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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太子党 上——by楚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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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仪是工部尚书的长子,虽然不曾相识,但崔容也听说他为人豁达,不拘小节,因此一见之下,也有相交之意。

于是崔容便浅笑着回答:“不过是跟着父亲随便看过一些,算不得读过书。如今进了官学,还不知能不能跟上先生们授课呢。”

张仪之前听说他体弱,本就有些同情。又见崔容谦虚有礼,心下好感大增,安慰道:“这倒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就是。”

两人说话间,本日授课的先生已到。

张仪见是国子监的王典学,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对崔容道:“这老头厉害得很,你小心些。”说罢,挺直腰板坐好。

诸生也都速速端坐于蒲团上。

崔容明白为什么张仪让自己“小心”。

这位王典学为人清高傲气,看见学生中的新面孔,总喜欢先来个下马威,好让他知晓“学海无涯”的道理。

了解王典学习惯的人一眼就明白,崔容今日根本就是个明晃晃的大靶子。

王典学一言不发地在书案前坐下,翻开书卷。

崔容记得上一世王典学讲的是《礼记》中的《儒行》篇。

《儒行》篇记录孔子与鲁哀公之间的对话,描述孔圣心中真正儒者的行为举止以及“儒”的含义,是当世读书人必修的经典。

为了应对今日提问,崔容早就做好了准备,《儒行》一篇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因此一点也不紧张。

果然,王典学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诸生,见其间端坐一面生的小儿,便点他起来:“背诵《礼记·儒行》篇。”

崔容起身,先整理衣冠,向王典学躬身行礼,然后朗声诵道:“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与?’孔子对曰:‘丘少居鲁,衣逢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丘闻之也:君子之学也博,其服也乡。丘不知儒服。’……”

背诵只是学习的基本,崔容如此表现,除了崔世卓仿佛见鬼一般看着他,其余人均面无异色。

末了,王典学不置可否,又问:“你既能背诵,那可知何为‘儒’?”

崔容又行一礼:“儒者,濡也,以先王之道能濡其身【1】。贫贱不移、富贵不银、威武不屈,言必先信,行必中正,刚强平易,恭敬谦逊,是之谓‘儒’。”

也许是见崔容举止有礼,年纪又小,王典学竟然没有出言讽刺,随意点了下头,就让崔容坐下了。

诸生惊异之余,不免对崔容多看一眼。

“崔小弟,你真可以,王典学都没话说了!”张仪有些兴奋地低声对崔容道,台上一声咳嗽,他又赶紧正襟危坐。

崔容被张仪弄得忍俊不禁,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低了头装作认真听讲的模样。

方才一番对答,他既未落于人后,也非木秀于林,崔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而眼角余光瞥见崔世卓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他的心情就更愉悦了。

为了将这份愉悦多保持一会儿,崔容决定假作没有察觉崔世卓的不满,只留待下学后再去解决。

注:

【1】“儒者,濡也,以先王之道能濡其身”一句是汉代郑玄的话,借用一下,请勿深究。

第五章:少年言论

学馆内设有灶釜,到午休时间,许多学生便前去自营炊事。

崔府同其他大多数官宦之家一样,是由家中送午饭来。于是崔家三兄弟便聚在学馆的临水阁一边闲聊一边等待。

“四弟,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大哥都被你唬住了。”崔世卓的神色已经恢复自若,打趣般说道。

崔世亮好奇地一问,崔世卓便把上午在崇文馆发生的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崔世亮听了,脸色当下便有些僵硬。

崔家几个儿子里,老大崔世卓是嫡长子,老二早早夭折了,老幺崔世光颇得父亲喜爱,于是崔世亮也就只能在崔容身上找找自尊。

现在连他平时瞧不上眼的崔容,第一天来学馆就出了这样的风头,叫崔世亮情何以堪!

“不过是我平日听宝珍妹妹背书,记下了一些,所幸没给大哥丢人!”崔容露出一个坦率纯良的笑容。

这种毫无诚意的谎话,不说崔世卓,恐怕就连崔世亮都不信。

不过崔世卓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还是连声夸奖崔容聪慧好学,崔世亮的脸色很快就黑得像锅底一样。

正在此时,崔府送饭的家仆来了。

宝儿拎了个大食盒跟在其他两位身后,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远远看见崔容就大声叫:“少爷!少爷!”

崔容为免惹其他人侧目,赶紧招手叫宝儿过来:“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少爷你看!”宝儿说着,献宝一般揭开食盒。

食盒里面足有三层,细米白饭,各色小点,荤素菜肴足有七八样,样样精细可口,最后还有一道火腿鲜笋汤。

宝儿长这么大都没一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难怪笑得下巴都快掉了:“少爷,都是府里头准备的呢!”

崔容在心里无奈地摇摇头。

看着宝儿,就好像看到从前的自己,以为这便是苦尽甘来的兆头,高兴得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其实这些好饭好菜,大约是陈氏怕人说她苛待庶子,做的官样文章罢了。

不过,有美食享用总比亲自动手逮麻雀强,崔容很不客气地叫宝儿盛了一大碗米饭,又万分感激地对崔世卓说:“母亲对我可真好!”

崔容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令崔世亮心里多少平衡一些,暗道:“他不会以为进了官学,就从此一步登天了吧?哼,连正式弟子也不是呢。如果是这样的蠢货,倒也不值得多花心思。”

饭桌上的暗潮,崔世卓仿佛并未察觉,只不时给两位弟弟夹菜,一副好大哥的模样。

“世亮,明日我得随父亲去拜访李阁老,便让四弟跟着你吧。”崔世卓忽然想起此事,便同二人说。

李阁老是二皇子身边颇有地位的近臣,崔怀德拜访他,多半是为了皇子伴读的事。

这样抛头露面的机会,兄弟几个里从来都是崔世卓出面。

崔世亮暗地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又不敢表示出不满,只胡乱点头应了下来。

******

学馆第一日总算平静无波地过去。

放学时,崔世卓推说有事,崔世亮也不打算回府,因此三兄弟各自散去。

见崔容独自一人,张仪挥退小厮,说要和他同行,反正张府所在宣易坊距新昌坊并不远。

两人边走边随便天南海北地闲聊,没多久张仪便受不了地说:“崔小弟,你我之间可否不要这般多礼?互称表字吧!”

“好吧,泰安兄,”崔容从善如流,“不过我还未取字,请泰安兄直呼姓名便好。”

如此一来,两人又觉亲近几分。

行至半途,前方喧闹不已,似乎有事发生。崔容本不欲理会,却被张仪拉着去看热闹。

近前去,崔容见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头发凌乱,满身泥土,正掩面嘤嘤哭泣。

她身旁是个打翻的糖水摊子,粗瓷碗碎了一地,装家当的木箱似乎被马踏过,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张仪一问之下才知道,刚才有位贵人打马而过,行至此处,不知为何马惊了,踏翻了这姑娘的糖水摊子,还差点伤了人。

那位贵人不仅没有赔偿,反倒怪姑娘的摊子不长眼,惊了他的马,嚷着要报官。

众人看不下去,百般劝阻,那贵人才扬长而去,留下姑娘,又惊又怕又心疼,因而在此哭泣。

张仪一听怒道:“天子脚下,竟有这般狂徒!可惜来得晚了些,没有截住他!”

相对于张仪的义愤填膺,崔容显得平静许多。他翻了翻衣袋,掏出一锭碎银子,上前放到姑娘手里。

姑娘连声道谢不提。

张仪目光瞧着围观百姓上前帮姑娘收拾摊子,口中对崔容感慨道:“近日这些人行事愈发不堪,简直令大理寺蒙羞。”

崔容闻言也点头:“若大理寺真能铁面无私,何至于有人当街行凶。说到底,人治不如法治啊!”

崔容说话的时候想到自己亲娘,若官府真能如此廉洁清明,存疑必究,她也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

两人一时唏嘘不已,却都没注意到,崔容说“人治不如法治”时,他身旁不远处有位公子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

杨进本来只是路过,恰巧遇见皇兄的近侍和人起了冲突,于是便驻足多看了一会儿。

他正留心百姓们的议论,冷不防听见有人道“人治不如法治”,好奇之下侧目,却见说话的是方才出银子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生的一副好模样,却眼生得很。站在他身边的人杨进倒认得,是工部尚书家的长公子。

这么想来,那少年多半也是世家子弟罢。

杨进不欲被人认出,便往后退了几步,隐在人群中匆匆离去。

临走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少年眉目间颇有几分坚毅之色,心下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但年纪毕竟还小,且待几年再看吧。

如此径直回皇宫,进了勤政殿,杨进跪拜:“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叫他起来,声音听不出喜怒。

杨进起身,静静立在一旁,待皇帝忙完手头的事,才对他说道:“怎么今日进宫,差事办完了?”

“是。”杨进递上折子,又将办差经过拣重要的回禀一番,皇帝听完不置可否,点点头表示知道。

杨进见状,略作停顿,又道:“儿臣还有事上奏。”

皇帝有些意外,看着杨进待他细说,后者便讲起先前在街上的所见所闻。皇帝听了,半晌才漫不经心地问:“哦?可有看清是谁?”

“儿臣认不真切,但看着像是三皇兄的近侍。”杨进直言不讳,连停顿一下也不曾。

皇帝的目光倏地锐利,盯着杨进,像要瞧出什么来。后者面不改色,仍是那副微垂着脑袋的恭谨模样。

良久,皇帝问:“还有呢?”

一瞬间,杨进脑中闪过那个说着“人治不如法治”的少年郎,但他只微不可查地迟疑了一下,便立刻回到:“没有了。”

皇帝沉吟片刻才收回了目光,沉声道:“你做的很好。”

也不知是说杨进差事办得好,还是夸奖他能不避讳提起三皇子的近侍。

杨进神色坦然地垂眸:“谢父皇。”

他正准备退出去,却听皇帝开口:“老三那件事,先放着吧,你心中有数便是。”

杨进的身体又低几分:“是。”

******

崔容与张仪分别后,又在街上多溜达了一会儿,等心绪平静了些才回府。

他刚进院门,就有婢女来通报,说崔怀德叫他过去一起用饭。

崔容很惊奇。

长这么大,他除了在除夕夜有此殊荣,平时连崔怀德的正脸都见不着。今天这是抽的什么风?

第六章:夜遇黑衣骑

崔容一边腹诽,一边不得不换好了衣服,心理盘算着要是他的父亲大人等不及先吃了最好,免了一场“刑罚”。

谁知等崔容磨磨蹭蹭到了主饭厅,崔怀德竟然还在等,面上也不见怒色。他旁边坐着陈氏,笑得高深莫测别有含义。

崔容一见这架势,心中十分失望,但也只好朝着二人先鞠躬请罪:“儿子来迟,还望父亲母亲勿怪罪。”

崔怀德摆摆手,语气竟然有几分和蔼:“无妨,坐下吃饭吧。”

这副慈父阵仗,弄得崔容心里很是不安,思量片刻忍不住问出口:“父亲大人,今天叫儿子来是……”

事实上,崔怀德听同僚说起崔容在学馆的表现,觉得这个儿子尚可琢磨,就有些后悔耽搁了他,这是在变相补偿。

不过这些话,崔尚书当然说不出口,于是一瞪眼睛:“父子间吃顿便饭罢了,哪来那么多缘由!”

崔容不敢再问,低头老老实实吃饭。

要说崔容的吃相,那真叫惊天地泣鬼神。下筷子稳准狠,甩开腮帮子嚼的节奏也相当动人心魄,怎么看怎么像个山野村夫——当然,里面有一大半是故意的,为了恶心陈氏。

这女人一向不喜看见崔容,虽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坐在这儿给人添堵,但崔容不介意让她剩一顿晚饭。

即使当着崔怀德的面,崔容也一点没打算矜持。反正他没人教没人管,举止粗鲁些也是应该的,要是能一举两得免了伴读的事,那就再好不过。

崔怀德看着崔容,脸色几般变幻,果然精彩。

不过看着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原本两分悔意也变做三分——这模样去做伴读,实在太拿不出手,还得再花功夫TJTJ。

不过崔尚书心中也有些疑惑,虽然崔容是庶子出身,但堂堂侯府的公子,总也不至于缺衣少食吧?怎么这孩子吃起饭,好比饿了三天的凶狠模样?

想着,他下意识去看陈氏。

陈氏表情有些僵硬,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硬是用温柔的声音对崔容说:“慢慢吃,别噎着,要是不够叫人再添就是。你这孩子……”

最后那句充满爱意的叹息,让崔容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悄悄抖了抖,就当没听见似的,动作一点不见减缓。

陈氏面子挂不住,暗地咬牙,转向崔怀德,娇声道:“老爷,你看这孩子,主母说话他这般态度,简直太不知礼数!您也看见了,不是妾身疏于管教,实在是这孩子出身……”

听她有意无意地提起此事,崔容动作终于略略停顿,看了崔怀德一眼。

这眼神几分好奇,几分委屈,几分期盼,偏偏又干净清澈得很,没有一丝愤懑不满之意。

崔怀德不知怎么的,竟然无法直视,有些狼狈地躲开崔容的目光,心下有些埋怨陈氏为何在此时提起那些旧事。

“行了,别说了。”崔怀德打断陈氏接下去的话,语带不耐。

陈氏一滞,心中暗道失策,再看崔容那副无知懦弱的模样,觉得越发可恶。

但陈氏能在崔府走到今天,是个能屈能伸的厉害女人。只见她丝毫没有显出端倪,娇笑道:“瞧我,难得一家人吃饭,不提这些了。老爷,吃菜。”

陈氏仪态万千地夹了一筷子芙蓉炒蛋给崔怀德,余光却正好瞧见崔容不以为然地撇嘴角,于是笑得更加甜美端庄了。

******

学馆每十日才有一次旬假,加上崔怀德近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隔三差五地不是询问崔容功课,就是考校他礼仪,弄得崔容连出府的时间都没有。

他惦记着丰裕斋张氏那边的事情,心中十分焦急。

宝儿倒很欢喜,因为管家给崔容送来了几身新衣裳,连带着宝儿也得了两套。

“少爷,你看,多厚实呢!”宝儿捧着新衣跟崔容献宝,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捧着稀世绝珍一般。

崔容瞟了一眼,笑骂:“瞧你这点出息。”

宝儿不高兴地嘟嘴:“少爷是少爷,哪里知道我们做下人的不容易!衣服这般厚实,今年入冬屋里就可以少用些炭火,一个冬天下来咱们能省不少银子呢!”

崔容闻言有些沉默。

宝儿是崔怀德捡来的,在府里无亲无故,陈氏就打发他给崔容做贴身小厮。这些年崔容不招人待见,连带着宝儿也跟着吃了许多苦。

张氏的事情,宝儿并不十分清楚,只当是偶尔周济崔容的远房亲戚。

并不是崔容不信任宝儿,只是这些隐秘,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手里的钱和庄子,也从来不敢露出蛛丝马迹。

在崔府,主仆二人依然过得衣食无继,所以这几件好衣裳,才会让宝儿高兴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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