,沈翼天适时地轻咬了一下他的唇,激起更多的颤栗。 钟辉被这一下咬得神智终于回笼,情急之下猛地一口咬下去,沈翼天“嗯”了一下,血腥味迅速弥漫两人的口腔。钟辉脑中闪过:难道下手太重了?就见沈翼天停下手的动作,手指放在他的锁骨上,唇舌进攻的速度加快,狠狠地卷起他的舌吸吮。钟辉惊出一身冷汗,剧烈地挣扎起来,伸手想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无奈完全没有作用,双腿还被人压住完全动弹不得。 他悲催至极地想:尼玛小爷黑带都推不动你!咱中国古代的武术是有多厉害啊! 沈翼天将两人唇舌间的血腥味全部舔舐干净,忽然抬起头,双手放开继续撑住床,深深地看着钟辉。 钟辉被光刺得眯了眯眼睛,看到沈翼天,脑子里蓦然浮现出四个字:色狼快跑! 此时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他只好一咕噜往旁边滚,结果正好,双唇碰到沈翼天的手腕上。 钟辉,沈翼天:“……” 钟辉懊恼地把脸转开,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沙哑:“给小爷滚!” 沈翼天并不意外,低下头,用舌尖撩拨钟辉的耳垂,舔舐耳后的三颗痣,含糊道:“你不愿意?” 钟辉:“靠!小爷是直的!直的啊啊啊!小爷直了二十六年了好不好!你丫要是女的我早把你上了好不……唔!”好像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了!钟辉立刻脸通红,刚才那句话没过脑子就出来了,连他都不知道怎么会说出来! 沈翼天闻言,沉沉地笑了,道:“以前你都是在下面的。” 钟辉:“……靠。”在脑内竖中指一万次!尼玛小爷不是皇帝吗,居然是在下面的! 沈翼天直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他,白皙的皮肤略显潮红,挂着笑容,无比动人。钟辉看了两眼不敢再看,转身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道:“快滚!” 沈翼天声音里还带着笑意,道:“陛下,你不愿意,我绝对不强迫。我等着你心甘情愿的那天,等你一辈子。不,是两辈子。” 钟辉不知道说什么,在被子里软软糯糯地嗫嚅。 沈翼天从床上下来,帮钟辉盖好被子,出门前在门口道:“陛下,晚安。” 钟辉:“@!%¥@%¥%¥#……” 竖中指一百万次!这都什么事儿啊!小爷这等英明神武居然被强……了!靠!而且小爷应该高贵冷艳地扇他两巴掌的!居然就这么放他走了! 钟辉实在困极了,心跳平静下来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前忽然灵光一闪:这家伙自己的火也没泄呢吧…… 钟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早已天光大亮,略有些头疼,脑中闪过一些片段,觉得昨晚好像做了一场极为荒唐的梦。直到晃进卫生间洗漱时,一看镜子,顿时僵在了那里。 双唇红肿的样子肯定不是自己咬的吧!尼玛昨晚居然是真的! 钟辉郁闷地摸了摸唇,回想起沈翼天的脸,想起那个邪气的笑容,居然觉得……很惊艳。 呸,惊艳你妹啊,小爷被男人强吻还差点强上了!尼玛这什么世道啊中国怎么比牛津还开放!小爷……扣沈翼天工资!不对他工资都给我了啊……那扣崔明亮工资好了! 正在跟沈翼天的助理说话的崔明亮:咦膝盖好疼,回去买点风湿膏药好了。 沈翼天这天再来到剧组的时候,李然看到他,眼前一亮冲上来抓住道:“你终于,悟到了?” 沈翼天点头道:“嗯。”舌尖被咬的地方,似乎还留着那人甜蜜的味道,嘴角怎么都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其实他根本没听明白李然的话,只是下意识地答应。 李然一拍大腿,眼中激动的泪水又开始酝酿:“那今天立刻抓紧时间开机!” 沈翼天稳一稳情绪,坐进化妆间准备。 这场戏是沈翼天、刘平夕跟男N号的戏,秦守信和曹逢春一同在街上饭馆吃饭,男N号扮演的小黑帮头目,带着几个人在一边欺负老人,曹逢春看不过去直接动起手来,秦守信也过去帮忙。 两人把小黑帮的人打散,小黑帮头目最后狠狠对两个人隔空指了一下,凶狠地说,让他们走夜路小心点! 本来这场戏没什么难度,很简单就过去了,沈翼天拿捏着分寸,冲男N号虚虚地招呼了一拳,男N号却忽然捂着肚子软绵绵地倒下了。 李然:“卡!怎么回事儿?” 男N号倒在地上哼唧个不停:“疼!啊……你下手真狠啊你……” 沈翼天:“……”他什么也没做啊。 李然赶紧让人带男N号去医院,刘平夕却表示要一起去,李然阻拦不住只好让人走,一看,戏也拍不成了,干脆也跟着去了医院。 沈翼天作为当事人之一,被男N号的经纪人拽着跟上了,崔明亮当然也跟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医院,一查,强力打击造成脾脏破裂,需住院休养。 李然安顿好男N号,带着众人迅速出来。 媒体早就闻风而动,围在医院周围,此时听说了这个消息,立时围上来,七嘴八舌: “这场事故是意外吗?可以说一下经过吗?” “病人的情况真的是拍戏造成的吗?” “听说病人与沈先生有积怨,请问是真的吗?” 刘平夕走进他的保姆车,拉上车门前的一瞬间,皱起那张阳光型圆脸上漂亮的眉毛,沉痛道:“沈先生他,虽然平时跟XX(男N号的名字)关系确实不好,但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明着是为沈翼天开脱,暗地里已经承认是沈翼天故意的了,信息量很大,媒体最喜欢了。 媒体炸窝了,刘平夕的车迅速开走,剩下沈翼天身陷重围。 崔明亮护着沈翼天往外挤,老腰都快断了,沈翼天抬眼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微微眯眼,随手拨动,用内力把人都驱散,迅速上车,绝尘而去。 24、 “到底怎么回事儿!一天不惹事闲得慌吗!”钟辉拍桌子吼艺人部总监,桌上的报纸被他抓在手里揉成团。 桌上还散放着一些周刊,上面或大或小的字,写着各种各样的标题: 马尾哥沈翼天蓄意伤害剧组演员! 大打出手为哪般?独家快讯《毒龙》斗殴事件! 刘平夕证实沈翼天与XX积怨已久,此次事件早有预谋! …… 投资方给尚易娱乐的制片方已经通过气了,沈翼天必须立刻离开剧组以平息不良影响! 制片人没有办法,给李然打电话,李然坚决不同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禽兽,我才不放他走呢!那是我最中意的禽兽!谁也不能抢!” 制片人:“……” 但是李然也没办法再让沈翼天拍戏了,剧组以刘平夕为首的一批人集体拒绝跟沈翼天配戏。 刘平夕皱着脸道:“XX的事情不查清楚,这戏没法拍,毕竟我是他师哥,他还在医院躺着,我怎么好意思呢?” 只有明涟不受舆论影响,把盒饭给沈翼天送过去,淡淡一笑道:“别担心,会过去的。” 沈翼天对人回以微笑,接过饭盒。 李然没办法,只好先拍别人的戏,沈翼天就每天坐在剧组的角落里看书。 杨励鼓励他:“在娱乐圈就要习惯这些明争暗斗,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沈翼天继续回以微笑,翻手里的书。 其实他不是没有失落伤心,但是一切已成定局,而且,名誉这种东西,对于一个杀手来讲,一直都不怎么重要。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钟辉会怎么看这件事。 他会不会不相信自己?又为什么要相信自己? 钟辉没让沈翼天等太久,事情发生两天后,就把沈翼天叫过去问话。 柳成诗和严鹤各自发微博力挺沈翼天,刘平夕、男N号的粉丝跟柳成诗、沈翼天的粉丝不断掐架,闹得网络上沸沸扬扬。 总经理亲自过问,足以说明事情已经闹大到了一定程度,已经成了微博话题前三名。 沈翼天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平息一下心跳,回想起钟辉唇舌的甜蜜味道,心猿意马地敲门。 钟辉的声音在里面道:“进。” 沈翼天推门进去,站在门口,钟辉抬起头,两个人视线相对。 钟辉一直觉得自己看到沈翼天会很生气,但真的看到的时候却只有尴尬。可恶,明明吃亏的是小爷为什么我要尴尬! 沈翼天眼神灼热深邃,钟辉轻咳一声转开视线,抬下巴示意:坐下。 沈翼天坐在办公室用来接待客户的沙发上,双目灼灼地看着钟辉,这时候,什么男N号什么李然刘平夕,全被抛在了脑后,眼里心里只看得到装得下这一个人。 钟辉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眉头微皱,眼神不敢接触沈翼天的脸,只在桌面的杂志上乱转。他拿起一本杂志,走到沈翼天对面坐下,把杂志扔在茶几上,轻轻的“啪”声,却像拍在钟辉的心头,心弦一颤。 沈翼天拿过杂志,迅速看完那篇报道,脸色也开始阴沉了。 杂志对沈翼天和男N号的明争暗斗事件描述得很清楚,举了许多例子来说两人的积怨,却刻意淡化了男N号的主动挑衅,并把男N号塑造成一个兢兢业业踏实的演员,相对地,上位太快的沈翼天就略带投机的感觉,娱乐风向由此可见一斑。 钟辉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声音不带什么情绪,又是工作中冷漠而果决的样子。 沈翼天抬起头道:“不是我做的,我懂得掌控力道。” 钟辉颔首,眼神从进门以来第一次对上沈翼天的双眼。两双眼睛对视,沈翼天眼眸颜色极深,钟辉眸色略浅,呈幽暗的棕褐色,都极漂亮。 两人对视着默默无言,彼此都有些沦陷在对方眼眸里的晃神。 钟辉首先转开视线,咳嗽一声,道:“你确定?” 沈翼天点头:“当然确定。” 钟辉自己也是练跆拳道的,知道掌控力道的方法,只不过平时不怎么用。 他点点头,道:“我相信你。现在来看接下来怎么办。” 沈翼天被这一句干脆利落的“我相信你”挑动心弦,眉目顿时舒展,整张脸都被激动的愉悦照亮,不由微笑。 钟辉抬头就看到这人笑得傻乎乎的模样,无语,尴尬的气氛缓和:“笑什么笑,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翼天从微笑变成无声的大笑,舒畅欢欣,伸出手越过茶几想碰钟辉的脸。 钟辉迅速一偏头躲开,眼睑低垂道:“别这样。” 沈翼天嘴角笑意潮水般退去,道:“生气了?” 钟辉没点头也没摇头,站起来背对他,拿了另一本杂志翻起来。 沈翼天沉默地站到他身后,伸手搂上他的肩膀。钟辉全身触电一样震了一下,立刻逃开,站到一旁,抬眼,眸中带着怒气:“我都说了别这样!” 沈翼天一脸受伤的表情:“钟辉……” 钟辉表情僵冷,咬着下唇,咬了一会儿道:“别这么叫,跟老猫叫春似的,搞什么。” 沈翼天愕然,又忍不住笑出来,转身回到沙发上坐好。 钟辉站着,空气里充满了诡异的沉默。 钟辉心头烦乱,一手随便撕着杂志,刺啦的纸张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很响。 两个人都不说话,钟辉忍不住了,转身,眉毛纠结在一起对沈翼天怒道:“你干嘛不说话!” 沈翼天道:“说什么?” 钟辉:“说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翼天:“哦,XX做局陷我,刘平夕为帮凶。” 钟辉:“……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啊,拿什么证明?人家XX跟你有仇怨是真的,我们杂志想给你洗白都没法下手。” 沈翼天:“……那个,我昨晚洗澡了。” 钟辉:“……不是那个洗白!还有说到昨晚,你不觉得对于那天的事情你应该说点什么吗!”道歉啊给我!不道歉弄死你丫的!吃小爷豆腐!不对我不是女人……额那这叫什么? 沈翼天又露出一个在钟辉眼里十分欠扁的笑容:“我想说,钟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跟我做?” ……这家伙什么时候把现代汉语用得这么出神入化了! 钟辉,扑街。 沈翼天看着一脸吃了苍蝇表情的钟辉,轻松地笑道:“我会等的,不管多久。” 钟辉:“……” 钟辉努力把脸上的五官摆好位置,开始认真思考:“如果你没打坏他,那这人住院……就应该是有预谋的,医院方面一定有人接应,不然不会这么顺利就开出受伤的病历。” 沈翼天点头:“的确。” 钟辉:“所以突破点应该是医院……” 沈翼天继续点头:“我去查。” 钟辉:“你怎么查啊?再说你知道查什么啊?不行,被发现了问题更大。我找人去吧要不……不然我自己去好了,去问医生看看有线索没,反正没人认识我。” 沈翼天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去,万一有危险呢?” 钟辉:“尼玛我又不是你,整天香饽饽一样被人盯着!我自己有分寸!” 沈翼天:“不行,要去一起去。” 钟辉:“……靠,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阻止你肯定没用了,来我们制定一下作战计划。” 两个人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半夜值班人少的时候去,由钟辉先出面去探访男N号,跟医生套话,沈翼天负责暗部突入,把病历和当时的检查记录偷出来。 主意已定,已经到中午了,沈翼天主动道:“去用饭吗?” 钟辉瞟他的裤兜:“你请啊?” 沈翼天:“我钱不够……赚的钱都给你了。” 钟辉无奈,开门往外走,沈翼天嘴角勾起笑,跟上。 两人进了一家高档日本餐馆,脱了鞋子进小包房。沈翼天对于在外面脱鞋这件事略有抗拒,被钟辉抓住机会大肆嘲笑一番,不情不愿地脱了跟着进去。钟辉动作随意地盘腿坐下,沈翼天则像平时练功一样正襟危坐。 怀石料理的精美摆设呈上来,清酒气味浅淡又后劲绵长,氤氲的热气不断冒上来,笼罩住两个人的眼。 钟辉举着清酒的白瓷酒壶,瞅了沈翼天一眼,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你说,你干嘛要穿越到这个时代呢?生活这么艰难,动不动就被人黑了,是不是很烦啊?” 沈翼天认真想了想道:“不烦。” 钟辉半歪着身子,笑道:“为什么不烦啊?” 沈翼天道:“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是自由的人,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 钟辉笑,抬眼看他:“你那个年代你们都不是人啊?” 沈翼天陷入回忆:“我是非神教的长老,身上背负的担子太重,我和你在一起承受着世人的眼光,我还没办法给你安稳的生活……” 钟辉打断他:“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沈翼天挑眉,看着钟辉,钟辉十分认真地说:“我是钟辉,不是你的皇帝,我和你那个皇帝生活的地方不一样,个性不一样,除了长相和那什么三颗痣之外,什么都不一样,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痴情根本就找错了对象呢?万一你的皇帝转世了,却没长着原来的脸,那你怎么办呢?” 沈翼天笑了,一点没有犹豫地道:“在我看来,你就是陛下,没有别的可能。” 钟辉愣愣地:“为什么?” 沈翼天笑着:“想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已经泥足深陷了。” 钟辉陷入严重的纠结:“可是……为什么啊?明明是……” 沈翼天不回答,伸出手轻轻放在钟辉的手背上方,握住。 钟辉触电一样拼命往回收手,奈何完全收不动,被握在那只大手里就像被铁钳钳住似的。 沈翼天叹息般轻声道:“因为是你啊。” 爱情这回事到底为什么,谁能说清楚呢。 25、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钟辉穿着一件不起眼的深蓝长袖衫,牛仔裤,戴上在牛津时候的摇滚味十足的鸭舌帽,帽檐下露出窄窄的下巴,看起来很学生。 他站在离医院一条街的某家电影院门口,藏在等小情人的男人堆里,四处张望等着沈翼天。 不一会儿,沈翼天从道路另一头走过来,身穿简单的黑色衬衫,没戴帽子,用墨镜挡着脸,还好街上戴墨镜的男人不少,他又剪掉了马尾,夜晚灯光昏暗看起来不起眼。 钟辉还在四处张望,略焦躁地转圈,冷不防被人碰碰胳膊,转身就看到沈翼天戴着墨镜勾着嘴角的模样。 黑色的墨镜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嘴角弧度诱人地扬着,钟辉故意上下用眼神打量一圈,抬抬下巴似笑非笑道:“嘿,打扮得真够酷的,咋不穿个风衣装许文强啊?” 沈翼天笑得肩膀轻耸,拉着人沿着街道往前走,也没问许文强是谁。 钟辉:“哎哎有你这样的么,咱是去做什么好事儿吗,你笑得跟牵牛花似的?” 沈翼天:“要吃那个吗?”指着路边的冰淇淋。 钟辉:“不吃,哎你能不能严肃点!” 沈翼天:“那要不要吃这个?”指着卖蛋糕的橱窗。 钟辉:“尼玛,小爷是出来偷东西的不是玩的!” 沈翼天:“小声些,有人看你。” 钟辉:“哦……啊我要买这个!” 钟辉噔噔跑过去买了一块关东糖,得意地笑着扔进嘴里,走回来,把脑袋上的鸭舌帽取下来,张牙舞爪地压到沈翼天脑袋上。 沈翼天听话地戴好,取下墨镜,深邃黑亮的眼睛看着钟辉,笑:“严肃点。” 钟辉耀武扬威地把关东糖嚼得嘎嘣响,挑挑眉冲沈翼天道:“想吃吗?想吃自己买去。” 沈翼天随便一伸手,哥俩好地搂住钟辉肩膀,嘴唇凑过去在钟辉嘴角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又马上退回去,动作极为迅速。 钟辉惊得差点跳起来,迅速退出沈翼天的势力范围,压低声音:“你干嘛!” 沈翼天帽檐下的双眼闪闪发亮,如同倒映着漫天的星光,道:“吃糖。” 钟辉:“……” 随后的几步路,钟辉一直躲得远远的,沈翼天无奈地跟他保持距离。 医院大门在望,钟辉回头瞅一眼沈翼天,把墨镜拿过来装进衣袋,沈翼天也把鸭舌帽递过来。沈翼天要爬高上低的,戴帽子不方便,钟辉却是需要稍稍掩饰一下自己的外貌,以防万一被认出来。 钟辉戴上鸭舌帽,此时完全不见刚才在外面笑闹的模样,严肃深沉,低声道:“行吗?” 沈翼天按杀手做活儿必须穿紧身衣的习惯,扣好衬衫的袖扣,道:“放心,你小心点。” 钟辉点头,两人各自分开,沈翼天绕到医院后方,钟辉昂首大步走进去,冲夜间值班的人说:“我来找人。”值班医生是个年轻小姑娘,一看就没睡够,朦胧地点点头放钟辉进去了。 钟辉走进住院部大楼,直接找到男N号所在的病房,却没进去,在外面绕了一圈儿,故意走到护士值班台前,问:“各位姐姐,你们知道XX是哪个医生收治的呀?我是他公司的,来问点事儿。” 护士台前的两个年轻护士对望一眼,警觉道:“我们不知道,这个时候不允许探视的,你快走吧。” 钟辉摊手,笑得单纯无辜:“我不是来探视的,我是……我是公司派来给XX陪床的,这不是,不是来晚了么,嘿嘿。”刚才他已经从小窗口看到,男N号外地人,住的单人间里没人陪床,便想到这么个理由。 两位护士被他的笑容消除了些警惕性,便跟钟辉随便聊起来。钟辉很有对付女人的一套,嘴甜又幽默,趴在护士台前的模样让女士们心痒不已,态度自然也好了许多。 与此同时,沈翼天已经踩着高墙翻进医院内部,在住院部楼下抬眼看看,确定楼层,后撤几步再往前疾跑,展开双臂踩着墙壁噔噔几步就到了三楼,随即伸手抓住水管,黑色的身影像猫,扒在墙壁上,探头朝窗户里看看。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睡着的男N号,缩在床上像个小虾米。沈翼天小心翼翼地拉开窗户,响声极小,待窗户拉到足够的宽度,身形一矮钻了进去。 男N号睡梦中翻了个身,刚好面对沈翼天,忽然惊醒过来,看到一个背着月光的高大身影,眼睛惊恐地睁大。 沈翼天随意地抬手就把他打晕了。 连个惊叫都没发出来的男N号:…… 沈翼天在屋内动作敏捷地拉开抽屉,拿出小手电,把抽屉里放的文件一一扫过。 这就要怪男N号疑心病太重,非要把重要文件都放在身边才行,找了一些,抽屉里都是官方的病历。沈翼天开始翻房间的每个角落,动作细致而又小心,忽然碰到一个玩具,那东西“吱”地响了一下。 沈翼天立刻伸手按住那玩具,警觉地屏住呼吸。 护士台上某护士听见响动,推推跟钟辉正聊得火热的另一个护士:“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钟辉立刻睁大眼睛可怜状道:“哎呀别吓我,我胆儿小,这里可是医院呢……” 两个护士被他说得也有点发毛,商量着:“哎,咱去看看不?” 钟辉发挥有生以来最嗲的声音,就差手脚并用地爬到台上了:“姐姐们别走啊,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嘛~” 护士:“那你跟我们一起来呗。” 钟辉:“……”这两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诅咒你们明天长一堆抬头纹眼角纹嘴角纹! 护士在前面打头,钟辉跟在后面,一边故意碰翻路边的小桶,咣当一声,然后大叫:“哎呀!” 护士们被他吓一跳,回头看他,轻声道:“小声点,病人都休息呢。” 钟辉急忙赔笑,心道希望沈翼天这时候耳朵一定要好使。 护士们到门边,扭开门锁,随手打开屋子的灯。 男N号盖着被子睡得呼呼的,屋里一切都是原样,窗户吹进来阵阵夜风。 护士皱眉:“这家伙又擅自开窗户。”上前将窗户合好,出门,钟辉忙道:“姐姐们去外面值班吧,我在这里看着他,刚才已经算偷懒了。” 护士们对有小帅哥陪着聊天的待遇还是挺稀罕的,道:“你出来呗,这会儿没什么,他连针都不用挂,更不用看了。” 钟辉忙狗腿地跟着护士走开,站在门口回头瞅了一眼,惊疑不定。 门关上,沈翼天从门后柜子顶上轻巧地跳下来,双脚落地,轻轻的“扑”一声。他的东西还没拿到,此时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男N号的脑袋底下,果然不出所料,摸到了厚厚一沓文件。 沈翼天拿出来翻看,全是最初入院时的文件,接诊记录、检查记录、X光片应有尽有。 男N号千算万算,就要把这些证据压在脑袋底下睡着才安心,却没想到沈翼天敢直接进他病房。 钟辉正跟护士们边聊天边套话,类似“你们每天给XX用多少药啊?”“XX的状态怎么样啊?”之类的话,护士们已经挺信任他了,便随口道:“他根本不用用药,状态好着呢,有钱呗,在病房耗时间。要我说啊,这样的病人根本就不该收,这哪是什么病人啊,明明就是个大爷!” 钟辉忙点头:“是是是,他在公司里也拽得整天二五八万得。” 护士道:“你是不知道,他还拿自己当多大个腕儿呢,嘁……” 话没说完,电梯那边传来脚步声,一个人从楼道里走过来,冲护士们抬手打招呼道:“两位女士,我是AT娱乐的,来给XX陪床,今天实在有事来晚了点。” 护士:“啊?” 钟辉:“……”要不要这么巧! 那人疑惑道:“怎么了?” 护士在钟辉和那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没来得及发表疑问,就被钟辉抢过话头:“嗨,咱这真是来得巧了,扎堆来了都,我在公司新来没几天,可得叫你一声前辈呢!” 那人茫然地答应:“啊,啊,哦。” 钟辉上前亲热地揽着人的肩膀:“总监也派你过来啊?看来这家伙要红呀,公司这么重视。” 那人:“可是我是张哥派来的啊。” 钟辉顺杆爬:“原来这样啊,我是总监派来的,张哥跟总监肯定弄混了。刚好,你没来的时间我给你看着了,是不是啊姐姐们?”回头冲护士们甜蜜一笑。 护士们笑得桃花朵朵开:“是是是,对对对。” 那人:“……” 钟辉揽着这人肩膀,随口说着话,压着一身冷汗,步态自若地跟着往病房走。 推开门,屋里安静平和,只有男N号轻微的呼吸声,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 钟辉放心了,冲那人温柔一笑:“那就劳烦前辈你在这里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去跟总监说一下,给前辈您记一大功!” 那人刚要回答,钟辉已经迫不及待闪身出门了,走过楼道还跟护士们又打了个招呼,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医院大门口。 真是有惊无险。钟辉背上衣服都被冷汗弄得有点湿了,走出大门就见路边的阴影里,沈翼天高大的黑色身影走过来。 钟辉额头还带着冷汗,冲人骄傲地一笑,低声道:“拿到了?” 沈翼天点头,走过来,猝不及防地把钟辉拥进怀里。 钟辉手里还拿着刚取下来的鸭舌帽,就这么一脸愕然地被他抱住,一愣神后立刻推开人,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 钟辉就沿着路边一直往前走,暮夏的风有点凉,吹得他脑袋瞬间清醒。 沈翼天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声刻意放得挺重,极有存在感地敲打着钟辉的心。 26、 夏夜熏风吹动行道树,叶片哗哗地响着,钟辉大步走在人行道上,看到有车来了立刻抬手打车。 出租车停下,钟辉拉开车门坐进去,探头对沈翼天道:“快走。” 沈翼天依言坐进车里,钟辉坐在副驾驶,沈翼天只能坐后座,瞅着钟辉的侧脸。 车子开动,钟辉说了公司宿舍的地址,沈翼天忙道:“我帮你看那些文件。” 钟辉立刻拒绝:“不用!” 沈翼天低声,哀求的语调:“钟辉……” 钟辉不回答,侧脸很严肃地绷紧着。半晌又道:“先把文件给我。” 沈翼天拿出文件给他,顺便抓住他的手,被钟辉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 车子在公司宿舍停下,钟辉道:“下车。” 沈翼天无奈只好下车,看着车子开走,钟辉倔强的侧脸一闪而过。 他回到宿舍走廊里,看到门口放着一个保温小桶,上面贴着小纸条:“沈哥,帮你留的鸡汤,别太累了^-^” 沈翼天瞅着小桶,进屋拿出笔在纸条上加了几句,端回去放到午闻门口:“不用了,我吃过了,谢谢。” 钟辉回到屋子,换了衣服立刻躺进浴缸,把脸埋进水里,吐出几个泡泡。 他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检视自己的心情,想着想着脸又有发红的趋势。 钟辉明白,他对沈翼天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不一样了。 水流温暖,让钟辉想起刚才在沈翼天怀里的温度。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忆,那个人高大的身影,充满男性力道却又不显得过度的精瘦脊背,细白的皮肤,居高临下令人惊艳的一笑…… 钟辉闭上眼睛,沉浸在甜蜜而罪恶的回味之中,想起那人的吻,那和他经历过的任何吻都不一样,那是真正的男人之间的吻。 他的手沿着自己的胸膛抚摸…… 他的舌忘情地挑动自己的舌尖…… 他的身体磨蹭自己的身体…… 他的眼睛……嘴角……手指…… 钟辉握住自己已经抬头的下面,嘴角抿出一丝苦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沦陷了吗…… 各大娱乐杂志社第二天都收到一份匿名的医院文件复印件,详细说明了男N号入院诊疗的过程,经过各项检查,男N号的身体毫无问题,但最后却出现那样一份匪夷所思的病历。文件中还配着开病历医生的简介,指出此人不久之前与男N号的经纪人有过来往。 事实如何,不言而喻。 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媒体《周周看》第一时间发布了这个消息,其他媒体纷纷跟上,越来越多的事实被挖掘出来,真相渐渐公之于众。 翻涌的风潮渐渐平息,沈翼天得以回到剧组,继续出演秦守信。 刘平夕第一时间跑来恭喜沈翼天,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翼天,之前我还不知道,XX那家伙连我都瞒着,让你受委屈了!” 沈翼天鄙夷地瞥他一眼,没回答,直接走开。 柳成诗打电话祝贺沈翼天,严鹤也发了关切的短信。明涟站在人群后面冲他微笑,李然的眼泪又涌出来,杨励大笑着拍沈翼天的肩膀,崔明亮苦瓜脸地冲他吼:“黑眼圈怎么还那么严重!” 沈翼天看着他们,扬起笑容。这就是朋友,即使萍水相逢,也愿意为你的悲伤而悲伤,为你的快乐而快乐。以前他没有朋友,只有师兄弟和师傅,没想到来到这里,他居然拥有了之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真的很好。 沈翼天回归后状态神勇,似乎无意中突破了瓶颈,将秦守信的心理变化把握得连李然都称赞。其实主要是他忽然感觉到了友谊的内涵,秦守信跟曹逢春之间的友情,以前他一直把握不好,这时候终于明白了。 不过,演戏时跟刘平夕怎么好都可以,戏一拍完,沈翼天立刻转身走开,多一分钟都不想跟这人呆在一起。 刘平夕之前做得很谨慎,一直留着退路,此时媒体虽然公布了事情真相,却谁都没联系到他头上,最多说一句“著名影星刘平夕也被XX所蒙蔽,出于同公司的师兄弟情谊而罢演”这样的话,反而将刘平夕说得跟重情义的好人似的。 直到有人在微博上爆料称,刘平夕早就知道男N号的事,还参与了整件事的密谋。 爆料人自称AT娱乐公司内部人员,提供了某天刘平夕和男N号凑头在剧组密谈的照片。网友们将信将疑,意见不统一之下,转发量倒是上去了。 有媒体甚至逮到了下班出剧组比较早,看起来也比较好欺负的明涟,举着话筒问她:“请问微博爆料的事情是真的吗?刘平夕真的和XX密谈过吗?” 明涟小巧的唇轻轻抿起,微微笑着,在经纪人帮助下回到车里,转脸冲媒体一笑:“我只看到过他们密谈,不知道他们谈的什么,不过我想,以XX的能力和背景,单独做这样的事,肯定是不敢的。” 媒体再次炸窝。明涟这话直指刘平夕做男N号后台!与刘平夕当初说沈翼天的话简直如出一辙,甚至更为辛辣! 于是刘平夕也陷入了信誉危机,在剧组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男一号当得头都不敢抬。剧组人员从李然到场务都对他的行为极为不齿,把他整个儿孤立了起来。 这天晚上,媒体再次围堵在《毒龙》摄制组外围,争相一拍影帝的风姿。 影帝当然不是刘平夕,而是来专门探沈翼天班的柳成诗。 柳成诗坐在剧组休息座上,端一杯柠檬水都能端出拉菲红酒的感觉,看沈翼天拍戏。 这场戏是秦守信和华清的对手戏,两个人在江边,华清挂着幸福的笑容,对刚刚知道曹逢春身份的秦守信说,她怀孕了,年前想跟曹逢春结婚。 秦守信的感情变化要通过动作和表情表现出来,首先是满腹心事,还在犹豫曹逢春的事,接着是对华清所说的话的震惊,震惊过后又陷入更深的纠结之中。 秦守信手插裤兜,跟华清并肩而行,摄像机追随着两个人的脸。秦守信面容冷漠,眼皮下垂着,眼神闪烁不定,听华清说话。 华清说完自己怀孕的时候,秦守信惊讶地转头看她,极为迅速地抿了一下嘴,再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喉结轻轻滑动着,声音低沉道:“恭喜……你们了。” “Perfect!”李然大喊,激动的泪水又开始酝酿了,“哦我亲爱的禽兽!你太可怜了!沉浸在那样的纠结中的你,真的太美了!” 众人:“……” 沈翼天走下来,到柳成诗身边坐下。 柳成诗首先开口:“演的真好!”发自内心的。 沈翼天颔首:“多谢。” 柳成诗笑,又说了几句,跟李然打个招呼叫了沈翼天出去吃饭。 众媒体围堵了一阵,就拍了柳成诗几张侧脸,和沈翼天谈笑着,光彩照人。 柳成诗带着沈翼天去了严鹤订好的餐厅。 其实他是想拉着沈翼天当挡箭牌的,不想跟严鹤一起吃饭。 拉开酒店大厅的门,柳成诗微笑着把沈翼天让进屋子,带到严鹤招手的桌旁。 沈翼天转过椅背,正好碰上桌前拿着水杯一脸愕然的钟辉。 “噗——”钟辉嘴里一口水全喷了。 一旁的侍者忙上前帮忙擦。 严鹤也是凑巧,正好碰上钟辉在这家酒店谈完了客户,没怎么吃饭光喝酒了,看着状态不大好,便叫来一起吃饭,也是想给自己和柳成诗尴尬的气氛做个缓冲。 四人小座,钟辉和严鹤坐在一起,沈翼天坐进钟辉对面,温柔地笑着看他。 钟辉抬头,含糊地打个招呼:“唔,好啊。” 沈翼天点头:“嗯,很好。” 柳成诗和严鹤:“……”这对话有什么问题吗你们一个脸红一个笑得起腻? 严鹤拿着菜单,对柳成诗笑道:“还是喜欢吃辣?” 柳成诗勾起一边嘴角一笑:“戒了。” 严鹤做一个遗憾的表情:“那你的人生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柳成诗挑眉:“不差这一点。” 钟辉和沈翼天同时看身边两个人,钟辉是看到了汹涌的暗潮,沈翼天只觉得有点莫名:这两人之间好像充满了火药味? 总之不管怎样,菜单在几个人手里传了一遍,点了一些传统的中餐。钟辉是真饿了,刚才空腹喝酒有点上头,肤色潮红,埋头只管喝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沈翼天专注地盯着钟辉,不时为这人的小动作而勾起嘴角微笑,柳成诗和严鹤都能看到他头顶上咕嘟嘟地冒粉红泡泡。 柳成诗转头对沈翼天咬耳朵:“我觉得我现在是二百瓦的大灯泡。” 沈翼天奇怪:“你明明是人。” 柳成诗:“……好吧我什么也没说。” 严鹤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眼角瞟着柳成诗和沈翼天挨得略近的脸,略有不悦。 沈翼天则看见钟辉抬眼飞快看了一眼,急忙转脸离柳成诗远一点,生怕钟辉误会。 事实上钟辉啥都没看见,就看到沈翼天线条刚硬的下巴,然后拼命喝水。 柳成诗摸摸下巴,坐了回去,拿出一个指甲锉,慢慢磨着漂亮的手指甲。严鹤笑道:“成诗,我下部片子你来不来?” 柳成诗懒懒地笑:“你跟我公司谈啊。” 严鹤立刻转向钟辉:“钟辉,下部片子我想要柳成诗做主角,你们放不放人?” 钟辉:“啊?可是这事儿不是他自己的事么……你先让他答应啊!”人都在面前了,还把球往我这踢,我怎么那么无辜呢! 沈翼天见钟辉不自觉地撅着嘴,样子可爱又单纯,桃花眼眨了两下,自己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27、 终于上菜了,餐厅气氛很好,温柔的轻音乐萦绕着,侍者站在一边为众人斟水。几个人都没要酒,钟辉已经有点喝大了,再要酒就不厚道了。 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气氛来了谁也挡不住。柳成诗和严鹤眼看着钟辉喝了半天的水,把自己喝得脸越来越红,纳闷这水里到底掺了啥? 沈翼天一直专注地盯着钟辉看,随手夹一个香芋丸子给钟辉放到碗里,钟辉动作一滞,立刻又端起杯子喝水。 严鹤无语地转头对柳成诗低声道:“他们怎么了?” 柳成诗捏着指甲锉,也看得有点呆:“不知道啊。难道是!上垒了?” 严鹤眼前一亮,打个响指:“很有可能!而且看样子某人才是0!” 柳成诗点头,意味深长道:“怪不得某某人最近有黑眼圈呢!” 所以说,八卦是促进人类进步的伟大动力。严鹤和柳成诗的尴尬关系在八卦中进步了不少。 一旁的两个人听是听到了,钟辉大脑处于当机状态,沈翼天是听不懂,两个人都完全理解不能。 于是继续玩“你看我来我喝水”的无聊游戏。 钟辉终于饿的受不了了,放下挡视线的水杯,拿起筷子狂吃。沈翼天宠溺地看他吃,不时夹菜到他碗里,钟辉来者不拒全吃了。 柳成诗捅捅沈翼天:“你不吃啊?” 沈翼天:“嗯。” 柳成诗:“看能看饱啊?” 沈翼天:“嗯。” 柳成诗:“你是说看着钟辉你就没食欲了?” 沈翼天:“嗯……啊?” 钟辉一口鱼籽又“噗”地喷了。 侍者忙上来清理,钟辉站起来,恨恨瞅沈翼天一眼道:“小爷长得那么丑啊?” 沈翼天:“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钟辉:“哼!”扭脸就去了卫生间。 沈翼天:“……”急忙起身跟上。 这边剩下柳成诗和严鹤,二人对视一眼,又尴尬了。 严鹤道:“你最近好吗?” 柳成诗吃菜:“当然好了。” 严鹤:“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回来?” 柳成诗:“你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儿?我喜不喜欢又关你什么事儿?” 严鹤真诚地看着人:“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别这样好吗?” 柳成诗:“呵呵,标准的渣男台词啊。我怎样了?我日子过得多好啊,我现在是影帝,呼风唤雨!我到底怎样了?” 严鹤:“可是你不开心。” 柳成诗被刺中逆鳞一样猛然睁大眼睛,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拍:“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开不开心还要你来告诉?” 严鹤微笑着,温柔地看着柳成诗:“这样才像你,以前那个一点就爆的小狮子。” 柳成诗盯着对面的人,半晌,忽然冷笑,拿起筷子夹菜,狠狠塞进嘴里,顺便嚼起了筷子尖。 严鹤:“回来好不好?” 柳成诗抬眼,眼底是浓重的哀伤:“我的爱情是水晶做的,你已经打碎了,别想粘回去。” 严鹤:“小狮子……就当你重新认识我好不好?” 柳成诗:“我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你让我怎么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还重新认识?我是不是还得再回去投胎啊?” 严鹤:“小狮子……” 柳成诗严厉地打断:“别这么叫我!小狮子早没了,现在在这里的是影帝柳成诗!” 严鹤:“……好吧,影帝,我以导演的身份邀请你,来当我生命的男主角吧。” 柳成诗:“……恶心死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严鹤忙闭嘴,温柔地笑着给人夹菜,柳成诗把他夹来的菜都拨在碟子旁边,一点不动。 卫生间里。 钟辉从小隔间里出来,沈翼天站在洗手台边等着人,黑衣的身影映在镜子里,亮黄的灯光下略显朦胧。 钟辉走过去洗手,沈翼天让开路,看着他也不说话。 钟辉洗完手,去一边的烘干机上烘了两秒钟,被身后人的目光刺得头皮发麻,就要往外走。 腿还没迈出去,上半身忽然被人拉过,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钟辉后脑勺撞进沈翼天胸膛,硬朗的肌肉感觉震得他脑袋更晕了,挣扎:“放开!我说你……哎!” 沈翼天伸手搂住他的腰,钟辉整个人被拉进他怀里,脸跟沸腾的四川火锅一样红得从头顶冒热气。 他挣扎着,沈翼天扣着他腰,在他耳边轻声道:“让我抱一会儿么……” 声音软糯,鼻息热热地喷在耳垂上,钟辉从未听过沈翼天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由心也跟着软成一团浆糊,便不再动弹,一颗心在就要沉醉的边缘挣扎着保持理智。 沈翼天轻轻叹息,钟辉听得心头揪紧,一手放在那人腰间的手上,似乎要推开他,又不怎么用力。 皮肤相接触的地方,如同火烧一样灼热疼痛,无法忽略。 门外忽然传来谈笑声,沈翼天放开人,钟辉立刻站起来,脚步不受控制地踉跄一下,被沈翼天扶住。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门,回到座位。 柳成诗抬头一看,大笑:“钟辉你去的是卫生间还是桑拿房啊!” 钟辉闻言脸更红,沉默着坐进座位,狠狠把嘴巴用食物塞满。 沈翼天也坐回去,继续给钟辉夹菜。 严鹤终于找到个正经的话题:“钟辉,那个病历是你做的?” 钟辉:“补斯我捉的,斯我扎到的。” 严鹤听明白了:“那微博的事呢?” 钟辉好不容易把一口食物咽下去:“那个是我找人做的。” 严鹤满意一笑,对钟辉意味深长道:“这么维护某某人啊~” 钟辉一口菜噎住,咳嗽起来,沈翼天忙绕过桌子给他拍背。 严鹤,柳成诗内心:Yooooooo~~ 一顿饭终于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结束。最受益的是钟辉,吃够本儿了。最委屈的是沈翼天,什么也没吃。但从个人感觉上说,最难受的也是钟辉,又是喷水喷饭又是咳嗽的,最幸福的绝对是沈翼天,能看着自家陛下吃饭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 吃完饭,众人各自回家,沈翼天跟在钟辉身后看他打出租。钟辉出门见客户就没开车,怕喝了酒没法开。 钟辉打到车,迅速钻进去,看都没看沈翼天一眼,示意司机赶紧开。司机见沈翼天站在一边,不知道他要不要上,略犹豫了一下,钟辉直接爆发了:“你丫快点给我开听见没!不然不给钱!” 司机:“……”这年头醉汉太多了,人生太艰难了! 沈翼天于是眼看着钟辉的车飞一样跑掉,略有失望,却也对今天的收获非常满意。 那一边,柳成诗是自己开车来的,直接去取车,招呼沈翼天:“来,哥们送你一程!” 严鹤也没开车,见柳成诗招呼沈翼天,便对他一笑:“去吧,帮我照顾好他。” 沈翼天茫然:“他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严鹤:“……” 柳成诗也没看严鹤一眼,待沈翼天上车,飞速开走。 沈翼天坐在车上回味着钟辉今天的样子,他能感觉到钟辉看他的眼神,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而且,他在自己怀里也更听话了。 沈翼天那边全身冒着粉红泡泡,让开车的柳成诗分外不满:秀恩爱死得快! 柳成诗问他:“怎么,跟钟辉上垒了?” 沈翼天问:“什么是上垒?” 柳成诗笑:“就是压倒上了。” 沈翼天想了想:“应该还没。” 柳成诗神秘道:“你可要加快进度了,我听说钟辉最近有个富家小姐在追。” 沈翼天警觉:“嗯?”顿时坐直了看着柳成诗。 柳成诗于是跟他胡吹乱侃了一通。他前几天参加一个商界的派对,见钟辉带着一个女伴去的,那女伴整个人黏在钟辉身上,还缠着钟辉要他喂她吃东西,各种暧昧。 沈翼天听着听着脸就沉了,却也无能为力,那是陛下的选择,他根本无可置喙。 柳成诗道:“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样子真的挺配的,男才女貌。男人和女人才是被大众所认可的,我们这样的人背负的压力太大了。” 沈翼天道:“如果我们在一起,是不是他也得背负这些?” 柳成诗点头:“他要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他的事业和名誉,他家那个老爷子可难搞定了。而且他直了这么多年,说弯就弯了,可想而知老爷子会有多……嗨,不过这还得看他自己选择。” 沈翼天陷入沉思。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开明宽容的时代,对他们还是如此苛刻。以前他还可以带着钟辉私奔,现在呢?再让他为自己放弃一切?就算对方愿意自己也不愿意。 其实,默默守护就好了吧,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呢。沈翼天想着,觉得心痛至极。 回到宿舍,打开门,午闻就从隔壁钻出来,靠在门框上看沈翼天收拾,问他:“沈哥,我昨晚炖的汤怎么不喝啊?” 沈翼天转头道:“我吃过了。” 午闻在沈翼天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精灵古怪的小表情,笑道:“今晚也吃过了?” 沈翼天:“嗯。” 午闻又道:“你最近挺忙的哈?” 沈翼天:“嗯。” 午闻惆怅地一笑:“我写了新歌都没人帮我听了。” 沈翼天:“……” 午闻回屋了,沈翼天走进浴室。 28、 沈翼天的电影拍摄进入关键阶段,忙得昏天黑地。 钟辉有两天没等到沈翼天的电话,忍不住主动打过去,沈翼天依旧一声没响完就接了:“喂?” 钟辉:“你最近怎么样啊?都没见打电话来。” 沈翼天:“挺好,挺忙的,以后不大有时间了。” 钟辉:“哦……” 沈翼天说了没几句就说导演找,挂了电话。钟辉看着电话愣神,心里失望,狠命揉头发。 这边拿着电话的沈翼天也愣着,听到钟辉受伤的语气,心里简直猫抓似的难受。 明涟走过来:“沈翼天,你今晚有事吗?” 沈翼天冷脸道:“没有。” 明涟微笑:“那我可不可以请你吃饭?” 晚上,沈翼天跟明涟去餐厅吃饭。 明涟平日在剧组不爱说话,沈翼天也不怎么记得她这号人物,只当是有什么事找他,便沉默着等她开口。 明涟点了菜,她知道沈翼天不吃西餐,专门找的这家安静的情侣中餐馆。 沈翼天面无表情地看她。 明涟笑道:“沈翼天,你对我这个人,怎么看?” 沈翼天想了想道:“挺好的。”他知道明涟帮他解围的事情。 明涟继续笑,略有些不自然,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沈翼天看着她手里的水杯,想起钟辉拼命喝水的可爱模样,不禁恍惚地微笑起来。 明涟笑着,小桌中间放着一枝玫瑰,灯光暧昧音乐温柔,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沈翼天却不是明眼人中的一员,完全不解风情。 他直觉有人目光投过来,转脸去寻找目光的来源,见是崔明亮,便对人点头。 崔明亮惊愕地瞪着他: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闷葫芦居然勾搭上了大美女,果然这年头美女都喜欢冷酷型的吗!我要不要考虑转型? 沈翼天也没多想,跟明涟吃完饭,秉承最近恶补的电影里看到的情节,绅士地提出送明涟回家,心里巴不得她赶快拒绝。 明涟却微笑着答应了,她本来就没开车,两个人在路边打出租。两个人戴着墨镜,本来就不怎么出名,也没人认识,车子一路开到明涟住的海滨小区,沈翼天一看,却是离钟辉家很近的地方。 明涟邀请沈翼天上去坐坐,沈翼天拒绝了,把明涟送进门,自己慢慢踱步出来。 结果还是一不小心就走到了钟辉家门口。 钟辉家黑着灯,人应该还没回来。沈翼天绕过窗户朝里看,什么也看不见。他没忍住,从窗台上的小植物底下拿了钥匙,开门进去。 那钥匙是以前钟辉留在家里给沈翼天留着的,现在还在原地。 钟辉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单身男人简单而冷清的摆设装饰。沈翼天在屋里转几圈,想起自己刚来这个时代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打碎了钟辉好多东西,不禁自嘲地笑笑。 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进钟辉的卧室,床头的烟灰缸里放着几颗烟头。沈翼天伸手抚摸床单,想着那天晚上,不禁低下身子,把脸贴上去,呼吸钟辉的味道。清香的,简单的,钟辉的味道。 钟辉回到家的时候,觉得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回到卧室,一眼看见烟灰缸里的烟头都不见了。 想了一会儿,他嘴角不由快乐地上扬起来。 肯定是那家伙来过了,还拿烟头……嘁,真幼稚。 钟辉自己也在想,两个人这算怎么回事儿呢?以前他喜欢一个女生,就直接去追,通常也会追到,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那个人如此牵肠挂肚,看到他就觉得安心,他出事自己比他还急。而且两个人都是男人,忽然之间自己就弯掉了,先不考虑自己,这种事总得先考虑一下家长和社会的接受程度吧?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接受? 想着,钟辉拿出电话拨给妈妈,这边深夜,那边刚好是上午。 钟辉开口就是:“妈,我喜欢上一个人。” 是的,他确定,自己是喜欢上那个死皮赖脸的大混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翼天跟钟辉的电话时断时续,钟辉却不急了,他每天走之前在床头烟灰缸里留几个烟头,晚上回来,烟头如果还在,就是沈翼天没过来,如果不在那就是他过来了。 钟辉沉浸在这种隐秘的小浪漫之中,觉得每天都挺甜蜜的。 然后有一天,崔明亮给钟辉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沈翼天在剧组的情况,特意提到他泡到了一个大美女。 钟辉大惊:“啥?” 崔明亮:“他泡上了明涟,你知道吧,就片子的女一号。俩人天天晚上出去吃饭呢。” 钟辉:“靠!扣你工资啊催命鬼!干嘛不看紧他啊!” 崔明亮:“QAQ到底关我什么事儿啊!我只是经纪人不是保姆也不是保镖啊!” 钟辉当天晚上开着车,鬼鬼祟祟跑去剧组门口等着。 其实沈翼天也不是天天晚上跟明涟出去吃饭,一个星期左右,也就去了两回,崔明亮是夸张了点。但是好巧不巧的,明天正好是七夕,明涟想着叫他出来提一提这事儿,看他会不会主动点。 两人并肩从剧组走出来,明涟身材瘦弱,容貌清淡,脸上挂着恋爱中女人特有的恬静神色,沈翼天则是惯常的冷脸。 钟辉下车,藏在阴影里,十分小心地跟着两个人往前走。 明涟这次没想着去吃饭,就沿着路边走走,让沈翼天陪她。 明涟:“翼天,明天过节你知道吗?” 沈翼天:“什么节?” 明涟:“七夕。” 沈翼天:“哦,乞巧节。”女子乞巧的节日,跟我没关系啊干嘛告诉我。 钟辉跟在后面都有点扼腕:尼玛这人真心太不开窍了啊! 沈翼天其实早就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走了这么久听脚步声都听出来,是钟辉。他有点苦恼,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最近自己躲着他,他肯定知道,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明涟笑了下,道:“七夕是中国情人节呢。” 沈翼天:“哦。”情人节?要不要给钟辉送个小礼物? 明涟:“你没什么计划吗?” 沈翼天:“嗯。”计划……钟辉上次说带自己去玩还没兑现呢?要不要提醒他? 明涟:“那你明天陪我好吗?” 沈翼天:“……不好。”我家陛下就在身后跟着呢! 钟辉:“……”要不要这么直接啊这家伙! 明涟失望地抬起眼睛看他:“为什么?” 沈翼天一本正经:“我可能有事要忙。”我到底要不要约陛下出来?可是我最近在躲他…… 明涟笑得善解人意:“没事儿,我等着,抽一点时间出来我带你去市里玩吧。” 沈翼天:“不用!”要跟陛下一起去!你?自己玩去吧。 明涟:“你对我……到底怎么想的?” 沈翼天:“你挺好的。” 明涟:“没别的了?” 沈翼天奇怪地看着她:“当然没了。” 钟辉:“……”靠太直接了! 明涟也是一朵烈性的女纸,直接上:“你对我真的一点都没感觉?” 沈翼天这才懂她在说什么,脱口而出:“没有。” 明涟失望至极,带着哭腔道:“你心里有别人?” 沈翼天听到身后跟着的人脚步声也停顿下来,内心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借机表白? 沈翼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还重重的加上:“嗯!”反正表白过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明涟抹起了眼泪,沈翼天面无表情地递纸巾,钟辉内心复杂地跟着。 明涟抹完眼泪,抬起头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比我好吗?” 沈翼天温柔地一字一句道:“他很好,非常好,比任何人都好。” 钟辉心脏狂跳,停住脚步藏在阴影里。 明涟终于泪奔,拦了辆出租车回去了。 沈翼天站在原地,抿着嘴角,不知道要不要揭穿身后的人,想了想,终于狠心咬咬牙,也拦一辆车回去了。 留下钟辉站在原地,心跳得跟疯了似的,他分出一点点的思维想要不要去看个心脏外科啥的,剩下全部的理智都被沈翼天刚才的语调、声音席卷而去。 七夕节,钟辉本着“做男人就要主动一点”的原则,打电话叫沈翼天出来玩。 沈翼天这天本来要拍戏,但钟辉召唤怎能不来,虽然还担心会不会陷太深影响对方,骨子里的忠犬属性却早就替他答应了。 李然被沈翼天放鸽子,大发雷霆之下决定,剧组全体放假一天! 于是全体剧组同仁都托了沈翼天的福,对他感恩戴德。 钟辉昨天晚上大半夜没睡,查了半天七夕约会攻略,还是没决定今天到底怎么办,只好先约好在某公园门口见面。 整个公园门口全是恋爱的气息,粉红色的各种气球棉花糖玩偶挂坠,小情侣们穿梭其中,空气都拢着浓浓的蜜糖味儿。 钟辉特意穿着浅粉色休闲衫和米色长裤,儒雅而精致,嘴角抿着慵懒的笑,眼睛滴溜乱转着寻找他的目标。 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桃花大眼一眨,脸上随即不受控制地露出笑容,用最发自内心的力度。 29、 上午的阳光细碎地透过树叶洒落下来,沈翼天站在几步之外,忽然停住脚步,看着钟辉脸上斑驳的阳光碎片,略微恍惚。 钟辉看着那个穿黑色衬衫的身影就那样静静站在原地,显得异常安静,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 沈翼天却在他刚迈步的时候,迅速扬起笑容走过来,跟钟辉面对面站着,笑道:“钟辉。” 钟辉点头笑:“嗯,七夕快乐!” 沈翼天回应:“七夕快乐!” 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一百步,你只要向我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让我来走完。 沈翼天偏头看着走在身边的人,眼神里的温柔混合明媚的阳光,泛滥到整个世界。 钟辉有点迷茫地在公园小路上带着沈翼天转了两圈,正好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两个人坐在小亭子里看了会儿荷花,彼此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 钟辉看着水面的荷花,嘴角轻轻勾起,道:“最近拍戏忙吧?” 沈翼天着魔地看着钟辉的侧脸,道:“还好。” 钟辉转脸,冲他痞痞地咧嘴笑:“听说你泡到大明星了哈?” 沈翼天表情古怪:“什么?”你昨天不是都看到了吗。 钟辉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得意。他不知道沈翼天早就发现他了,还以为沈翼天那是真情流露的表白呢,虽然的确也是这样没错啦。 沈翼天宠溺地看他,也跟着笑,不拆穿。 钟辉又道:“上次说带你去市里玩,说吧,你想去哪里?” 沈翼天:“……你说。”他只知道公司和钟辉家的地址。 钟辉自己也没谱。海洋馆?太大,逛起来太累;游乐场?一群小孩叽叽喳喳有啥好的;中央喷泉?各种俱乐部?好像都不大合适。 钟辉心道,干脆带人感受一下现代文明的精髓——购物广场!反正这家伙也不像会买衣服的人,逛商场什么的实惠又方便。 于是两人直奔最大的购物广场而去。 七夕了,购物广场门店各种打折,小情侣们也还没有侵占这里,人不是很多。钟辉穿梭在货架之间,忙得不亦乐乎,迈着大步随手指点一件件衣服,眼神一示意,沈翼天立刻颠颠地拿起来,钟辉下巴一抬,往试衣间走过去,沈翼天忙抱着衣服跟上。 钟辉往试衣间外面的小沙发上一坐,霸气十足地挥手一指试衣间小门:“进去,给小爷换上!” 沈翼天觉得自己就跟青楼里卖笑的姑娘似的,钟辉就是他伺候的大爷,却没半点不情愿,抱着钟辉亲手给他挑的衣服进去换。 沈翼天喜欢穿黑色衣服,还是做杀手养成的习惯,黑色适合隐蔽,如同与黑夜融为一体。钟辉早就想说他了,身为一个偶像派(?)明星,你怎么能不尝试一下多样化的衣服呢!于是他给沈翼天挑的这几件,嫩黄的,深蓝的,军绿的,怎么鲜艳怎么来。 沈翼天穿着件嫩黄色t恤衫,腿上是一条鲜绿的哈伦裤,面无表情地从试衣间出来。 钟辉一看:“……噗哈哈哈哈哈你那是什么造型!” 沈翼天身材修长却不显臃肿,肌肉都是细条型的,胸肌在t恤衫下若隐若现,嫩白的肤色加上嫩黄的衬衫,奶油气顿显。真正点睛的还是那条恐怖的让沈翼天塞了半天的裤子,嘬着小腿,上面又很宽,穿着像……他也说不出来像什么,经验值不足以应对这种诡异的玩意儿! 沈翼天面无表情道:“你选的。” 钟辉推着人进去,又扔了两件衣服:“换这个换这个。” 这两件倒还比较正常,深蓝色的长袖衫和水磨直筒牛仔裤,钟辉最讨厌衣服上有字母或者莫名其妙的装饰的,挑的这件衣服简单至极,只在肩部有个logo。 沈翼天再次面无表情地站着接受钟辉的检阅。钟辉看了半天,点头:“嗯,这个还行。”招呼导购,沈翼天正要进去换回来,钟辉又扔了两件进去:“还有呢!” 这次是件军绿色的衬衫,配着黑色休闲裤,看起来略带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配上沈翼天严肃的表情,钟辉差点就要当场哼“红太阳”了。 沈翼天把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脖颈细白喉结突出,眼睛黑白分明,肩膀宽阔腿型修长,钟辉看着看着骂了一句:“操,小爷要有你这样身材早就迷倒多少无知少女了。” 钟辉看着人,勾起唇角邪气地一笑,道:“转过来。” 沈翼天转过来,目光正对上钟辉微低的头。钟辉伸手,为他解开衬衫上方的两颗扣子。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沈翼天微微仰头,将最脆弱的脖颈毫无障碍地暴露在钟辉面前。 身为杀手,随时保护自己的空门是最基本的本能,但是对钟辉,沈翼天就像对自己一样信任,绝想不到防备。 钟辉细长的手指不经意地点在沈翼天锁骨上,呼吸喷洒在沈翼天脖颈处,满意地感觉到对方身体猛然绷紧起来。 他解开扣子,后退一步,端详几眼,笑道:“土包子,衬衫是要这么穿的懂不?” 沈翼天白皙而凌厉的锁骨从衬衫衣领里露出来,军绿色的衣服衬得肤色略显暗沉,钟辉盯着,喉结轻微滑动,急忙转开脸,叫导购过来。 沈翼天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钟辉递给他一大袋子,乖乖伸手拎过。 两人走出男装店,并肩在玻璃天幕下的走廊里慢慢走,却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一旁忽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请问……您是沈翼天吗?” 沈翼天和钟辉同时回头,两个小女生正一脸红晕地冲沈翼天看。 两人一转过来,小女生们立刻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掏包,掏出两个本子递过来:“我们很喜欢你,请给我们签名!” 沈翼天还是第一次被粉丝直接拦在街上,有点愕然,看钟辉。钟辉笑,点头,沈翼天于是拿过笔,在本子上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草书名字。 女生们不时低呼:“呀好帅!真人好帅啊!”“居然写的是草书!好厉害!” 沈翼天写完把本子交还回去,出于礼貌地冲两个人笑了一下,两个女生差点当场晕倒。 钟辉看着,单纯为沈翼天觉得骄傲。他是个很出色的人。 女生之一看了看钟辉,拉拉身边女生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一齐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是?” 沈翼天正要回答,钟辉抢先一步冲两人温柔一笑:“我是他同事。” 女生们又要晕了,问:“也是演员吗?” 钟辉笑:“不是,我是管演员的。” 女生们拖着软成面条的腿,双眼冒着桃心,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沈翼天走着走着,忽然看着地面笑了。钟辉问:“笑什么?” 沈翼天道:“以前别人看见我都是赶快跑开,没想到现在却有人这么对我。” 钟辉哈哈大笑:“以前你是出来杀人的,见了你肯定都得跑啊!现在你都成明星了,当然有粉丝啊!哎我说你以后出来可要戴个墨镜……”他说着说着,后半句被沈翼天忽然转过来的目光压着没声儿了。 沈翼天专注地看着他,眼里闪烁光彩,低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钟辉愣了一下,轻咳一声,转开视线。沈翼天也往前走去,钟辉看着人的脊背,伸手搓了搓脸。 吃完午饭,两人在一家咖啡厅小坐。下午的咖啡厅人也不少,全是一对对的情侣,钟辉坏心眼地去买了情侣餐,一份单品Espresso搭配巧克力慕斯给自己,一份女孩子吃的蓝莓起司蛋糕搭配香浓的意式摩卡,给沈翼天喝。 当然这一切沈翼天是完全不知情的,还沉浸在钟辉的关心中傻乎乎开心着呢。 两个人对面坐着,喝着咖啡,听着厅里的音乐,没说什么话。 咖啡厅放的是应景的甜蜜欧美老歌,气氛温柔而暧昧。光线从门外玻璃天幕上穿过,洒到两人身上的时候,已经漫射开来,显得很朦胧。 钟辉窝在椅子里,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哪里,要不要直接压倒这人了事。 沈翼天也思考,难道钟辉对自己也终于动心了?他究竟该不该放纵…… 他这个感情神经粗大慢半拍的家伙,人家都盘算着要吃了他了,他还在这纠结人家到底对他有没有感觉呢。 钟辉摸着咖啡杯,手指轻轻摩挲,拿不准要怎么办。 他喜欢沈翼天这件事,确定是确定了,但他好歹直了这么多年,忽然间喜欢上一个男人,全身心都在抗拒这种违和的奇怪感觉。以前也是顶天立地男子汉一枚,对同性从没动过心,现在根本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更不知道要怎么做。 男性的骄傲和自尊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爱上一个男人的事实,而且看样子这男的还很有可能……能压过他。但却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渴望靠近,对面的人就像磁石,吸引着诱惑着他,根本无法自拔。 他其实希望沈翼天稍微主动一下,再主动一下自己肯定就……不说屈服吧,至少也会动摇。但这家伙今天,不对,这一阵子都不对劲,不像以前一样老动手动脚的了。 难道,沈翼天终于不喜欢他了?天,不会这么虐吧! 钟辉探究地看着沈翼天低垂的眼,伸出手在人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沈翼天抬起眼睛,微微一笑:“没什么。” 钟辉放心了。这种眼神和表情,说他不喜欢他,鬼才信呢! 夜幕降临,钟辉带着沈翼天去中央喷泉,看节日的音乐喷泉表演。 盛大华丽的音乐声响起,七彩的灯光闪耀,喷泉水如同活物,随着音乐声在空中飞腾扭动,水晶碎片般的水珠洒落下来,将眼前映成一片朦胧的白雾。 两个人站在欢腾的人群中,仰脸看着喷泉,钟辉悄悄地伸手,小孩子似的,拉了拉沈翼天的手指。 沈翼天立刻回应,反手握住他的手。 钟辉没有转头,沈翼天也没有,两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面庞映在辉煌的灯光里,闪闪发亮。 30、 钟辉属于行动派,脑子一热当即拉着沈翼天去了酒吧。 吧里人潮涌动,各种衣着妖异的男人女人在其中穿梭来去,灯光昏暗烟雾迷蒙,沈翼天本能地眯起眼睛,全身感觉极为敏锐,提防着。这地方看起来很危险! 钟辉拉着沈翼天挤到吧台,冲穿着英式小马甲的调酒师拍着桌子大吼:“来两杯龙舌兰!纯的!” 酒吧中央的舞台上,一个男人正跳着诱惑的钢管舞,人群拥堵在舞台周围,鬼吼鬼叫的,灯光像不要钱似的胡乱闪个不停。 沈翼天一脸冰霜地坐着,十分不习惯这样的地方。 钟辉指指台上,示意他看那个跳舞的男人。 男人身材瘦削细长,柔若无骨,绕着发亮的钢管旋转,迈开两步飞身贴上钢管,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舞蹈动作。男人面容模糊不清,穿着诱人的露脐装和贴身短裤,细长的流苏垂在腰侧,灵蛇一样扒着钢管旋转,劈叉,扭转身体,动作柔媚之中又带着几分男人特有的硬朗有力,与一般的钢管舞者完全不同。 钟辉看出来,这人肯定不是酒吧养的小舞蹈演员,应该是练过很多的,跳钢管舞能跳出出尘的清淡味道,简直神了。 沈翼天见身边人的目光全被那男人黏住了,不满地轻咳一声,声音迅速被淹没在酒吧音乐的汪洋大海之中。 钟辉被这人的舞蹈看得入迷,完全没想起来身边还坐了个人,直到那男人一曲舞完,站在钢管边冲台下挥挥手迅速走下去,他才回过神来。 钟辉咂咂嘴,啧啧有声道:“哎呀,真没想到一个小酒吧里还有这样的人物。” 沈翼天:“你喜欢他?” 钟辉下意识地摇头:“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 沈翼天面容隐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低头抿了一口酒。 见台上已经换成乐队在表演,舞池里红男绿女妖冶地在其中扭动不已,群魔乱舞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此情景而生的。他来了兴致,拉拉沈翼天衣袖:“喂,咱去跳舞呗?” 沈翼天愕然:还真成青楼女子了,都要去跳舞了吗…… 钟辉拉着沈翼天的手,恳求地摇了摇,两个人的手自从在喷泉边握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过,手心湿热全是钟辉的汗。 沈翼天无奈,只好跟着人站起来。反正人都杀过,还怕跳舞么…… 事实证明,就算连人都杀过,舞却也是不一定会跳的。 钟辉拉着沈翼天站在舞池里,悔得差点想跳河。这家伙真的……完全不会动! 这种跟着音乐乱扭的舞,是个人都会跳,沈翼天偏偏死活没法跟着周围人一样扭动,胳膊都不知道往哪放,愣愣地站在舞池里。 钟辉一边跟着音乐扭动身体,一边一只手拉着沈翼天的手,凑到他耳边大吼:“跟我学啊!” 沈翼天:“……”僵硬地转了两下腰。 钟辉无语,干脆放开他,跳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快变成跳钢管舞的男人了,沈翼天就是他那根钢管!瞧这戳的直得! 沈翼天不戳直点能行吗,被扔在这种跟别人的身体密切接触的地方,陌生混乱的气息铺天盖地,杀手的警觉与敏锐提升到极点,表情阴沉地躲开周围人的碰触。 钟辉瞅见这人僵硬警觉的样子,凑近一点,伸出手抱住沈翼天。 音乐在这时候忽然蹦出一串极为华丽的鼓点,全场跟着尖叫。 钟辉抱着人,两个人在舞池里忽然安静下来,形成自己的小圈子。 他没多想,趁着机会把沈翼天抱着脖子,挤过层层叠叠的人墙,把人拉出舞池。 周围热得像要烧起来,沈翼天回手抱住钟辉,两人跌跌撞撞地跌进一旁的沙发里,滚成一团。 钟辉有点害臊地要站起来,沈翼天用肩膀压住人,把人埋进沙发里。钟辉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沈翼天灼热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丝毫不放松。 钟辉心道难道这就要……那啥?不对啊,难道不应该我先表个白?唔先洗个澡应该比较好吧而且这种地方…… 钟辉自己在那纠结些无厘头的东西,沈翼天却忽然放开人,沉默地站起身,从沙发跟前走开。 钟辉:“……”刚才那一阵磨蹭加上酒劲,自己都起反应了,下面顶了个小帐篷,结果就这么被晾起来了? 他抬头看看,沈翼天的身影闪进卫生间。钟辉咬牙,站起来,也没管什么帐篷不帐篷的,反正灯光昏暗没人看得见。他也钻进洗手间。 沈翼天站在洗手台前,伸手捧着水浇在脸上。钟辉走过去,一把拽着人胳膊,沈翼天猝不及防甩开手,钟辉被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沈翼天又急忙扶住人。 钟辉目光暗沉,拉着沈翼天胳膊不放,打开隔间的门把人拽进去,“砰”地一下摁在墙壁上。 沈翼天看起来很紧张,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钟辉一个邪恶的笑容扬起,伸手一掏,直接摸向沈翼天下面。 隔着牛仔裤,刺激依然无与伦比,沈翼天闷哼一声,钟辉眼里精光闪烁,轻声道:“你他妈都硬丨了。” 沈翼天皱眉咬着唇,忽然伸手偷袭钟辉下盘! 钟辉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伸手一拳带着玩笑意味挥过去。他当然打不中沈翼天,只一个照面,沈翼天就把他压在了对面的墙上。 气息混乱地交错在一起,沈翼天把脸埋在他脖颈里,贪婪地呼吸钟辉的味道。 钟辉只觉得脑子里一团火腾地烧起来,仅存的理智被烧得一干二净,一手摸到沈翼天的后脑抓着他刺硬的头发,一手搂住他的背。 两个人都沉默着,除了彼此粗重混乱的呼吸声,只有遥远得仿佛在几光年之外的酒吧声音。 钟辉下面灼热地挺立着,感觉到抱着他的沈翼天滚烫的身体,全身的血都涌到下半身。他抓着沈翼天头发把人脑袋抬起来,凑过去饥渴地、迫不及待地吻住了沈翼天的唇。 对方甚至比他还要急切,疯狂地回应,彼此的牙齿磕碰在一起,嘴角撞破了,一点血腥味被淹没在涌动的情欲中,舌尖狂乱地互相吸吮勾缠,搅动对方的口腔,带着仿佛要吞下对方的力道。 两个人都有点失去理智,钟辉根本没想到他直了多少年而此时吻的是个男人,满脑子只想着占有面前这个人,想要把他吞掉,狠狠揉进身体里,让这个混蛋永远永远属于自己! 沈翼天则是连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的都吻回来了,不吻到够本绝对不撒手。 男人之间的吻粗暴激烈,说不清是吻还是啃咬,彼此啃噬舔吮,痛楚混杂着快感冲击彼此的神经中枢,嘴唇感觉都快要麻木,双手不停地索求对方的身体。 沈翼天把手伸进钟辉的衣角在他的腰间揉捏,钟辉腰很细,腹肌不是很明显,皮肤光滑细致。钟辉一只手搂着沈翼天的背,仰着脸承受他的手掌划过时带来的超凡刺激,另一只手不停歇地颤抖着摸去沈翼天下丨身。 沈翼天从吻变成了啃,啃钟辉的嘴角,锁骨,耳垂,主动伸手覆上钟辉已经硬得不行的下面,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它的形状。钟辉身体猛地一震,脑袋向后扬起,差点直接就交代了。 沈翼天一把拉下钟辉的裤链,连着内裤扯下来! 猛然暴露在空气中的钟小辉活泼泼地跳动着钻出来,钟辉“嗯”的一声,身体发软,把沈翼天的身体拉得更近。情丨欲燃烧得空气里都带着黏腻的味道,粗重的喘息声回荡,沈翼天把手盖上钟小辉,带着老茧的手掌握着茎丨身,还没动作,钟辉就忍不住往前挺了挺。 沈翼天安抚地抚摸钟辉的后脑,吻着他的锁骨,手掌动作,感受着身下人一波波的动荡和震颤。钟辉手指紧紧抓着沈翼天背上的衣服,闭着眼睛大口呼吸,脸上泛着潮红,模样无比诱人。沈翼天忍不住又吻上人的嘴角,顺着嘴角一路往下,衬衫只剩一个最下面的扣子还扣着,他一口叼住钟辉左侧的红点,舌尖在上面打转吸吮。 钟辉的身体和他记忆中一样,沈翼天深知如何取悦他。 钟辉被这一口咬得,上下同时受到剧烈刺激,忍不住呻丨吟一声,都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沈翼天把他的后半句呻丨吟堵回嘴里,手上动作加快,不一会儿钟辉就泄在了他手里。 白光闪过,脑中一片空白,钟辉虚脱地挂在沈翼天怀里,胸前挺立的红点摩擦着沈翼天胸口,让后者舒服得颤栗。 钟辉抬起湿润的眼睛,吻上沈翼天嘴角,一边含混道:“我帮你……” 他拉开沈翼天的裤链,扒下对方的内裤,将那个尺寸巨大的、刚才一直杵在他两腿之间磨蹭的家伙掏出来。 钟辉从来没有这样正面看见过别的男人的下面,此时不禁带了几分好奇地伸手摸上去,嘴里喃喃:“靠,比小爷的大……” 沈翼天沉沉地笑出声来,双手松松搂着钟辉的腰,感受钟辉的手指带来的极度刺激。 钟辉的手精致细腻,跟沈翼天自己的粗糙皮肤完全不同,手指细长,动作固然生涩僵硬,还有点放不开,却让沈翼天心理上得到极大满足,此时什么顾虑都被抛到了脑后。过了一会儿,钟辉用手指研磨按揉着顶端,沈翼天眼前白光一闪,身体猛地紧绷又渐渐放松,泄在钟辉手里。 两个人躲在小小的卫生间里彼此拥抱,像没有明天一样互相亲吻,空气里弥漫着情丨欲的味道。 沈翼天扯过一旁的纸,帮钟辉和自己擦拭干净,帮人拉上裤子。 钟辉靠在沈翼天身上不肯起来,脑袋埋在他肩膀上,手脚并用,树袋熊似的死死抱着他。沈翼天拍拍他的背安抚,声音沙哑地劝他:“出去了。” 钟辉:“不要么……我害羞……” 沈翼天失笑:“这时候才害羞……” 钟辉缠着人,脸还埋在他肩膀里:“小天天……” 沈翼天苦笑:“……什么啊……”这什么奇怪的称谓。 钟辉脱口而出,十分清晰:“我喜欢你……” 沈翼天愣在原地。 31、 那天晚上,钟辉好不容易从卫生间出来,拉着人立刻打出租回自己家。 两人在出租车上坐着,脸分别冲着两边的窗户,仇人一样不看对方,手指却在司机看不到的地方互相勾缠。钟辉挑逗地用指尖搔沈翼天的掌心,沈翼天回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压在椅子上,钟辉看着映在这边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抿着唇傻傻地笑着。 到了家门口,钟辉几乎是用冲的,拉着沈翼天往屋里跑,手指颤抖,插钥匙的动作都有点不顺畅,好不容易打开门,把沈翼天推进去,自己随后跟着,砰地甩上门,就扑到沈翼天身上压住人。 钟辉把沈翼天压在鞋柜前,胡乱地亲吻他的唇,啃咬他令人着迷的锁骨,像一头急切着要吞噬猎物的小豹子,眼睛被欣喜和疯狂熏染得亮到极致。 沈翼天慢慢地回应他,伸手抱着他的背,在他背上安抚性的轻轻摩挲。钟辉灼热的肌肤在他手指下过电一样刺激,这是他的陛下,他上辈子和这辈子唯一全身心地追逐的人,此时终于切切实实地抱在怀里,那种心理上的满足远远超过生理上的,沈翼天觉得眼角湿润,却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钟辉从沈翼天胸前红点上抬起头,一眼看到沈翼天脸上疯了一样不断落下来的泪水,自己先慌了:“你你你,你干嘛,哭了?” 钟辉伸出手抚摸沈翼天眼角,又凑上唇去亲吻,把咸咸湿湿的泪水用温暖的舌尖卷走,安慰他。 沈翼天茫然地喃喃:“哭了吗……我……” 钟辉从他眼角吻到嘴角,忽然抬起头,扑哧笑了,戏谑道:“不会是激动得吧?小爷终于是你的了,骄傲吧?满意吧?” 沈翼天眼角又涌出无意识的泪水,盯着人,半晌,慢慢地点头。 钟辉看着人,又扑上去啃,嘴唇,耳垂,甚至拉起沈翼天的手,吮吸他的手指,吮吸一切令他迷恋的部分,跟怎么也亲不够似的。 沈翼天看着这人孩子一样扑在自己身上,嘴唇由于亲吻而变得红肿,自己粗大的指节含在他红唇之间,那副场景,是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住的刺激。 沈翼天俯下身,拦腰将钟辉抱起来,钟辉被这种抱女人的姿势搞得有点不习惯,拍打他:“喂,你放爷下来,你都抱过我几回了该我抱你了!”笑话,他也是男人!怎么能忍受被另一个男人三番五次公主抱!就算是心爱的人也不行! 但是抗议归抗议,沈翼天调整了一下姿势,钟辉差点掉下去,忙伸手搂住沈翼天脖子。他气得在沈翼天胸前狠狠咬了一口,种下一颗鲜艳欲滴的草莓。 沈翼天抱着他,穿过屋子,直接走进浴室,将人轻轻放在洁白的浴缸里,低声用哄孩子的语气道:“洗澡了。” 钟辉怒拍浴缸边缘:“你丫嫌我脏啊!” 沈翼天失笑,干脆自己上,把钟辉在车上重新扣好的衬衫一颗颗扣子慢慢解开。 钟辉被沈翼天手指偶然碰到皮肤,身体颤栗着,迷恋地用眼神描摹沈翼天的脸。漂亮的眉骨,俊朗的轮廓,英挺的鼻梁,泛着红润水光的双唇……越看越爱,越看越满意,钟辉忍不住嘿嘿笑,心道这就是他钟辉大爷看上的男人!就算爷看上男人,那也得是男人中的男人! 沈翼天解开钟辉的裤链,帮他拉下裤子,钟辉顺从地站起来搂着沈翼天脖子把裤子脱下来,一边又心痒痒地追着他的唇去吻。 沈翼天却一偏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吻,探身去放水。 调节好的温水从浴缸龙头里漫出来,钟辉全身赤裸地站在浴缸里,精致的皮肉在灯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红润的小钟辉又有抬头的趋势。沈翼天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低声道:“我去拿衣服。”转身逃一样出了浴室。 钟辉看着他,冲他背影张口咬了一下,躺到浴缸里。嘁,还害羞了……当初是谁说“你什么时候跟我做”“我会等”啊? 事情发展确实有点快,钟辉在酒吧到现在一直是精虫上脑状态,此时酒醒了一半,仔细想想,忽然大惊:“小爷没经验!而且谁上谁下还没定呢!” 钟辉抬高声音叫沈翼天,想把人叫进来商量一下待会儿的姿势问题,叫了半天却没人回应。 钟辉疑惑地从浴缸踏着地面直接走出来,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屋里。 空空荡荡的。 他心里一跳,回去穿了浴袍往外走,一间间房子地看过去。 没人? 他去哪了? 不会是去买润滑剂了吧?不对啊他知道那东西么…… 靠!逃了吧! 渣攻!呸,渣受! 竖中指一千万次! 疯狂的七夕过去,城市又回到平淡的日常节奏里,行人步履匆匆地赶着上班下班,在早点摊上买个包子牛奶,边啃边赶地铁公交。 一大早的就塞车。钟辉手指烦躁地在方向盘上敲打,心里烦乱到了极致。 那家伙就是个混蛋!大混蛋!宇宙无敌超级大混蛋!躲什么啊躲!你明明那么爱我!你躲你妹啊! 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难道这家伙X能力有问题?看着也不像啊那么大个的玩意儿……尼玛总之脑袋有问题! 钟辉头一次对男人表白,结果却是被男人抛弃,心里那滋味真是……啧啧,不知道怎么说。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靠! 他也思考来着,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太主动热情了,吓跑人了?但是男人么,都是下半身动物,当时的情景如果不发生点什么,简直都是辜负那良辰美景。所以这家伙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钟辉的自尊和面子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决定晾着沈翼天,他不来找我,我就绝对不去找他,不然我面子往哪搁? 他知道沈翼天绝对离不开他,有恃无恐地想着,过不几天他肯定就回来找自己了。 回到公司,娱乐报纸上,某个板块里刊登着艺人们的七夕行动追踪。 沈翼天和明涟的侧身照片赫然映在纸上,沈翼天侧脸沉静,明涟一脸幸福,正是两人刚刚从剧组出来时候的样子。 配图解说:《毒龙》剧组成就的一对金童玉女是不是很配呢,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发展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钟辉气得,一把把报纸撕了,咬着牙眯着眼狠狠揉成团,隔着老远投进垃圾桶。 虽然他知道这不是沈翼天的错,这种小花边也不一定就能成气候,但是就是生气。 生气怎么办呢?打电话给崔明亮:“扣你工资!” 崔明亮:“……算了扣吧我明年的也给你扣……”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钟辉旁敲侧击:“你那边没什么事儿?” 崔明亮:“能有啥事啊?《毒龙》这两天就杀青了,这边挺忙的,大家也都挺和谐,放心吧。” 钟辉龇着牙,趴到办公桌上举着电话:“那个谁没啥事儿?今天早上也很正常?” 崔明亮:“哪个谁啊?大家都很正常啊……你说张制片?还是李导演?” 钟辉挫败地把下巴砸在桌上:“那个沈……沈翼天。”说出个名字居然要咽口口水,那么困难,钟辉尴尬地闭上眼睛。 崔明亮:“哦,没事啊,早上照常来拍戏,状态很好啊,休息的时候还看书呢。” 钟辉:“靠!他怎么这样啊!” 崔明亮:“他不这样他哪样啊?” 钟辉:“我告诉你,给我把他喝的水里边加点醋!” 崔明亮:“啊?为啥?” 钟辉:“美容!” 崔明亮望着被狠狠挂断的电话,莫名其妙,还是叫助理买了一瓶山西老陈醋来,帮沈翼天调了一杯“陈醋美容饮”。 沈翼天拍完戏,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即坐在椅子上翻书去了。 崔明亮觉得奇怪,凑过去:“你……刚喝那个水没尝到什么味道?” 沈翼天头都不抬:“没有。” 崔明亮:“……”味觉失灵?要不要送医院啊?算了反正这病对演戏也没影响。 沈翼天不是味觉失灵,只是根本没注意自己喝的什么。他昨晚落荒而逃直到现在,完全是木头人的状态,别人让干嘛就干嘛,不干嘛就拿本书当掩护坐那发呆。 钟辉昨晚的种种,神态,动作,声音,触感,林林总总,塞得他脑袋里面满满当当的,太多太多的感受汇总到一起,反而最终成了麻木。 沈翼天想起上辈子的钟离辉耀。他不喜欢当太子,虽然他做太子的事情做得很好,但是他对深宫生活有种天然的抵触,也因此对自己这样的民间人士很感兴趣。 他喜欢自然和流浪,骨子里相当叛逆,当初是他执意要跟沈翼天私奔,离开那个憋屈的宫殿,再也不回去,放弃对皇兄的报仇,也放弃对王位的争夺。但最终,天不遂人愿。 沈翼天从来没怀疑过,钟辉就是陛下。并不只是因为他们太过相似,而是一种救命稻草一样的信仰。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有钟辉的存在支持着他,他也许早就不想活下去了。但幸而有他,沈翼天自我沉醉地想着,那就是他的陛下,他还可以重新得到他。 可是他从没想过,得到之后呢?到底要怎样? 他看得出来,钟辉对尚易很是用心,也在这个社会里拥有较高的地位,受到许多人的尊敬和喜爱。他不能以自己的私心和感情将钟辉捆绑,影响他甚至摧毁他精心经营的一切,事业,乃至生活。能吗?坚决不能。 让陛下再次喜欢上他,已经是他的错误了。他必须弥补,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32、 七夕过去,不久天气就开始转凉了。立秋那天,天灰蒙蒙的,《毒龙》剧组也在这天拍了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戏。 秦守信一身挺拔的西装,腰间受伤染了鲜血,面容苍白却愈加冷酷,像北极的冰山。他胳膊搂着华清的脖子,一只手拿着手枪对着华清的脑袋。 秦守信身后是他为之忠诚一生的黑龙老大,被小弟们围绕,西装仍然一尘不染,用深邃的眼神盯着曹逢春。 曹逢春的西装也染了血,却是秦守信受伤时溅到他身上的血,站在秦守信面前十几步的地方,举着手枪,表情复杂,身边站几个拿着枪却不敢上前的警察同事。 几个人都不说话,废弃的巨大工厂里,厂房钢架在头顶上纵横交错,满眼是冰冷的金属色和惨白的日光。 华清面容哀伤而绝望,满目爱意地望向曹逢春,轻轻哼起了两个人经常哼的一首摇篮曲。 曹逢春曾经抱着她,和她一起哼唱这首歌,想着以后唱给孩子听。 秦守信持枪的手臂微微震颤,低声地吼,语句凌厉如刀:“别唱了!” 华清哼出的音立刻破裂开,成了哭腔,抽噎着,拼命压着声音,却在安静的厂房中显得尤为刺耳。 曹逢春眼里已经蓄满泪水,冲着秦守信忍不住地吼:“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她还有孩子!” 秦守信目光闪烁,低声道:“我拿你当兄弟。” 黑龙在秦守信身后警告道:“守信!” 秦守信随后冷笑一声:“老大,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叫我。” 黑龙道:“以后,以后你想我怎么叫都行,我收你当儿子!” 秦守信沉声道:“原来你以前没把我当儿子。” 黑龙:“不,不是!守信你……” 秦守信猛地抬头。 与此同时,突兀的枪声忽然炸开,头顶厂房处埋伏的狙击手趁秦守信分心的当口开枪,打中秦守信持枪的手臂。 秦守信全身颤抖一下,曹逢春立刻带着警察涌上来。秦守信在曹逢春冲过来的前一刻,伸手将华清推向曹逢春,自己飞身而过的同时眼角上挑看向狙击手,扑倒在黑龙身上。 黑龙被结结实实地压在秦守信身下,枪声随后响起,秦守信的身体像一堆破烂,跳动着爆出血花。 警察随即冲上来,将黑龙绑住。曹逢春搂着华清,看向秦守信毫无生气的身体,面容扭曲地大喊:“不!” “Perfect!”李然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将众人拉回现实。 剧组众人都是一惊,刚才气氛紧张又悲伤到了极点,大家都完全投入到剧情中去,仿佛都跟着秦守信死了一回似的。 沈翼天从地上站起来,杨励转头冲他绽开笑容:“干得好!” 沈翼天低头,恭敬地回他:“抱歉,刚才压着您了。” 杨励在沈翼天帮助下站起来,向李然走过去。其他人也急忙走过来对诸位演员表示慰问,只有刘平夕除了经纪人和助理之外没人理他。 李然抹着眼泪搂着沈翼天的脖子:“亲爱的禽兽,我太爱你了,你怎么会死呢!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沈翼天从李然的胳膊底下逃开,没说话,走到一边去,拿起杯子喝水。 众人只当他还沉浸在秦守信的状态里,没去打扰他,崔明亮也只是远远地瞅了他一眼。 下午,李然又拍了剩余的几个镜头,宣布《毒龙》正式杀青。 众人约好晚上去吃杀青宴,沈翼天推辞不过,只好也跟着去了。 刘平夕自知剧组没人欢迎他,托词不去。 沈翼天被众人安排坐在明涟左边,李然坐在明涟右边,周围一溜儿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李然端起酒杯,眼里又酝酿着泪水:“这两个月,实在感谢大家的努力,首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都端起酒杯回他。李然拿着酒杯就是不喝,继续道:“当然,为了表示我对各位的敬佩,这一杯就敬所有人了,等会儿谁再给我敬酒我就不喝了啊!” 众人:“……切,导演你这是使诈!” 李然欠扁道:“就是啊就是啊你打我啊打我啊!” 众人:“……沈翼天,上,打他!” 沈翼天如梦初醒,茫然看众人:“啊?” 众人:“……太不配合了!”这家伙最近老是神游天外。 李然喝了一杯酒,笑嘻嘻地坐下。 众人又挨个敬酒喝酒的,闹了一轮儿。 沈翼天心不在焉,来者不拒,被灌了好多,脑袋开始有点不清楚了。明涟坐在他身边,看不过去,为他挡着敬酒的人道:“他不行了,别灌了!” 众人:“Yoooooo~~~” 尤以知道真相的崔明亮“Yooooo~~~~”的最为起劲。 沈翼天完全没管这些,觉得晕乎乎的醉酒感觉还挺好的,身体轻飘飘的,什么烦恼都可以抛掉似的,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到天上的云朵。他自己拿了一瓶茅台,直接仰脖子灌,动作大气豪气霸气侧漏,众人都喝彩。 崔明亮手机响,接起来:“喂?钟总?” 酒桌上声音很大,大家都喝高了,起哄的唱歌的大笑的大哭的应有尽有,崔明亮的声音像掉进大海的一滴水,瞬间就被淹没了。 沈翼天却猛然睁大眼睛,扔下酒瓶,唰地站起身,因为醉酒而脚下拌蒜似的站不住,一手随便扶住什么东西,渴望地看向崔明亮。 他扶着的东西却恰好是明涟的肩膀,明涟小女生,这一下带了沈翼天三分之一重量,弄得差点骨折了,痛楚地仰头看沈翼天,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崔明亮? 明涟思考半天,恍然发现一个让她惊得差点跳起来跳到桌上的事情:这眼神分明就是对情人的眼神啊!明星和经纪人的同性之恋?天哪! 沈翼天站在这里听不清楚,干脆踉跄着走过去,站到崔明亮身后,脑子一发热,劈手把电话夺过来。 那边钟辉还在唠叨:“你们别让他喝太多啊,喝坏了可麻烦了,都给我清醒着点啊,还有啊让他吃点东西再喝听见没不然空腹容易醉……喂?催命鬼你干嘛去了咋不说话了?” 沈翼天的呼吸声沉重地喷在电话这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钟辉略有察觉,试探地叫一声:“沈……沈翼天?” 如同溺水的人被水从头顶淹没,像是有什么东西,拉着自己往下沉。沈翼天猛然把电话扔进崔明亮怀里,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电话是烙铁。 然后他歪歪斜斜地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出门去。 明涟看了看崔明亮,见他一脸不明所以,咬牙也跟了上去。她必须问清楚,沈翼天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苦瓜脸放弃了自己,不然以后还怎么吃苦瓜炒鸡蛋!(……) 沈翼天蹲在饭店大门口的阴影里,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明涟走过去,俯身看他,见人把脑袋埋在怀里,缩成一个球。 明涟叹口气,蹲在沈翼天旁边,伸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肩膀,尽量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正常的朋友动作。 沈翼天抱着脑袋挪了挪,躲开了明涟的手臂。 明涟无奈,道:“你怎么了?” 沈翼天不答。 明涟又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了。” 沈翼天肩膀颤动一下,抬起脑袋看她。 明涟道:“是个男人,对吗?” 沈翼天:“……嗯。” 明涟得到确认,心里五味杂陈。这要放在方岚身上早就爆了,但明涟天性温柔,十分传统的小家碧玉型,此时只能将痛苦和震惊统统压在心里,反而勉强扬起笑容:“我知道了。” 沈翼天:“……你不觉得……奇怪?” 明涟忧伤地叹气道:“这个世界已经很玄幻了,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奇怪。” 沈翼天略有惊奇,道:“是吗?” 明涟深呼吸,转脸冲他笑道:“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吗?” 沈翼天:“当然可以。” 明涟:“那,给我一个拥抱,可以吗?像朋友那样。” 沈翼天摇头:“我跟朋友不会拥抱。”站起来,转身就走进了饭店。他酒醒得差不多了,别说拥抱,就是跟别的女人单独相处了这么久都是他的极限了。除了钟辉,他跟任何人单独在一起都不习惯,都会不由自主地警戒。 明涟站起身,跟着走进去。 一辆银灰色奔驰停在饭店不远处,车窗摇下来,一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亮着。 钟辉看着沈翼天和明涟蹲在一边谈话,不一会儿沈翼天站起来走进饭店,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对沈翼天的行动很满意。 你丫,明明那么爱我,还为我守身如玉呢。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小爷有的是耐心,反正难受的不是我一个。 ……才不是自己好面子,拉不下脸去找你呢! 摩天大楼前明亮的灯光映红了钟辉的半边脸,夜风微凉,树叶沙沙响着。 钟辉动作优雅地将烟头捻进车的烟灰缸里,扬起一个痞痞的笑容,冲着饭店大门孩子气地吐一下舌头,目光里盛满了明亮的夜色。 沈翼天似有所感地,在将要踏进包间门的时候停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 什么也没有,一个塑料瓶被风吹着在街道上跳动。沈翼天看着看着,勾起嘴角自嘲地冷笑,推门进去,跟众人抱歉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出门回家。 崔明亮作为经纪人理所当然地送他回去,在宿舍门口跟他分开,走之前看一眼沈翼天,道:“那什么,想见谁就去见,别顾虑太多,对身体不好。” 沈翼天抬头看他,半晌,点点头。 33、 《毒龙》杀青后就进入紧锣密鼓的宣传期,沈翼天跟着剧组辗转于各个娱乐节目现场,倒也练就了一些上娱乐节目的本事,脸也不像以前一样一直绷着了,偶尔也会笑一笑。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笑的那叫一个空虚。 这天,几人去参加一个十分红火的娱乐节目,做活动去外景。节目组找的是一家福利院,让剧组的人去给小孩子上课,制造足够的娱乐效果顺便献爱心,都是噱头。 福利院里小女孩居多,一两岁到十几岁的都有,孩子们对生人的到来还是有点不习惯,拘谨地坐在小教室里,小手背在背后,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些衣着光鲜的明星们。 刘平夕长相和蔼可爱,带着小玩具弹着钢琴,给孩子们上了一堂音乐课,剧组其他人跟小朋友一起坐在课堂下,一边听课一边跟小孩子们聊天。 刘平夕教了一首儿歌,亲切地笑着道:“接下来,刘老师要提问了哦!” 小孩子们一听,各个坐直身体,生怕表现得不好。这些孩子们,在福利院里从小学得最多的就是察言观色,每次有人来的时候都表现得很乖,以期有人收养自己,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刘平夕叫了个十岁的小女孩起来,唱了歌曲的前两句:“蓝天里有阳光,树林里有花香,小鸟小鸟你自由地飞翔。” 女孩子僵硬地扬起笑脸,唱的还挺优美。 刘平夕装作贼兮兮地看小孩子们,笑道:“接下来……我们来找个大孩子唱吧,沈翼天,你来?” 剧组众人都期待地看向沈翼天,从来没见他唱过歌,不知道这样一个冷酷的家伙唱起儿歌来会是怎样的违和? 摄像大哥也急忙抓住机会把镜头转过去。 沈翼天完全没听刘平夕唱的歌,此时只好站起来,尴尬地冲刘平夕:“可以请你再唱一次吗?” 刘平夕笑着弹着钢琴重新唱了一遍。他可是影视歌三栖明星,一把好嗓子,唱个儿歌都十分优美。 沈翼天张开嘴巴,极为认真地跟着学:“在田野,在草地,在湖边,在山岗……” 众人愕然:没一句在调子上!声音倒是不错,沙哑低沉,适合唱摇滚唱情歌唱流行就是不适合儿歌! 两句没唱完,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憋着笑,看到沈翼天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不敢笑。 沈翼天十分认真地唱完:“小鸟小鸟迎着春天歌唱。” 全场十分寂静,沈翼天询问地看一眼表情古怪的众人。 接下来,不知哪个孩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像打开水龙头,众人的大笑一发不可收拾。 刘平夕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趴在钢琴上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唱歌竟然……竟然……哈哈哈哈!” 竟然这么难听!众人默默在心里补上。 沈翼天有点郁闷地坐下,心道这个时代的歌就是太难唱了,以前的宫商角徵羽多好。 不知道钟辉唱歌怎么样?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听到…… 两个人这几天一直都没有联系,快一周多了,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和顾虑。钟辉是笃定沈翼天会来找他,沈翼天则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却又根本舍不下心真正离开,还在思考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地下恋?那不还是委屈了钟辉。 沈翼天一心为钟辉考虑着,钟辉这边却也是被公司的事情缠得焦头烂额。 公司近期遭到内部危机,下季度的商业机密计划被泄露了,某规模略小于尚易的一家文化公司已经提前使用了这份计划。公司出了内奸。 钟辉勒令人事部对公司人员进行背景整理,自己也查看了一些可疑人物,却没什么收获。 钟辉没有对部下公布这件事,只在内部管理层流通了这个消息,让大家都小心着点。 事实上,知道那份计划重要性的很大可能是管理层,钟辉这是故意放出消息,好让内奸以为自己已经怀疑去了别的方向,放松警惕。 当然,放松警惕之后,在明处的钟辉就好下手得多了。 沈翼天在福利院展露歌喉的时候,正是钟辉独自在办公室里制定揪出内奸计划的时候。 但是接下来,一个意外打断了一切。 沈翼天亲和力太低,只跟着杨励带小孩子去操场玩耍,站在一旁充当临时保镖。 孩子们被人带着反而不会玩了,平时玩腻了的滑梯、钻圈、秋千等等又有了新的乐趣,一个个既羞涩又好奇地按照杨叔叔的指示,从隧道里钻出来,爬上滑梯,再从滑梯上下来爬到小双杠上,看谁完成得好。 沈翼天站在一旁看孩子们玩耍,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扫清了一些。不管怎样,欢乐的儿童总是最治愈的。 沈翼天想着自己的童年,再看看现在这些同样身为孤儿的孩子们,不禁唏嘘感慨。 一边的秋千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看着别人完成任务,眼里流露出单纯的艳羡和憧憬。 沈翼天注意到她,问一旁的女看护大妈:“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不玩?” 大妈叹口气,慈祥的皱纹都挤到一起:“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法玩的。” 沈翼天看过去,女孩长着大大的黑亮的眼睛,笑容恬静而温柔,带着与生俱来的哀伤。 孩子们体育课结束,一起鱼贯进入教室,由明涟老师给大家开班会,跟大家谈话交朋友。 沈翼天坐在最后一排,有意离心脏病的小女孩近了一点,冲她笑了笑。小姑娘很惊讶地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害羞,也不聒噪。 沈翼天坐着,忽然听见旁边墙壁上什么东西略微响了一下。他抬起头,一眼看到小女孩头顶处,那个年久失修的放电视的铁架子,底部生着锈的地方只连接着一点点,整个电视正在迅速倾斜。 明涟和孩子们还在笑着交谈,没人注意这边。千钧一发之际,沈翼天猛地跳起来,抱住小女孩,用脊背生生挡住了那个沉重的老式电视机! 铁架子崩裂的声音猛地响起,沈翼天闷哼一声,嘴里涌出腥甜味道,咬着牙忍住,放开自己身下的小女孩,再双手托着背上的电视,轻轻把电视机放在地上。 然后,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变故突生,教室里一瞬间的寂静,随即爆发。 心脏病的小姑娘迅速地闪到人群后面,让冲过来的大人救助沈翼天,黑亮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泪水慢慢涌出来,挂了满脸。 崔明亮正在福利院的休息室里打盹,听到消息急忙冲过来,沈翼天已经被医护人员往救护车上抬了。他皱着脸急忙跟上,一边掏出手机给钟辉打电话。 钟辉赶到医院的时候,沈翼天还在急救。闲杂人等除了崔明亮都走了,他站在走廊一侧,面对另一侧的急救室,心里一个劲地往下沉,觉得手脚有些麻木,动起来似乎要费千斤的力气。 崔明亮苦瓜脸走过来,见钟辉愣愣地盯着急救室的门,道:“那个……” 钟辉摆摆手示意等会儿再说,自己直直朝急救室走过去,抬眼盯着上面一直亮着的灯,伸出手压在一边的墙上,用头抵着墙,弯着身子站着,像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呼吸。 崔明亮在一边嗫嚅:“医生说应该没大事儿……” 钟辉这时候才喘过一口气来。 接到崔明亮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开会,还好他打断了会议出去接了,一听到崔明亮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沈翼天出事了”他就木了,疯了一样往医院赶,一路上似乎一直没有呼吸一样,胸口憋闷得像压了千斤巨石,此时终于呼吸到了空气。 肺叶饱胀的感觉让人略略安心,钟辉抬起头,盯着墙上的一小块黑斑,脑子里一片空白。 急救室的灯像永远不会灭,半小时不到的急救,钟辉等得跟六个小时似的。 好不容易医生开了门,护士推着急救车出来,钟辉没来得及问医生就扑到沈翼天车子前,死死盯住人。 这么久没有联系,平时对方的消息只能通过旁人来打探,思念别提多么难熬,简直像要发酵,把自己给包成一团空虚的大馒头。还好,看到沈翼天的时候,钟辉猛地发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又急又重,那是有牵挂有情感的一颗心,此刻为着眼前的人而奋力地跳动。 护士把车推进病房,为了避开媒体,崔明亮要的是单间,保密不错。他来时候已经把一些媒体挡在外面了,这会儿媒体应该全去围攻刘平夕、明涟和节目制作组去了。 崔明亮看了一眼病房里面,体贴地帮两个人掩上门,自己去找医生谈论病情。 沈翼天脊椎差点骨折,还好那台电视的受力点在脊背侧面,只压到了肌肉和肋骨,肋骨骨裂,他身体素质好,静养十天半月的就行了。 崔明亮:“QAQ十天半月……等人出来,电影节都过了!” 医生推推眼镜:“至于你们是找个替身去呢还是推着病床去,我都管不着。” 崔明亮:“……” 34、 病房内一片冷淡的洁白颜色,白纱窗帘挡着窗户,让照进来的下午的阳光显得散漫而朦胧。 沈翼天躺在病床上,人依旧在昏睡之中。洁白的床单盖着他穿着病号服的精瘦胸膛,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深邃的脸部轮廓被雪白的枕头柔化不少,睡梦中不安地皱着眉头,似乎在做什么噩梦,眉毛轻轻抖动着。 钟辉坐在病床边,就那么看着人,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像重锤敲打着,慢慢敲开所有的伪装和外壳,露出最真实的渴望。 他遵从心底的渴望,伸出手把沈翼天的手从被窝里抓出来,放在自己唇边,亲吻他的手背。 沈翼天的手由于长期使剑练武而骨节粗大,一只手就可以盖住钟辉大半张脸。钟辉轻轻地用唇碰触他的手,每个骨节,每个指尖和掌心,完全下意识地一点点亲吻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对方的存在。 吻够了,他把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看着床上人眉毛慢慢舒展开来,笑了。 真的是这样,人只有在要失去什么的一瞬间才会明白它的价值。钟辉一直以为自己对沈翼天的感情没有很深,毕竟只认识了半年,而且是两个男人,对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钟辉根本就没有概念,只是直觉地认为也许比男女之情更浅更冲动一些? 直到现在,他才确定自己错了。明白自己有可能失去沈翼天的那一刻,胸腔里几乎停跳的心脏,手心里尖锐的刺痛和骤然晕眩的脑袋,都疯狂地提醒着他,沈翼天对于他是多么珍贵。原来在他还没明白的时候,感情已经深到完全离不开对方了。 钟辉痴痴地看着人,忽然想起来,沈翼天以前看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看他的眼神一样? 钟辉用目光描摹沈翼天的轮廓,描摹了半天,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趋势。钟辉无奈地放下对方的手想起身,却见他一放开,沈翼天的眉头就皱起来,急忙又拉过来用两只手握着。 崔明亮开门进来:“钟总那个……啊!” 钟辉握着沈翼天的手,冲崔明亮扔个警告的眼神:“别乱叫,睡觉呢。” 崔明亮看着钟辉的手,样子跟见了突尼斯水怪似的,眼珠差点掉出来:“钟总你们来真的!” 钟辉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出去别乱说,扣你工资啊。” 崔明亮:“……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钟辉:“因为你长得比较衰吧。出去带好门买晚饭去谢谢,给他买清淡的。” 崔明亮:“……”领导最大,依言出去关好门。 钟辉继续沉浸在二人世界中,什么也不干就这么瞅着沈翼天,他都觉得身心愉快。 沈翼天只是打了麻醉,傍晚就醒来了。睁开眼的瞬间,眼前一阵发白,身体麻而痛,他忍不住手指抽动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 沈翼天适应了光线,抬眼看过去,钟辉的脑袋正侧着倒在床单上,双手握着自己的手掌。 沈翼天看着钟辉愣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狠狠挤压上下眼睑,再重新睁开。 不是梦…… 沈翼天看着钟辉闭着眼微微张着嘴的侧脸,目光再转到他紧握自己手掌的双手,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就只好僵在那里。 他原本想过的很多东西,这时候仿佛都不复存在,空气里流转着的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和谐与安谧。 外面有人敲门,小心翼翼的。钟辉从睡梦中睁开眼,正好对上沈翼天黑亮的双眼。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愣怔,脑中同时闪过那个疯狂的晚上,都略有些尴尬。 沈翼天对着表情无措的钟辉笑了一下,极其安静满足的笑容。 钟辉于是也笑,放开双手,转身去开门。 崔明亮递过饭盒,探头探脑地想进来看看,又畏惧钟辉的yin威,缩在门口嘿嘿笑道:“钟总,我能进去看看他么?” 钟辉:“他刚醒,没精力看你,走了走了。”毫不犹豫地把人赶走。 崔明亮在钟辉关门前喊:“别啊钟总,外面可还有几家媒体都在关心他的情况呢!” 钟辉转头,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告诉他们,有那时间不如去关心一下自家的情况!” 崔明亮:“……”被关在门外。 钟辉端着饭盒进屋,把饭盒放在床边小柜上,还有些尴尬,站在屋里眼珠乱转不敢看床上:“饿了么?” 沈翼天哑着嗓子:“陛下……” 钟辉回头戏谑地瞥他一眼:“不是都不叫陛下了么?” 沈翼天笑了一下:“你是我一个人的陛下。” 钟辉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缓缓呼出来,转头看向沈翼天。 沈翼天又道:“陛下,对不起。” 钟辉冲窗户翻了个白眼道:“对不起什么?” 沈翼天没回答,忽然咳嗽起来。钟辉着急地过去,没照顾过人,沈翼天的伤又在侧面根本不敢动弹,扎着手站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沈翼天咳嗽的痛苦模样,只能抚摸他胸脯帮他顺气。 伤了肋骨的人,咳嗽起来有刺伤内脏的危险。沈翼天咳嗽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钟辉忙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一边紧张地在他脸上胸前乱摸。 沈翼天平复着呼吸,慢慢道:“没事。” 钟辉坐在床边,沈翼天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慢慢勾起嘴角冲他笑。 钟辉偏过头不看他的眼睛,觉得看着那双眼睛自己心跳就要停摆,看着床单道:“要喝粥么?” 沈翼天专注地看着他,忽然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钟辉没回答,手指主动地与沈翼天的手指交叉握好,依旧看着床单。 沈翼天道:“我梦见,你和我站在一座悬崖旁,身后是我剧组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拿着长枪长剑在追杀我们。我放开你,自己跳下去了,然后醒了。” 钟辉眉头一皱,气呼呼地看他:“什么人啊,要跳当然是我们一起跳啊!哪有你这样的!一个人跳了算怎么回事,把我扔给他们分尸啊?” 沈翼天看着人,忽然道:“头低下来。” 钟辉一愣,沈翼天很少有这样认真地提出要求的时候,便乖乖低下头。 沈翼天奋力抬起头在钟辉脸颊亲了一下,随即躺回去,剧烈地喘。他伤的地方不能弯腰,很难受。 被温热的薄唇亲到脸颊,钟辉狡黠地转过脸,忽然低头含住沈翼天的上唇,用舌尖缓缓厮磨舔舐他的唇片。 沈翼天黑亮的眸没有闭上,钟辉也没闭眼,两个人双唇相接,双眼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心跳沉静,渐渐趋于一致。 悠长温柔,没有情欲的吻,持续了很久,直到钟辉脖子都酸了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沈翼天,伸手抚摸他的脸。 钟辉轻声道:“乖,以后想怎么样就直说,病人最大。” 沈翼天笑得很是满足。 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了。还有什么能重要过,对方与自己相同的心意? 暮色四合,房间里夕阳余晖淡淡洒了一地,钟辉拿起旁边都快放凉的粥,用勺子舀着,一勺一勺喂给病床上的人。 钟辉故意像喂小孩似的,逗他:“叫哥就给你吃。” 沈翼天:“不。” 钟辉窃笑着继续逗:“那叫老公。” 沈翼天疑惑地皱起眉:“老公不是对阉人的称呼么?” 钟辉:“……”拿起勺子把粥灌进人嘴里,真是,不懂情趣! 吃完饭,护士来查过房,沈翼天又困了,睡眼朦胧地看着钟辉,忽然撒娇似的嘟起嘴,目光流连在钟辉的唇瓣上。 钟辉笑得一脸荡漾,低下头,双手捧住沈翼天的脸,双唇狠狠压住他的唇。双唇相互厮磨,舌尖与舌尖追逐着在对方口腔里嬉戏,吮吸对方的唇舌,一寸寸地舔过内壁,舌尖如同带着电流,让双方都忍不住身体轻颤,强烈的刺激让两人浑身都开始发热。 钟辉手指用力地按压过沈翼天的脸,抚摸突出的眉骨,顺着脸颊抚摸进衣领,沈翼天身体轻轻颤抖,舌尖的力道陡然加重,呼吸声清晰可闻。 钟辉坏坏地用指尖拂过沈翼天胸前已经挺立的小豆,身下的人传来“嗯”的一声,身体紧绷起来。钟辉继续用力地舔吻沈翼天的嘴角,手指在左侧的小豆上挤压按揉,感受着身下人随着动作不断起伏的胸膛,对方强烈的心跳声撞进他的耳鼓,如同天籁,让他晕眩。 沈翼天忽然猛地两只手推开他,被子唰一下拉到脖领子上,眼神警惕地转向门口。 钟辉刚坐起来往门口看,门就开了,进来的人……是明涟。 她白天处理完节目组的事情还去赶别的通告,又被媒体围攻,却还是放不下沈翼天的伤,趁着夜色戴着墨镜鸭舌帽偷偷溜过来的。 钟辉对这个情敌没什么好感,眉头微微一皱,眼神威慑:小姑娘你哪来的回哪去,没看我们正办事呢吗! 明涟只是扫了钟辉一眼,立刻看向沈翼天:“翼天,你怎么样?” 钟辉:妈蛋,翼天是你叫的吗!内心张牙舞爪中。 沈翼天脸上红潮未退,被打断也不好受,冷冷道:“挺好的。” 明涟走近几步,对钟辉歉意地点点头,搬过一个凳子挤过来坐下,关切地看沈翼天:“脸那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沈翼天,钟辉:“……” 明涟见沈翼天没回答,心里奇怪,转头冲钟辉笑了一下道:“您是?” 钟辉冷冷地:“朋友。”男朋友! 明涟便没再管他,回头看向沈翼天道:“那个,我买了汤,你要不要喝?” 沈翼天:“不要。” 钟辉接上:“我们吃过晚饭了。” 明涟觉得这个“我们”有点奇怪,也没多想,便将带来的精致饭盒放到小桌上,对沈翼天道:“晚上可以热一下当夜宵吃。” 钟辉替人点头:“谢了。” 病房里气氛有点奇怪,明涟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存在感,屋里其他两个人,虽然目光没有交流,动作和态度却出奇地一致,似乎有某种难言的默契。 明涟道:“媒体那边……” 沈翼天打断她:“夜深了,姑娘请先回去,路上小心。” 钟辉:小天天好评点赞!~\(≧▽≦)/~ 明涟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低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35、 钟辉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萧索背影,转头冲沈翼天抛了个眼神,跟了出去。 病房外面,钟辉叫住明涟:“明小姐!” 明涟转头,眼睛红红的,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钟辉。钟辉冲她浅浅地笑了一下,道:“沈翼天情况很好,不用担心。” 明涟点点头,钟辉微笑着道:“你喜欢他,对吧?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明涟悲伤地点头:“他说他喜欢男人,我想可能是他的经纪人。” 钟辉:……靠!崔明亮!扣你一年的工资妥妥的! 钟辉啼笑皆非地,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你为什么这么想?” 明涟:“那次庆功宴上崔明亮接了个电话他就……啊,难道不是崔明亮而是电话那边的人?” 钟辉:……小丫头终于开窍了。 他咳嗽一下,把对方注意力拉回来:“所以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明涟眼里的泪水有些向李然发展的趋势:“我没想……我只是想,默默在他身边守着他……就算做朋友也罢,只要还能看到他就很开心……” 钟辉:……靠这苦情穷摇剧的节奏是闹哪样?这么痴情?搞得自己都有些欺负小姑娘的负罪感了。 钟辉尽量平心静气地劝她:“明小姐,你是很优秀很懂事的人,应该聪明一点。你这样守护着他,可是他也在如此守护另一个人,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而且他们现在感情很好。明小姐,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也许身边有很多更好更合适你的人,你忽略了呢?” 明涟:“我也知道我这样很傻……好吧,既然……以后我尽量……不来了。” 钟辉点点头,瞬间化身教导主任:“时间能治愈一切创伤,相信你能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明涟点头离开。 回到病房,沈翼天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看见钟辉进来立刻咧开嘴笑得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钟辉心里喜欢,张开双手上前,作势要扑到他身上,沈翼天笑着扭开脸躲他。钟辉把人掰过来,又吻了一阵,怎么都吻不够似的。 沈翼天根本没问钟辉对明涟说了什么,差不多连明涟的存在都得费心想才能想起来。他现在整个人飘在热恋的粉红云朵上,晕乎乎的,除了把钟辉搂进怀里什么都不想干,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想把钟辉直接就地办了。 其实钟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小爷早把你上了!艾玛,忍!向忍者神龟看齐! 吻了一会儿,钟辉抬起头,舌尖舔舔人的耳垂,在耳边道:“乖,睡觉了。” 沈翼天皱着眉,伸手指下面:“起来了。” 钟辉:“……”这人怎么越来越没节糙了呢?肯定是生病烧坏脑子了! 钟辉也皱眉,掀开被子看了看,转头冲沈翼天:“你下半身没伤吧?” 沈翼天躺着看天花板:“没。” 钟辉咬咬唇,脱下沈翼天的病号裤,小家伙已经鼓鼓地顶起了内裤。他隔着内裤用指甲碰了碰,小家伙活泼泼地跟着颤抖。钟辉笑得诡秘:“这是禁欲多久了啊,这么敏感,亲个嘴就起来了。”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抬头,但是这种时候怎么能显得比对方更沉不住气呢?关乎男人面子的问题! 沈翼天胸腔里震出沉沉的笑,不说话。 钟辉脱下内裤,看那人红润雄壮的家伙,挑起眉,伸出一根手指,单单按住顶端,也不动弹。 沈翼天立刻被刺激得“嗯”的一声,剧烈地喘息。钟辉邪笑着握住那家伙的根部撸动,沈翼天双手过来抓住钟辉的头发,陶醉在那人细腻皮肤的触感中。 钟辉撸了几下,心里喜欢得不行,忽然无师自通地,一下子张口叼住! 沈翼天被惊得差点蹦起来顶破天花板,粗声道:“陛下你……干嘛!” 下身被温暖柔润的口腔包裹,那滋味美到无法形容,沈翼天全身舒爽,心里却又极度震惊。那可是他的陛下,他的陛下在为他做这种事!完全受宠若惊,他一颗心都变成了蜜糖,软乎乎地胡乱流动。 钟辉看不到他的表情,第一次这么亲密地接触别的男人的那玩意儿,心里也确实抵触,却在听到那人粗重的喘息声之后感到满足。他差点失去这个人,人生这么多意外,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或让对方留下遗憾。如果不全身心地付出一次,怎么能对得起这份感情! 不过吞是吞进去了,钟辉什么也不会,被粗壮的家伙顶得口腔里火烧一样的难受,又不会动,只好随便用舌尖在柱身上舔了一下,沈翼天“嗯”的呻吟了一声,伸手抓住钟辉的头发,口里喃喃:“陛下……不要了……” 钟辉心道:还好不是雅蠛蝶,不然爷会笑得咬掉你那玩意的。 沈翼天确实是第一次被这么服务,上辈子那人可是皇帝,他倒是为对方这样干过,可一点没舍得让对方这样,没想到这辈子他的陛下肯这么对他,心理上的幸福和满足让他几乎不到一分钟就泄了出来。 沈翼天泄出来的前一刻猛地把钟辉的脑袋往上拉,还是没来得及,弄了钟辉一脸。钟辉抹一把粘稠的液体,皱眉低声道:“还真多……” 钟辉转脸去了卫生间,出来就见沈翼天正努力地要坐起来,忙冲过去把床摇上去,责备他:“起来干嘛!” 沈翼天看着他,嘴唇抖动着,极为感动和幸福的模样,伸手一把把人拉进怀里,唇贴在他头发上。 钟辉不敢挣扎,只好闷闷地道:“别乱动,你的伤……” 沈翼天声音略带颤抖:“陛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钟辉从他怀里挣脱,似笑非笑看着人道:“你是我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以后还躲我不?” 沈翼天乖乖摇头:“不躲了。” 钟辉满意地点头,在人嘴角落下一吻:“好了,睡觉。” 刚才那么折腾,他下面早就软了,累的。 病房里有专为家属准备的陪床,两个人各自躺在床上,明亮的眼眸映着窗外漏进来的灯光,互相傻傻地看着,笑个不停,像两个孩子。 第二天早上,沈翼天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对面床上的钟辉,整个人都幸福得像掉进糖罐子。 醒来就能看到你。 世界就是最美的美梦。 钟辉醒来洗漱了,再扶着沈翼天的腰让他下床去洗漱,扶着人去卫生间,买早饭,忙忙碌碌一个早上安静下来,再打开手提电脑收发邮件,处理公司事务。 沈翼天躺在床上看墙对面的电视,放着无聊的电视剧,他伸手戳戳钟辉的腰:“你在干嘛?” 钟辉头也不抬道:“看邮件。” 沈翼天:“哦……”伸手摸他的脸。钟辉无奈,低头亲他一下。 钟辉看完邮件回复完,又刷网页看娱乐新闻,托节目红火的光,沈翼天的事也被媒体大肆宣传,起到了非常好的双赢效果,福利院得到社会关注,沈翼天得到社会赞扬,只有节目组被稍微说了一下,嫌他们事前检查没做好。不过也有不少人觉得这是炒作。 钟辉边看边心酸,后怕。他抬起头,看沈翼天一直微笑着的侧脸,伸手摸摸他胸前的绷带:“还疼吗?” 沈翼天:“疼。” 钟辉:“……那你笑得那么开心?” 沈翼天:“你亲了就不疼了。” 钟辉:“……”这个会撒娇还会说甜言蜜语的家伙是谁!他的沈翼天绝对不是这个样子!被魂穿了妥妥的! 钟辉察看宋夜发来的邮件,提到公司内部追查奸细的进度,皱起了眉头。沈翼天细心地问他:“怎么了?” 钟辉没隐瞒,把内奸的事说了,沈翼天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道:“我倒有个法子。” 听完,钟辉眼前一亮,眯起眼睛,好战的光芒一闪而过:“就不信他不钻圈套,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得记一大功!” 沈翼天笑,没回答。 钟辉当天下午就回到公司,按照沈翼天的计划暗中安排,散布消息,下班后又赶回家里,拿了些用品马不停蹄奔向医院,打算长期驻扎了。 沈翼天觉得自己以前受伤从来没这次这么值得过,简直……太值了! 他现在甚至会觉得自己之前担心的什么事业啊未来啊的很可笑。明涟和崔明亮的态度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对待这些事也不是那么谈之色变,毕竟还是宽容得多。而两个人彼此之间早就分不开了,再闪躲只能让彼此更受伤,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沈翼天终于意识到,相爱有时候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钟辉每天忙忙碌碌地在公司和医院之间奔波,辛苦是辛苦,却也十分满足。他骨子里的人妻属性大爆发,甚至学着煮了乌鸡汤给沈翼天进补。 刚学会的时候,他很鸡血地跑去饭店又买了一份一样的汤,全都拎去医院。 钟辉舀一勺饭店的汤喂他,道:“怎么样?” 沈翼天:“挺好的。” 钟辉又舀一勺自己做的汤喂,桃花大眼亮闪闪地期待着:“这个呢?” 沈翼天:“……有点……怪,以后不要在这家店买了。” 钟辉:“……” 靠!竖中指一万次! 当天晚上为了惩罚沈翼天,钟辉逼着人把两碗汤都喝了,导致他晚上上了两趟厕所。 日子一天天,又简单又幸福得起腻,像棉花糖一样又轻又软。 钟辉从来没觉得这么幸福。小时候的家庭变故让他一直不怎么相信爱情,所以很少真正付出感情,就没像现在这样,感受到用心去爱的满足。 爱着他,照顾他,看着他,一切都像上天给予的恩赐。沈翼天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36、 公司里。 宋夜看着来交东西的市场部总监,冷静道:“郭总监,这份企划先放在这里,等钟总回来再看吧。” 郭总监点头,赔笑问:“钟总什么时候回来啊?最近老是看不到他。” 按理说他一个总监不该对宋夜一个助理这么恭敬,但是宋夜是董事长的人,能力又高,郭总监又是拍人马屁习惯了,不由自主就对人客气起来。 宋夜摇头:“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他的行踪,你可以去问秘书。” 郭总监赔着笑出门,宋夜翻翻他带来的东西,立刻打电话给钟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那边钟辉挂上电话,嘴角抿出一丝冷笑,转身去医生办公室问话。 沈翼天百无聊赖地躺在半摇起来的病床上看书,看两眼就看看门,心里挂念着钟辉。这家伙出去这么久干嘛去了啊! 越是朝夕相处越是更贪婪,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看到他,不然心里就空落落的。 沈翼天看了半天才发现,这几页前几天早就看过了。 他干脆下床直接去找钟辉。正要下来,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妇女推开门进来,身后闪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沈翼天坐在床上看着来人,微笑,向胆怯地躲在看护身后的女孩伸出手,道:“小铃铛,张姨,进来。” 来人是福利院的看护张阿姨和那个心脏病小女孩,唐铃铛。 福利院的孩子们在沈翼天刚住院那几天来过一次,给沈翼天送了大花篮,媒体还争相拍照。当天钟辉为了避嫌躲出去一阵子,没有见到这名让沈翼天牵挂的小姑娘。 小姑娘那时候就眨着漂亮黝黑的大眼睛,小辫子梳得整齐,站在人群后面,由着叽叽喳喳的其他孩子围在沈翼天床边,远远看着沈翼天微笑着。直到媒体把小姑娘拉过来,让她对沈翼天说点什么,她才略显局促,扭着衣角道:“沈叔叔,谢谢您。” 媒体们挺失望的,这孩子没有煽情的天赋!就有人教她:“不多说点什么?长大好好学习报答叔叔之类?” 小姑娘平和地笑了,道:“我会努力活到那天的。”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翼天伸手安慰地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小姑娘却还是简单的笑着,眼里也没有悲伤,似乎早就不会为这种事伤心了。 这天,小铃铛是自己要求看护阿姨,让她带自己过来感谢沈叔叔的。 钟辉端着盘新鲜葡萄推开门,一眼看到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沈翼天忙向看护阿姨介绍,钟辉和阿姨寒暄几句,摸摸小铃铛的头,递葡萄给她们吃。 小铃铛挺害羞地一笑,没有拿葡萄,从怀里拿出一直抱着的小罐子,递给沈翼天。 沈翼天笑着接过来,问她:“这是什么?” 小铃铛脸一红,低声道:“是我折的纸鹤。” 沈翼天和钟辉对视一眼,都微笑起来。沈翼天打开罐子盖,里面是五颜六色一样大小的纸鹤,堆了许多。 小铃铛嗫嚅着:“一共,有九十九个,我听说,九百九十九个纸鹤,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但是我折不了那么多,只有这些……您喜欢吗?” 沈翼天捧着罐子,心里感动。这孩子对他这么用心。忙点头:“我很喜欢。” 小铃铛仰起脸,单纯地笑了,黑亮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彩,很开心:“每个纸鹤里面都有一句话。” 沈翼天笑着把孩子拉到床边,抱在怀里揉了揉。钟辉看得一阵眼热,一大一小的,好萌! 沈翼天伤还没好,不能久坐,张阿姨坐了一会儿就带着小铃铛告辞了。 钟辉看着沈翼天一脸感动的样子,斜睨他:“这么喜欢那小姑娘啊?” 沈翼天点点头道:“多好的孩子。” 钟辉笑:“咱也生一个呗!” 沈翼天愕然:“怎么生?” 钟辉绕过人脖子,一手环抱住肩膀,在他耳边啃一下:“你给我生一个。” 沈翼天无语道:“陛下,这个,草民真的不会。” 钟辉哈哈大笑,不调戏老实人了,拿过葡萄喂给他。 沈翼天伤好一些就可以去浴室擦身子了,钟辉每天带他去浴室擦身,经常擦枪走火,却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沈翼天坚决不让他再给自己做那个,自己倒想给钟辉做呢,可惜不能弯腰,钟辉也不让。 两人在浴室拍打着水花吻在一起,互相抚摸四肢纠缠,动作又不能太大,彼此粗重紊乱的呼吸声混杂在小小的房间里,伴着交换口水的声音,格外诱人。 钟辉以前跟女人在一起从来没这么容易激动过,沈翼天身材瘦削肌肉细长,手感柔韧,摸起来比女人有感觉多了,常常是只要接吻自己就硬得跟铁棒子似的。沈翼天带着老茧的手掌撸他的时候,钟辉全身弓起来背靠着浴室的墙,仰着脑袋,又痛又爽。 两个人却都很有默契地绕开上下的问题,钟辉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再去个健身房练一练,好到时候把这家伙压倒,沈翼天是觉得到时候直接床上见真章就行了,废什么话。 沈翼天的探视者不少,明涟自从那次之后真就再没来过,但李然等剧组人员却都来过,杨励还单独来过一次,跟沈翼天从古代中医针灸讨论到封疆治国方略,沈翼天都说得头头是道,听得钟辉一愣一愣的。 午闻也来过一次,坐了不到半小时就匆匆走了,他的唱片进入关键阶段,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也没时间来看他。 柳成诗来的时候阵仗十足,媒体在医院门口拥堵得不行,所有医生护士和还能走动的病人全拥到走廊里看影帝,差点发生踩踏事件。柳成诗带着迷人的微笑给一些护士粉丝们签名,有几个护士一直在尖叫脸红,大声叫嚷:“小柳儿攻了他!” 柳成诗看钟辉和沈翼天脸色都越来越黑,忙识趣地走了。 相比之下,严鹤来的时候就低调得多,送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等人走了,钟辉打开袋子一看,避孕套润滑剂护理湿巾高级三件套! 沈翼天还使劲追着要看,钟辉一把把袋子合上,面容严肃道:“没什么,吃的。” 沈翼天挺感兴趣:“哦,给我尝尝什么味道?” 钟辉:水果味…… 电影《毒龙》已经赴东京参加电影节开幕式回来,获得空前成功。沈翼天虽然没有出席首映式,却也在医院通过视频录制了一段祝福视频,面无表情地说:“祝电影《毒龙》获得更好的成绩,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讲完,沈翼天无语地看旁边憋笑憋得快抽过去的钟辉:“笑什么啊?” 钟辉:“哈哈哈哈哈你……脸色跟谁欠你八百万似的,”自己也板起面孔学,“‘希望大家支持’哈哈哈哈哈……” 沈翼天宠溺地看着人,一把把人勒着脖子拉过来,状似凶猛地啃他的嘴角,实际下嘴时又很温柔,舍不得弄疼他。 钟辉被吻着还在笑:“哈哈哈哈你的粉丝到底喜欢你什么啊哈哈哈哈这么木!哈哈哈……” 沈翼天放开人,目光深邃地看进钟辉的眼睛:“那你喜欢我什么?” 钟辉慢慢收住笑,思考:“是啊,你这么木,这么傻,这么笨,我喜欢你什么呢?” 沈翼天等着,一直深深看着人。钟辉想半天,脑袋有点乱,拉过人啃嘴角啃耳垂啃锁骨。 沈翼天由着他啃,问:“到底是什么?” 钟辉含糊道:“我怎么知道啊……喜欢就是喜欢了啊……” 沈翼天拥住人,温柔地亲他的额头,微笑。 钟辉每天敦促医生给沈翼天用药,这样那样的补药恢复药进口的国产的轮番上阵,搞得医生都烦了:“我说你这人,他只是断了根肋骨,我这还一堆断了半截身子的等着用药呢,他身体素质那么好,再用药就该壮成猪了!” 钟辉:“壮成猪也行啊,只要赶快好起来!” 医生推眼镜:“壮成猪?你让他去演动物农场啊?” 钟辉:“……好吧医生大人你赢了。” 医生鄙夷地瞥他一眼:“我给他用的药自有规划的,肯定能保证他在最快时间里好起来,放心!” 钟辉:“多谢医生大人!” 医生:“请叫我雷锋!或者红领巾!” 钟辉:“……”雷锋还能忍,红领巾是在装嫩还是卖萌? 崔明亮这天带着一堆文件进来,顶着钟辉的催魂夺命X光眼,跟沈翼天讨论他出院后的日程问题。 崔明亮指着文件:“你看,按照计划你应该中秋节前出院,越快越好,然后咱去参加湖南那边那个……” 钟辉:“湖南!不行我否决!那么辣!” 总经理说话怎能不听,崔明亮认命地拿笔把那一条划掉,继续道:“那然后就是北京那边的……” 钟辉:“北京!坚定否决!空气那么不好让他怎么好好养病!” 崔明亮额头垂下三条黑线,划掉,接着道:“参加本市的通告应该没问题,这家电视台要做一天的外景……” 钟辉:“不行不行!拒绝外景!还敢做一天!累都累死了还那么危险!” 崔明亮:“钟总……麻烦您不要任性好吗这是工作!” 钟辉暴跳:“啥?我任性?扣你工资!” 崔明亮:“……”果然老板屁股摸不得。 沈翼天半躺着,示意崔明亮继续,朝钟辉递个安抚的眼神道:“我可以的,别担心。” 钟辉立刻小绵羊状:“怎么能不担心啊,你伤都没好利索呢。” 两人深情对视。 崔明亮:“……” 漫天飘着的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还有这甜丝丝的空气是怎么回事!劳资这电灯泡真是当得锲而不舍任劳任怨不发个奖章都对不起群众啊! 37、 沈翼天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已经可以出院了,钟辉非压着不让走,连医生都无语了,每次看到他们就唯恐避之不及地跑。这俩人,来钱是很快,但也真的很烦啊! 钟辉继续每天给沈翼天补这补那,这天摸着人腰部的时候忽然扑哧一笑:“哎我说,你腹肌都快从八块变六块了啊。” 沈翼天无奈:“我可以出院工作了。” 钟辉眼中精光闪过,冷冷一笑:“还不行。你现在身体可以么?” 沈翼天差点就要蹦到地上来个后空翻证明了,郑重地点头。 钟辉于是附耳过来,对沈翼天嘀嘀咕咕了半天。沈翼天听着,嘴角也勾起冷笑,听完点点头道:“没问题。”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彼此勾着头,又算计了许久。 这天夜里,护士查完房,钟辉少有地没有陪床。沈翼天换好衣服,一身黑色皮衣,都是钟辉买的,穿上跟好莱坞大腕似的,别提多么拉风了。皮衣料子柔软贴身,运动起来十分舒适,又能有一定保护作用。 沈翼天将那身上辈子穿过来的软甲穿在最里面,微凉的丝滑触感让他又抿起嘴角笑了笑,走过去锁好门,然后拉开窗户,利落地双手一撑窗框翻过去,扒着外墙往下看了看。 他的病房在五楼,身边几乎没有可供抓手的东西。沈翼天微微皱眉,从身上掏出带抓钩的绳索,也是上辈子用过的东西,随手往窗框上一搭,攀着粗麻绳就落到地面,轻轻的扑通一声。 沈翼天半蹲下来缓冲,拉回绳索的同时勾起嘴角:真胖了,落地的声音都比以前重了。 月光下,黑色身影猎豹般矫健地越过医院围墙,如入无人之境,夜色被微微扰动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公司里。 多日没回公司的总经理大人,今天下班前忽然出现,并决定自己加班,据说有重要事情处理,让人不要打扰。 钟辉坐在自己办公室,转着手里的深蓝色金边钢笔,百无聊赖地玩连连看,嘴角挂着懒懒的微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关了电脑,关灯,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走出自己办公室,随手关了楼道的灯,乘着电梯下楼。 楼道里,一个黑影暗自探出脑袋,冲电梯看了一眼,随即摸到办公室门边,掏出钥匙开了门,迅速闪进去,关上门。 黑影在办公室里翻找,动作慌乱,拿着小手电。找了半天,似乎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又打开电脑,焦急的目光瞪着电脑屏幕,手指神经质地在鼠标上不断点着。 忽然,黑影眼睛一亮,随即掏出U盘,着急忙慌地插丨入电脑,鼠标忙碌地移动。 楼道忽然传来脚步声。黑影心下着急,却又舍不得正在传输的文件,双眼望向门口。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全身黑衣的高大身影迎着阴冷的月光,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沈翼天这是演戏后遗症,不由自主地就挂上了秦守信的笑容,吓得那黑影腿都哆嗦了。 沈翼天淡定地开了灯,黑影面目暴露,正是市场部的郭总监! 郭总监惊慌之余还不忘U盘,顺手拔下来,一边慌张地质问:“你,你是什么人!” 沈翼天戴了个墨镜。他把墨镜拿下来,挂着冷笑往这边走,灯光下显得脸色更为苍白,整个人散发出修罗一般阴冷而极具压迫力的气势,完全符合他“冷面死神”的江湖称号。 郭总监被这人一步步缓慢的步调搞得一头冷汗,双腿哆嗦个不停,抬着手颤巍巍地指着人,还在嘴硬:“你是,是艺人部的那个,那个……你,你擅闯总经理办公室!” 说得好像你没擅闯似的。沈翼天走到他面前,伸手很随意地卸了他的手腕关节。 郭总监嗷的一声惨叫被沈翼天用一本杂志堵回了嘴里。沈翼天戴着黑色薄皮手套的手伸进郭总监的衣兜,从他怀里找出那个U盘,伸手拽着人衣领,随便一拉就拽到了门口,关灯关门进电梯,一气呵成。 郭总监嘴里塞着一团报纸,被沈翼天搂着脖子,拉进公司大堂,重新戴好墨镜。 门卫趴在桌子上睡得七荤八素,郭总监绝望地闭上眼睛跟着人走,被人拉到地下停车场。 钟辉正站在自己车前,略带焦急地看着门口。沈翼天把郭总监随手拉过来,扔进钟辉开着的车门里,冲钟辉一笑,自己随后坐进去。 钟辉坐进驾驶座,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支烟,放进嘴里,从后视镜看了沈翼天一眼,痞气地一笑,开着车出去。 郭总监满头是汗,也不敢说话,知道自己暴露了,心里七上八下翻江倒海。 他悄悄用能动的手,摸向兜里的手机,只要能按下第一个通话记录…… “咔哒”一声,他这只手的手腕也被卸了,郭总监这次尽情地“嗷嗷”叫了一阵,沈翼天听得烦人,随手扯掉他衣角塞他嘴。 郭总监“呜呜”地叫,狠狠瞪向正眼都没看他的沈翼天。 钟辉开着车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往前走,走到一处空旷广场地带,停下,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动作优雅地磕了下烟灰。 钟辉转头冲着后座上的人,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郭叔,我记得我待你不薄啊,咱也无冤无仇的,你干嘛偷自家东西卖给别人呢?” 郭总监“唔唔唔!” 钟辉自顾自地点头:“嗯嗯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太招人妒忌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优秀,唉……真是苦恼。” 郭总监:“……” 沈翼天:“……钟辉,说重点。”伸手把郭总监嘴里的布块取下来。 钟辉玩够了,手放进衣兜,冲郭总监笑一笑道:“你为什么晚上偷偷进我办公室?” 郭总监:“反正你们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问!” 钟辉:“是为了拿之前那份企划案的修订版?修改了操作漏洞的最新版?” 郭总监:“哼,是,之前的事也是我干的!凭什么尚易就要是你们父子的天下?你爹压我头上作威作福多少年了,又出来你一个毛头小子,直接空降到老子头顶,我不服!” 钟辉笑着拿出兜里的录音笔,按下录音结束键。郭总监立刻吃了苍蝇一样脸色惨白。 沈翼天瞪郭总监一眼,居然敢骂我家钟辉是毛头小子,要不是钟辉不让,我让你立刻生不如死! 郭总监喃喃:“还是我看走眼了啊……你这小子……” 钟辉笑道:“其实那个案子一开始我就有预感,事情肯定发生在管理层。那时候你在暗处,我在明处,不好下手。我就想了个办法,散布消息说,那个企划案有重要的操作漏洞,就是为了引你上钩。不然你以为我办公室的钥匙你那么好拿到?你知道你刚才下的那是什么?是全套的原文版《追忆似水流年》,可以入狱之后看看陶冶情操。” 郭总监:“……你!够狠!” 钟辉继续笑,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你这样做,让尚易受到的伤害,至少得恢复半年。等着吃官司吧你。还有,尚易就是我的天下,不好意思。” 郭总监:“……” 钟辉把郭总监体贴地送到医院,给他接上手腕的骨头,在医院住了一夜。 郭总监第二天就被某些专业人士半胁迫地带回家软禁起来。钟辉则通过法院向郭总监提出诉讼。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郭总监在庭审调查的时候陈述了当晚的情况,指天画地地说沈翼天殴打他。但是医院方面提供的证明证实,沈翼天一直在住院,当天晚上门从屋里反锁的,什么问题也没有。 媒体对此案件给予了一定关注,但在新闻满天飞的娱乐圈,这也只是个非常普通的民事纠纷案件而已,没什么报道价值。或者说,报道被某些人刻意压下去了。 郭总监最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承认自己是将计划偷盗后卖给了AT娱乐,也就是那家一直跟尚易竞争的经纪公司。AT娱乐方面自然也是不承认,又打官司起诉郭总监诽谤,闹得乱七八糟。郭总监虽然没有证据,但这种事摊上就是问题,AT娱乐的股票一段时间内都跌了下来。 沈翼天终于从医院出院了,医生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护士们却都略有惆怅。帅哥走了,陪帅哥的帅哥也要走了,来看帅哥的影帝也不来了,人生又寂寞了! 沈翼天出院那天,崔明亮代表公司来接他,开着高调的保姆车,车上围着粉丝自制的横幅“祝贺马尾哥沈翼天出院!” 粉丝们围在医院门口,虽然人不是很多,却都十分热情,举着牌子,看到人出来的时候尖叫声四起。 粉丝大多是女孩子,也有不少男孩,更有一些为沈翼天的义举所感动的路人转粉的中年人。 粉丝们热切地看着他,媒体的闪光灯不断响起。 沈翼天制止了奋力分开人群的助理,站在医院大门口,扬起嘴角微笑着,接过粉丝们递过来的本子和礼物,按照她们的要求在上面签名。更有人越过保安冲上来,跟他站在一起合影,沈翼天都微笑着配合。 他抬头,忽然看到被粉丝们挤到一边,几乎站到马路对面的看护张姨和小铃铛,忙大步分开人群往前走,手上用了一点内力,让不少试图抓住他的粉丝都被强力扫开,却又不至于跌倒。 小铃铛见他走过来,微笑着。沈翼天大步走过去,开心地笑着一把把小女孩抱起来,扶着她坐到自己肩膀上,笑容少有的坦率。 小铃铛高兴得脸都红了,小手抓着沈翼天的头发。粉丝们发出尖叫,不少人当场感动得抹眼泪。闪光灯下,沈翼天笑得很满足,很幸福。 有黑暗的一面必定有光明的一面,这就是生活啊。而他何其幸运。 38、 沈翼天坐进保姆车,崔明亮阴阳怪气地作势上下打量他一圈儿道:“哟,有人照顾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胖了啊!” 沈翼天甜蜜地笑笑,窝在座位里,看刚才收到的礼物和贺卡。 粉丝们的礼物应有尽有创意十足,糖果、抱枕、马克杯等等小东西之外,还有一些很有趣的玩意儿,比如一打开盖子就冒出一个小丑的跳跳盒,随手一按就发出“扑哧”的屁声的坐垫…… 沈翼天最后拿出小铃铛送给自己的那盒纸鹤,拿出一只,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稚嫩的字体写着:叔叔,今天也开心吗?我会为你向上天祈祷的! 沈翼天笑容渐渐退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公司到了,崔明亮诡秘地笑着,拉着沈翼天直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拍拍肩膀道:“我看钟总十分欲求不满啊,你俩谁在上面啊?” 沈翼天理所当然道:“我。” 崔明亮:“哈哈哈哈钟总是在下面的哈哈哈哈……”长期被欺压的怨念被这个喜闻乐见的消息洗清不少。 沈翼天看着崔明亮仰天大笑走开,站在门口,忽然有点犹豫地,伸手放在虚掩的门上。 他想起之前那么多次,站在这扇门前,揣摩门后那个人的心情,怀着满腔热忱,却不知如何表达。 现在终于可以没有那么多猜测和纠结了,那个人的心意他已经确定。 想到这里,他扬起嘴角,推开门。 钟辉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看过来,桃花大眼眨了眨,慢慢绽开温暖单纯的笑容。 很简单的,从心底里产生的笑容。 沈翼天走过去,站到办公桌前面看着他,两个人傻乎乎地看着对方笑。 钟辉笑着开口:“刚才对崔明亮说什么了啊?” 沈翼天:“啊?” 钟辉:“谁在下面啊?” 沈翼天:“……以前一直是你在下面。” 钟辉:“那是以前啊,现在咱还没做呢,你就擅自决定啊?” 沈翼天:“……” 钟辉:“我觉得你这细皮嫩肉的更适合在下面啊。” 沈翼天:“……” 钟辉:“虽然上下问题我也不算很看重,但是这好歹是小爷第一次跟男人恋爱啊,好歹也要……嗯?让着点嘛。” 沈翼天:“……你知道怎么做么?” 钟辉:“……我不会去看GV啊!” 沈翼天:“那是什么?” 钟辉:“教学片。” 沈翼天:“……” 两个人一本正经地在总经理办公室讨论这种问题,还真是莫名地……和谐啊。 钟辉笑着,冲人丢了个魅惑的小眼神。沈翼天一个没忍住冲上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人拉着滚倒在屋里的沙发上。 沈翼天气息不稳地吻下去,一边道:“乖……” 钟辉被人勾得也全身发热,勾着人脖子狠狠吻回去,含糊道:“你个混球……” 沈翼天下面硬硬地支棱在钟辉两腿之间,抵着他的大腿内侧,小钟辉也起来了,两个人身体隔着衣服互相磨蹭,呼吸粗重,彼此吮吸对方的唇舌,狼一样互相啃咬,搂着对方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按,恨不能融为一体。 钟辉胡乱地解开对方的裤子,一把抓住,狠狠地撸动。沈翼天把钟辉的裤子扒到膝盖,伸手去摸他后面。 钟辉被欲望烧热的脑子还保留着理智,一下子清醒:“干嘛!不行!” 他匆忙挥开沈翼天的手,连滚带爬,跑到沙发一边,拨浪鼓一样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 沈翼天熏染着情欲的双眼暗沉,伸手抓住钟辉的手腕:“为什么不行?” 钟辉脑子里很乱。 他爱这个人,却发现他还是没办法为他放弃身为男性的尊严。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子下面婉转承欢,这种事情让他这个直了好久忽然变弯的人接受起来,还是非常有难度的。 互撸很好接受,因为至少是平等的,但是,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被征服被贯穿,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还不能接受。 他抬眼看向沈翼天,身体蜷缩成一团缩在沙发角落,桃花大眼水光朦胧道:“我……我还不习惯,不行……” 沈翼天看着人,一下子心软得化成一滩热巧克力,慢慢挪过去把人抱在怀里,主动帮人穿上裤子,轻轻搂着,安慰地吻他的额头。 沈翼天道:“我说过我会等你准备好……我给你时间,多久都可以,等着你。” 钟辉把脸埋在沈翼天胸口,两个人安静地抱在一起。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明亮而温柔,空气中金灿灿的灰尘微粒慢慢旋转,时间仿佛静止。 下班后,沈翼天带着钟辉去宿舍,把东西搬出来,打算回到钟辉的房子。其实沈翼天对此还是颇有微词的,觉得像是他学到的一个新词“傍大款”一样,差点把钟辉笑尿。 沈翼天门口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上面贴着便条:沈哥,祝贺你出院,我很忙没法去接你,这是给你的礼物!午闻。 他随手把盒子拿进屋里放在桌子上,钟辉跟着,似笑非笑地看他。 这家伙,可得看紧点,觊觎的人还真多。果然还是爷的眼光好啊哈哈哈…… 沈翼天莫名其妙地看着钟辉在那穷得瑟,宠溺地摇摇头,自己去打包。 他东西很少,一个人就全提下去了,钟辉就跟在后面锁了个门。 两人坐进车里,钟辉开车,忽然觉得有点烦闷,需要活动一下,便转过弯往另一条路去了。 沈翼天一抬头,车子在一家高档健身会所门口停下来,钟辉下车,眼神闪亮地朝他勾勾手指道:“来,咱活动一下。” 沈翼天:“……”好吧,自家媳妇就是个跳跃思维型,要习惯。 钟辉拿出金卡,开了个跆拳道专用房间,带着沈翼天进屋,换上运动服。 沈翼天随意地站在屋里软垫上,不习惯地打量着身上,黑白相间的运动服下,肌肉华美地亮出来,宛如一头皮毛油亮的白虎,目光黑暗深邃,身体线条优美。 钟辉腰间扎着黑色腰带,跃跃欲试地跳着做热身。他宽肩细腰,身上肌肉虽然不如沈翼天却也绝对有料,眼睛大而明亮,嘴角挂着雀跃的孩子般的笑容,翘臀长腿不断跃动,看得沈翼天眼热。 钟辉忽然发起攻击,冲过来很直接地一拳打向沈翼天面门! 沈翼天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却见钟辉另一只手直接化成勾拳朝自己攻过来,狠辣而不留力。沈翼天表情不变,迅速下腰躲过这一拳,身体弯成弓状,顺手抓住钟辉伸过来的拳头。钟辉敏捷地抬腿扫他暂时不稳的下盘,反而把被抓住的手当做支点,跳起来飞踹他膝盖! 沈翼天放开他的手,双手撑地,一个漂亮的空翻转体一周半,单膝跪地落在不远处,抬起头冲钟辉笑。 钟辉恼羞成怒,这家伙到现在一招都没出,光躲了,看来是让着自己呢! 他咬着牙,攻势陡然凌厉起来,沈翼天不得不拿出五分精力去应对,却还是舍不得打他,每次拳头打出一半都刻意控制着力道,打到身上跟瘙痒似的。 他是杀手,练的武功不像跆拳道那么多花拳绣腿,很大程度上是看人的身体柔韧度和反应能力,只要出手,必是杀招,因此在这种光明正大的对决上反而没有钟辉更拿手,但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沈翼天只用挡的都把钟辉拨出去好几次了。 钟辉勤奋不懈地打了半天,后来实在没劲了,看对方却还气都不喘的样子,耍赖地直接扑上去,沈翼天由着他扑,配合地倒在垫子上。 钟辉掐着沈翼天脖子,稍微用力,骑在人腰间:“看!我赢了!” 沈翼天笑着点头:“嗯,你赢了。” 钟辉:“……” 这种“好啦好啦算你赢了小鬼不要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打出一身汗,去冲了澡,出去吃了饭,回到自家屋里。 然后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沈翼天主动提出:“我去客房睡。” 钟辉有点舍不得:“不用了吧……干脆你还是让我上了吧!” 沈翼天:“……我还是去睡客房吧。” 于是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无奈地分居了。 半夜。 沈翼天忽然睁开双眼,一眼看到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个黑影。 他坐起来,开灯,钟辉头发凌乱地站在门口,抱着枕头,穿着秋天的蓝色毛绒睡衣,眼睛肿成了一双桃子。 沈翼天下床走过去,把钟辉搂在怀里,亲亲额头道:“怎么了?” 钟辉伸手紧紧搂着沈翼天的腰,脸颊磨蹭对方的脸,闷闷道:“做噩梦,梦见你死了。” 沈翼天骤然动容,把人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自己也爬上去,两个人互相搂着。 沈翼天亲吻钟辉肿起来的双眼,轻声道:“你还在呢,我不会死的。” 钟辉抱着人,温热的满足感填满他的胸腔,刚才在梦里经历的那种彻骨的刺痛,此时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他抬起头,主动吻上沈翼天的唇。很安静地厮磨了一会儿,对方的鼻息近在咫尺,那么安心。 钟辉闭上眼睛含糊道:“晚安,我爱你。” 沈翼天搂着怀里的人,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回道:“我也爱你,晚安。” 过了一阵子,沈翼天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钟辉?” 钟辉迷糊:“嗯?” 沈翼天道:“那个你们楼下的保安,上次我进去、出来的时候都见他在睡觉,该换一个负责的了。” 钟辉扑哧一下笑出来:“我给他的茶里放了一点安眠药啦……” 沈翼天:“……”陛下想得真周到。 39、 第二天早上沈翼天首先醒了,看着钟辉,又忍不住吻他略带红肿的眼睛,心里爱意泛滥,简直不知道拿怀里的人怎么办才好。 钟辉被他弄醒,眼睛都睁不开,伸手无力地拍他脸:“干嘛呢,再睡会儿么……” 沈翼天吻吻他的唇,低声道:“七点半了。” 钟辉:“哦……啊?这么晚了啊,那我们迟到吧。” 沈翼天:“可是……额,好吧。” 两人互相抱着彼此亲吻,这是他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意义非凡,谁都舍不得起来。 钟辉吻着人吻得浑身发热,直接伸手去下面摸他,被沈翼天捉住他的手。 沈翼天吻着他的唇角,一路向下,舔吻啃咬着红点,又从钟辉细腻的腹部吻到下腹,在毛发上方吻了两下,忽然低头含住人抬头的地方。 钟辉身体猛然绷紧又瞬间放松,软成一摊泥,由着沈翼天为他做,舒服得哼了出来。被温软的感觉包裹着,没一会儿他就缴枪了。 他把沈翼天拉过来,低头想给他也这么做,礼尚往来嘛。沈翼天则搂着他的脸不让他低头,态度坚决地把他拉起来。 钟辉抬头娇嗔地一瞪:“干嘛啊……” 沈翼天认真地看他,眼里是情欲熏染的暗潮,声音沙哑:“我舍不得委屈你。” 钟辉扑哧一笑,手指捻上他胸前红点:“不是委屈……我就喜欢你,连你下面一起喜欢……” 沈翼天动容,放开他,钟辉搂着他的腰,俯身下去含住。他不能接受跟沈翼天那个,隐隐觉得心理上有点亏欠,便想在别的地方给他最好的。这是自己的人,自己不宠着爱着还等别人来啊? 等到做完,两个人都大汗淋漓,双双去浴室洗澡加洗漱。 钟辉含着牙刷刺啦刺啦刷牙,沈翼天也端个杯子过来站到旁边,一起刷。钟辉斜睨人一眼,拿掉牙刷,满嘴的泡沫,过去亲他,把人弄成个大花脸。沈翼天也不躲,捉住人压在洗手台上,把剃须膏给人糊一脸。 两人孩子似的在洗手间里打闹个不停,笑嘻嘻的,眉梢眼角溢满的全是幸福。 白天,沈翼天跟着崔明亮跑东跑西赶各种通告,钟辉坐在办公室处理各种问题,两个人一天打好几个电话,电话费刷刷地掉。打了电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说,只不过是热恋中人的通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到对方,最不济也要听到对方的声音才能安心。 晚上回家,两个人一起在家里看碟,有时候钟辉教沈翼天上网。沈翼天聪明,学习能力极强,不久就学会简单的电脑操作,也建了个微博,一群粉丝整天在他微博下留言,他觉得挺有趣的。 钟辉靠在沙发上看书,时而抬头看看旁边坐着刷微博刷得不亦乐乎的某人,微笑着提醒他:“你别把咱俩的事情发出去啊。” 沈翼天面色略略一变,道:“我知道。我也会小心不让人拍到我们的。”崔明亮也对他说过。 他拥有杀手准确的第六感,从来都能随心所欲地甩开那些狗仔,并且极为警惕地散布消息说,自己在钟辉所在的小区买了幢房子,下班后就名正言顺地过来了。 媒体于是猜他在这里住跟明涟肯定有关系。可惜了明涟现在上节目还得被旁敲侧击地问这个,只能苦哈哈地回答她不知道。 沈翼天自从福利院受伤事件后就备受关注,此时伤愈出院,各种通告上都会问到那次事件,沈翼天只得不厌其烦地一一解释。他这人本来就不爱解释,常常只说两三句话,网络上本来已经下去的质疑风潮又起来了。 不过这么炒来炒去的,反而真的把他身价给炒了上去,不少导演和制片都给他发了剧本过来,希望他出演新戏。 沈翼天把收到的剧本拿回家,跟钟辉一起研究。 钟辉翻着剧本:“这什么名字啊,《饥渴的樱桃》,难听死了,不演!” 沈翼天默默把剧本扔到“退回”的那一堆。 钟辉拿另一个剧本看两页:“靠,渣男居然脚踏两条船,有损你形象,不演!” 沈翼天继续扔。 不一会儿,所有剧本都看过了,居然没找出一个钟辉看得上的。 沈翼天无奈,只好拿过剧本自己看,半晌拿出其中一个给钟辉看,道:“就这个吧?” 钟辉一看:“《天亮之前带我走》,严鹤导演……哈哈哈好吧!你们老哥俩再聚首好了。” 《天亮之前带我走》,导演严鹤瞄准国庆档的纯爱片,属于导演风格的新尝试,剧本风格温馨无虐,正适合热恋中的男女观看。 当然也适合热恋中的沈翼天去演了。这次他演的男一号,主要是柳成诗没接这片子,不然其实男一号是给他留的。 沈翼天拿着剧本,钟辉坐在一边给他对戏。 钟辉读女生的台词:“阿飞,我喜欢你,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 沈翼天笑得很温暖:“真巧,我也是。” 钟辉:“啊?真的吗?你……” 沈翼天点头:“真的,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钟辉没来得及说话,沈翼天就压下来,把他搂着亲了又亲。 钟辉好不容易推开人:“干嘛干嘛,成天占我便宜。” 沈翼天笑:“剧本写着接下来要拥抱。” 钟辉:“……可是你是在亲啊!那能一样嘛!” 沈翼天:“这是升华。” 钟辉:“……学的新词越来越多了哈。” 钟辉这天回到家,看到门口站的人,猛一个激灵用英语大喊:“天天天哪,这是谁!” 门口的男人一身户外装,背着大背包,金发蓝眼,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典型的日耳曼人容貌,冲人扬起笑容:“辉!好久不见!你好吗!” 钟辉忙回笑:“当然好啊,很好很好!你呢,来中国是旅行?” 金发男人道:“不是!我也许要在这里定居了!” 钟辉走过去,拍拍男人的肩膀,友好地拥抱,哈哈大笑。 这男人叫卡尔,是钟辉在牛津上学时的舍友,英国伦敦本土人,两人关系很好。但这人喜欢四处旅行,毕业后行踪不定,钟辉回国后也很少联系,只告诉过一次他的地址,没想到这人直接找过来了。 好友相见,分外眼红,钟辉当即拉着人去酒吧喝酒,像以前在牛津一样,疯狂地过一夜! 他坐在吵闹的酒吧里才想起来,给沈翼天发个短信:今晚有点事,不回来了,你在家乖乖的。 沈翼天回:注意安全。 钟辉嘴角勾起来,冲手机皱鼻子:这家伙从来都不会说点甜言蜜语。 卡尔端着两杯鸡尾酒递过来:“给你,月光爱人,你最喜欢的。” 钟辉笑着拍他肩膀:“你还记得啊!” 卡尔笑得很宽厚:“当然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钟辉用力点头:“嗯,最好的朋友!” 两人谈了一会儿近况,卡尔问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钟辉哈哈笑着摇头:“没有!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卡尔:“……我记得你是直的啊!” 钟辉笑:“是啊,最近刚刚弯了!” 卡尔开玩笑地挤挤眼睛:“早知道我当初就不会放过你!” 钟辉做鬼脸:“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放弃吧!” 两个人都笑,一个很欢乐,一个很压抑。 卡尔其实真的喜欢钟辉,喜欢了三年。他比钟辉大几岁,对这个亚裔的精致可爱大男孩,就像是大哥对弟弟一样,一直照顾着宠爱着,奈何钟辉只以为那是友情。 卡尔这次来中国,其实还是抱了一丝幻想,这时候听钟辉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真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原来这家伙是可以掰弯的!看来只是因为自己不是对的人而已…… 想着,卡尔喝下一口酒,把苦笑都压在心底。 钟辉喝着酒,看着酒吧舞池里一群红男绿女,忽然勾着卡尔的肩膀道:“我说,你是打算在中国找媳妇生孩子啊?” 卡尔摇头:“不,我……其实我想说……” 钟辉哈哈笑着拍他的背:“中国女人很好的!非常好!赶紧找一个!” 卡尔看着人眼里的光彩,忍不住伸手搂着他肩膀。 钟辉没挣扎,只当好兄弟之间随便搂一下,没当真。卡尔一个劲地灌他酒,他也来者不拒地喝了,觉得高兴,开心,跟兄弟出来喝酒放纵就是爽! 卡尔又拉着钟辉去舞池,借着跳舞的机会光明正大地磨蹭对方的身体。钟辉略有不适地挪开一点,卡尔又紧紧追上来。 钟辉这时候已经有点醉了,脑袋晕乎乎的,没明白卡尔在干嘛,只是下意识地移开身体,见卡尔穷追不舍就下了舞池,坐回沙发里,闭上眼休息。 卡尔看着思念了半年多现在就在眼前,睡眼朦胧双颊红润的人,想趁最后疯狂一把算了,最后亲一次就收手,从此不提这回事,继续做我们的好兄弟! 卡尔俯下脸,看着钟辉浓密修长的睫毛和半张着的小嘴,陶醉地呼吸人喷出来的鼻息,心一横就要吻下去。 钟辉被压迫感猛地惊醒,一眼看到卡尔正在凑近的脸,还没来得及惊叫挣扎,就见这张脸忽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远离了他的视野。 沈翼天站在沙发边,气势凌厉,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死神,一手拎着卡尔的脖子,扔垃圾一样扔进另一张沙发里。 钟辉:“……”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情好吗! 40、 钟辉又去吻他,搂着人啃了半天,对方没有反应,失望地皱眉道:“又不是我对他有意思,你这生什么气啊到底!那你还成天有粉丝表白呢,我要是都生气,气得过来吗我!” 沈翼天没回答,黑亮的眼睛愠怒地看着人。钟辉桃花眼里充满委屈,撅着嘴看他,手臂搭在他脖子上,人坐在他怀里。他越看越生气,忽然一把把人拦腰横抱起来,夹在腰间,很粗鲁地抱进卧室,扔在床上,随即扑杀猎物一般扑上床去。 沈翼天跟钟辉鼻尖抵着鼻尖,两人脸上都泛着潮红,沈翼天嗅到钟辉嘴里的酒气,怒道:“你要是想宠别人,我就走!我受不了!” 钟辉委屈地搂着他脖子喊冤:“我什么时候宠过别人啊!” 沈翼天猛地压着他的唇,狠狠吻下去。 这个吻比之前都要粗暴,四片嘴唇彼此碾压,沈翼天力道很重,用牙啃咬钟辉的唇瓣,咬破了又用舌去舔舐,品尝他的血腥味。钟辉疼得闷哼,那声音却更激起沈翼天的热情,带着惩戒、怒气和渴望的吻从嘴角延伸到耳垂、脖颈、锁骨各处,一把扯下衬衫,扣子崩了一地。 沈翼天狠狠一口叼住他胸前的红点! 钟辉“嗯”了一声,猛地抬起身体,沈翼天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压上来,又去舔吻另一边。钟辉被刺激得浑身烫得如同火烧,胸前的敏感点刺痛而充满快感,被压迫的身体与身体之间厮磨,对方带着老茧的手掌在他身上游走,下面早就迫不及待地抬头了。 沈翼天感觉到钟辉下面的反应,伸手解开裤链,连着内裤脱下裤子,扔到床下,急切地低下头含住钟辉的下面。 钟辉忽然被含住,身体骤然紧绷,嘴里发出低吟:“嗯……” 沈翼天听着他的声音更加卖力,舌尖舔舐柱身,双手用力抚摸他大腿内侧,连带着揉弄那两颗蛋,吞吐着让钟辉在他嘴里进出,偶尔用粗糙的舌扫过敏感的顶端,引起身下人更强烈的一阵战栗。 钟辉没一会儿就缴械投降了,本来就喝了酒,欲望极易被挑起。他四肢大敞躺在床上,高丨潮中的身体全身红润泛着光泽,肌肉紧绷,射了好几秒才停下来。沈翼天含着他,将他射的东西都含在嘴里,手掌揉弄他下面帮他增加快感。 钟辉射完,整个人都瘫软了,成了一摊烂泥,动都动不了。 沈翼天动作却没有停,吐掉嘴里的东西把自己剥光,露出一身精健的白条肉,又压上钟辉身上,硬硬的家伙挺直在钟辉腹部,灼热的力度让钟辉极为受惊:“你!不行……你……” 沈翼天疯狂地吮吸他的脖颈,在上面种下好几颗草莓,抬起头,声音沙哑道:“你给不给我!你是不是我的人!” 钟辉被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惊到,从没见过沈翼天这种样子,眼底发红,英俊的面容因愤怒和情丨欲而扭曲,皮肤泛着诱人的红光,嘴唇一片红肿还带着血迹。他眼底的样子,那种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深深刺痛了钟辉的心。 原来他跟自己在一起,一直这么没有安全感啊。越是爱得深切越是患得患失啊。可是自己还一直在推开他,甚至都不敢真刀真枪地干一次,他一直都觉得没有真正拥有吧…… 钟辉看着沈翼天,眼底慢慢涌出泪水,闭上眼睛,伸手从床边拉开抽屉,拿出润滑剂和避孕套递给他。 沈翼天接过来,被钟辉顺从的模样反而惊醒了理智,这时候想起来心疼身下的人了。他吻着人,低声道:“真的给我?” 钟辉没睁眼,眼底洇出水光,声音沙哑带着苦涩:“要做就快点!” 沈翼天激动得完全忘记了发怒,直起身子,手握住钟辉的腰,凑上去细细吻他,如同膜拜圣地的教徒一般虔诚而缓慢。眼角,鼻尖,耳际,嘴唇,锁骨一直沿着胸口到线条柔美隐隐露出腹肌的腹部…… 钟辉刚刚泄过的身体敏感至极,随便一个吻就能激起他的颤栗,他坚持着没睁眼,任由对方在他身上亲吻,感受过电般的刺激。 沈翼天拿出那管润滑剂,自学成才地扭开挤出满满一手,在手上抹开,压在人身上跟人双腿交缠,伸手用力抚摸他臀部,揉搓觊觎许久的两瓣翘臀。钟辉狠狠地颤栗身体,主动扒住沈翼天的肩膀,腰部抬高,完全是生理上的动作,下身跟人相互摩擦,刺激让他又抬头了。 沈翼天第一根手指刺进去的时候,钟辉猛然“嗯”的一声,异物第一次侵入那个隐秘的地方,疼得全身绷紧往上抬,股沟夹在一起,让沈翼天根本无法动弹。他等了半天,舔吻抚摸钟辉的敏感地方,缓缓帮他放松,才尝试着开始抽动。等钟辉适应了一些,他又伸进一根手指,极具耐心地抚摸他,吻他。 钟辉疼得全身冷汗,闭着眼扒着沈翼天肩膀,双唇抵在他肩上咬出斑斑的牙印。沈翼天心疼,一点点吻去他的冷汗,动作也更加细致温柔,轻声在他耳边安抚:“乖……放松……” 钟辉依言慢慢放松,好不容易适应了身下异物的感觉,忽然感到里面一空,蓦地觉得有些空虚。随即,一个灼热坚硬的东西挤进他的后茓,毫不留情地开疆辟土,一捅到底! 钟辉差点抽过去,手指甲深深掐进沈翼天后背,全身都弓起来。那东西存在感极为鲜明,在他身体里跳动发热,巨大而坚硬得不可置信,挤得他浑身抽搐,快要被从中间捅成两半! 沈翼天抱着他,忍耐着不动,抚摸亲吻,低声道:“陛下……陛下……钟辉……别怕,放松……” 钟辉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哪里受过这种疼?要不是嫌太丢脸他真想当场哭给他看。 沈翼天搂着人安抚半天,感觉身下人终于放松了些,搂着人的腰道:“腿缠到我身上,乖。” 钟辉晕头转向,很听话地被人拉着抬起汗湿无力的腿,缠在人身上。 沈翼天动了动,起初是试探般的浅浅进出,也很慢,很快就收不住力道,快速有力地在钟辉身体里驰骋冲撞,一边狠狠搂着人的后脑,把舌尖深深探入对方口腔。 钟辉紧致细密的内壁灼热地包裹着他,柔软的肠肉跟敏感的顶端不断摩擦,带来的刺激无与伦比,让他几乎完全失去理智,只想更深得跟对方结合,想要彻底占有,跟自己融为一体。 上下两处相互连接的刺激让钟辉兴奋,身体不断被冲撞的无力感又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在他身体里逐渐变大变得更硬,交合处传来的拍肉声响彻房间,混杂着彼此紊乱粗重的呼吸和忍不住漏出的低吟,极致情丨色。 沈翼天狠狠挺动腰部抽丨插,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深深看着怀里人闭着眼睛被他干到失神的模样,狂热的爱意在胸中爆发,大声冲钟辉喊:“是不是我的人!钟辉!你是不是我的人!” 钟辉迷茫地睁开眼睛,身体迅速摇摆,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一片朦胧的白光,喃喃道:“是,是……” 沈翼天停止抽动,钟辉不习惯地“嗯”了一声,沈翼天就着交合的姿势将他翻过来,从后面干起来,双手勒着他的腰。 钟辉声音很低,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枕头:“嗯……你……慢点……疼……” 沈翼天试着慢下来,感觉到碰到某一点的时候钟辉身体猛地一颤肌肉紧绷,便就着那一点狠狠攻击。钟辉被从未体验过的电流般奇异的快感整个侵袭,意识模糊,不断发出“嗯嗯”的呻吟,听在沈翼天耳里就是最烈的春丨药,沈翼天动作越来越猛烈,钟辉又痛又爽,双手死死抠着枕头,都要抓破了。小钟辉胀得鲜红欲滴,顶端不断流出透明液体,然后在对方一个猛烈的冲刺之后直接射了出来。 沈翼天几个深深的抽丨插,也泄在了钟辉身体里,两个人汗涔涔的身体叠摞在一起,瘫倒在床上。 沈翼天掰过钟辉的脸,深深地吻进去,舔舐他的口腔,一边道:“是我的人吗……” 钟辉无力地点头:“必须是啊,不是谁让你干啊……” 两个人下面还连接着,沈翼天一动,里面的精丨液和润滑剂就往外流,有种失禁的感觉,很奇怪。 钟辉无意识的呢喃:“尼玛,你丫没带套……” 沈翼天抱着人休息一会儿,又抱起他去了浴室,帮他清洗。 等回到卧室,钟辉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沈翼天上床,抱住人,心满意足地睡觉。晚上为什么生气来着,早就忘了。 41、 钟辉毕竟身体娇贵,昨晚那么折腾了一次,早上醒来全身酸痛,骨头缝里都像是被人蒸了一样又酥又疼。 下半身更不用说了,小菊花火辣辣的疼,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动都动不了。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也不想动弹,打电话给秘书请假。 沈翼天躺在他旁边,手臂搂着他的腰,嘴唇在他身上四处不安分地吻。 钟辉举着电话:“嗯,我今天不去了,帮我把那个,跟王总的约会放到明天……什么理由?还用我教啊!说我被车撞了算了!哦有点不吉利,还是说感冒好了……啊!”沈翼天在他锁骨处种了个草莓,“嗯……没事没事,那就唔!”沈翼天舔上他的红点,“挂……了……” 周秘书:“……”总经理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不怎么对劲,看来真的生病了啊。 钟辉把手机一扔,怒吼:“沈翼天你给我起来!爷都残废了你还惦记着占便宜你!” 沈翼天继续在他身上手口并用地忙碌个不停:“钟辉……很难受吗?” 钟辉气得拿软成馒头的拳头在他背上乱打:“你被我上一次你试试!混球啊!” 沈翼天带着笑意上前去吻他的脸,把气鼓鼓皱起来的眉头抚平:“嗯,我是混球,你是爱上混球的小混球。” 钟辉没忍住,扑哧一笑,扭着人的下巴看他:“现在又不气了?爷整个人都给你了,再敢莫名其妙吃飞醋看我不收拾你!” 沈翼天忙幸福地点头,深深看着人的眼睛,吻住他的嘴唇温存了一阵。 沈翼天下楼去买早餐,还有钟辉吩咐的消炎药膏。 半天没上来。 钟辉在床上等得百无聊赖,拿手机刷微博,忽然看到一条新闻圈了沈翼天和尚易娱乐。 他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都凉了。 那是一个报社,发布的是一条偷拍照片,侧脸英俊深邃的男人正跟自己一起,站在自家门口要往里走,自己还拉着人的胳膊。 报社用了触目惊心的文字:新生代影星@沈翼天与@尚易娱乐总经理的疑似同性恋照片?!【惊讶】 被偷拍到了。一直担心的那个时候终于来到了。 钟辉愣了两秒,立刻登陆沈翼天的微博,转发后解释:“钟总只是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 没一分钟,报社转了那条解释,后面跟上一句:“当夜我们的记者守了一夜,却直到刚才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惊讶】” 钟辉咬牙转发:“好兄弟之间喝多了酒,我在客房睡了一晚,有什么问题吗?” 报社针锋相对地转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正在获取更多信息,请大家耐心等待,继续关注。” 微博早上七点多发的,此时不过八点,转发量已然过万。 钟辉颓败地扔下手机,立刻打电话给宋夜,让他发动能发动的一切渠道去澄清或者掩盖这事儿。 宋夜道:“总经理,这事是真的吗?” 钟辉咬着牙,犹豫了一下道:“当然是假的,我们只是在一起吃饭。” 宋夜又道:“总经理,董事长今天早上回来了,现在正在我旁边,想要跟你说话,是否?” 钟辉:“……电话给他。” 钟鹏程的声音低沉威严:“小辉,怎么回事?” 钟辉:“那个,我真的只是……” 钟鹏程毫不留情地打断:“为什么不来上班?” 钟辉:“我身体不舒服……” 钟鹏程压着火气道:“我去你家。” 钟辉:“别别别,还是我去公司吧!马上到!”开玩笑,这副样子被老爸看见死定了! 钟辉拖着身子起来,咬着牙,打电话给沈翼天:“你在哪里?” 沈翼天声音低沉急促:“家里有记者堵着门,我没法再回去,现在在去公司的路上,你呢?” 钟辉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忍着酸软拉上裤子:“我也要去公司,别担心,对别人就说咱们只是一起吃饭,你住在我客房了,知道吗?” 沈翼天道:“我知道。” 钟辉又不忍心地安慰他:“不是我不想承认咱们的关系,只是这时候还不行,不要多心,乖啊!” 沈翼天:“嗯,我知道。” 钟辉主动挂了电话,咬牙穿好衣服,挪着双腿去洗漱,理好头发,喷上古龙水,面容坚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要为这份感情而斗争了。当初选择在一起的时候,早就做过这样的心理建设,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大眼睛还带着疲惫的血丝,黑眼圈也很明显,嘴唇不正常地红,衬衫领子下若隐若现着小草莓。钟辉咬唇不知道怎么办,干脆扇自己脸颊两下,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发烧或者酗酒后的样子。不管什么样子,总比纵丨欲过度的样子好点。 他整好银灰色贴身的昂贵西装,衬衫扣子郑重地扣到喉结下面,慢慢一步步往门口走,穿好鞋深吸一口气,拉开自家的门,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 守候在那里的媒体一拥而上,那家发消息的报社冲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许多早上看到微博闻风而来的记者,举着话筒,闪光灯啪啪地亮个不停。钟辉不是公众人物,很少在媒体上露脸,此时稍微有些不习惯,却还是扬起礼貌的微笑,努力往车库走去。 “钟先生!请问您昨晚邀请沈翼天来做客了吗?” “钟先生,请问您身为尚易娱乐的总经理,却跟公司的新人过从甚密,是为什么?” “请问您是不是潜规则过沈翼天?” “您性取向是不是不正常?” 各种各样离谱的、粗鲁的、冒犯的问题,此时在这些所谓的记者们嘴里,机关枪一样冲着钟辉开打。钟辉一律看都不看,只低声道:“让一让,我要去上班,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他走路都很困难,一步步慢慢的走,反而显得很有些威严。 媒体这才退开,在停车场前拍了几张钟辉的背影,兴奋地回去准备发头条。 娱乐圈虽然什么样的新闻都有,但这种性取向问题和潜规则双重叠加的话题,又是最近正红的新人明星,简直不炒个翻天都对不起这话题的新闻价值。 钟辉坐进车里,觉得全身都要虚脱了,不光是身体的难受,心里更是沉重压抑。 今天早上,一切还都好好的,两个人终于真正地结合,彼此相爱,彼此信任,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相互拥抱。 可是,也许热恋中的人,就是太容易沉溺了,居然忘记这个世界是多么残酷。 那么残酷,如果不是为了你,都不会坚持了。 面对吧,面对一切,为了这份感情,为了你和我,面对一切。 尚易娱乐大门口倒没有围什么记者,看来是已经闹过一场,保安们警惕地站在门外,一见到露头的摄像机就上前驱赶。 钟辉放好车,身体稍稍好了点,慢慢往前走,姿势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只能尽量放慢动作。 隐藏起来的媒体见钟辉来了,纷纷从各种角落冒出来,不要命地往前冲,话筒差点把钟辉淹没了。 钟辉一瞬间觉得无力。这些家伙,杂志社到底给你们发了多少钱啊,只是拍个娱乐新闻,别搞得跟竞争普利策奖似的那么积极好吗! 保安们还没来得及上前,媒体的注意力忽然全部被吸引,哄然而散,全都往后面跑去,只剩下一两个动作慢的,被立刻冲上来的保安驱赶开。 钟辉回头看过去。 沈翼天正站在身后不远处,抬头望向他。 阳光刺眼而白亮,照在公司路边的树上,洒在身着军绿色衬衫的沈翼天周围,碎金一样闪烁,让他看起来,无比纯净,恍惚像八十年代电影里的人。 沈翼天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黑压压的人群,七嘴八舌,闪光灯不断地闪,长枪短炮对准他一个劲地拍,嘈杂得像菜市场。 但两个人眼神相对的时候,世界仿佛只剩对方的身影,周围一切都化作微茫的背景。 沈翼天眼睛深邃,眼神温柔而坚定,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开视线。 连对视都不能太久,会被看出端倪。 钟辉转回身体,迈开大步,仿佛忽然有了力量。 他走着,进了大堂,慢慢眨一下眼睛,嘴角抿出淡漠的微笑。 只要一眼就知道,对方跟自己的心意,绝对不会变。 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两个人一定能够携手度过这一切难题,这就是在一起的意义。 42、 钟鹏程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面前摆着电脑,定格在那张偷拍照片上。 照片拍得虽然远,但清清楚楚。自己儿子拉着一个人,面色忧虑,眼神里还带着恳求,放大了看能看到儿子抓着一个男人的手腕,嘴巴半开似乎在说什么。 怎么看怎么刺眼,不管是不是真的,这种事情都太丢脸了! 有人敲门,钟鹏程拿出董事长的派头,威严道:“进来。” 钟辉低着头走进来,站在办公桌前道:“董事长。” 钟鹏程瞅了儿子几眼。他看起来很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比以前“活”了。他说不清这种变化是从哪里体现出来的,但他明白,儿子这是有了牵挂的样子。 钟鹏程于是开口问的第一句出乎意料:“谈恋爱了?” 钟辉愕然,张口不知道说什么,肯定还是否定好像都不合适的样子,只好沉默。 钟鹏程当这是默认,继续问:“谁家的姑娘?” 钟辉:“……你叫我来是问这个?” 钟鹏程没计较儿子的不敬,反正都习惯了:“当然不是,我想问问,这个照片是怎么回事。” 钟辉:“……我请沈翼天去我家吃饭,太晚了,他就住在客房没回去。” 钟鹏程豹眼一睁,目光锥子一样直刺钟辉:“吃饭?有什么饭不能去饭店吃?” 钟辉:“……我自己做的。” 钟鹏程那个气:老子都没吃过儿子亲手做的饭呢!那个姓沈的算哪根葱!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双眼圆瞪,手指指向钟辉的胸口:“媒体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丫是不是给我找了个男人?啊!” 钟辉被这个预料之中的爆发反而弄得镇定了,抬起头,居然勾起嘴角笑了笑:“是。”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报复的快感。 钟鹏程,你当年找小三的时候,我妈这么指过你么?你现在好受么?感觉到我妈那时候的感受了么? 钟鹏程手指忽然一颤,垂下去,整个人坐回椅子上,目光忽然变得悲伤。 是被儿子那个眼神弄伤了。这孩子,到底有多恨他亲老子我? 钟辉站着看着父亲,笑容退去,面无表情。钟鹏程坐在椅子上,半晌,轻声道:“如果只是玩,趁早收手,别闯出大事。” 钟辉掷地有声:“不是玩,认真的。” 钟鹏程眼睛微微一眯,抬眼看着他,表情痛苦:“你是故意报复你老子吗!看你老子还没死,想早点把我气死吗!” 钟辉没回答,只是移开目光,看向桌上的电脑。 钟鹏程忽然气上心头,腾地站起来,抬手就想甩儿子一巴掌! 手掌却在扇过来的时候被钟辉抬手,轻易地架住,钟辉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将他的手狠狠一掷,扔回半空中。 钟鹏程嘴唇颤抖,面色发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狠狠盯着儿子,手指颤巍巍地指他。 钟辉咬着嘴唇,跟他父亲对峙,也不说话,眼底逼出血丝。 钟鹏程眼睛一闭,瘫倒在椅子里,喘着气,手抚着胸口平顺呼吸。 这事儿,对一个看着自家儿子直了二十多年的家长来说,太难受了。钟鹏程一直生活在国内,虽然开的是娱乐公司,骨子里却很是古板,完全无法接受男人和男人这档子事儿。 儿子还在这故意和他置气,都快气得他高血压了。 钟辉开口:“董事长,这件事现在怎么办?我要公开我们的关系吗?” 他这话就是开口激他老子的,就是想告诉钟鹏程,你从来没养出一个乖宝宝。 钟鹏程下意识地摆手:“不,不行……你,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钟辉咬唇,站了一阵儿,转身就走,开门,出门,毫无留恋。 钟鹏程看着红木制作的高级房门,面容沧桑,露出属于一个老人的疲惫。 他真的老了。管不了了,什么都管不了了。 钟辉走出门,门外偷听的几个人早就跑没影了,周围过分安静,公司每个职员都认真地埋首于自己的事情,却都在他身后探出头,好奇地指指点点。 “看看,同性恋!咱总经理!啧啧,这得伤多少美女的心哟……” “我看咱老板也不娘啊,怎么会是那个呢……哎呦世界真奇妙……” “肯定是沈翼天勾搭的!他想上位呗!怪不得我说严导一眼就看上了……哎你说会不会严导也……” “说不定呢,听说那个圈子里都很乱的……” “是么……” 钟辉都当没听到,他昂首挺胸面容平静,走到自己办公室的过道处,看到门前站着的身影,迅速开门,跟人一同进屋,关门,挡住身后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钟辉和沈翼天手拉着手,站在屋子中间。沈翼天看起来也极为平静,却跟钟辉的平静不是一种。钟辉那是强装的冷静,沈翼天这是真正的平和。 沈翼天看着人略红的眼圈:“有人为难你了么?” 钟辉:“是,我父亲。” 沈翼天抬手抚摸他的眉毛,随即凑上唇吻他眉心。 钟辉搂着他,轻声道:“我有点害怕,我怕我们最后会分开。” 沈翼天沉默着,抱紧他,却不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他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分开,他能确定的只有,现在直到未来,不论如何,他都不会主动离开钟辉。除非他的存在对钟辉造成了困扰,钟辉开口叫他走,他还是会退到暗处,默默关注他保护他。 这是他这辈子捡来这条命的全部意义啊。 钟辉搂着人,平复了一阵心情,宣誓一样开口道:“我们绝对,绝对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就算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也要把你圈起来养家里!” 沈翼天笑着道:“记得用铁链子,不然我会挣脱的。” 钟辉扑哧笑了,看着沈翼天的眼睛,两个人安静地拥抱。 沈翼天没在办公室呆太久,不一会儿就出去跟崔明亮会合,商量接下来的行程。钟辉待在办公室部署应对策略,正在犹豫要不要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就接到内线。 钟鹏程的声音十分低沉,老态尽显:“小辉,去外面躲一阵吧,别描了,这种事越描越黑。” 钟辉想了想,这确实是这时候最好的办法,便道:“那我去我妈那待几天。” 钟鹏程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钟辉让周秘书订下午的去法国巴黎的机票,犹豫了半天,还是给沈翼天发了个短信:我先去国外待一阵,不要担心,听崔明亮的话,别慌,按咱们说好的来。 沈翼天一直没有回,钟辉愈加焦躁。午饭让周秘书买的外卖,食不知味,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后面还一直在火辣辣的疼。 下午两点多的飞机,钟辉十二点多打车去了机场。 坐在机场候车大厅里,玻璃墙前投射着朦胧的阳光,人流穿梭不停,每个人脸上挂着或冷漠或麻木的表情。有送别的人们拥抱着哭泣,也有人提着公文包,木然地掠过人流,独自走进登机口。 钟辉拿手机继续刷着微博和娱乐新闻,发现另一家报社转发消息,一位名叫“追风少年林琅”的人,发布了一篇长微博,细数沈翼天和钟辉的恋情蛛丝马迹。 那人在微博里说,沈翼天一开始是由钟辉引荐给西班牙大广告拍摄组的,这也可能是导致柳成诗当时罢演风波的原因;七夕的时候,有人目睹两个人一同逛商场,态度亲密;更兼提出猜测,当时震惊商圈的订婚宴事件,是不是也与沈翼天有关? 钟辉看着看着,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种事情真的是瞒不住的,不管自己再小心,只要有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会被有心人利用,大肆炒作。这个林琅……到底是谁? 钟辉开始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想了半天,答案是应该没有。那难道是沈翼天这边得罪的人?也不像。 时间过得很快,钟辉起来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忽然被人拉住手腕拽进隔间里。他条件反射地提膝攻对方下盘,却被对方一腿挡开,随即熟悉的气息劈头盖脸地压下来,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钟辉勾起嘴角,搂住人,迎接沈翼天的吻。 两个人在小隔间里吻了一会儿,彼此都气喘吁吁的才放开。钟辉眼里满是笑意,伸手拍沈翼天的脸,压低声音道:“你来送我啊?” 沈翼天面容郑重,眼神黑亮地看着人,道:“我跟你走。” 钟辉笑得更灿烂了,肩膀跟着耸动:“私奔啊?” 沈翼天点头:“嗯,私奔。” 钟辉笑着拉过人,吻他的唇,舌尖互相勾缠在对方口腔里深深探索,身体和身体紧紧相拥,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胸膛里跳动的两颗心仿佛融为一体。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钟辉根本没问沈翼天,他的事业,他的通告还有电影怎么办,沈翼天也没问对方,他要去哪里,去了那边干嘛,自己语言不通怎么办。 对彼此已经信任到像信任自己一样,根本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仿佛只要你一个眼神,而我点一下头。 43、 直到两个人都登机了,钟辉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一个劲地问:“所以说严鹤的电影真的过半个月才开机?你从周秘书那知道我航班号的?回去我一定开了她!这女人间谍啊!” 沈翼天戴着墨镜鸭舌帽,甚至破天荒地穿了件金黄色夹克衫,跟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巴。他跟着钟辉上了飞机,道:“她是我们私奔的支持者,不能开。” 钟辉笑得活泼泼的,上了飞机。沈翼天是让周秘书跟在钟辉后面订的票,两个人的座位正好在一起。沈翼天把身子埋进座位里,拉着钟辉的手放在暗处,拿下鸭舌帽,表情略显紧张。 钟辉还在絮絮叨叨地:“巴黎可是好地方啊,到时候带你去看卢浮宫……哎,你怎么了?” 飞机开始滑行后上升,失重的特殊感觉压得人胸腔闷闷的,耳廓承受着压力。钟辉手紧紧抓住沈翼天的手,能感觉到对方手很凉,转头去看他,见沈翼天面色惨白,表情痛苦地闭着眼睛,顿时有点慌乱。 等飞机进入平稳飞行,钟辉忙抱过人肩膀,让他把头放在自己肩上靠得舒舒服服的,担心地念叨:“你怎么不跟我说你晕机呢,说了我还能提前给你点药啥的……哎没买过不知道有没有晕机药啊……小姐!麻烦来杯柠檬水,他有点晕机。” 漂亮的民航空姐看了看沈翼天的脸,眼神一亮,端来一杯柠檬水,还体贴地拿来了湿巾让他擦擦。 空姐轻声跟钟辉说了一句:“我支持你们。” 钟辉:“……”沈翼天的某种粉丝群还真是涵盖各行业啊,我该高兴吗? 沈翼天喝了几口柠檬水,孩子气地抱着钟辉不撒手,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了。不过其实也没人看就是啦。 钟辉哄着他,把他脑袋抱在怀里,喂他吃薄荷糖,被人含住手指舔了一下,身上顿时一酥,下面某个地方的疼痛又鲜明地显示出来。 钟辉声音软软地拍着人肩膀:“别闹……” 沈翼天恹恹地勾起嘴角,双手搂着钟辉的脖子道:“钟辉,我爱你。” 钟辉无语地揉他头发:“不要乱表白啊,被人听到。” 沈翼天闭着眼睛把头埋在钟辉怀里,闷声道:“你知道吗,那次酒吧之后,我为什么躲你?” 钟辉想了想,还真没想出所以然来,便道:“为什么啊?” 沈翼天道:“就是为了不影响你。” 钟辉道:“哦。” 沈翼天闭着眼继续道:“你不怪我?” 钟辉道:“怪你干嘛,当初是我表白的。” 沈翼天睁开眼,伸手拉住钟辉的手:“可是是我先爱上你的。”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自己自私地把人拉下来,跟自己一同掉落进深渊,放弃原有的一切…… 钟辉无所谓地耸肩:“所以说你是混球啊。我说过我会跟你一起跳的,悬崖也罢火坑也好。” 沈翼天极为震惊地看着他,半晌又道:“我也会。” 钟辉低头笑着看他:“嗯嗯,那现在先睡一觉行不行?醒来就到了,带你去见我的女神——俞锦鲤女士!” 两人下了飞机,沈翼天面色苍白,倒好歹比上次好了点,能站直。钟辉东张西望,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 巴黎机场人流忙碌,各色人种都有,法文的店铺和指示牌到处都是,看得沈翼天比在飞机上更晕。 两人跟着人流拎着两个小行李箱出来,钟辉眼睛一亮,行李箱往后给沈翼天一扔,头也不回就张开双手,热情地扑腾着跑过去,刷一下搂住一个瘦弱的女士。女士被他从身后扑过来弄得差点跌倒,随即绽开笑容,笑道:“小辉!” 钟辉欢乐地搂着人脖子,撒娇地叫了一声:“妈!” 沈翼天差点被这一声九曲十八弯的撒娇声音彻底打晕在地:“……” 钟辉搂着他妈脖子把她拽过来,瞬间化身十岁小孩,恨不得拉着妈妈衣角要糖吃。钟辉妈妈伸手,踮起脚拍了拍钟辉的头,笑道:“又帅了!” 钟辉又转脸冲妈妈身后一直站着的一个足足一米九的中年红发男人道:“卡伦叔叔!” 红发男人温柔地一笑,指指在一边站了许久差点被遗忘的沈翼天,用中文道:“他是?” 钟辉拉着妈妈转过身,自豪地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沈翼天、妈妈、中年男人:“……” 几人坐上中年男人卡伦的车,边往回走边聊天。 钟辉妈妈叫俞锦鲤,是一名画家,留着极富艺术气息的发辫,眉目间跟钟辉有八分相似,一双大眼睛闪烁着经历世事后独有的沉静,嘴角一直挂着柔和的微笑。开车的中年男人卡伦不爱说话,一直微笑地听着身后人谈话,沈翼天坐在他旁边,十分拘谨。 钟辉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话说了有一箩筐才想起来介绍自家男朋友:“妈,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人,沈翼天,现在是我们公司大明星!” 沈翼天按照古人的礼仪急忙自谦:“不敢不敢。” 俞锦鲤声音很温柔,转脸问他:“沈翼天啊,我叫你小沈好不好?” 钟辉替沈翼天回答:“你叫他什么都行,我们粉丝都叫他小天天!” 俞锦鲤轻轻笑出声道:“很可爱。” 钟辉一脸献宝似的炫耀:“他可厉害了,会武功的!对了卡伦叔叔你不是喜欢中国功夫吗,有空可以让他教你!” 卡伦笑着点头,车里气氛无比和谐美好。 沈翼天坐在副驾驶上,还有些不敢相信,钟辉的家人,对他而言的皇太后,居然就这么容易地接受他了?太后圣明! 车窗外,巴黎右岸繁华的街道上人潮耸动,高大古老的建筑物随意地向游客展示着,底部又是极为繁荣的各种奢侈品专卖店,将古老与现代完美地融合。 俞锦鲤和卡伦住在郊外某个小村里,跟巴黎著名的艺术家聚集地,枫丹白露森林的巴比松村,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卡伦是本村一家画廊的经营者,住处就在画廊后面,是一幢极具法国特色的红色屋顶小别墅。 俞锦鲤开了门,钟辉自在地跟进去,沈翼天帮两个人提着行李,卡伦去放车。 进屋,钟辉先环视周围一圈,夸张地大呼:“哎呀,妈,你的画工又进步了!什么时候画起水墨画了?” 沈翼天行李提在手里都忘了放下,光顾着看了,眼里闪着惊讶的光彩。 屋子里家具都很普通简单,条纹沙发,棕色木头茶几上放着一套中国茶具,一旁的电视柜上又放着一瓶漂亮的插花作品。四面墙壁上都挂满了画,大大小小,色彩浓重的油画、淡雅的水墨画,甚至还有炭画,搭配精致用心,美得简直像进了艺术馆。 沈翼天找不出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只好将行李跟着俞锦鲤的指示放在一间房间里,抬起头对俞锦鲤真诚道:“这里很美。” 俞锦鲤笑得眼角皱纹都挤到一起,非常和蔼慈祥的模样。她点头回道:“喜欢就好。” 钟辉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倒,大喊:“累死啦!妈我要喝你泡的碧螺春!” 俞锦鲤带着笑容,责备地走过去拿过烧水壶,转到厨房接了水,卡伦也刚好进来。俞锦鲤摇着头笑看着儿子,道:“在国内什么样的茶喝不到,偏偏跑我这穷乡僻壤的来喝什么碧螺春……我这只有陈年茶叶。小沈,你也坐。” 卡伦冲沈翼天笑一下,转身进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盘新鲜切好的水果拿来放到茶几上,坐下看俞锦鲤冲茶。 俞锦鲤用热水冲泡茶具,水流沿着紫砂壶顺滑的轮廓落进茶海,边跟钟辉聊着天:“小辉,打算在我这里呆几天?” 钟辉皱着脸:“我一来就赶我走!” 俞锦鲤轻笑:“不是,你想住多久都行,我就怕你公司的事会落下。现在还不说,为什么来了?” 钟辉做个鬼脸,拉过沙发上的乡村碎花抱枕抱着道:“被我爸赶出来了。” 俞锦鲤随意地笑着,用热水冲泡茶叶:“为了小沈的事?” 钟辉郁闷地点头。沈翼天紧张地看俞锦鲤,觉得她应该责怪自己拐了她儿子了。 俞锦鲤动作依旧柔缓有力,茶水冲泡过后,优雅地为四个小茶碗斟上茶,笑道:“国内要是不行,就来这里或者伦敦都可以。” 沈翼天蓦然松了口气,钟辉看着他吐了下舌头,笑道:“我会考虑啦,不过还是打算过几天回去,事情总要解决的。” 俞锦鲤点头道:“真是长大了。” 晚上,几人吃完俞锦鲤做的美味中国菜,围坐在一起聊天。俞锦鲤问了沈翼天很多问题,都是关于他生活的,沈翼天都一一恭敬地回答了。 钟辉在沙发里偷偷去拉沈翼天的手,被沈翼天严肃地压住。太后大人面前怎敢造次! 钟辉嘿嘿地笑,冲妈妈做鬼脸。 俞锦鲤叫钟辉一起去厨房洗碗,卡伦和沈翼天坐在沙发里聊起了中国功夫。 钟辉站在俞锦鲤身边,接过盘子擦干净往橱柜里放。 俞锦鲤边洗碗边道:“小辉,国内压力那么大,你确定要跟他在一起?” 钟辉笑:“确定啊,那次打电话给您,您不是说要让我勇敢去追求心爱的人么。” 俞锦鲤失笑:“我早知道是他……好吧,就算是他我也会让你去追的。” 钟辉吐舌头:“我就知道会这样,您是谁啊,这世界上最疼我的女人啊!怎么舍得让我受委屈呢!” 俞锦鲤转头看他,两双极为相似的大眼睛认真地对视:“可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所要面对的一切,你都有准备么?反正你都会受委屈,不是事业就是生活,你公司你爸那边都不是好打发的。不然到这边来?” 钟辉面色也凝重下来,道:“我确实没有准备好,但是我会努力去面对。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来阻挡我们,但是,你不知道他有多么爱我。我相信他,相信我们的感情能够抗得过去。” 俞锦鲤温柔地笑了:“真是我的好孩子,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了,很深情。人生苦短,如果不懂得爱,那确实很遗憾。” 钟辉停了半晌,忽然道:“妈,你跟我爸现在还有联系么?” 俞锦鲤笑容没有变化,道:“没有,妈妈不是爱回忆过去的人,你知道。” 钟辉没回答,咬着下唇皱眉。 俞锦鲤笑道:“所以连我都不介意的过去,你也不要装在心里了,好吗?让每个人都更开心一点,生活才能更美好。” 钟辉想着,绽开笑容,又搂了妈妈一把道:“妈,你真是我的女神,天使!” 俞锦鲤笑着推开他:“有水呢,调皮。” 44、 法国巴黎,世界浪漫之都。埃菲尔铁塔独自拔高向着天际,卢浮宫前由中国人设计的建筑精美绝伦,凯旋门肃穆地站在现代化街道上,仿佛融合了历史与现代。 钟辉在俞锦鲤这里住得简直就是度假,整天拉着沈翼天跑出去玩。俞锦鲤要画画,卡伦要照看画廊,都没时间陪他们,正好过二人世界。 沈翼天跟着钟辉在法国右岸各种购物街道疯狂采购,钟辉买了各种香型的古龙水,不计其数的衣服鞋子,一边大呼“好便宜!比国内便宜XX倍!”一边眼睛也不眨地刷卡,然后把一大堆袋子塞给身后的沈翼天,继续奔向下一个店铺。 每每这时候沈翼天就露出苦笑,抱着袋子跟上,宠爱地看着人背影。 钟辉给两个人买了情侣衫,这天穿出去跑到左岸得瑟。 沈翼天对于两个人穿同一款的衣服这件事颇不以为然,衣服上还映着英文字“up”和“down”,是专为同性恋情人们设计的。 钟辉欺负沈翼天不懂英语,给他的自然是“down”那件。于是街上走的行人对两个人都投以好奇的目光,却不是因为这是一对同性情人,而是因为,这一对东方情人里面,看起来更“up”的那个为什么是“down”呢? 钟辉昂首挺胸地拉着沈翼天去逛埃菲尔铁塔。 沈翼天对这些东西的历史之类一概不知,钟辉兴奋地给他讲世博会,讲到中国也举办过的时候,自豪地拍胸脯:“当时我也去看了,最喜欢的还是中国馆!多大气,红彤彤的!” 沈翼天茫然地:“哦。” 两个人在乘坐观光电梯的队伍里排着队,身后有人跟他们搭讪:“你们是中国人吗?” 回头看,一对亚裔男女正微笑着看他们,钟辉顿时来了精神:“是啊是啊,你们也是?” 男女跟钟辉聊了一会儿,女孩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跟男孩子咬耳朵:“我觉得他们把衣服穿反了。” 钟辉脸一沉,转过头不理人了。沈翼天完全不知道状况,还跟那一对开心地聊着,钟辉牙一咬,一把把人拉过去,直接压在怀里来了个热辣的法式长吻! 周围群众转头看过来,“Yoooooooo~~~”了几声就兴致缺缺地转过头看铁塔了。这种每天都有无数人当街热吻的城市,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也就是双方都长得帅了点而已。 沈翼天脸一下子涨红,钟辉故意咬他唇角,酥酥麻麻的,被众人围观的羞耻感让沈翼天反应极为敏感,几乎当场就要竖起帐篷了,急忙把钟辉推开,脸红到脖子根儿。 他毕竟从小都接受的封建教育,这种事对他来讲简直就跟当街脱衣服一样羞耻,虽然这个地方当街果奔好像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 那对亚裔男女都看直了眼,女的喃喃:“难道我真是看错了?我多年徜徉在腐文化海洋里的经验,居然也看错了?嗷!”伤心地扑进男朋友怀里哭去了。 钟辉获得了全面胜利,趾高气扬,尾巴翘上天,拉着沈翼天坐进电梯,到铁塔顶端,俯瞰整座城市。 塞纳河在不远处映着阳光缓缓流淌,城市灰蒙蒙的各类屋顶鳞次栉比,钟辉忽然道:“我听说,能一起到埃菲尔铁塔顶端的情侣,永远不会分手。” 沈翼天扬起嘴角,道:“嗯。” 钟辉转过脸,冲他扬起嘴角一笑,把人拉进怀里道:“我还听说,在埃菲尔顶端接吻的情侣,可以得到上帝的祝福。” 说着,没等钟辉故技重施,身子一轻,两个人就换了位置。沈翼天以一个舞台剧中王子搂着公主的标准姿势把钟辉拦腰搂住往下压,唇捉住对方的唇,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了,吻得极为动情。 傍晚的光线在天边映出橙红色的大片彩霞,金属冷冰冰的颜色也被染得温润,两个人以一个极为浪漫的姿态互相索取吮吸,旁若无人,剪影映在晚霞中如同一体。 一旁隐隐传来亚裔女孩的声音:“我就说我是不会看错的嘛……” 钟辉额头冒出几根青筋,忽然发力反攻,只不过拳头还没打出去就被对方压在怀里了。 沈翼天放开他,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心虚地往周围看了看,除了亚裔那一对还看着他们微笑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注意这边。 沈翼天道:“真是个神奇的城市。” 钟辉点头,都有种想要定居在这里的冲动了!可以随时压着人亲的地方,想想都兴奋。哎呀不行,那不就成天顶着帐篷了么!万一当街擦枪走火怎么办!还是保守点好…… 钟辉的脑内开始以神兽在马勒戈壁上狂奔的速度各种神展开。 晚上,两个人在一家幽静的咖啡馆吃完法式料理,沿着左岸著名的塞纳河畔漫步。这里是艺术与哲学、知识与学问的聚集地,行人不时停下来看路边摊位上摆放的东西,旧书旧杂志甚至旧报纸,还有各种做工精致的小玩意儿。 钟辉淘了一本1985年版的英文版《红与黑》,懊恼自己不懂法文,略过了许多法文的好书。沈翼天则发现一本中文书籍,二话不说买了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1990年商务印书馆的《古文观止》,正好合他口味。 两人转到一家卖小东西的摊位上,沈翼天一眼看到一枚黑色石头,朴实无华地摆放在满地琳琅满目的小东西之中,却跟红色绒布相映成趣。他拉拉钟辉的袖子示意他看那个,钟辉用英语问摊主:“那块石头是什么?” 摊主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法文版《洛丽塔》,瞥他们一眼:“塞纳河下面的石头,如果是真心相爱就会看到石头发光的。” 钟辉:“……”江湖骗子也没这么不靠谱的吧? 他看一眼沈翼天满眼放光看着那东西的样子,叹口气买了下来。石头上面穿了皮绳,钟辉给沈翼天把石头挂在胸前,扁平的石头刚好贴着t恤领子下方,锁骨的地方,占了一个指节大的椭圆的一小块。 沈翼天满足地笑,拉钟辉的手,覆盖在那块石头的地方,认真地看钟辉:“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么?” 钟辉:“……小爷没那么穷!改天给你买钻戒定情!” 沈翼天傻傻地摸着石头道:“我喜欢这个,它有你的温度。” 钟辉:“……”这家伙痴情得无可救药了。嘴角扬起,拉过人的脑袋揉小狗似的揉了揉。 两个人晃进一家安静的酒吧。灯光暧昧却不浮夸,人多但不吵闹,小桌子上点着充满情趣的小蜡烛,舞池里一个女孩子正抱着话筒唱法语歌,气氛很美。 沈翼天坐在沙发里,看钟辉的身影。钟辉坐到吧台上,跟调酒师笑着说了几句话,帅气的奶油小生调酒师做了几个花式动作,调了两杯一模一样的酒,放到托盘里递给钟辉。 钟辉端着托盘回来,酒杯里的液体呈蓝色,上浅下深,晶莹剔透,冰块在里面浮沉。钟辉笑着拿过一杯,道:“这酒叫‘醉生梦死’。” 沈翼天端起酒杯品尝,酒味纯净而辛辣刺激。他皱眉道:“我们为什么要醉生梦死?要一起好好过。” 钟辉愕然地愣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我倒没想到这么多,只是这酒比较烈,而且除了月光爱人我只知道这个。月光爱人里面有生蛋黄啊,你肯定接受不了!” 沈翼天:“我宁愿吃生蛋黄。” 钟辉:“……”手里的酒要哭了。就这么嫌弃它吗。 台上的小姑娘唱完一曲下去了,剩下乐队很悠闲地演奏着慢摇舞曲,舞池里也没什么人。钟辉一口喝完酒,拍拍沈翼天的肩膀道:“给你唱首歌听。” 钟辉上台,跟乐队大胡子哥们们说了几句,大家都很开心地笑了,朝沈翼天这边看过来。吉他手拿着支雪茄走下台,钟辉抱起吉他坐在麦克风前面,调了几下弦,随手弹了个流畅的和弦,眼睛朝沈翼天看过来,目光里的神采在昏暗的灯光下美得如同惊鸿一瞥。 沈翼天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酒杯,看着钟辉。 钟辉咳嗽了一声,拉过麦克风用英文说道:“这首歌,给我的爱,Can‘t stop love。” 沈翼天:“……”求翻译。 钟辉慢慢地弹起简单的旋律,不断重复的吉他和弦,适当的时候,身后的鼓手温柔地打起了鼓点。 钟辉开口,声音一开始还有些不稳,却极为清亮纯净: We stand here today,together as one (今天我们站在此地,宛如一体) You brighten my days just like the sun (你像阳光,照亮我的日子) When everything around is like stormy weather (当周围的一切如同暴风骤雨) We always survive cause we’re in this together (我们却总能活下来,因为我们在一起) 沈翼天完全听不懂,但却看懂了。酒吧里有人开始起哄,也有人安静地聆听,灯光柔缓地笼罩着舞台,钟辉坐在灯光里,像整个世界的焦点。 钟辉看着沈翼天,目光里的温柔配着句句唱出真心的歌词,如同泛滥的洪水,将对方淹没。 whoever said that we could never hold on (任何说我们不可能坚持下去的人) Doesn‘t know I found my star (都不知道我找到了我的星辰) And now I’m happy I stood up for so long (现在我很高兴,我坚持了这么久) Baby this is where our story starts…… (宝贝这是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钟辉猛地提高声音,唱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目光一瞬不瞬地看向沈翼天,近乎狂热: I can‘t stop,can’t stop this love (我不能停止,不能停止这份爱) no matter what they say,I love you…… (无论他们说什么,我爱你) they said that the love was the impossible kind (他们说这份爱不可能存在) but we were strong enough to fight for this life (但我们足够坚强,可以一生为之奋斗) I can‘t stop,can’t stop this love (我不能停止,不能停止这份爱) no matter what they say,I love you…… (无论他们说什么,我爱你) 台下的人群陷入疯狂,口哨声鼓掌声此起彼伏,鼓手和电吉他在一边很摇滚地摇头晃脑,而这一切在沈翼天眼中仿佛都不复存在。 是的,他的世界,他的整个世界唯一的意义,就在他的面前,为他唱着情歌,就算是另一种语言,他也明白,那个反复出现的句子,代表着什么。 I love you我爱你。 45、 钟辉捂着有点破音的嗓子,拖着步子从台上走下来,边走边内心感叹自己果然老了啊,时光不饶人啊,青春的激情就要被时间磨平了啊…… 还没等他走到沙发前方,沈翼天已经冲过来,一把拽着他按进双人小沙发里面。 钟辉破音的嗓子沙哑,伸手推他:“哎……咳咳,发什么情啊……唔……别……靠爷的扣子……” 沈翼天像一头饥渴已久终于发现猎物的猎豹,双手狠狠抱着钟辉的身子,嘴唇发狂地追着人,从脸颊吻到唇角再辗转到耳际。 沈翼天声音也很沙哑,边啃咬吸吮他的皮肤,边问:“你刚才,唱的什么?” 钟辉忍着粗重的喘息回答:“英,英语……就知道你听嗯……不懂……” 沈翼天隔着衬衫,狠狠咬一口他的胸前红点:“我听懂了,你说你爱我。” 钟辉浑身发热发烫,紧紧贴着沈翼天的身子,仰起脑袋被对方亲吻啃咬,酥麻的感觉遍布全身,意识上完全没弄明白沈翼天说了什么,只含糊地嗯了几声。 沈翼天咬着他的喉结和耳垂,声音沙哑魅惑:“再说一次。” 钟辉:“嗯……啊?什么……” 沈翼天伸出舌尖舔舐他的锁骨,细细的麻痒瞬间往骨头缝里钻,钟辉身子猛地紧绷起来:“嗯……” 沈翼天停下动作,把人意乱情迷的双眼扳过来,两个人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 沈翼天慢慢道:“再说一次,我想听。” 钟辉忽然有点羞涩,目光闪烁,低垂着眼睑,睫毛在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好啦……I love you,Jet‘aime,ti amo,阿姨洗铁路!够了没?” 沈翼天不满地:“我都听不懂!” 钟辉:“那是你没文化!真可怕!” 沈翼天看着他,用自己的双手把人的脸箍在自己面前,半晌,忽然道:“我爱你。” 钟辉:“嗯嗯行了,你不会想要在这里……” 沈翼天固执地:“我爱你!”快回答! 越没有安全感的人,越会在乎誓言和承诺。沈翼天一直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对这份感情的坚持反而不像钟辉那么笃定,因而更想要从钟辉这里汲取力量。 钟辉:“我知道啊,快起来快起来……” 沈翼天被人推开,搂着人坐起来,窝进沙发角落,抚摸着钟辉的头发,眼睛深深看着他,又说了一次:“我爱你。” 钟辉:“……原来那个冷面死神沈翼天呢你把他给我吐出来!” 沈翼天不明所以,茫然地看他。 钟辉扶额,这家伙自从跟了自己以后就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两个人互相抱着窝在沙发里,温柔地接吻,听着酒吧里又恢复柔美的歌曲,灯光昏黄而安静。 沙发前忽然投下阴影。钟辉从沈翼天怀里转过头去看,黑乎乎的一个人影站在两个人沙发前,一动不动,也看不清是谁。 钟辉揉着眼睛坐起来,顺手拉着沈翼天也坐好。 人影用悦耳的女声、中文说道:“钟辉?” 钟辉下意识地点点头,张开嘴刚要说话,一杯不明液体就泼过来了。 沈翼天动作很快,关键时刻把钟辉往身后一拉,那杯液体全都泼在了他胸口上,映出红红的一团痕迹。 钟辉从沈翼天肩膀后探出头,借着灯光终于看清,眼前这人居然是旧相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此时,夜里九点,在法国巴黎左岸的某个地下小酒吧里,居然又遇上了被爷放了鸽子的未婚妻! 人生啊!真想为你写首诗:人生啊!你就是一盆鲜亮华丽热腾腾的狗血! 钟辉仰天……花板,长叹一声,试图劝解:“那个,方岚,你好啊,嘿嘿,嘿嘿嘿。” 方岚身着华丽的秋季皮草,做着精致的发型,化着漂亮妆容的脸五官扭曲,显然是愤怒至极。 但她这种人,是越气愤越要保持冷艳高贵的,于是缓缓半蹲下来,把那个铮亮的高脚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慢慢站起来,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饱含愤怒。 她也不是有多爱钟辉,只是,两个人缘分不到分开是一回事,为一个男人,抛弃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咽不下去这口气! 方岚于是高贵冷艳地一指钟辉:“你就是为了他,不跟我结婚的?” 沈翼天忽然插话:“这位姑娘……”一急连称呼都回到古时候的措辞了。 方岚涂成宝蓝色的指甲腾地转向沈翼天,大吼:“这儿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沈翼天:“……”这个时代的女士是因为吃得好了所以讲话声音也大了吗。 钟辉自知理亏,说是吧,自己当时本来也很犹豫纠结,但说不是吧,又很明显,跟事实不符。 于是赔笑道:“方岚,有话好好说,来,坐!”一边赶紧给人让对面的沙发上去。 方岚坐下来,斜着眼睛瞟沈翼天一眼,嘴里狠狠蹦出俩字:“变态!” 沈翼天眉头微皱。 钟辉眼看着一场血腥事件就要当场上演,忙按住沈翼天的手,边对方岚道:“方岚,话不能乱说,我们怎么变态了?” 方岚咬着嘴唇,愤怒地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她自从钟辉唱完歌就过来了,刚才一直站在沙发后面,目睹两个人上演了一场限制级,心里太不是滋味了。但是平心而论,人家两个人确实也没做什么变态的事儿,她从小在国外长大,是从心底里不认为同性恋变态的那种人,还有自己的gay蜜。 于是方岚改口骂道:“不要脸!在人家酒吧做这事儿!” 钟辉环视一圈各种拥抱接吻的情侣,无辜道:“可是大家都……” 方岚打断他:“你说清楚,上次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我难得有耐心听你解释!” 钟辉犹豫着,小心地挑选着措辞,内心泪流成河:姑奶奶哎我也没想跟你解释啊其实!就让这事儿过去不成吗! 钟辉还没说话,沈翼天忽然开口:“方小姐,对不起,这件事情完全是我的错。” 方岚被他一打断,微微一愣,这时候才转头正经打量他,忽然发现就是当初她见过的马尾哥!再仔细看看,好像之前还在哪里见过……啊,钟辉的卧室! 方岚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靠!你俩啥时候搞上的!钟辉!那次我在你卧室见到的是不是他!你俩那时候就搞上了?你还一边吊着我一边跟他搞?靠靠靠靠靠!” 茶几快被方岚拍断了。 钟辉慌忙稳住茶几,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没有,绝对没有!再说,那时候他什么状态你也看到了,全身是血,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我怎么可能吊着你还跟别人咋样,我长得像脚踏两条船的人吗我!” 方岚瞪着眼睛打量他半天,下结论:“很像!” 沈翼天在一旁见钟辉被步步紧逼,十分恼火,语气也变得冷硬:“方小姐,一切都是我的问题,跟钟辉无关,不要责备他,要杀要剐都冲我来。” 钟辉:“……”你丫当你演电影呢!什么台词啊这是! 方岚现在稍稍冷静了点,听沈翼天慢慢讲着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沈翼天把自己的前世隐瞒了,只说自己对钟辉一见钟情。签约公司,强赖在钟辉家里,订婚之前钟辉已经想把他送走,但一直没时间,直到订婚宴那天自己去劫法场,都一一和盘托出。 钟辉听着,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方岚则是由一脸震惊急得若有所思。 事情讲完,方岚又愤怒了:“你他妈把他说带走就带走了,那我怎么办,你想过没!钟辉!你他妈就是个没良心的大混蛋!” 钟辉忙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 沈翼天挥手像要切断什么似的在桌上一切:“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方小姐,你想对我怎样,我绝无二话,但请你不要再怨恨他。” 方岚咬着唇犹豫不决:“我靠,搞得那么深情你俩咋不去演琼瑶剧啊!我还能怎么样,把你们告法庭索赔啊?我家还不缺那点钱!” 钟辉插进关键性的一句:“方岚,其实你是个好女孩,但是我真的,从来也没爱过你。” 方岚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了两个人一眼,随即站起来,拎起华丽的黑色手包,高跟鞋踩着地面,噔噔地,如同来时一样迅速地又走了。 剩下钟辉和沈翼天面面相觑。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其实方岚是个挺洒脱的人,不拖泥带水,到国外之后也认真想过,觉得自己对钟辉当时不过是一时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阵儿就从失恋或者说丢脸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这时候再看到钟辉,愤怒仍然比嫉妒多多了,足以证明自己对钟辉不是真的爱情,所以钟辉说没爱过她的时候,她也没特别的感觉。干脆,就忘了这茬儿算了,人要活得自在一点。 而且钟辉居然找了个男人……反正以后有的他受的,也用不着自己报复了。 钟辉带着沈翼天去卫生间擦拭衣服上的酒渍,拉开衬衫扣子,忽然“咦”了一声。 沈翼天低头,钟辉也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伸手托出那枚黑色扁石头,用手给它挡出一小块黑暗。 那石头在黑暗中发着绿莹莹的透亮的光芒,内部仿佛透明了起来,柔和而美丽。 沈翼天和钟辉头凑头看着,都不约而同地勾起嘴角。钟辉把石头放到沈翼天胸前,用手按着,沈翼天目光炙热地看着他。 钟辉道:“原来沾了酒就能发光,以后经常给你泼几杯酒滋润它。” 沈翼天笑,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彼此体温融合的美妙。 两个人很晚才回到别墅,卡伦已经睡了,俞锦鲤在沙发上看碟片,等着两个人。 沈翼天毕恭毕敬地朝俞锦鲤点点头:“阿姨,抱歉,回来晚了。” 俞锦鲤已经困得眼睛都眯着,还是看到沈翼天胸前的酒渍,惊讶道:“怎么弄的?快把衣服脱了,放洗衣篮里,明天我给你洗。” 沈翼天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他从来没有过妈妈,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他现在很想把俞锦鲤当做自己的妈妈,她那么好,那么宽容。就像小时候幻想过无数次的母亲。 沈翼天于是很自然地开口:“不用忙了,妈,我自己来。” 一旁正脱鞋的钟辉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们。 俞锦鲤有些微的愣怔,随即扬起和蔼的笑:“嗯,你俩,快去睡吧。” 46、 在法国的这几天,两个人手机都有默契地没有开机,完全是与世隔绝的状态。 在怡人的乡村田野里跟着卡伦侍弄小菜园,在画廊里看俞锦鲤画画,开着车去不远处的超市采购。 生活很简单,也很充实。 等过了好几天,钟辉深呼吸,打开手机的时候,汹涌而来的短信电话各种讯息,让可怜的手机君当场阵亡。 他大致浏览了一下,皱起眉头,给周秘书打了电话,接着关机。 原本以为离开会让事件慢慢平息,却没想到两个人一同离开在媒体看来就是私奔了,事件反而愈演愈烈。 俞锦鲤送两个人上飞机,几人在机场大厅话别。 俞锦鲤保持一贯的微笑,抬起头,看着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一时间有些感慨。 她拉过钟辉的手握着,笑道:“回去以后要好好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学会处理,妈妈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要记着,妈妈一直支持你。” 钟辉刹那间红了眼眶,哽咽着低声叫了声“妈”,把妈妈抱在怀里。 俞锦鲤个子瘦小,抱着几乎没有重量,钟辉忽然感觉到妈妈真的老了,心里更是难受。 沈翼天站在一旁,手在钟辉背上举了半晌,又默默放下了。这是属于母子两人的时刻,他毕竟还是…… 俞锦鲤放开钟辉,转身,冲沈翼天微笑着张开双手。 沈翼天愕然,僵硬地张开手,轻轻抱了俞锦鲤一下。 俞锦鲤踮着脚凑到他肩上,在他耳边道:“好好照顾他。” 沈翼天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点点头,放开人,看着俞锦鲤带着皱纹的大眼睛弯弯地眯着,心中充满被整个世界接纳的感动。 结果是登机的时候,钟辉哭得一塌糊涂,沈翼天也红着眼眶抱着他安慰,只有俞锦鲤在地面微笑着,从容地对他们挥手。 那是一个怎样美好的母亲啊。 钟辉在沈翼天怀里喃喃地感叹:“有这样一个妈,我真的太幸运了。” 沈翼天看着前方的座椅,接话道:“我也是,很幸运。” 幸运到了极致,遇到你,还有你为我构筑的美丽世界。 不过回到祖国,两个人一下飞机就不得不分开走,钟辉先下机,沈翼天戴着鸭舌帽和墨镜跟在他身后好几个人的地方,目光紧紧锁定前方的身影。 钟辉顺利地出去,到了机场大厅门口,那边有秘密准备的车,和崔明亮的私家车,都跟拍间谍片似的分开好几个车位,十分低调。 钟辉上了周秘书的车,沈翼天则半天也没出来。 钟辉有点着急,司机又是新手不大好使唤,便自己下车过去看。 沈翼天刚出安检口就被盯上了,今天某外国NBA球星要过来,机场聚集了大批媒体,也有眼尖的一下子就认出来沈翼天,于是长枪短炮扛着过去围堵他。 沈翼天岂是被围堵的了的?记者们在离他还有好几米的时候,眼前一花,他人已经不见了。记者们人多势众,反正球星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立刻兵分好多路沿着各个可能的地点去找他。 沈翼天压着鸭舌帽,忍着晕机的头疼,使出低调的轻功,健步如飞,从机场各种装潢优雅的店面间穿过,刻意走复杂的曲线,身影时而闪现在咖啡店收银台前,时而又混入卫生间前排队的人流中,再沿着机场错综复杂的楼梯和升降梯上下几个回合,便完全甩脱了跟踪的记者。 他此时站在机场三楼的某店面内,居高临下地一扫机场内部,眼睛很尖地看到公司的车,便从消防楼梯下去,打开钟辉的车门,随口问:“钟总呢?” 司机道:“他刚才又下车了。” 沈翼天皱眉,迅速抬头,迈开长腿又奔进刚才出来的地方。 机场内人头攒动,拥挤,气味压抑而沉重,一张张麻木的脸冲着沈翼天过来,他骤然感觉有些难以呼吸。 明明知道不会出什么事,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好像真的一会儿见不到他都无法忍受,怎么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沈翼天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人们不时冲他怒目而视,都被他完全免疫了。他不擅长在人群中行动,觉得自己像蜗牛一样,慢得让他焦躁不安。 干脆,他一脚踩上旁边楼梯拐角处的瓷砖,踩着楼梯、栏杆、长椅背面,在人们头顶上飞檐走壁地往前,一边借助高度察找钟辉,完全不顾自己被人流惊讶地指指点点。 已经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在拍照,沈翼天没给他们太多机会,一个翻身就下到地面,找到被记者们围追到墙角处的钟辉。 钟辉虽然处于长枪短炮的围攻之中,依旧保持着优雅贵气的风度,挂着疏离的笑容回答着:“不,我不知道。”“无可奉告。”“稍后会有相关解释,请大家先让我回公司。” 沈翼天站在记者群之外,跟钟辉眼神相对,钟辉略皱眉头,冲他使个眼色“别过来!” 沈翼天眼睛微微一眯,面容骤然极度冰冷,伸手随便拨了一下,面前的一个记者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他用内力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站到钟辉面前,转身,把他护在身后,面对着一双双如狼似虎几乎要发绿光的眼睛。 记者们顿时兴奋得像吃了炸药:这段时间炒得沸沸扬扬的同性恋绯闻两大男主角就在面前!今天头条绝对拿下了! 还没等最前排的记者将话筒伸过来,沈翼天迅速抓住钟辉的手腕,从他过来时稍有薄弱的通道处大步走了出去。 记者们伸过来要拉人的手都被沈翼天毫不留情地挥开,钟辉听到几声痛叫,低声道:“下手轻点。” 沈翼天没回答,只是拉着人手腕快步往前走,连背影都不想给他们多留几秒钟。 身后拍照声不断,快门光芒映照着两个高大俊朗的身形,如同镀了一层银光,影子在地面重叠拉长。 沈翼天把钟辉一把塞进他的车里,自己随后坐进来。 钟辉诧异地开口:“不是说好你去崔明亮那里……” 沈翼天冷着脸转过头看蜂拥过来的记者:“没用了,不用躲了。” 钟辉愣了一下,随即似无奈又似洒脱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沈翼天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司机开车,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沈翼天转脸看他,道:“本来我已经甩开他们了,你怎么又跑出来。” 钟辉吐个舌头,翻个白眼看着车子顶棚道:“你半天不出现,我怕你出事啊,你还晕机。” 沈翼天无奈,另一只手伸过来,揉揉钟辉的头发,叹息:“你啊……” 彼此都牵挂到这个地步,几乎要失去了理智。已经箭在弦上,还要怎么隐瞒? 钟辉一回公司就去见钟鹏程。 钟鹏程正跟方建国在办公室聊天,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宋夜或者助理,随口道:“进来。” 钟辉进屋,看见满面笑容的方建国,犹豫了一下,走到屋子中间,向两人问好:“爸,方叔叔。” 方建国的笑容在看到钟辉的时候一下子变得很淡,挂在嘴角要掉不掉的:“嗯。” 钟鹏程道:“刚回来?” 钟辉道:“嗯。我有事要和您谈,是私事,能不能……” 钟鹏程看一眼方建国,后者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坐在沙发上,只好道:“你方叔叔不是外人,你有事直接说吧,不用顾忌。” 钟辉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道:“我还是等会再来吧。” 他转身欲走,却听到方建国的声音:“小辉,是想说你和你‘男朋友’的事么?” 男朋友三个字被对方刻意咬得很重,带着戏谑和不甘的情绪。钟鹏程和钟辉同时惊讶地转头看他,方建国翘着二郎腿,姿势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的烟袅袅地散着出来,笼罩着他的眼神。 钟辉咬牙,转身冲两个人道:“方叔叔,我是对不起方岚,但是这次我们在巴黎见过了,她已经原谅我了。” 方建国平素圆乎乎一团和气的脸此时依然带着微笑,却莫名地让人发冷:“是么?跟叔叔说说,你跟你那个男朋友是真的假的?” 钟鹏程握紧双拳,放在身侧,猛然吼道:“钟辉!你给我有点分寸!” 钟鹏程的意思很明白:家丑不可外扬,你的事别管真的假的,不要给外人说! 钟辉略为难地看了钟鹏程一眼,目光转向方建国,道:“方叔叔,我尊敬您,所以我不会瞒您。我跟沈翼天……是真的,我们……在一起了。” “啪”的一声,钟鹏程手边的精致烟盒被他扔到地上,香烟散落一地。 屋子里很安静,过了一阵,方建国把手里的香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扬起笑容,轻轻鼓掌。 方建国边鼓掌边道:“不愧是我曾经的女婿,真有骨气,什么话都敢说。” 钟辉咬着唇,直面方建国阴冷的目光:“但是我跟方岚在一起的时候,我敢说,除了订婚宴那一次,我绝对没让她受过委屈。” 方建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那一次,还不够?还想让她受多少委屈?” 他声音很轻,甚至因为笑声而有点柔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钟辉垂下头,不说话了。这事他只能祈求当事人原谅,若人家不原谅,他也没办法弥补。 方建国放下腿,拍拍身边全身僵硬的钟鹏程的背:“老钟啊,你可养了个,好,儿,子,啊。” 方建国派头十足地开门出去,跟钟辉擦肩而过。 钟辉看钟鹏程。 钟鹏程看着地面上散落的香烟。 良久,钟鹏程道:“你出去吧。” 钟辉:“爸,我……” 钟鹏程猛地抬头,大吼一声:“出去!” 钟辉:“……” 他转身,快步走出门。 沈翼天跟崔明亮在隔壁会议室里,钟辉进门,看到沈翼天,刚才在父辈们面前挺直脊梁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光。 沈翼天快步上前抱住他,钟辉把头埋在对方肩窝里,低声道:“我们开新闻发布会吧。” 崔明亮在一边欣慰道:“钟总你终于要澄清了啊,我找人写发言稿。“ 钟辉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我要公开出柜。” 崔明亮:“……也行,加工资,我继续写发言稿。” 47、 发布会当天,会场大厅里人山人海,记者们兴奋地交谈着,架好了长枪短炮等着。 近几年的内地娱乐圈,这个绯闻引起的庞大效果也算是罕见的了,又触及到近期正沸沸扬扬的X会代表提出的同性恋法案问题,娱乐新闻第一次显得高端洋气起来,受到全社会层面的广泛关注。此时尚易娱乐一反之前逃避隐藏的做法,忽然宣布针对此事开新闻发布会,各家媒体简直过节似的开心。 上午十点整,尚易娱乐众人走进会议厅,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 钟辉一身银灰色阿玛尼西装,发型精致,双眼明亮有神,嘴角带一丝微笑,优雅地坐下,随即转头看向身侧。 他旁边就是沈翼天,一身纯黑如夜色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凤眼微眯,凌厉的气场从周身散发出来,薄唇轻轻抿着,感受到钟辉的目光便看过去。 钟辉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沈翼天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柔和了些,却在转回看台下的时候恢复冷峻。 有眼尖的记者看到两人之间默契十足的眼神交流,惊喜地尖叫,照相机咔嚓咔嚓地响。 崔明亮和宋夜等人先开场,讲了有关此事件的前后经过,让媒体自由提问。 媒体抢了半天,一个女记者好不容易抢到机会,对沈翼天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坊间传闻说您跟钟辉先生是同性恋,请问是否属实?” 全场一瞬间都安静下来,众人处在最终答案揭晓前的兴奋之中,屏住呼吸等待,相机闪光灯不断亮起。 沈翼天心里倒没多少压力。他知道这一次说不定他的演艺事业要就此终结,这些之前钟辉都跟他说过了,但这真的不算什么。他只是不确定,钟辉是不是愿意跟他一样承担这样的社会压力。 他转头看过去,钟辉咬着唇,表情严肃,眼底没有一丝犹豫,冲他点了点头。 沈翼天微微一笑,转头冲着话筒道:“我和钟辉是恋人。” 全场安静了一秒,瞬间炸翻了天! 记者们沉浸在兴奋中不可自拔,迫不及待地往前冲,想要抢到更宝贵的第一手资料,现场保安不得不组成人墙挡着,却挡不住拼命往前伸的相机镜头。 沈翼天没有看镜头,钟辉也没有,两个人安静地在一片嘈杂的世界里彼此对视。 终于说出来了啊,面对全世界宣布,我们是恋人,我们属于彼此。 像是两个人一起跳下了悬崖。 钟辉莫名地觉得,就像结婚宣誓似的,忍了半天才把一句莫名其妙的“我愿意”压回去,转头看一片混乱的台下。 沈翼天也面向台下,等着人提问。宋夜和崔明亮维持了半天的秩序,才安静了点,记者们重新开始提问。 接下来的问题却让沈翼天出乎意料,他没想到,人们居然会这么想。他以为大家会从伦理方面提问,没想到人家问的都是这样的问题: “请问沈先生,您是不是被潜规则了?如果是的话,这是否是您自愿的?” “沈先生您有没有跟其他人也做过肉体交易?” “您的简历以前是一片空白,请问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能得到王牌经纪人是否也是因为您跟钟辉的肉体关系?” “交易”“肉体”“潜规则”“秘密”“上位”…… 全都是这样的词语。 沈翼天忽然想起柳成诗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娱乐圈很黑暗,不管你原本是黑是白,它都会把你吃进黑暗里去。” 那时候他还不理解,现在总算明白了。 他对着话筒,除了“不”“没有”“不是!”之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他应对这个世界的经验还是太少,完全无法明白这些人的思维方式。难道他们就不认为我们是真的相爱吗?难道任何事情都要放到利益这杆秤上去衡量吗?难道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吗? 钟辉拉过话筒,高声道:“请大家安静一下。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沈先生绝对没有靠我上位,我们认识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进入演艺圈的打算,是我把他拉进公司的,但那时我还是直的。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就自然地在一起了,我相信他从来没考虑过利益或者上位,因为如果他真的在乎这些,今天他就不会跟我一起,开这个发布会了。” 记者们消化了这番话,面面相觑,终于明白过来:哪个蠢货都不会把自己借着总经理上位这种事开个发布会昭告天下吧!那这个发布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们想说你们是真爱?别说笑了,这年头真爱值几个钢镚儿,尤其是在娱乐圈! 某记者顺着钟辉的话题问:“那请问钟总,今后您是否还会重用沈翼天,不会避嫌吗?” 钟辉微笑:“如果因为偏见而让演艺圈失去一位优秀的演员,我想这会是大众的损失。” 记者:“您认为您的同性恋身份会不会影响到尚易的股市?” 终于问到正常问题上了。钟辉暗自舒了口气:“这个问题我真的无法给你答案,因为股票在大众手里,但我相信我们的社会对不同性向应该持有足够的尊重。” 记者又问了些关于沈翼天接下来的计划等等的问题,钟辉只保证他之后会继续演艺事业,其他都无可奉告。 崔明亮和宋夜回答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一场在娱乐圈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发布会就此落幕。 钟辉和沈翼天并肩离开会议厅的照片,第二天就被印上各大媒体首页。 微博话题上这件事迅速蹿成第三,投票中,支持的人占了60%,两派之间也不断打着口水战。不支持的人大多是怀疑沈翼天借助钟辉上位,一旦有歧视同性恋的言论出来就被迅速骂下去了。 严鹤和柳成诗、李然等圈中人也都转发微博表示支持,底下狂热粉丝和狂热黑彼此争斗,一片混乱。 但,网络毕竟不能完全代表现实。微博里支持的人是多,现实中,沈翼天的通告全部被取消,跟严鹤新戏的事也因为投资方和制片方的双重压力而泡汤。 严鹤充满歉意地给沈翼天打电话:“翼天,这件事,我争取了很久,实在没办法了,这次制片不是你们公司,要求特别严格的。” 沈翼天坦然道:“没关系,谢谢你。” 严鹤道:“不过,你们真有勇气,我佩服你们。” 沈翼天勾起嘴角道:“没有,都是钟辉的主意。” 严鹤感慨地挂了电话,愣了半晌,给柳成诗拨过去:“小狮子……” 柳成诗:“说了八百遍了不许那么叫我!” 严鹤腻着鼻音道:“不行,我就要这么叫……他们出柜了,你有什么想法?” 柳成诗:“哼。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现在拍戏呢别烦我,自己玩儿去。” 严鹤:“我去看你吧,顺便咱也出个柜。” 柳成诗:“……靠,谁要跟你出柜!去死吧混蛋!” “啪”,电话被挂,严鹤挂着一脸抖M的笑容把手机放进口袋。 尚易娱乐的股票大幅度震荡下跌,钟鹏程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打碎了一只烟灰缸。 钟辉垂着脑袋站在钟鹏程面前。 钟鹏程盛怒地指着钟辉鼻子骂:“翅膀硬了是不是?要把你老子气死是不是!开发布会前干嘛不跟我说!你什么时候总经理当得比我权利还大了?啊?” 钟辉没回答,他知道此时回答什么也没用,父亲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简直就像那些在记忆里不断重复的噩梦,梦里父亲指着母亲疯狂地骂,母亲捂着脸哭泣,而他躲在墙角偷偷看着,墙壁冰冷的触觉让他发抖。 钟鹏程骂够了,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平静着呼吸,半晌道:“你给我立刻分手!” 钟辉猛地抬头:“爸!” 钟鹏程豹眼圆睁,烟头在空中挥舞,怒道:“你还想怎么样?我的公司不会让一个同性恋当总经理!你没看股票都跌成什么样了?这里是中国,不是你们牛津,你以为同性恋满大街都是?!” 钟辉咬着唇,慢慢道:“可是爸,我们现在分手,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开发布会引起轩然大波,总比一直躲躲藏藏被发现之后再爆发来的好,至少自己还能掌控事态。娱乐圈新闻日新月异,只要度过这时候一段最艰难的日子,之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钟鹏程道:“怎么没意义了?什么叫没意义了?你们分手,你好好的在公司做下去,他也能继续当他的明星,还要什么意义?幼稚!给我立刻分手!” 钟辉摇头,不回答,只是摇头。 钟鹏程把烟头随手扔在废纸篓里:“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不分手就别当你的总经理了,我也没你这个儿子!那个姓沈的,我也会彻底雪藏!看是你们所谓的爱情重要,还是生存重要!” 钟辉:“爸,你说真的?” 钟鹏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钟辉:“那不用考虑了,我相信我们的能力不会饿死,我回去写辞职信。” 钟鹏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双和他母亲酷似的桃花大眼里盈满晶亮的坚定和执拗。 钟鹏程血气上涌,剧烈地咳嗽起来,钟辉上前想为他拍背,钟鹏程猛地挥开他的手,整个人都差点跌下地去,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大吼:“给我滚!我没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钟辉还是服侍着,等他咳嗽完全平息下来,冲父亲一笑道:“爸爸,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 转身出门,干脆利落。 下午,钟总辞职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娱乐圈。 同时,尚易娱乐发布公告,宣布沈翼天将暂停一切演艺活动。 如果他解约,他需要赔付巨额违约金。 钟鹏程实现了他的话,果然将沈翼天彻底雪藏了。 48、 这几天下了两场雨,天空一片阴霾,空气潮湿沉重,暮夏时期特有的暑热笼罩着城市。 钟辉开车从公司停车场里出来,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正准备给沈翼天打电话,手机一震,沈翼天的电话已经过来了。 钟辉微微一笑接起来:“小天天,好巧啊,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呢。你没事了吧?没事出来,咱们回家。” 沈翼天声音低沉忧郁:“钟辉,你真的……辞职了?” 钟辉自嘲地一笑:“是啊。” 沈翼天沉默了两秒钟,郑重地说:“对不起。” 钟辉做个对方看不见的鬼脸,道:“你以为你很厉害啊,我辞职又不全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想跟我爸赌气。你出来,咱回家说。” 钟辉说了两次“回家”了,沈翼天心里早就软成一团浆糊,却又酸酸涩涩的。事情总还是发展到最坏的结果了,他再一次搅黄了钟辉为之奋斗的事业。 他从公司大门口出来,第六感告诉他,路边还埋伏着不少狗仔。他叹口气,毫不掩饰地走过去,坐进钟辉的车里,开走。 钟辉一路上沉默地开着车,顺路还拐到菜市场,认认真真地买了不少菜。沈翼天站在他身后,看他跟菜农攀谈时丰富的表情,沉默地接过买好的菜提着。 他看得出来,钟辉笑得比往常还要灿烂,但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心里真的不好受。 回到家,钟辉咋咋呼呼地跑进厨房收拾洗菜,穿着白色背心围着围裙摘菜,动作流畅,还哼着小曲儿。 沈翼天慢慢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耳朵。 钟辉怪痒痒的,伸手挠沈翼天的胳膊一边笑:“痒,别这样,我做饭呢。好不容易有个闲时间,爷给你做个满汉全席,等着哈。” 沈翼天不放手,蹭蹭他的耳朵道:“难过吗?” 钟辉身子短暂地一僵,随即笑得很自然:“哪能呢,我自己决定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 沈翼天像没听到他的话,把他抱得更紧道:“难过就说出来,别装了,我都知道。” 钟辉肩膀一下子垮下来,手里的菜扔到案板上,身子往后靠在沈翼天怀里。 钟辉闭着眼睛,疲惫的神态从眼角眉梢涌出,慢慢开口道:“说得你什么都知道一样,你知道什么啊你。” 沈翼天低头在人额头上吻一下,呼吸轻浅地扑在对方额上,道:“我知道你的感觉就够了。” 钟辉惨淡地勾起嘴角一笑,稍纵即逝:“尚易是我的心血……好不容易扶植起来,按我的想法安置得差不多了的运作机构,改革得也有点起色的人员设置……我还真挺舍不得的。” 沈翼天静静抱着他,夕阳的光芒从窗外设进来,照在钟辉脚边,尘粒在空气中温柔地舞蹈,时光仿佛忽然慢下了步调。 良久,沈翼天道:“你后悔吗?” 钟辉闭着眼摇头:“做事从来不后悔,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沈翼天道:“可是我后悔了。我连累了你两辈子。” 钟辉皱眉,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对面扶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真的?” 沈翼天目光低垂,略显沮丧,道:“我不该跟你去开发布会的。” 因为太爱,所以太在乎,就算那人自己不在乎的,他也替他在乎了。 钟辉怎么不知道沈翼天这是因为太爱他,一直在自责,便把人抱进怀里,哄小孩似的拍着他的背道:“你现在后悔也没用。想补偿吗?” 沈翼天下意识地点头。 钟辉轻笑:“那就跟我一起活得更好,给他们看看。” 沈翼天想了想,勾起嘴角,反抱住钟辉道:“嗯。” 钟辉看着人英俊的面容,忍不住动情地吻上去。两人唇舌交缠着,吻得温柔而热情,舌尖带着无与伦比的眷恋和热爱深入到对方的口中,交换着唾液和彼此的味道,将对方深深烙印进自己的唇舌深处…… 一吻结束,两人彼此都有点呼吸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贴得更紧,四肢交叠缠在一起,双眼深深地看进对方的眼睛,看到对方眼中映出的另一个自己。 沈翼天把钟辉的围裙一把扯下来,顺着脖颈往下吻着,不时种个鲜红的小草莓。钟辉身体轻颤,微微仰头,双手抓着沈翼天的脑袋,后背一下子磕在料理台上,稍稍有点疼地闷哼了一声。 沈翼天忙抬起头,伸手护住他后背,关切地问:“撞疼了?去里面……” 钟辉按住沈翼天的手臂,笑着摇头:“就在这里……” 彼此的声音里都透出情丨欲熏染的沙哑和渴望,钟辉拉着沈翼天的脑袋狠狠吻上他的唇,在他唇上辗转厮磨,偶尔轻咬一下唇角,挑逗地伸手抚摸他的胸口。 沈翼天拉住钟辉不安分的手,转而占据主导,一边吻着钟辉的脖颈,吮吸他的喉结,一边卷起他的背心,拉着钟辉的手抚摸他自己的胸口。 被沈翼天带着老茧的手指握着自己的手,抚摸着自己的敏感带,钟辉有些受不了地身体颤抖,喘息声陡然沉重起来。 沈翼天一口叼住他一边已经微微挺立的红点,用舌尖温柔地吮吸挑逗,感受着身下人紊乱的心跳和呼吸,另一手摸到另一边的红点抚摸。粗糙的手掌带给钟辉近乎疼痛的刺激,红点猛地挺立起来,钟辉手指插丨进沈翼天的头发,按住他往自己胸前靠过去。 沈翼天挑逗够了他的胸口,抬眼看一眼钟辉显出红晕的脸,伸手解开他的裤子。 西装裤落地,钟辉的内裤露出来,是蓝色条纹的,沈翼天略略一愣,直接伸手脱下自己的裤子,一看,两个人穿着同款同色的内裤。 沈翼天笑着抬头吻一下钟辉的脸:“为什么要跟我穿一样的?” 钟辉脸颊泛着诱人的红晕,横他一眼道:“这叫情侣内裤,懂什么。” 沈翼天笑着又低下头,扒下内裤一口把钟辉的下丨身含住。钟辉低吟一声,身体慢慢半仰在料理台上,全身如同坠入了温暖的泉水一样,每个毛孔都舒适地张开,双手渴望地抱紧沈翼天的头往自己身体压下来。沈翼天配合地将半根东西都吞进去,舌尖灵活地在柱身周围舔舐,偶尔扫一圈顶部,刺激得钟辉不时颤抖。 沈翼天将柱身放在口腔里,小心地吞吐着,双手在钟辉大腿内侧游走,略微皱眉。钟辉低头看着沈翼天认真的表情,生理心理的双重满足让他下身几乎瞬间挺立如铁,流出透明的yin水,被沈翼天舔去。他双手按着沈翼天的头,按捺不住快感地低声呻丨吟出来:“翼天……” 沈翼天被他诱人的呻丨吟弄得按捺不住,将小钟辉放出来,站起身,拉着钟辉的手帮自己脱下内裤,粗壮紫红的家伙立时蹦出来。 沈翼天拉着钟辉的手按在自己下丨身,渴望地看着钟辉的脸,凑过去吻。钟辉的手温暖而皮肤细腻,一边吻着一边抚摸他,几乎能感觉到沈翼天的家伙在自己手里愈发粗硬,筋脉跳动。 钟辉想低下头给沈翼天做,被沈翼天拽着头发阻止。钟辉抬头,还没来得及表示不满,就见沈翼天拿过桌边的食用油,倒了满手,随即一只大手就往自己身体后方伸过去。 钟辉:“等等那东西能用……啊!……吗……” 沈翼天粗糙带着老茧的中指插进钟辉后面,钟辉条件反射地弓起腰,身体后仰,缓解着后面的不适感。虽然已经做过好多次,他却还是有点不习惯后面被侵入的感觉,老觉得怪异。 沈翼天吻住他的唇,舌头激烈地长驱直入,在他口中攻城略地,口水声和手指在后面抽丨插的声音传出来,极为银靡而色情,让两个人都更加兴奋。 钟辉的身体已经热得不行,前面挺立如铁,贴在两人腹部,跟沈翼天的下丨身相互摩擦,带来无比强烈而敏感的刺激,却本能地想要更多。他抱住沈翼天,手指颤抖着握住前面想要释放,却被沈翼天的手挡住。 沈翼天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碰前面,自己把人转个身,手指已经增加到三根,在后面模拟着抽丨插的动作来回进出。钟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轻颤,手臂撑在料理台上。 沈翼天眼角瞥见桌面上放着的一瓶草莓果酱,灵机一动,随手拿起来,往钟辉身上倒了一点。滚烫的身体骤然接触到冰冷的果酱,那刺激空前强烈,钟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大叫出声:“啊,你干嘛!” 沈翼天放下果酱,用舌尖慢慢舔舐钟辉背上的甜蜜,一边抽出手指,猛地把自己插丨进对方的身体。 果酱的感觉成功地转移了钟辉的注意力,进入的那一瞬间似乎不那么难受了,钟辉松了口气,手指握住料理台边缘,弓起腰迎合着身后人的动作。 沈翼天慢慢地摆动腰部撞击着,先是浅浅的抽丨插,缓慢进出,观察着钟辉的表情,待看到他终于闭着眼睛喘出一口气时,沈翼天猛地往前一挺,将自己全部送进钟辉的身体。 钟辉闷哼一声,头猛地扬起,额头的汗珠在空中甩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紧闭双眼的蜜色肌肤泛着诱人至极的红晕,沈翼天直接伸出舌头舔他的耳朵,舌尖钻进耳廓之间,又去舔舐那三颗明艳的红痣。钟辉转过头,找到沈翼天的嘴唇,深深地吻他。 上下两处同时连接的感受让钟辉近乎恍惚,沈翼天又一个猛地冲刺,钟辉全身陡然一颤,大叫出声:“啊!” 沈翼天舔着他的唇角,找准那一个地方反复冲刺研磨,每一下都让钟辉全身震颤,肌肉紧绷,头扬起来又低下去,表情痛苦而又沉迷。触电般的强烈快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从鼠蹊部一直蹿进发麻的头皮,整个人都好像不存在了,只有那震慑人心的快乐和心动。 沈翼天迅速用力地抽丨插着,猛地停下,就着插丨入的姿势把他转过来,看着人潮红的脸,一口啃下去咬住他的喉结。钟辉“嗯”的一声,本能地伸手抱住沈翼天的背,绵软的双手使不出力气,身体后仰,眼看要撞到料理台的时候被沈翼天从身后托住。 沈翼天抬起他的一条腿,让他勾缠着自己的身体,继续摆动健壮的腰部,紧紧盯着钟辉的脸。 钟辉几乎无意识地被他摆弄着,无力地随着一波波的快感不断震荡,口中逸出低吟,面色潮红,嘴唇湿润红肿,神色恍惚眼睛半闭,无比诱人。 沈翼天叹息着又吻上他的唇,低声道:“钟辉……” 钟辉被快感刺激到一个将放不放的临界点,下丨身在沈翼天坚实的腹肌上不断摩擦,终于射了出来,眼前一片白光,全身随后瘫软下来。沈翼天感觉到他骤然紧绷的后面,喘息着猛力抽丨插几下,也随后释放出来。 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亲吻,似乎怎么也吻不够,火热的身体还胶着在一起,恨不得融为一体。 沈翼天想拔出来,钟辉按住他的背,颤声道:“别……就在里面……” 沈翼天爱怜地抚摸他汗湿的头发,声音依旧沙哑道:“我也不后悔。” 钟辉半闭着眼睛,任由沈翼天抱起他走向浴室。两人在浴缸里又吻了半天,最后出来,钟辉沙哑着嗓子打电话叫了外卖,随即又被沈翼天拉到床上继续做。都是热恋中的小伙子,身强力壮,这天一共来了四次。 直到夜深人静,月光从窗外探进来,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喘息,钟辉被沈翼天舔着耳垂,忽然转头道:“我的菜还没放冰箱呢!” 沈翼天忙听话地起身:“我去放。” 钟辉安心地睡了,然后第二天起来才发现……沈翼天把菜都放进了冷冻柜子里,全坏了。 钟辉:“……沈!翼!天!你这个精虫上脑什么也不会干的混蛋!” 沈翼天郁闷:明明是你先亲的我…… 49、 钟辉家门口从菜市场慢慢变回居民区用了好几天。 两人在家里整整窝了一个星期,才终于敢出门。 门口的记者和狗仔明面上已经被钟辉找的保安驱散,却还有许多鬼鬼祟祟的家伙,藏在别墅各处蹲点。钟辉和沈翼天穿着低调,一前一后出门,去车库取了车,直奔小区门口,身后跟出来一群狂奔着举着相机拍照的狗仔。 钟辉是去一家公司面试的,沈翼天非要跟着,两人也都没刻意掩饰什么,就光明正大地开着车出来了。 公司在本市市中心,离以前的公司居然挺近,隔一条街。沈翼天坐在那家公司大楼下的咖啡座里等着人,翻着手里的杂志。 耳边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沈翼天抬头,一眼看到正向这边走过来的午闻和……那个外国男人? 两个人并肩走过来,午闻看着沈翼天,激动地扬起手臂,就差飞奔了。 那个非礼钟辉的外国男人则一脸古怪的、吃了苍蝇的表情,不情不愿地跟着过来。 午闻离老远就喊:“沈哥!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沈翼天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最近手机上经常有未接来电,主要是整天跟钟辉窝在家里进行某些活动(……),接不到电话实属正常,便冲人略表歉意地点了点头。 午闻走过来,坐在沈翼天对面,那外国男人就站在午闻身后,用眼神使劲剜沈翼天,对方却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卡尔这也是说不出来的郁闷:被钟辉拒绝得那么干脆,电话都设成黑名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重新开始的时候遇到午闻了,结果午闻好像也喜欢这家伙!这冰块脸的家伙有啥好的啊! 午闻关切地问了沈翼天的近况,又小心地问他:“沈哥,你……跟钟总还在一起?” 其实他知道这两人的情况,新闻天天都在报道,公司里也人人都在传,但他对沈翼天一直有种说不清的好感,下意识地希望他是单身。 沈翼天笃定地点头:“嗯,我们不会分开。” 午闻略微失望,苦涩地一笑道:“那,我祝你们幸福。” 卡尔拍拍午闻的肩膀:“闻,走了。” 午闻便向沈翼天告别,笑得还是那么纯粹:“沈哥,一定要坚持啊!我永远支持你!” 沈翼天点头一笑,挥挥手。 午闻转头,眼角有些酸涩,伸手揉揉眼睛,努力地笑。 反正只要喜欢的人幸福就好了啊! 午闻迈步往前走,卡尔则转过头看向沈翼天,眼里情绪复杂,用不标准的中文道:“辉还好吗?” 沈翼天点头,依旧没怎么看他。 卡尔道:“要对他好,我,退出。” 沈翼天继续点头。你退不退出有什么人在乎吗? 卡尔跟着午闻走了,混入街头的茫茫人流中。卡尔凑上去在午闻身边,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似乎在说些什么。 沈翼天身后的大门口,钟辉走出来,努力想看清前面的人:“是卡尔?” 沈翼天点头:“嗯。” 钟辉:“他啊,跟你说什么了?” 沈翼天:“带着他的新欢,告诉我,他退出了。” 钟辉看着沈翼天一脸欠扁地挑着眉毛装正经,耸肩苦笑了一下,迈步往停车场走。 沈翼天看钟辉的表情就知道,面试肯定泡汤了,便也不说话,看着钟辉开车回家。 回到家里,钟辉钻进书房,继续去逛各大招聘网站,沈翼天则给严鹤和崔明亮各打了个电话,打完,走到钟辉身后搂着人肩膀,道:“崔明亮说,影视基地那边可能有机会。” 钟辉蹙眉,回头看他:“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了,你别乱跑,不安全,狗仔到处都是,再拍到什么怎么办。” 沈翼天低头吻吻他的额头道:“不用担心,我不想做你的负担。” 钟辉明白,都是男人,让他待在家里等着自己养活确实太难为这人了,只得点头道:“那我送你过去。” 沈翼天按着想起身的人的肩膀:“别,你已经很累了,我自己可以。” 钟辉看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钟辉最终妥协。 沈翼天于是在影视基地那边找了点群众演员的活干。很多人都认出来他是谁,也因此没什么人敢用他,都怕惹是非。只有一些非常危险的替身能用他,反正不用露脸。 沈翼天的武功在这些替身戏里得天独厚,身手利落敏捷,就算只是简单的一个高处摔下来的镜头,也能按照导演的要求中间换好几次角度,很快就干的很上手了。 但是他毕竟不是万能的,偶尔也会留点伤,所幸只是皮肤上的青紫,没有大碍。他从来都藏着不让钟辉看,连在床上都很巧妙地掩盖着。 起初伤患少的时候还好,后来就盖不住了。钟辉发现他皮肤上青了一大块的时候,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抽了半宿的烟,也没说什么,只是沈翼天明显发现第二天他话更少了。 两个人平时几乎没有交流了,都早出晚归,沈翼天是忙着被摔打,钟辉是忙着被拒绝。 本市几乎所有大些的企业都像是有什么默契,全都拒绝了钟辉,他越来越感觉这都是有人安排的,也隐隐能猜出来是谁做的。 但是猜出来又能怎样呢,人家一手遮天,自己这种小虾米蹦跶得了几天? 以前钟辉不喜欢顶着老爸的光环做事,如今却发现,没了这光环,他简直是举步维艰。 钟鹏程自从那次之后也没再联系他,父子俩脾气一个比一个倔,不知道在较什么劲儿。 钟辉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干脆去面试了必胜客店长的工作,这次好歹成功了,但这工作需要晚上一直工作到十二点换班时间,从他放车的地方到那边,还有挺长一段路没有路灯,他多了个心眼,兜里装了匕首。 晚上钟辉回到家的时候,沈翼天一定还没睡,坐在客厅或看书或上网,一直等着他,为他留着灯。 每次看到那盏灯,钟辉就觉得安心。 无所谓值不值得,一切人生际遇都是自己的选择,要承受,并且不后悔。 钟辉进门,一抬头就能看到沈翼天站起来,朝他过来,两个人一般会沉默地交换一个拥抱,踏实且温暖。 就算不说话,只要还能抱到对方,就很好。 其实以钟辉的实力,就算不工作过个一两年也没问题,但他们都不习惯坐吃山空,不管多难多累,只要还有活干总还有希望。 沈翼天有一天在影视基地遇到了严鹤。之前他打电话给严鹤,他没接,事后发短信问他什么事儿,沈翼天那时已经找了工作了就没回他。 严鹤的电影后半段需要在这里布景,他带着剧组人员过来进驻影视基地的时候,正好碰见沈翼天在拍一场替身戏,主角站在楼顶往下跳,跳到地上经过的一辆大卡车里。 沈翼天从高高的楼上身穿和主角同样的风衣跳下来,风衣衣角展开,如同鹏鸟,稳稳地落在刚好开过来的卡车后斗里。 导演却喊了卡,示意重拍,对沈翼天吼:“都说了这个主角不会武功!你他妈跳这么专业是显摆给谁看啊?”导演又在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泄愤,“死同性恋!” 沈翼天眉头一皱,显然是听到了,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上楼,站在楼顶再一次跳下来,这次很不专业地在车斗里滚了一圈儿。 导演这才傲慢地抬手,过了,示意沈翼天去领钱。 沈翼天从场务手里领了临时工资,身上一头一身的土,脸颊磕出来一小块青紫,面容冷淡地走了几步,就被严鹤叫住:“沈翼天!” 他回头,严鹤正一脸心痛地看他。 好的导演都爱才,看到沈翼天这样,严鹤不管是从朋友的角度还是从导演的角度,心里都很不舒服。 他带着沈翼天去附近的饭店吃饭,谈近况,并表示他可以让沈翼天进自己的剧组做场务。 这工作不轻不重,电影要拍一个月,期间他都不会失业,但他的名字按照公司合同的规定,不能出现在电影名单里。 沈翼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两个人吃着饭谈了很多,严鹤告诉他,自己跟柳成诗在一起了。 沈翼天淡淡一笑道:“恭喜你们。” 严鹤笑得甜蜜而温柔:“之前我们是有些误会,但是现在好歹都过去了。你们也要加油,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翼天点头,真心为朋友们感到高兴。 这天晚上他回去得略微晚了点,顺道便走到钟辉工作的地方,想着也许能在半路碰上。 那天之后,他无数次地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钟辉这天晚上下班后,在那段没有路灯的路上被一群歹徒给团团围住了。 一共五六个混混,站成一排堵着路。钟辉放轻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围了两个人,前后夹击在这个不算很宽的胡同里。 钟辉退后两步握紧手里的匕首,紧紧盯着眼前人群的动静,一边慢慢放低重心,眼角余光扫过身后围过来的两人。 以他的能力,出其不意的话应该能打倒身后的那两人…… 他心里正盘算,正前方一个类似领头的家伙,忽然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放到嘴边抽了一口。 一小团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扎眼。借着那点火光,钟辉看到一个白净瘦弱的下巴动了动。 捏着烟的人开口:“钟辉。” 声音很干净,且似乎略有些熟悉。钟辉皱眉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到自己是不是认识他。 那人继续道:“我就知道你贵人多忘事……我是林路,也是林琅。” 林路? 钟辉想了半天,还是放弃地摇头。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道:“林路你不记得,李馨仪呢?” 钟辉皱眉。李馨仪是自己在高中的初恋,后来自己出国,两个人就和平分手了。 那人抽口烟,噗的一下全部喷出来,道:“不废话了,兄弟们,上吧。” 50、 那天晚上,月亮很亮也很冷。 混战了许久的钟辉,终于支持不住,匕首早就被踢到很远,对方手里拿着链子锁和铁棒,下手极狠辣,钟辉只能狼狈地护着要害四处逃窜。 仿佛被团团围住,什么都看不清,也抓不住。 钟辉那时候心里很凉,一下下的重击打在身上,疼痛早就过去,只剩下难捱的麻木和沉重。 钟辉最终被一群人踢翻在地,护着脑袋,承受着雨点般不断落下的拳脚,口里嘶哑地喊出声:“为……为什么……” 林琅咬着烟站在最外围,哈哈大笑着,叫嚣着:“打!往死里打!给我把他废了!” 钟辉意识陷入麻木,反应慢慢迟钝到了极限,脑袋前所未有的沉重。 忽然,一个声音如同闪电,劈开了黑暗混沌的意识之海。 那是他多么熟悉的声音。 “钟辉!” 沈翼天从拐角处冲过来,眼底瞬间血红,一身黑色风衣在夜风中如同翅翼般扬起。他狂怒地冲上去,使出必杀的功夫,一掌切在最外围的一个混混喉管上,那人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 沈翼天双目通红,眼中的愤怒像熊熊烈火撕裂黑夜,出手无招无式,却极其干脆利落,借着混混的武器反攻,如同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一个,两个,三个……混混们朝沈翼天冲上来,又被他一一打倒,双方实力相差太大,沈翼天甚至身上连混混的血都没碰到,就突破重围冲到钟辉身边。 钟辉还抱着头躺在那里,身体迟钝,意识却茫然地兴奋着,眼睛酸涩得根本没办法睁开,全身是血,蜷缩成一个球。 沈翼天手都不敢伸,怕碰到他的伤口,眼底心底都被狂怒所占据。他慢慢站起来,转身,看着周围一圈滚在地上呻丨吟的混混,嗜血的光芒仿佛从全身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月光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冷硬如冰的轮廓。 沈翼天冲上去把还站着的一个混混一脚踢翻,冲着心脏部位就踩了下去,那人“噗”地喷了一口血,全身瘫软着抽搐。 钟辉终于试着抬头,一眼看到沈翼天准备踩第二下,忙奋力喊:“别打死了!”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还要嘶哑,像撕破的锡箔纸,简直就要随风飘散。 沈翼天却听到了,收回要踩下去的腿,转身蹲下来,血红的眼底全是焦急:“你怎么样?” 钟辉喘息着扶着沈翼天的手,半抬起身体想坐起来,最终却连靠进沈翼天怀里都无法做到,只好被沈翼天搂着,费力地说:“120……” 沈翼天摸索着他身体完好的部位,试探着把人抱起来。钟辉把疼出来的几声闷哼压进嘴里,伸手搂住沈翼天的肩膀。他感觉了一下,幸好,应该没骨折。 沈翼天绕过躺了一地呻丨吟的人,抱着人出来,手颤抖地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然后打报警电话。 警车先到了,看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脸色差就没怎么问,只让沈翼天赶紧带人去医院,他们现场取证。 急救车等了几分钟才到,钟辉被沈翼天抱着站在路灯下,只觉得意识不清,全身的疼痛现在才开始袭来,像一只只邪恶的虫子从夜色中钻出来,想把自己撕了。 疼得不行,钟辉把脸埋进沈翼天胸前,咬着他的风衣外套。 沈翼天伸手抱着他的后脑勺,嘴唇贴在他还带着血和尘土的额头上。他的唇简直如同冰块,一点温度都没有,钟辉却奇异地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 直到上了急救车,沈翼天也没放开钟辉的手,两个人十指交缠,钟辉的力气出奇地大,扯着沈翼天的手指不放。沈翼天也一直陪在最近的地方,钟辉眼睛只要睁开就必定能看到沈翼天的脸。 而那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医生甚至都问是不是两个人都有伤。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急救出来,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还有多处重击伤害,需要住院一段时间静养。 沈翼天静静地站在钟辉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看着钟辉的脸,几乎不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这人就要消失不见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保护他……沈翼天不敢想如果今天他没去,会是什么结果。 那群人眼看是要下杀手的。不知道什么来历,但是没关系,等钟辉好了,他会去做掉他们。 睡梦中的钟辉因为身体的疼痛,微微皱着眉头。沈翼天拉过他的手,紧紧握着,用力到指节发白。 医生让沈翼天填写家属信息,沈翼天随口说了自己的电话和名字,身份是爱人。 医生皱着眉头看他一眼,沉默地写上信息,抱着病历本走了。 沈翼天依旧拉着钟辉的手,机械地坐下,看着钟辉红肿的额头,带着青紫的眼角,心痛到不能自已。 那时候,他以为,这就是痛苦的极限了。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种痛苦不过是沧海一粟。 钟辉睡了十个小时,沈翼天就在床边坐了十个小时,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警察来了一趟,跟沈翼天做了一点笔录就走了,打算等钟辉醒了再来。 钟辉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是酸麻。他试着抬眼皮,却发现眼皮肿着,沉得像秤砣。 沈翼天的力道紧了紧,让钟辉注意到了手还被握着,开口道:“钟辉,醒了?”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钟辉下意识地想皱眉,却发现这个动作也很难,便放弃:“你也被打了?” 沈翼天愕然:“啊?” 钟辉道:“声音怎么这样?” 沈翼天沉默着没回答。 钟辉努力努力再努力,总算睁开了眼睛,视野模糊了一会儿才渐渐变得清晰,眼角瞥到沈翼天的脸。 钟辉慢慢挑了挑眉:“你丫活着还是死了啊?怎么跟死人似的那脸色。” 沈翼天没回答,眼底有晶亮的东西闪烁。 钟辉扯着嘴角,努力地笑了一下:“来,给大爷笑一个。” 沈翼天听话地调动面部肌肉,僵硬地笑了一下。 钟辉扁着嘴巴,想大笑又没办法笑,憋着道:“哈,你那是哭还是笑啊!再这样我不要你了!” 沈翼天抿着唇,半晌道:“不行。” 钟辉手指勾了勾对方的手指,道:“头低下来。” 沈翼天失笑。似乎就在不远的过去,他也在几乎同样的情形下对钟辉说过同样的话。 于是他低下头,把自己的唇覆盖在那双虽然干裂,却依旧无比美味的唇瓣上。 警方把消息通知了钟鹏程,下午警察前脚走,钟鹏程后脚就来了。 沈翼天这还是第一次跟钟鹏程真正面对面,略有尴尬。他本来想走开,钟辉拉着他不让走,只好站起来,冲钟鹏程礼貌地点了点头。 钟鹏程余光都没给他,打开门,站在门口目光急切地打量了钟辉一番,确认情况之后才慢慢走进来,肩膀垮着,黑眼圈浓重,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虽然上次两个人见面的时候还在互相赌气,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是赌气的时候。 钟鹏程走到床边,拉过凳子坐下,目光沉重,停留在钟辉脑袋的绷带上,道:“感觉怎么样?” 钟辉笑了一下,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又轻轻“嘶”了一声,才道:“挺好的。” 钟鹏程闭了一下眼睛,脸部骨骼突出,半晌才问:“知道是谁干的?” 此话一出,沈翼天也关切地半弯下腰看着钟辉,肩膀不小心碰到钟鹏程的肩,后者抬头看他一眼就转过了目光,似乎一秒钟都不愿多看。 钟辉道:“是林路,我高中同学,刚才已经告诉警方了,他们正在查。” 钟鹏程疑惑道:“为什么?你跟他结仇了?” “我不知道,可能得问问李馨仪,我没她联系方式。”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废了他。”钟鹏程随意地摆摆手,眼中射出狠历的光芒。 钟辉不置可否,抬眼看沈翼天一眼,对他父亲道:“爸,他是沈翼天。” 钟鹏程仿佛这时候才发觉沈翼天的存在似的,转过头盯着他,表情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愤怒,亦或兼而有之。 沈翼天毫不避让,目光与钟鹏程相接,坦然而坚定,周身气场瞬间凌厉起来,针锋相对。 钟辉苦笑,故意动了动自己与沈翼天握得紧紧的手指,引起两人的注意。 然后他看向钟鹏程,慢慢一字一句道:“爸,他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明白。” 语气很客气,话的内容却透着自顾自的坚定。 钟鹏程面色发青,腾一下站起来,剧烈喘息了几下,手抚着胸口,过一阵才平静下来,道:“现在我不想说这些,等你好了再说。” 说完,钟鹏程转身就走,没看屋里的两个人一眼,脚步沉重而迅速。 钟辉看着父亲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沈翼天被钟辉拉着手,想上前拦着钟鹏程又没动,转头看钟辉,眼里有忧虑也有欣慰。 钟辉亲口在父亲面前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沈翼天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一时间还没分辨出这话的意义,却已经不自觉地胸口发闷,全都是被填得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窗外,傍晚的晚霞烧红了天际,秋日的橙红色映入窗户,照在钟辉的侧脸上。沈翼天走过去,拉上了窗帘,回身轻轻抱住钟辉的脖子,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沈翼天温柔地看着钟辉的脸,轻声道:“快点好起来,我想要你。” 钟辉:“……”太破坏气氛了好吗! 51、 钟辉回头让崔明亮给钟鹏程发了个短信,让他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他妈,生怕他妈直接从法国飞回来了。结果接到钟鹏程的电话,电话里说,他已经把这事告诉俞锦鲤了,对方说让你好好养伤,她相信你的身体没那么弱,既然不是致命伤自己就不回来了。 钟辉:“……” 沈翼天在医院没日没夜地陪着钟辉,身体都消瘦了,但还好在钟辉的监视下没有不修边幅。钟辉还有别的朋友会过来看他,沈翼天也从来不会避开,这下他俩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了,以前知道却不信的也都信了。 沈翼天一直准备着接受什么人对他的鄙视或反对,殊不知现代人都学精了,就算有什么意见也都是回家搂着老婆吐槽,哪有在当事人面前八卦的,于是都是一团和气地祝福他们,反而让沈翼天很是意外。 医院门外整天围着各种各样的媒体,也有打入医院内部的狗仔,每天围观沈翼天在住院部和食堂之间来回穿梭,一颗心都快操碎了的模样,登到娱乐杂志上,反而激起了群众的同情。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钟辉觉得可能是伤口正在愈合,身上有点痒,躺着半坐着都很难受,皱着眉头半躺了一会儿,让沈翼天扶着在外面转了一圈儿,还是觉得难受。 回来坐到床上,钟辉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盯着沈翼天道:“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难受了,我想吃酒酿圆子!我想吃以前咱公司旁边那家店里的酒酿圆子,那家是正宗南京菜,不知道现在还营业不,帮我买一份呗!” 沈翼天无奈,伸手摸摸钟辉柔软的头发,像揉小狗似的轻轻揉了两下,道:“我出去就剩你一个人了,不放心,明天买。” 钟辉揪着沈翼天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是我就想现在吃。” 沈翼天对钟辉这种卖萌求抚摸的表情完全没辙,只好妥协:“那我去买,你好好呆着,别乱跑啊。” 钟辉点点头,眉开眼笑。沈翼天转身正要走,袖子又被人拉住,回头,钟辉搂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辗转揉弄,舌头伸进彼此的口里交缠探索,深深地探进去,表达着满腔化不开的柔情。 许久,钟辉才放开他,脸上带了一丝潮红,呼吸不稳地笑着,半抬着头看他。 他也回以微笑,俯身在钟辉耳边道:“等我回来。” 钟辉乖巧地点点头,冲他笑,眼睛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表情那么单纯。 这是沈翼天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幕。 公司门口的那家南京小吃店并不高级,但沈翼天记得,钟辉以前经常吃这家的鸭血粉丝,还带着自己去过一次,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沈翼天打车过去,找到那家店,结果人家关门了。他皱着眉头,恨不得把门直接踹开,后来还是忍了,打了辆车,问了问司机看附近还有其他的南京小吃店没有,不过时间实在是有点晚,他们跑了好几家都关门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沈翼天冲进去要了一份酒酿圆子,细心地用保温桶装着带回来。 医院里静悄悄的,沈翼天一直不怎么喜欢医院的感觉,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安静得像坟墓一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胸口很闷,有一种奇异的要出事了的预感。 他的皮鞋还是钟辉为他买的,是钟辉喜欢的一个牌子,此时随着他急促的步伐在走廊里敲出一连串的笃笃声。经过护士台,他看了一眼,那边只有一个护士在看手机,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走进钟辉的单间,目光第一时间瞟向床的位置,钟辉正在上面躺着,姿态安详而标准,双手放在胸前,脑袋平静地躺在枕头上,月光下的侧脸轮廓柔和而美丽。 他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将酒酿圆子放在床头柜上。忽然,一阵风吹来,沈翼天抬头看过去,医院窗户大开,浅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动,高高扬起,萧瑟地在空中画出弧线。 沈翼天骤然瞪大眼睛,脚步迅速朝窗边冲过去,趴在窗台上往外看了一眼,极好的眼力看到了窗外花园里被踩折的几段树枝。 他脸色一下子刷白,慢慢转过头,望着钟辉,然后又忽然跑回床边,低下头,双手轻轻捧着钟辉的脸,低声呼唤:“钟辉,钟辉……” 没有回答,钟辉表情空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已经…… 沈翼天想都不敢想那个词,他疯狂地冲过去把窗户关上,冲回床边,握住钟辉的肩头摇晃:“钟辉,钟辉!醒醒啊,你醒醒!” 不管他动作多大,钟辉都完全没有任何回应,连眼皮都没眨。 沈翼天抬头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刺耳的铃声响彻房间。他低下头,将唇放在钟辉的脸上,感受那种熟悉的温热,不断提醒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没事的…… 医生冲过来,将抱着人的沈翼天一把挥开,埋头在钟辉床边。沈翼天被挤到人群的外围,所有的力量都仿佛被抽走,无力地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床上的人影,靠着衣柜,手下意识地抓住柜子边角,全身的血液都在混乱地叫嚣着胡乱奔流。 没事的……没事的…… 钟辉躺在床上的脸蛋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美丽。他被医生们放上了呼吸罩,各种仪器在响,各种声音在说话,医生们彼此高声地互相说着什么,挥舞着银色的冷冷的器械和仪器,穿着白色的长袍,看起来那么像……那么像,先皇驾崩时,全城百姓穿着的……孝服…… 沈翼天嘴唇发抖,喃喃地念:陛下…… 念出这个久违的词汇,仿佛埋在灵魂最深处的依恋与付出生命的热爱,都洪水一般涌流而出,将整个世界淹没。 陛下……没事的…… 沈翼天觉得眼前的世界忽然失去真实感了,他伸手揉眼,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泪水,模糊了眼眶,抹在手背上,冷得彻骨。 医生们影影绰绰的白大褂向他走过来,有人在说着什么,他努力去听却还是听不清。有人握住他的手,声音很焦急,似乎在安慰或者唤醒他,但他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植物人……药物过量……希望不大…… 在说什么? 沈翼天茫然地看着面前一张张喋喋不休的面孔,然后把目光转向钟辉的方向。 钟辉脑袋枕在雪白的枕头上,闭着眼睛,头发略微凌乱,鼻尖到嘴唇线条流畅,唇上似乎还留着刚才亲吻的一点红肿……完全没有反应。 医生推动病床,直接往外走做进一步诊断。 沈翼天麻木地迈着步子跟在后面,目光一直死死罩在钟辉的身上,脑中一片混沌不清。 医生要将钟辉推进手术室洗胃。 沈翼天也跟着要迈进手术室,门直接在他鼻尖前面“砰”一声关上。他站住,盯着门看了一会儿,随即忽然飞身而起,一脚踹过去,手术室大门应声发出巨响,直接被踹开了。 里面的人惊愕地乱跑,纷纷扰扰的白影和冰冷的银色灯光。钟辉躺在病床上,依旧那么安详平静,睫毛在无影灯下根根分明,身体被裹在条纹病号服里,安安静静的躺着。 沈翼天一步步朝钟辉走过去,越来越急迫越来越疯狂,眼神终于有了焦距。 身旁的医生护士一个个冲上来阻挡他,沈翼天觉得烦躁,下意识地用内力将他们逼开,有人直接被挥出几米远,倒在地上呻丨吟。医生们一看形势不对,急忙大喊:“镇静剂!”有护士忙拿了镇静剂过来,医生和男女护士一拥而上,试图抓住沈翼天。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他就在那里,只要我过去,他还会对我笑,不是吗?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阻止我,都要分开我们? 沈翼天意识混乱,前世今生混在一起,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与他为敌。他扫到那些医生冲过来的样子,目光流露出一丝狠辣,随手用了用惯的招式,打在一名医生身上。那医生痛呼一声,直接撞上了几米外的墙。 其他医生见状,都吓得后退几步,沈翼天继续朝钟辉走过去,医生们在一旁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个人,仿佛只看得见那一个人一样。仿佛他的灵魂就附着在那个人身上一样。 沈翼天走到床边,低下头,手掌温柔地揉揉钟辉的头发,在他耳边柔声道:“钟辉,起来了,吃酒酿圆子了。” 他等着,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专注地盯着他的脸。 钟辉,醒来了。我在这里,谁也不会分开我们,无论生老病死,我不允许任何东西分开我们。 钟辉连睫毛都没动一动,面容在无影灯的冷光照射下纯净得令人想哭。 沈翼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身后的动静。一名医生举着麻醉针冲过来,大无畏地插丨进沈翼天的上臂,迅速将大剂量镇静剂注设进去。 沈翼天望着钟辉的目光渐渐涣散,慢慢倒在钟辉身上。 医生们松了口气,将沈翼天弄出去,急忙布置手术。 52、 严鹤是在两天之后才得到消息的,当即就和柳成诗过来了。 严鹤先去找医生了解情况,柳成诗自己推开病房门,随即被里面的情形吓到了。 确切地说,是被那个人吓到了。躺着的钟辉还好,好歹面容平静,也挺干净整洁,在枕头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吓人的是一旁坐着的沈翼天。才两天,完全……不像是柳成诗认识的那个凌厉杀手的样子了。不修边幅,衣服皱巴巴的,青色的胡茬和凌乱的头发,面容更加刀削一样的冷。 毫无生气的那种冷。从眼神里发散出来的灰败与颓废。 柳成诗都进了屋子,搬了个凳子坐在钟辉面前了,沈翼天才抬起眼睛,默默看了他一眼。眼神一片空白,什么情绪也不带,如同两颗黝黑的失去光泽的石头。 柳成诗看了看钟辉,又转头去看沈翼天,怎么看都觉得还是后者问题严重一些。 他将手放在沈翼天肩上友好地拍了拍,道:“他家人知道了么?” 沈翼天点点头。钟鹏程来后跟他大吵了一架,甚至动了手,他完全没有反抗。他嘴角现在还留着被钟鹏程打出来的淤青。 钟鹏程要给钟辉配高级护工,医生拦着没让,说这时候最好让亲人在身边照顾,有助恢复意识。但沈翼天怎么打骂都不走,钟鹏程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兼顾着公司的事务,有空再过来。 沈翼天没说什么,柳成诗也没具体问,只是小心地看了看沈翼天的脸色,道:“你还是要注意点自己的身体。” 沈翼天麻木地点头。 柳成诗没什么好问的了,只好转向钟辉,叹了口气。沈翼天目光不动,一直垂头看着钟辉被自己握住的手。 严鹤这时推门进来,看见钟辉的样子,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站在柳成诗身后。沈翼天连眼角都没抬,完全漠不关心的样子。 严鹤看着他,一贯挂着温柔微笑的脸上表情冷了下来,冲他道:“沈翼天,你很难受?” 沈翼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慢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着钟辉的手。 严鹤忽然提高声音,咬字很重地说:“可是你这样,钟辉更难受!你以为他就感受不到么?你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没办法表达而已!” 沈翼天还是没有反应,柳成诗却敏锐地看到,他握着钟辉的那只手骨节忽然发白了,似乎是用了力气。 严鹤愤怒地道:“你以为你很爱他?你爱他你为了他也应该照顾好自己!这样颓废只能让他更痛苦!” 沈翼天闭了一下眼睛,张了张口,声音像压在嗓子里一样,慢慢地说话:“可是,我已经这样糟蹋自己了,他怎么还不起来骂我。” 病房里一下子沉默下来,只剩下几个人呼吸的声音。 柳成诗觉得自己鼻子有点堵,求助地抬头看了一眼严鹤,严鹤黑着脸,盯着沈翼天的目光很复杂。 半晌,严鹤轻叹一声,拍拍柳成诗的肩膀道:“走了。” 沈翼天抬起头,慢动作一样看了他们一眼,又转过了头。 两个人走到门口,柳成诗犹犹豫豫地回过头来,对沈翼天道:“你们……保重。” 走到门口,柳成诗忙问严鹤是怎么回事。 严鹤解释说,钟辉是半夜被忽然注入的某种过量药剂弄成这样的,院方现在只能肯定不是医疗事故,是有人暗算的。这种情况,能否苏醒都要看运气,有人一辈子也醒不了,也有人两三个月就醒了,与各人体质有关。钟辉中的毒程度中等,院方其实也是比较乐观的。另外听说,警方已经查到很多了,估计真凶不日就会被抓到。 沈翼天白天有时候会游魂一样在病房附近走动,帮钟辉去食堂打饭,脸色苍白得吓人,目光没有焦距,见到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护士也有很同情他的,有人特意塞给他一些零食,他也会温柔地帮钟辉喂下去。 拿着勺子,将粥一口一口地喂给钟辉,看着钟辉完全生理本能的吞咽,嘴角浮起一抹随时都会消失的微笑。 钟辉虽然一直躺着,那脸蛋却是许久不运动愈发的白胖红润了,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醒似的。 钟鹏程晚上会过来,之前每次看见沈翼天都会气愤,现在也只是看一看,坐在钟辉床边,一坐两个钟头,整个人老态尽显,似乎都没有力气生气了。 钟鹏程没办法陪床,他身体完全不允许。也没敢把这事儿告诉法国的前妻,毕竟钟辉是在自己这边出事的,感觉怎么都是自己照管不力。但俞锦鲤还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得到了这个消息,钟辉出事的第四天就飞机赶过来了。 俞锦鲤是跟卡伦一起过来的,瘦小的母亲推开病房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打量着屋里的人。这天正好钟鹏程也在,沈翼天还是坐在他惯常坐的床边,手一直握着钟辉的手,钟鹏程站在窗口,听到俞锦鲤进来便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 俞锦鲤慢慢走到钟辉床边,沈翼天见到是她,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将钟辉床边最近的、他给钟鹏程都没让过的位置让出来,松开了钟辉的手。 俞锦鲤坐在凳子上,伸出颤巍巍的手,抚摸钟辉的面庞,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疲惫神色。她回过头,卡伦立刻上前,将手放在她肩上,她便向后靠着卡伦的身体,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沿着不很明显的皱纹滑下来。 俞锦鲤在医院附近住了下来,每日来给钟辉打扫喂饭,跟沈翼天也不时地搭几句话。沈翼天虽然反应还是很迟钝,但对俞锦鲤的尊敬和爱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她,慢慢地也不那么颓废了。 这时候,警方传来了消息,已经抓到暗害钟辉的凶手了,正是那个林路。 俞锦鲤跟卡伦去了看守所面见那个人,回来的时候俞锦鲤眼睛肿得像个大桃子,沈翼天并没什么兴趣,也没问,她也没说什么。 直到那一天,钟辉的案件开庭,警方要求所有可以来的相关人员都要到场。沈翼天原本不愿意离开钟辉,却也是想要亲眼看着这个伤害钟辉的凶手被判刑,俞锦鲤又答应会找最好的护工好好照顾他,便也去了法庭。 沈翼天作为证人,是必须上庭的。 为了上法庭,俞锦鲤和卡伦将沈翼天好好收拾了一番,以前的明星范儿又出来了,但面颊消瘦目光无神的样子,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去法庭的走廊里聚集了许多媒体,争相拍摄沈翼天的大头照,连带着面露忧色的俞锦鲤也被拍了,沈翼天压着一腔火气慢慢往前走,俞锦鲤却被一个人的摄像机碰到了头,“唔”地痛呼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导火索一样点燃了沈翼天沉默这么久以来的怒火和愤恨,他随手抱起俞锦鲤,往旁边的小屋子里一扔,上手直接跟媒体打起来,一时间狭窄的走廊里人仰马翻,陷入混乱。 沈翼天胡乱地按照从小训练出来的武功招式挥拳,侧踢,踹肋,看着一个个人在他拳下倒地甚至流血,觉得胸口萦绕着一股奇异的快丨感,身体里嗜血的因子疯狂叫嚣着,仿佛这样就能够发泄出来。 可是,发泄什么呢?悲伤?痛苦?空虚?愤怒?他自己也不知道。 保安过来,试图将打红了眼睛的沈翼天制服,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有人用电棍直接将他电倒,抬进传唤室,让他躺着。 沈翼天没躺多久就醒来了,满腔只留下让指尖发疼的空虚,和对钟辉的想念。 就这么一会儿,没有见到他,已经快受不了了。 但是法警来叫他,把他带进证人席,让他作证。 检察官严肃地问了一些常规问题,他麻木而条件反射地一一回答。这些东西,钟辉以前都教过他了。 检察官问他有没有见过被告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头,直直盯着对面的被告,钟辉以前的高中同学,林路。 长相清秀却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喜欢抬起眼皮,半低着头,很阴郁地抿着嘴唇,身材套在宽大的囚服里显得挺瘦弱。 沈翼天麻木的心脏慢慢地跳动起来,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复仇,脑袋嗡嗡地发晕。 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手掌紧紧握着椅子角,咔嚓一声将木头掰断了。 检察官看了一眼,同情地看着他,继续问案情。沈翼天对答的话语却出奇地冷静,与那双几乎要被愤怒焚烧殆尽的眼睛形成鲜明对比。 林路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沈翼天,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沈翼天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与他对视。 林路的目光里似乎带着绿光。他的辩护律师说,犯人想要做自我陈述。 林路便开口讲话。他讲话的声音细细柔柔的,笼罩在法庭中间,仿佛一种奇特的音乐,气氛也慢慢软化下来。 林路第一句话是:“我完全认罪。但是我不后悔。” 53、 偌大的法庭,媒体都被隔绝在走廊里,旁听席上零零散散地坐着人。钟鹏程坐在第四排,俞锦鲤和卡伦坐在第一排,中间几排坐着钟辉和沈翼天的几个朋友,崔明亮、柳成诗等人都在。 每个人在听到林路那句话的时候都皱起眉头,表情各异地对视,法庭响起嗡嗡的低语声。林路停下话头,扫一眼旁听席,对自己引起的效果很满意似的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鑫仪是我最爱的人,我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一直暗恋她,那时候自己自卑所以拼命努力学习,想要将来给她一个好的生活,没想到她上了高中就看上了姓钟的,追了那混蛋两年最后才在一起了……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呗,最后你钟辉忽然说要出国,有钱了不起啊,有老爸了不起啊?出国?鑫仪那天在我那里哭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跟钟辉分了手,然后自己的学习也一落千丈,进了个不怎么样的学校……她现在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已经没有联系了,但是我心里这么多年一直压着对钟辉的恨。是他毁了我最爱的人!” 法庭响起一阵疑虑的低语声,显然是不相信这人能为了这样一个理由作出这种事来。林路继续讲话:“我当上杂志编辑后,就开始搜罗钟辉的资料,然后有意识地打击他。当然,这时候我遇到一位贵人,这人是谁你们也都该知道了吧?” 他停下话头,看向沈翼天和钟鹏程。钟鹏程一脸铁青,沈翼天则依旧肃穆不语。钟鹏程猜到了是谁,却也没表现出什么。 林路道:“我和那位本事很大的贵人一起合作,钟辉倒也配合,给我搞了个同性恋……哈哈,真是滑稽!他丫的同性恋还去招惹我的鑫仪!我们就努力把他搞到那个地步,然后他居然跟他亲爱的爹闹崩了,连总经理的位子都丢了……哈哈哈,这时候不趁机来个痛打落水狗,岂不是太遗憾了!我趁半夜爬进医院给他下了药,他这辈子就这么躺着吧!” 旁听席上又响起嗡嗡声,林路坐下了,法官拿起小锤子敲了一下示意保持安静,继续审判。 林路在这件事之前已经失业,独自一人,又有抑郁症倾向,自己倒是生无所恋的样子,但法庭当然根据法律,以故意伤害罪判处他十五年有期徒刑。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让一个人这样疯狂。不过,到了这个地步的爱情,已经不能称之为爱了。当林路为自己所谓的爱情付出自由,他所爱的那个人甚至都没有任何消息,甚至都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 沈翼天表情木然地看着林路走过自己身边,林路在被法警押下去的时候还附在沈翼天耳边说了句:“你们这些变态!” 沈翼天连眼皮都没眨。林路说的那一大堆话里只有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便问道:“谁是你那个贵人?” 林路诧异道:“方建国啊你还不知道……”声音随着脚步消失在门外,法庭里的人开始往外走,沈翼天也站起来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俞锦鲤在门口等着沈翼天,钟鹏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俞锦鲤点了点头,走了出去,立刻有一部分媒体冲上来围住了他。 俞锦鲤看着沈翼天木然的脸色,道:“回去吧。” 沈翼天却出其不意地摇了摇头,开口,声音嘶哑地道:“帮我照顾好他,我待会儿再回。” 说着便走出门口,双手一挥,强大的内力将冲上来的记者全都扫开,有几个记者倒在地上,他也没看一眼,直接从二楼的栏杆上飞跃而下,快步消失在了法院大门口。 方建国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背着手慢慢地踱步,眉头紧皱,眉目间流露出一丝忧色。电脑里放着林路上法庭的最新照片,他朝落地窗看出去,广阔的城市在自己脚下匍匐着,喜怒哀乐都被各式各样的声丨色犬马所掩盖。 方建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对女儿无比溺爱,这几乎是业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因而,钟辉订婚宴之后方建国并没伺机报复,这也让很多人觉得没道理。 谁料,他选择了放长线钓大鱼,一点点的给钟辉的事业设置阻碍,AT娱乐和几家小娱乐公司也有他的投资,专门用来跟钟辉作对。不把这家伙从根子上搞垮决不罢休,尤其是在知道了钟辉居然跟男人在一起之后。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自己的掌上明珠,这笔账,咱慢慢算! 但是当然,他并没有把钟辉做掉或者伤害他人身的意思,林路最后把钟辉打进医院这事儿,他也是跟钟鹏程差不多同时知道的。当然,钟鹏程最近跟他也不来往了,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不过,一个生意伙伴,什么也不算。 他盘算着,手里掐着的烟没有熄灭,一下子烧到了手指,他眉头皱的更紧,走到茶几前,把烟蒂按进烟灰缸里。 门口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是门被人撞开的声音。他并没有刻意锁好门,此时诧异地回头看过去,却看到一身黑衣,全身散发着浓重煞气的沈翼天。 他当然认识他,这个间接夺走了他女儿幸福的人!方建国微微眯眼,牙齿紧咬,抿着唇,盯着沈翼天,也没说话。 沈翼天面容依旧没有表情,目光里却是满满的厚重的愤怒。他随便伸脚将门踢上,门锁咔哒一声从内部锁上,自己快步走到方建国面前,伸手一把抓住他衬衫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方建国被勒得满脸通红,双手使劲按在沈翼天胳臂上,想让他松手,但他的力气怎么和沈翼天比?只能是徒劳地挥舞手臂,双腿膝盖曲起来,摇晃着想踢到沈翼天,也落了空。 沈翼天似乎想直接这样掐死他,目光里只剩下空洞和疯狂,手臂如铁,身体如同挺直的白杨,纹丝不动,没有表情。 方建国挣扎着挤出一句话:“你……别犯傻……” 沈翼天并没回话,却忽然眼神一变,变得哀伤沉重,松开铁钳般的手指,方建国“啪”地一下直接狼狈地坐在了地上,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 沈翼天道:“为什么害他?” 方建国好不容易咳嗽完,抚着胸口顺气,一边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什么都没做。” 沈翼天随便一脚踢过去,方建国一下子被踹中肋骨,巨大的冲力让他直接撞倒了沙发边的一盏装饰灯,灯盏落在地上打得粉碎,方建国回头一看不禁后怕,如果这灯盏的铁架子在往前一分米,就插丨进他脑袋了。 方建国爬起来,吐了一口血,眼里却骤然闪出狠戾的光芒,原本一团和气的圆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嘴角还挂着血丝。他冷笑一声道:“哼,你们的爱情很伟大是么?那我女儿呢?我为我女儿报仇!有什么错?” 沈翼天眼神又恢复了冷冽和木然,一步步朝方建国走过来,看不出杀气,却让人感到冷到了极致。 方建国自顾自地说:“你们或许会说我偏执,但是你们能理解么,我女儿从小到大,她妈走得早,我把她拉扯大,我从来没舍得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跟钟辉的事多好啊,啊,你呢,结果你出来给我把婚礼搅黄了,你知道么,本来林路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还不信,我他妈就不信一个男人能腆着脸破坏一个女人的婚姻!你倒好,啊,你以为你爱得很高尚?你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翼天脚步顿下来,冷冷地看着方建国虫子一样卑微地倒在地上的微胖身体,眼里闪过无措。 是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没有了钟辉,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瞬间的恍惚,看在方建国眼里,却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更加嚣张地笑出声:“你他妈以为你是个人物儿,嗯?勾搭钟辉上位,什么下流无耻的东西!一个卖艺的,我告诉你,在旧社会你就是那下九流!你敢伤害我女儿,我让你们他妈的给我十倍奉还!” 沈翼天听着,神智早已恍惚,飞到很远的地方。他想到上辈子,忽然发现,记忆已经不大清楚了,心里全部都是这辈子的钟辉,他的笑,他的哭,他的冷静,他的娇嗔,他的深情他的这样那样…… 下九流……呵……可是我却跟皇帝在一起。这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意义,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存在的。 沈翼天嘴角慢慢勾起冷笑,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可是,他不爱你女儿,他爱我。” 他爱我。 我也爱他。 没有任何人插手的余地。 “你!”方建国完全被激怒了,猛然爆发,一下子跳起来朝沈翼天扑过去,狰狞地龇着牙,手脚并用地想打倒沈翼天。 不过当然是妄想。沈翼天把他打翻在地,一只脚在他背上踩着,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忽然感到一阵空虚。 就算现在把这个人杀了,钟辉也醒不过来。 方建国胡乱挣扎:“你你,你他妈别乱来啊,打伤我,我,我告你!我有最好的律师!你他妈到时候就等着蹲监狱吧你!” 沈翼天皱了一下眉头,感到确实有些棘手。这个年代,要抓人实在太简单了,而方建国这样的做法又是完全无法诉诸法律的,他别说弄死他,只要打伤他,对方就可以告到他进监狱。进了监狱就没法照顾钟辉了。 沈翼天于是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跟来的时候一样迅速而悄无声息。 方建国后怕地看着门口,慢慢爬起来,把自己扔进沙发里,也没再做什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方岚。 方岚在那边道:“喂,爸!您怎么样啊?” 方建国怕被她听出来自己受伤,只答了几个字:“还好,你呢?” 方岚开心地笑着道:“我很好呀,爸,我在这边交了个法国男朋友,现在很幸福哦!我跟您说……” 方建国忽然感到很累,他闭上眼睛,嘴角浮出微笑。只要你快乐就好,爸爸不会刁难那个沈翼天了,他打的是我不是你。 54、 半年后。 沈翼天从剧组下班,将车开到停车室里,急匆匆地往别墅里走,黑色风衣在风中扬起,身材瘦削,脸颊更是刀削一般有些凹陷,但目光却微微发亮,嘴唇抿成一字型,整个人阴郁而又成熟了许多。 他回到家,先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脱了鞋,顺手脱下风衣扔进沙发里,脚步迅速地走进卧室。护工刚刚下班,钟辉身边没人,他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担心。及至走到卧室,看到钟辉好好地躺在柔软的床上,面容平静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他在床边俯下丨身子,轻轻吻了钟辉的唇一下,露出微笑道:“我回来了。” 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很快地转身,进了厨房,为自己和钟辉做饭。 这半年来,他学会了太多东西。 烧饭,煮粥,煲汤,打扫,购物…… 忍耐,等待,责任,事业,孤独…… 他都必须学会。 沈翼天煮好黑米红枣粥,放在托盘上。今天是钟辉的生日,他买了生日蛋糕,也放在一起,端进去放在床边的医用小桌子上。小小的卧室被布置得像个病房,他每天晚上闻着不怎么重的消毒水味,抱着钟辉睡觉。 沈翼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地伸手抚摸钟辉的脸颊,轻声道:“生日快乐,钟辉。” 他已经习惯自说自话了,看着钟辉毫无反应的脸,他拿出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小蜡烛,一边略带歉意地道:“我只买了个小蛋糕,你不介意吧?医生说你不能多吃甜的。” 钟鹏程今天已经趁护工在的时候来过了,当时沈翼天还在剧组拍戏,接到了他的电话。俞锦鲤也从大洋彼岸专门飞过来,跟卡伦、钟鹏程一起,为钟辉庆祝了生日。 沈翼天那时在拍戏,等他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离开了,护工也把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俞锦鲤说,晚上是属于他们俩的。 钟鹏程如今虽然还是别扭,却也不会再对沈翼天怒目而视了,反而默默地解除了对他的雪藏,把崔明亮继续拨给他,让他继续去拍戏。虽然都是些不怎么入流的角色,但沈翼天做得很卖力,为了他和钟辉的这个家。 沈翼天帮钟辉吹了蜡烛,握着钟辉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拿着刀切蛋糕。钟辉的手还是温热的,那温度让沈翼天忽然鼻子发酸。他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慢慢地切着蛋糕,半天才切好一小块,放在小盘子里。 他端起小盘子,拿着叉子,叉起一小块,放到钟辉嘴边,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张嘴啊,钟辉,吃蛋糕了。”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薄薄的眼皮纹丝不动,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卷曲的阴影,皮肤光泽柔滑。 两个人的独角戏。 沈翼天将叉子拿回来,放进自己嘴里,含着那小块蛋糕,奶油融化在口里化成甜腻的口感。他俯下头,吻住钟辉的唇。 舌头轻巧而熟练地打开对方的唇齿,将那块蛋糕连同嘴里甜蜜的味道都送给对方,意犹未尽地在对方唇齿间流连着,勾起对方丝毫不动的舌头,温柔而没有止境似的,舔舐着钟辉的味道。 将蛋糕一块块这样送进钟辉嘴里,沈翼天抬起头,满足地笑着,摸摸钟辉被自己吻得水润的红唇。 然后,眼泪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落下来。 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收走。 沈翼天默默地坐着,面无表情,看着钟辉,任由两行清亮的泪水落下。身边放着生日蛋糕,和那碗凉掉的粥。 一切那么安静,只听见沈翼天压抑的啜泣。 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哭过了,今天忽然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奔涌而出,怎么都停不下来一样,眼泪越来越多。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底落下来,落到床单上,落到钟辉搭在床边的手背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沈翼天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瞥向钟辉的脸。 然后僵在了那里。 钟辉躺在床上,眼睛睁着,桃花大眼因为不习惯光线还微微眯着,正定定的看着他。 那种样子,沈翼天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此时真实地呈现在面前了,他反而不敢相信了。 他想抬手摸摸钟辉,却发现手重得像千斤巨石,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全身都无法动弹,仿佛被那深邃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钟辉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他,就像从来都没沉睡过一样。略浅的棕色眸子里,静静地倒映着沈翼天的脸。 钟辉试着抬了抬手,手指碰了碰沈翼天的胳膊。 他张了张口,却又似乎发不出声音,皱起了眉头。 这表情很生动,显出以前的那么几分孩子气。沈翼天忽然反应过来,钟辉醒来了。 他真的醒来了! 沈翼天在泪水又涌出来的前一秒紧紧扑到床上抱住钟辉,将手放在钟辉的眼睛上,感受到睫毛在手心里颤动如同蝶翼轻柔的触感,深深地吻住对方的唇。 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 钟辉仿佛有些生疏,舌头迟缓地动了动,立刻被沈翼天狠狠绞住舌尖,动作急切而又极为小心翼翼,用自己的唇舌一点一滴地确认着,那从钟辉身体里逐渐苏醒过来的生命力。钟辉也慢慢地回应他,舌头擦过他的牙齿和唇瓣,在对方口唇处慢慢磨蹭,像是胆小的闯祸的小动物一样,温柔地试探着,却又充满爱意地吻着。 这一个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钟辉都快窒息了,抬手,虚弱无力地推了推沈翼天的肩膀,对方才抬起头结束了吻,却又用双手死死抱着钟辉的身子,将脸埋在钟辉的颈窝里,嘴唇贴在他锁骨上,肩膀轻轻颤抖着。 钟辉感觉到凉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脖颈处,不由苦笑,伸手抚摸沈翼天的后颈,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翼天……别哭……” 沈翼天抱着他,颤抖得更厉害了,钟辉只好摸着他的后颈安慰他,半晌才平静下来。 沈翼天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盯着钟辉的脸,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想你。” 钟辉微笑着,回答他:“我也想你。” 沈翼天面无表情地撒娇:“骗人,你一直在睡觉。” 钟辉失笑:“是啊,可梦里都是你。” 两人对视着,良久,又温柔地吻到一起。 似乎只有这样贴近着,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 钟辉醒来的消息让俞锦鲤和钟鹏程都特别激动,当天晚上就赶到钟辉家里,俞锦鲤抱着钟辉哭了好久才停,钟鹏程也站在一边老泪纵横,沈翼天站在屋子最里面,紧紧看着钟辉的脸,生怕他下一秒又睡过去。 第二天,又是各式各样的朋友走马灯似的来钟辉家里看他,沈翼天干脆请了一天假,光接待朋友了。 最后,闹腾了好多天,终于一切都结束了,钟辉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钟鹏程当即让他去公司,在董事会面前将全部股权转移给了钟辉,正式任命他为董事长。 这半年来,尚易与以前方家的集团已经断绝了一切关系,方家也开始往别的省市发展,两方面是井水不犯河水。钟辉当上董事长后,方式集团总经理方岚甚至还送来一份精美的贺信。 严鹤和柳成诗邀请沈翼天加盟他们的剧组,新电影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生活似乎慢慢走上了正轨。很多挫折仿佛河流中堵着的大石,也许当时会有漩涡,弄得人仰马翻,但一旦事情解决,又会平静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对事件中的人的影响,却是巨大的、深刻的,甚至,会镌刻进人的灵魂。 人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次事件中,变得成熟,变得更懂珍惜,更懂如何爱人,更懂得自己。 这天晚上,沈翼天和钟辉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还意犹未尽,沈翼天美其名曰“祝贺你当上总经理”,压了钟辉好几次,还是那么精力充沛。钟辉忍无可忍地掐着他肩膀大喊:“尼玛,你再这样劳资再昏迷给你看!劳资菊花残了都要!你个一夜七次郎!” 沈翼天双手环抱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钟辉,卖力地动作着,一边抬头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吻住,把抱怨都压回肚子里,只能听到一些破碎的呻丨吟从嘴角挤出来。 钟辉面色潮红,愤怒地轻轻咬了沈翼天一口,尝到一丝血腥味又有点慌神,好不容易把沈翼天推开一点道:“你没事吧?没咬到……啊!” 沈翼天狠狠地一顶,钟辉顿时全身酥软,过电般的刺激瞬间窜过脊椎,身体软倒在沈翼天怀里,直接she了。 沈翼天几个动作,也悉数泄在钟辉体内。两个人滚倒在床上,互相八爪鱼似的抱着。 沈翼天把脸埋在钟辉的颈窝里,闷闷地道:“你昏迷的那半年里,有知觉么?” 钟辉看着天花板,抚摸着沈翼天的后颈和脸颊,回想着:“其实,我那时候意识时有时无的,但是确实有记得一些情景,有手的触感,还有人对我说话,我甚至能分辨出你和爸妈的声音,但是就是没办法回答你们,像是被禁锢在什么东西里面一样。” 沈翼天抬头道:“那你现在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么?” 钟辉狡黠地笑道:“你说只要我醒来就让我在上面。” 沈翼天腾地脸红了,随即埋下头,死活不抬起来。 钟辉愕然道:“你还真说过啊?” 沈翼天:“我没!” 钟辉:“哎哟不管有没有,你不给我点奖励吗,以后让我在上面呗!” 沈翼天:“……” 屋外,月光温柔,海水在远处轻缓地涨潮,世界那么安宁。 不知道多少人在爱恋,不知道多少人在感受幸福。而这两个人,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那么普通的两个人。 然而他们又是那么不同。他们穿越了不知多么久远的时间和空间,闯过了生死关头,经历了无数挣扎和挫折,终于尘埃落定,安安稳稳地将彼此抱在怀里。 所以,这世界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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