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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脆弱,小心轻放——by薄暮冰轮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09

 文案:

 从前有个热衷于毁灭地球的可怕的外星大魔王,他漫长的中二期始终没有结束的征兆: “这种玻璃球一样的脆弱星球一个反物质充能弹就搞定了” “人类这种软弱又毫无进化潜力的生物还不如圈养给大熊猫当奴隶呢” “颤抖吧,愚蠢的凡人们。” “这个肮脏污秽的世界就让我来清除吧!” 而就在这个地球岌岌可危的时刻,作为大魔王的同居人、地球人类易楚总能在关键时刻赶到,一巴掌拍死大魔王的妄想将其拖回家吃饭: “烦死了,有空发动三战还不如回家帮我择菜。” “地球是个危险的星球,每年都有很多大魔王在这里饮恨领了便当。” “真抱歉啊,你的厨师我也是个凡人。” “三战个什么啊,菜价会上涨的好不好,还想吃小馄饨吗?三战了就没路边小馄饨摊了哦” 就在这样一物降一物的循环中,来自外星的大魔王被TJ成了忠诚的地球卫士。 人妻拯救世界,阿门。 短简介:地球牌人妻拯救中二外星人和地球的故事。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遥远星空,天作之和,美食 主角:易楚,法雷尔 配角:傅想,董安宇 其它:外星事务所系列 第一卷:地球是个好地方 第1章 被称为阿尔法星系大魔王的法雷尔第一次来到地球是为了追回陛下失窃的违禁品而追捕臭名昭着的银河系走私集团“千鸦”,他率领着宇宙舰队,浩浩荡荡地穿过了十八个星系,最后在太阳系失去了“千鸦”的踪迹。 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虽然追踪器失去了讯号,但是从常理推断,这个只包含了一个智慧生命体文明的星系中千鸦最可能的藏匿点是——地球。 法雷尔趁着随行的机械医生帮他更换语言芯片的间隙大致了解了一下地球文明,最后得出了以下结论: 这是个蓝色的、看起来脆弱无比、文明又十分怪僻的星球! 因为前往地球的签证位列宇宙最好拿的十大签证之一,所以前往地球的外星人有如过江之鲫,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星球的绝大部分智慧生命体对此一无所知,除了负责相关事务的特殊团体。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在前赴后继的星际恐怖犯罪分子和一场小打斗都可以弄垮一个小国家的危险外星人的扎住下,这个星球竟然持续欣欣向荣地发展着。 前赴后继的反社会大魔王们倒在地球这片被诅咒的沙滩上,沦为良民,或者沦为宇宙尘埃。对于法雷尔来说,前者无疑比后者可怕一万倍。 【烦请公爵大人务必要抓桩千鸦’,一血我达达狄拉星之耻,但是请注意安全,陛下和您一样讨厌星际安全审查司的搜查令。】舱门开启前,智脑对法雷尔说道。 法雷尔默默地吞下了一根地球智慧生命体的毛发,拟形的基质启动,作为宇宙两大最完美的拟形生命体的优势体现了出来,几秒钟内他就读取完毕DNA,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放心吧,我保证我完好无损地回来,地球这种脆弱的边缘文明完全没法把我怎么样。”法雷尔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还是不怎么适应用声带的肌肉振动空气发出声音的信息传递模式。 【不,您多虑了。我只是请您多加注意地球的安全而已,毁灭星际认证文明可是重罪。毕竟我也不想看到您收到星际审判所的传票,最后在黑洞监狱服刑上几百个标准宇宙年。】 法雷尔披上外衣,回头懒洋洋地扯动着面部的肌肉,露出疑似笑容的表情:“相信我,遵纪守法对我来说比胡作非为难上一万倍。但是至少我不会蠢到被星际审判所抓到把柄。” 【我为这个可怜的星球默哀。】智脑无机质的机械声音响起,带着点模拟出来的无奈情绪。 ****** 法雷尔降落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当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将千鸦绳之以法,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然后顺便征服这个蓝色的脆弱玻璃星球作为达达狄拉星的隐藏殖民地。 一阵诱人得难以抵挡的香味飘来,让受够了营养液的法雷尔怔住了,他呆呆地扭过头用力吸着鼻子。 食物的香味肆无忌惮地涌入他的鼻腔,一时间他整个大脑都被这种想要进食的讯号给征服了。 他循着香味而去,直到找到一家在夜色中孤零零亮着灯的馄饨摊。两个人类在这里一站一坐,一个煮着馄饨,一个心满意足地吃着馄饨。 “李叔的馄饨还是这么好吃。我一口气可以吃上两三碗了。”年轻的人类说道。 “那就多吃点。”年长一些的人类满是胡渣的脸笑得格外灿烂。 法雷尔默默地走了过去,在馄饨摊上坐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来一碗。” 他不知道的是,在说出这致命的、带有魔力的三个字后,他征服地球的梦想就被无限搁置了…… 法雷尔狼吞虎咽无视温度和咀嚼的吞吃行径显然吓到了两个人类,他们面面相觑着,最后还是那个年轻人好言提醒道:“慢慢吃,小心噎着。” 啪的一声,空的塑料碗被气势汹汹地按在了摊主面前,目露凶光的法雷尔凶狠地吐出四个字:“再来一碗!” 如此几番之后,法雷尔已经充分了解了各种佐料对馄饨口味的影响,继而熟练地挑选出自己最爱的那一种:“老板,再来一碗。加葱不要辣。” 他对自己说,吃完这一碗,吃完这一碗他就去追捕千鸦顺便征服世界! 但是最终还是把头扭到一边,伸手将碗递过去:“最后一碗。” 易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古怪的客人一口气吃下了五大碗馄饨,连个饱嗝都不打,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饿了三五天,不然怎么吃相都这么凶猛呢? 卖馄饨的李叔已经从笑眯眯变成了一脸苦相,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吃馄饨连汤底都能喝干净的年轻人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 饕餮附体的食客终于在灌下第六碗的馄饨之后打了个饱嗝,他心满意足地揉着肚子叹了口气:“美味,太美味了。这真是宇宙第一的美味!” 受到如此褒奖的李叔看着自己没洗干净的大锅和一篮子手包的小馄饨觉得压力倍增。 古怪的客人扶着桌子揉着肚子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对李叔说:“明天我会再来。” “啊,哦。”李叔木愣愣地看着他,目送他离去。 易楚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昏暗的小巷深处,他才叫了一声:“喂,你还没给钱呢!” 那人站住了,一路小跑着回来了,搔了搔脑袋郑重道歉说:“抱歉,忘了。” 说着掏出一块银白色的东西塞到易楚手里。 “这是什么?”易楚掂量着手里这块沉重的金属疑惑地问道。 那人肃然问道:“你们人类不是喜欢用贵金属作为交易货币吗?” “啊?”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反倒是李叔拿过那块金属掂量了一下,又放在嘴里咬了咬,面色古怪地喃喃道:“该不会是银子吧?” “不、不会吧……”易楚也傻了,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块金属发愣。 最后还是李叔一锤定音:“这个容易,我婆娘有个亲戚是开金器店的,去问问就知道了,反正不是偷也不是抢来的。” 鉴定结果令人吃惊,这块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金属不是锡块也不是铅块,而是货真价实的银。 在小巷里卖了快半辈子馄饨的李叔被这个巨大的馅饼砸晕了头,又惴惴不安地生怕那个活像疯人院跑出来的客人来要求找零,每晚都眼巴巴地等着,结果那个说了“明天再来”的客人却没有再出现。 李叔很失落,围观了事件全程的易楚也很失落,每晚来吃馄饨的时候他都会问一问那人的行踪,可惜,那个古怪的客人逃出精神病院的事情大概被医护人员发现了,此刻这家伙或许又被拖回了医院。 当然,事实真相与这个相距甚远。 法雷尔被千鸦放出的迷雾弹弄得晕头转向,从最初降落的Z市一直追到了H市,再辗转追踪到了乡间,最后终于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承认自己又追丢了。 根据可靠消息,千鸦并不是第一次入境地球了,就凭着这份对地理环境的熟悉,要逮到千鸦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狡猾的千鸦小偷! 喝了三天营养剂的法雷尔愤愤地一拳捶在路边的街灯上,可怜的街灯发出凄惨的吱呀声,拦腰被截断,倒在了路边。 【啊哦,如果你不想这种破坏地球人类基础公共建设的行径被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捕捉到,进而被警察穷追不舍的话,我奉劝你赶紧溜吧。】智脑的声音在法雷尔的脑中响起。 法雷尔倒是不甚在意地球人的追捕,但是他的肚子饿了,这才是天大的事情。 想起前几天在Z市某个偏僻小巷里吃到的美味馄饨,法雷尔忽然觉得口腔里的体液分泌加快了不少,再想想满仓的口味单一的营养剂,他顿时觉得难以忍受。 他需要美味的食物来慰劳自己这几日因为不能大肆破坏而倍感憋屈的心灵。 最忍无可忍的一次,他明明已经确定千鸦就在眼前这个约有三百万人口的城市中,他正准备给远程离子炮充能完毕一击解决问题,智脑却狂叫了起来,再三申明远程离子炮会对整个城市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法雷尔一边瞄准一边漫不经心地保证:“只是一发而已,又不是反物质充能弹,你要对这个蓝色的玻璃星球有信心,它不会因此毁灭的,我保证。” 毫无信誉的保证显然无法取信于智脑,它在他脑内咆哮着人类和地球的脆弱性,又用《智慧文明保护法》在他大脑内刷屏了几千遍,最后法雷尔不得不怏怏地收起了远程离子炮。 “真的只要一发。”法雷尔嘟哝着强调。 【不行。】智脑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的请求,【我有义务监督你在地球的行为,陛下已经对你造成的层出不穷的事端忍无可忍了,你也不想告别你的舰队回达达狄拉星关禁闭吧,公爵殿下。】 法雷尔叹了口气:“人类真是种脆弱的生物不是吗?” 【也许。】 “所以还是全都毁掉吧!” 【……】 关于最后智脑是如何成功劝说法雷尔放弃远程离子炮轰击城市,智脑表示它不想提起,劝说一个中二晚期的家伙放弃毁灭人类的想法绝对不会是一种美好的经历。 同样的,法雷尔也绝对不会承认最后他是想起他已经三天没有吃到馄饨有些迫不及待,这才暂缓了一发入魂干掉千鸦的任务。 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外星良民可真不容易,他甚至从来没想过来到地球之后要去外星事务所做个登记,更别说请求协助逮捕千鸦,虽然这个机构每个城市都有,但是他确实不怎么想和这群超能力者打交道,要知道这群人可是非常烦人的,尤其在他们知道法雷尔属于黑吃黑性质之后。如果他们坚持要给整个飞船上的违禁武器做个登记,那法雷尔可以确定自己除了去黑洞监狱或者流放星蹲到死以外别出路。 第2章 此刻法雷尔走在前往馄饨摊的小巷上,他依稀记得自己没有走错,但是并不是那么确定,要知道对于一个出行永远开自动导航系统的星际漫游爱好者来说,方向感永远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小巷里传来奇怪的叫骂声,法雷尔站在巷子口看了一会儿,三个地球人围着另一个地球人推搡,手上拿着落后到让人泪流满面的冷兵器威胁道:“把钱交出来!” 法雷尔问智脑:“他们在做什么?” 智脑:【打劫。】 “打劫?”法雷尔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语,虽然宇宙最新2.0全物种语言芯片中有收录这个词汇,但是这也不足以拯救缺乏地球常识的外星人。 【就是以暴力或者威胁使用暴力来夺取他人财产的行为。母星不存在此种行径。当然我也不建议你去尝试。】 法雷尔耸耸肩:“母星总共就二十九口人,你说我能打劫谁?” 整个达达狄拉星只剩下二十九只拟形生物了,最低爵位是伯爵。这个科技发达但是濒临绝种的生物种完全不在意繁衍问题,或者说,这个恣意妄为惯了的物种从来没有把繁衍下一代写进基因里。 它们肆无忌惮的基因和莫名其妙的浪漫细胞甚至经常让它们把择偶对象瞄准其他物种,因为本身就是拟形生物,所以不存在不能交配的情形,但是显然一只史莱姆和一只变成史莱姆的达达狄拉星人没法生出除了史莱姆的下一代。 对达达狄拉星人来说,爱情是无法抵挡的东西,也是唯一可以抑制破坏性本能的东西,这大概就是阿尔法星系的非同类物种结婚登记所如此致力于为它们举办相亲大会的原因。 但是很遗憾,达达狄拉星人的浪漫细胞经常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地方,比如曾有一位陛下在星际战争中对视频谈判的敌方将领一见钟情,从而中止了战争,带着赔款合约和军队和亲去了,间接拯救了沦陷在战争的水深火热中的阿尔法星系。 兼具与生俱来的残酷和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个性的达达狄拉星拟形生物,它们没灭绝真是种奇迹。 目前整个星球最循规蹈矩的那位应该是可敬的皇帝陛下,他简直为自己胡作非为的臣民们伤透了脑筋,它们中的一半支持星际恐怖组织炮轰宇宙联盟发动第十七次宇宙大战,另一半支持星际殖民势力卷土重来,统治未开化文明与先进文明做长期斗争。 忠实的骑墙派法雷尔觉得两个主意都棒透了,于是像是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煽风点火,最后被皇帝陛下一纸敕令丢出了母星,前去追捕千鸦星际走私团伙。原因是千鸦盗走了陛下最新研究成果——繁殖期躁动时可以操控时间的时间虫。 这大概可以成为千鸦名气更上一层楼的大事件,继他们偷了银河系总统府门口的总统裸像和银河系恐怖组织老大的床,并且把它们卖给对方之后。天知道它们怎么会把手伸到了阿尔法星系。 如果这事情捅出去,宇宙联盟无疑又要给母星一份警告书了,但是这对达达狄拉星来说不痛不痒,陛下的垃圾桶里早就塞满了这玩意儿。它们比较担心的只是这事有损母星名誉而已。 整个阿尔法星系最胡作非为的物种,名副其实。如果它们的人口繁衍事业能和地球一样顺利,那么毫无疑问,整个阿尔法星系都会因为它们而卷入战争的泥潭。 眼前的打劫行动已经接近尾声,法雷尔看得有些无聊,不耐烦地询问智脑:“现在我能做什么?” 智脑觉察到他低落的情绪,建议道:【按照地球该国现行法律,你可以基于阻止不法行为而揍打劫的人一顿,不负任何法律责任,当然请不要将其弄死,因为警察会找上你。】 “用激光枪吗?我从陛下那里得到了最新的试行款。”法雷尔兴高采烈地问道。 【不,只许用拳头。】 法雷尔立刻变得兴致缺缺。不过看在这算是吃馄饨的餐前运动的份上…… 法雷尔一下子从墙角跳了出来,摆好姿势站在几个混混面前,然后发觉自己不知道按照地球风俗此刻他该说些什么,也许,应该学着这群打劫者的话,吼一声“把钱交出来”? 智脑火速连线地球互联网,几秒扫完各大电视剧联系类似场景后给出了最合理的建议。 法雷尔遵从了智脑的建议,深情款款地看向倒在墙角边的倒霉家伙,用发声器官里能挤出来的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别怕,我来救你了。” 捂着伤处靠在墙边的易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数九寒天里脱光了衣服,瞬间被冻得全身僵硬。 从劫匪的表情来看,显然他不是一个人。 法雷尔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欺负人,他只是把拳头部分的肌肉组织稍稍强化了一下而已,这对于一个拟形生物来说轻而易举。虽然达达狄拉星的拟形生物在拟形能力上比不上斯勒姆星人的随心所欲,至少他没法瞬间把自己从有机质切换成无机质,但是读取碳基生物基因,并且融合其他物种的基因对自己进行强化,这才是达达狄拉星人的拿手好戏。 打跑了几个劫匪后,法雷尔心情大好地拍拍手,易楚扶着墙站了起来,苦笑了一声:“你忘了把钱包拿回来了。” 艰难地从智脑那里了解到钱包为何物的法雷尔无奈地摊摊手:“那是你的事,我要去吃馄饨了,再见。” 易楚这才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几天前在馄饨摊一口气吃下六碗然后坦然用银子结账的家伙。 “是你?!”易楚吃了一惊,又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尴尬,“李叔已经收摊了,明天早点来吧,这个钟点已经太晚了。” 法雷尔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哀怨。他的肚子也配合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真不想回去喝营养液。”法雷尔嘀咕了一声。 “那个……不介意的话,我家还有点饺子,晚上刚包的。”易楚在打电话给精神病院和请他吃饭之间犹豫了一下,鉴于此人虽然没有夺回他的钱财但是好歹帮他揍了劫匪一顿出气,应该予以物质上的奖赏,于是邀请道。 智脑在法雷尔的大脑中展示了一下饺子的形状,形容了一下它的口感,法雷尔兴致勃勃地想:这看起来像是放大的馄饨,味道一定比馄饨更美妙。 味道……据说也不赖。 法雷尔忙不迭地答应了。 也许是对方答应得太迅速太愉快,易楚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也许……他包好准备吃上两天的饺子是留不过今晚了。 易楚偷偷打量了一眼靠在墙壁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手指的陌生男人,那真是个奇怪的人,倒不是说他的长相与众不同,事实上他的五官很有混血儿的深邃感,半长的头发有些卷。平心而论,那真是个相当英俊冷酷有存在感的男人,如果忽略他不太正常的举止的话…… “可以走了吗?”男人问道。 易楚忙不地地点头:“嗯,这边。” 第3章 擦伤的胳膊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好在没流血,易楚检查了一番后松了口气,看来很快就能痊愈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小巷里,这一带的治安说不上太好,但是遇到抢劫也是第一次。易楚看着不远处的楼房,灯还亮着,可是里面空无一人。自小他父母离异,母亲去世后就只剩下他一人住了。 “糟糕,钥匙在钱包里。”易楚站在门前掏钥匙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唯一一把钥匙已经离他而去了,而手机还在屋里,没法打电话找人开锁。 法雷尔歪了歪头看着他,智脑刚刚给他解释完毕钥匙是什么东西,他觉得这玩意儿似乎很神奇。母星的科技早就已经淘汰了钥匙这种开门道具了,更何况偌大的一个星球,每个同类的生存空间已经大得完全忽略划分地盘这种无意义活动了,更别说钥匙。 “钥匙在钱包里,刚才钱包被抢了。”易楚尴尬地向客人解释着,为难地垂下了眉眼。 感觉……好丢人。 如果只是个普通朋友,他万万不会感到如此难堪,可是眼前的男人……总给他一种不该被怠慢的感觉。尤其是他严肃地站在那里认真地看着他的时候,眼中有种奇异的认真和严谨。 “刚刚那几个人吗?”法雷尔问道。 “嗯……” “哦。”法雷尔淡淡地应了一声,“那我去拿回来。” 还不等易楚反对,他已经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了,易楚揉揉眼睛,那人的速度也太快了,他眼一花就不见了。 果然是个很奇怪的人啊。 易楚抚摸着擦伤的手臂,靠在门上发呆。大晚上的找谁开锁呢?难道要在门边坐上一夜…… 纷扰的念头弄得易楚有些头疼。无亲无故的单身日子对他而言并不算太寂寞。现在他在小学教绘画,工作也并不忙,他本来就很喜欢孩子,对这样的生活也很满意,尤其是带薪寒暑假,日子非常悠闲。现在刚好是暑假,他在家自学电脑绘画,准备以后可以做点商业插图之类的兼职。 钥匙撞击的声音传来,易楚诧异地抬头看去,去而复返的男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两指拈着一串钥匙摇来晃去,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他看起来对钥匙充满了兴趣,那种闪闪发亮的眼神简直像是看到了感兴趣事物的孩子一样。 “你怎么找到钥匙的?”易楚惊讶地问道。 “追上去让那几个人把钥匙交出来。”法雷尔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钱包呢?”易楚记得钥匙就装在钱包里。 法雷尔笃定地说道:“我从里面拿出了钥匙,然后还给他们了。” 一种浓浓的交流障碍涌上了易楚的心头,这并不是语言的问题,而是逻辑。对方的逻辑和他显然并不是一个国家的,甚至不是一个星球的。 ——此刻的易楚并不知道自己某方面来说真相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钥匙总算回来了,钱包里除了钱也没有证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大概……是件好事。 易楚接过钥匙,对方依依不舍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微妙。门开了,易楚打开灯找出拖鞋放在法雷尔脚边,一边问道:“我叫易楚,你呢?” “法雷尔冯克斯。”他一边回答着,一边有样学样地穿上了凉拖,他浑然不觉得拖鞋上印着Q版兔子有什么不对的。 易楚眨了眨眼,原来还是位外国友人,不过他的中文说得真不赖。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两室一厅的格局一个人住还显得略微空荡了,客厅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油画,大多是些油画写生。 易楚为这位奇怪的客人倒了杯水说了声自便,就去厨房做夜宵了,法雷尔第一次来到人类的住宅,此刻显得有些好奇。他到处东张西望,最后被敞开的画室吸引了。 达达狄拉星人热爱艺术,各种意义上的艺术,法雷尔也不例外,不过比起绘画,他更偏爱音乐,比如地球的小提琴。 热爱艺术的浪漫的达达狄拉星人——这是母星同类的自称。 无时无刻不想着毁灭世界的反社会疯子——这是其他星球的生物对他们的看法。 绝大部分时候,如果硬要将它们的行为以艺术来阐释,那么暴力美学将是个恰当的词语。 热爱热武器研究;对征服宇宙和毁灭世界充满了兴趣;相互炫耀自己最新的武器发明——这可能导致一场不可逆转的生死之战。对这个种族来说,不能任性妄为地度过一生远比死亡来得可怕。 哪怕是一个最纯良的达达狄拉星人一生中至少也有二十八次想要毁灭这个星球的念头。 对法雷尔来说,平均一天二十八次。 法雷尔蹲在画架前,画架上还未完成的画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幅静物写生。 “这东西看起来可以吃。”法雷尔对智脑说。 【是的,这是水果。不过并不作为主食来食用。】 厨房门开了,一股诱人的香味传来,法雷尔的注意力立刻从画布上转移到了香味的来源处。易楚穿着一条格子围裙,端着一大盆饺子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可以开动了哦。” 多么温柔的声音,多么奇妙的香味,法雷尔觉得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传递着渴望进食的讯号。眼前端着饺子的易楚在他看来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针对达达狄拉星人的荷尔蒙的味道。 简直……简直妙不可言! 几乎是下一秒法雷尔就坐在了餐桌旁,一手一根筷子严正以待,眼睛死死盯着易楚,一眨不眨。 易楚微笑着放下盘子轻声说道:“不够的话冰箱里还有,今天一定让你吃到饱为止。” 法雷尔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坠入爱河! 第4章 易楚微笑着放下盘子轻声说道:“不够的话冰箱里还有,今天一定让你吃到饱为止。” 法雷尔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坠入爱河! 他体内属于人类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肾上腺素分泌加快,他用最煽情的语调深情款款地说:“我觉得我爱上你了,人类。” 易楚被逗乐了,他觉得那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有着奇异的冷幽默感。 “只是一顿饺子而已,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法雷尔点头,左右手各执一根筷子,一边一个戳进了饺子中,然后两只一起塞进了嘴里,刚出锅的饺子还是滚烫的,但是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还没咀嚼两口就吞了下去。 易楚被他异常凶猛的吃相震悚了一下,最后善意地将其归结为对方太饿了缘故。 一盆饺子全都囫囵进了法雷尔的肚子,他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饱嗝,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易楚。 “冰、冰箱里还有一半……” 法雷尔端起空盆子塞到他怀里:“我觉得我的爱意在加深,人类。” ……易楚后悔了,或者说他有点哭笑不得。这是他周末两天的伙食! 虽然内心一直在犯嘀咕,但是易楚还是热情好客地为这位大胃食客准备了足够填饱肚子的夜宵,饺子显然是不够的,有着人、妻天赋热爱厨艺的易楚不得不从冰箱里翻出了昨天的冷饭,然后炒了一份香喷喷的蛋炒饭。 第二盆饺子被消灭的速度降低了一些,法雷尔吃得不那么急了,他好整以暇地开始用不同的方法使用筷子,罔顾智脑对于正确使用筷子的真诚建议。厨房里飘来了没有闻到过的食物的香味,法雷尔想象着即将入口的美味,心情愉悦地简直要扛上手动激光炮去轰击月球了。 喂,月球是无辜的啊! 当易楚端着蛋炒饭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这位古怪的客人正吞下最后一只鲜肉饺子,然后满怀期待地抬起头,用几乎会发光的眼神盯着易楚手上的炒饭。 易楚毫不怀疑这顿夜宵他连一口都别想吃上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虽然法雷尔几乎将泛着油光的盘子舔上一遍的行为大大满足了易楚,但是对方的食量显然又让他觉得忧心。他总是容易为一些小事情感到忧愁,比如对方会不会因为吃太多而需要上医院。 “感谢招待,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现在。”法雷尔放下盘子和勺子认真地问道。 爱情增加了食物的美味,他觉得他这辈子都吃不到更美味的东西了——对方做的除外。 易楚忍不住轻笑出声:“相信我,如果是因为我做的夜宵好吃的话,全世界至少有一个亿的人可以作为你的结婚对象。” “那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好吧,虽然很可惜,看在这顿美味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作为爱的礼物。”这是相当贵重的回礼了——达达狄拉星人的承诺,这是不可收回的东西。 对方过于认真严肃的语气让易楚觉得有些好笑,他不由勾起了嘴角,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我是认真的,哪怕你想要地球现在毁灭也可以。”法雷尔肃然道,“我也很乐意这么干。” 易楚终于大笑出声,一边摆摆手说道:“别别别,我还是很热爱这个星球的。如果真要来一个愿望,那我还是希望地球安全地继续绕着太阳转,世界和平。” 那一瞬间法雷尔的表情不啻于被一道惊雷劈中。 世界和平。世界和平?世界和平! 法雷尔整个人都颤抖了,这种痛苦的感觉把他折磨得够呛,以至于他抱着脑袋哀嚎了一声。 “你没事吧?”易楚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怀疑对方是吃坏了肚子。 “能换一个愿望吗?”法雷尔可怜兮兮地问道。 “这是个很不错的愿望,不是吗?”易楚笑盈盈地反问道。 “糟透了。”法雷尔嘀咕道。他怕他会忍不住毙了眼前这个人,毁灭他许下愚蠢诺言的证据。但是糟糕的是他绝对下不了手。 达达狄拉星人的诺言是不可撕毁的存在,它们从不食言,更别说是对它们的恋爱对象。 哪怕再痛苦,也要遵守。 “一顿美味不足以让我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法雷尔痛苦地捂着胸口哀叹道,“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美味来慰藉我蠢蠢欲动又痛苦不堪的灵魂。当然,如果能因此获得您珍贵的爱情,那我的心一定可以被治愈。” 咏叹调一般的抱怨让易楚微笑了起来,抛开对方奇怪的举止不说,法雷尔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那是一种他从未了解过的人,出人意料,任性妄为,但是总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 “为了谨防我忍不住溜出去毁灭世界……你需要时刻监督我。” “嗯?” “请允许我时常过来享用美食吧。当然,我会付报酬的。”法雷尔在智脑连上地球的网络更新数据之后认识到用贵金属换取货物是极其原始的交易方式,于是补充了一句,“用目前流通的货币。” 易楚啊了一声,有些搞不清状况。 法雷尔的眼睛里好像在发光,他盯着易楚又开口道:“另外,请跟我以美食为前提……” 智脑在他脑中咆哮了起来:【停止停止!这种愚蠢的表白行径会让你被扫地出门!不管是美食还是美人一个都得不到!】 法雷尔果断闭上了嘴。在他搞明白人类的恋爱模式前,他觉得他还是遵从智脑的建议比较明智。 “以美食为前提做什么?”易楚被他弄得没头没脑的,不由问道。 法雷尔接受了智脑的友情建议,展现出一个优质皮囊能表现出的最完美的笑容说道:“以美食为前提来个晚安吻。” 说完他轻柔地在易楚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带着炒饭油腻的晚安吻,然后潇洒地推开门挥了挥手:“明天午餐时间见。” 易楚已经从呆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了,他看着即将消失在楼道里的法雷尔说道:“在那之前我有两件事情要说。” 法雷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他。昏暗的楼道里,他英俊的面容和夺目的眼睛简直像是黑暗中的萤火。 但是这显然无法消弭易楚此刻的怒气。 “第一,你把我的室内凉拖穿走了。第二,你弄坏了我家的大门!”易楚的视线从法雷尔脚上那双搭配异常的兔子凉拖转移到了防盗门上。 智脑在法雷尔的脑中幸灾乐祸:【啊哦,这是我见过最糟糕的爱情的开端。我尊敬的公爵殿下。】 ——第一卷·地球是个好地方·完—— 第二卷:从征服外星人的胃开始 第1章 鉴于法雷尔支付的货币数量令人太过惶恐,易楚在拒绝失败后拍板决定给予法雷尔一日三餐加夜宵的待遇。 法雷尔顿时觉得未来的日子阳光灿烂起来了,一切都是如此美好,有美味,有倾慕对象——除了杳无音信的千鸦。 这样混吃等死外加研究地球人恋爱实况的日子在持续了一周之后戛然而止,原因是陛下通过星际传讯送来了一个指令——去Z市的外星事务所补做一个入境登记,并且努力成为一个受工作人员欢迎的星际良民。注意,不许炸毁地球,否则剥夺他的继承权。 法雷尔的心情很复杂,他理解陛下因为数次研究违禁武器被联盟抓住小辫子警告的糟糕心情,但这不代表他应该为取悦陛下而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良民,多么可怕的词语!多么恐怖的内涵! 哪怕三大盆青菜炒饭也安慰不了他此刻受创的心灵,不过如果能加上一碗紫菜汤也许他的心灵创伤就会不药而愈了…… 他也确实是如此对易楚说的。 易楚翻了个白眼:“老实交代吧,你到底是哪个星球偷渡过来的,你们那个星球都是大胃王吧。” 法雷尔喝汤的动作瞬间停滞了一下,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怎么知道的?”易楚茫然地反问。 “我是从外星偷渡来的。我应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才对。” 易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然忍不住捶着桌子狂笑。 “我……我早该知道,你确实是个有幽默感的人。”易楚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处,努力用平稳的声调说。 法雷尔说这话的事情认真严肃还带着点警惕的表情真是太传神了。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法雷尔不悦地眯起眼睛问道。被爱人质疑的感觉非常不好,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族人们非常讨厌被爱人怀疑。 易楚笑眯眯地给他添饭:“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智脑在法雷尔脑中煽风点火:【从对方此刻的表情分析,他依旧觉得您在开玩笑。不过也难怪,一开始他还觉得你是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患者呢,精神病患者就是那种整天脑中想着奇怪的事情,精神异常的人类。】 “我知道,就是整天想着保护世界和平的那群人。”法雷尔了然地对智脑说。 【……如果按照你作为正常人类的指标,这个解释也没错。】 易楚当然不知道眼前的家伙是来自一个遥远星球的危险物种,还对他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更不知道此刻他和智脑正在脑内交流,对于法雷尔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起初他还抱着一点戒心,但是心想自己一没财二没色,从这两者来说都是对方完胜,他完全不值得担心,况且对方还救过他。 不过怎么看法雷尔都不像是个正常人类,无论从他的食量、力气还是言谈来说。他还揣测过法雷尔的来历,说不定是什么异能人士,或者是基因改造过的人类?去年,也就是2034年的时候他似乎在新闻上见过相关的报告,关于基因研究突破什么的。 “事实上,我来自阿尔法星系。”法雷尔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放下勺子后气定神闲地说道。 他忽然决定把这个告诉眼前这个一无所知的人类,他做事全凭心情喜好,想做就做,至于后果……只要是可以解决的问题都没有后果可言。 易楚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您好,外星人先生,我来自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 “既然我们已经对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我觉得在地球毁灭之前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将友好相处的关系继续下去。”法雷尔肃然道。 “地球还有多久会毁灭?”易楚微笑着问道。 法雷尔揣摩了一下对方的表情,不由感慨了一下眼前这位人类如他一般优秀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往他扛着空间湮灭炮告诉那个星球上的物种这个星球将会毁灭的时候它们都会陷入惶恐状态中,而眼前这位弱小的人类却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不愧是他看上的人,不但有一手好厨艺,还有一颗坚强的心脏。 “鉴于我曾经答应你要为地球的爱与和平做出贡献,所以我不会主动做出对这个星球不利的行为,但是也许哪天我在心情极其愉快或者糟糕的情况下会选择性地遗忘这个承诺。”法雷尔摊了摊手,不负责任地说道。但是他知道他不会,因为他承诺过了。 该死的承诺!该死的信守承诺的种族劣根性! “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 “就是这样。” 易楚点点头:“夜宵想吃什么。” 话题转移得太快,以至于法雷尔和智脑集体当机了那么一瞬间,最后法雷尔说道:“奶黄包。” “没问题。” 对方若无其事的神情让法雷尔有种被爱人忽视的不悦感,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易楚已经将刚才玩笑的谈话抛之脑后,奇怪地问道。 “地球会毁灭。” “我能阻止吗?”易楚问道。 法雷尔摇摇头:“不能……暂时。好吧,你能。既然我答应你了,那就一定会稍微注意一下这个星球的安全,虽然不保证全力以赴。” “那就放轻松,反正你都保证了。这也不是我该担心的事情,比起这个我更在意速冻奶黄包有没有涨价。”易楚哼着小曲端起盘子进厨房去了。 坐在餐桌上的法雷尔对智脑说:“他真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类。” 【是的,因为他一句话都没信。】 第2章 法雷尔是个充满了幽默感的人。他的主厨兼被暗恋对象易楚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此刻Z市外星事务所的员工可不这么想。 这天一大早,挂羊头卖狗肉——或者用更好听的话来说——以火葬场为幌子掩饰其实际工作性质的Z市外星事务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在值班的员工傅想听着火葬场一日不停的丧歌和哭嚎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目前为止他没有接到本市的外星友人打来的求救电话,这无疑是个好的开始,因为这群白痴外星人几乎没有一天消停的日子。 许多以高智商着称的外星人来到地球之后总是会被各式各样地球的电器放倒,比如把自己关进冰箱,把自己冲进马桶,把自己放进微波炉,或者更愚蠢的,坐在煤气灶上开煤气,拆下电灯摸电线,玩捆绑窒息PLAY玩脱了……弄坏寄宿用的人类克隆体这种事情简直太常见了,事务所一天要处理三五起类似的事件。 就像《地球简易生存手册》第一条说的:欢迎来到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从着陆遇见接机人员的这一刻起,请随身携带派发的手机,它会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挽救您的性命——地球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这种时候傅想必须要赞叹BOSS董安宇的高瞻远瞩,据说当初BOSS在为Z市外星事务所选址的时候毅然划掉了花店咖啡店图书馆等选项,最后选择了郊区火葬场这块风水宝地。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为了方便把这群笨手笨脚的外星人弄坏的宿主直接拉到火葬场烧成灰,顺便还可以当花肥,哪怕宿主身体都是用人类基因制造出来的没有智能和意识的克隆体也不能这么被糟蹋啊,这群白痴外星人! 想起昨天的倒霉经历傅想还得叹一口气,那个愚蠢的具有再生能力的外星人在寄宿在宿主身上之后仍旧保持了饥饿时吞吃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习惯,当傅想带着员工接到求助电话赶到现场的时候宿主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嗝屁了,外星人可怜兮兮地蹲在营养槽里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无辜,并且再三强调这是生物本能。 傅想看着宛如恐怖片中场景的自杀现场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吐槽,这种猎奇的场景真是考验人类对异常现象的接受能力。你相信一个人能通过吃掉自己的大腿致死吗?反正他是相信了…… 新来事务所的员工吓得脸色惨白,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傅想瞥了他一眼:“快把尸体装进车里,还好我们今天开的是火葬场的运尸车,被人看见了也没关系,不然还得切块装塑料袋搬上去,那才是麻烦事。再叫个人来清理现场血迹,我可不想进警察局解释我这不是毁尸灭迹而是为外星人服务。”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傅想喊了一声进来。 一个身材挺拔脸部轮廓深邃的年轻男人走进了这间办公室,他看傅想的眼神和傅想看倒吊在墙上的蜘蛛没什么区别,不过说话的时候却很礼貌:“早上好,请问这里是Z市外星事务所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吗?”傅想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心里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打发掉这位不速之客。 “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需要在地球逗留一阵子,所以来办个临时签证。” 傅想干咳了一声:“按照规定,这种签证必须在进入地球大气层之前发出相应请求……” “抱歉,我原以为不会在地球待这么久的。”法雷尔说道。 他原本以为他在一周内就会把这个星球弄得一团糟,但是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比如遭遇美食和爱情。 “好吧,”傅想叹了口气,反正全宇宙都知道地球的签证好拿,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根本没人在意,“那么我们按照章程来,我提问你回答,我做记录。” “首先是姓名和母星。” “法雷尔冯克斯。母星是达达狄拉。” 傅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个没听说过的星球,这并不意外,宇宙的智慧生物文明实在是恒河沙数。 “那么来地球的目的呢?”傅想按照章程问道。 法雷尔盯着墙角的蜘蛛漫不经心地说道:“追捕一个宇宙犯罪组织,空余时间也想学习一下地球的小提琴,顺便实验一下最近刚研究出来的黑洞发生器Ⅺ。” 傅想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认真思考需不需要给BOSS打个电话请求抓捕这个危险生物。 就在傅想挣扎不已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法雷尔接起电话:“有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我忘记买葱了,不麻烦的话请带一点回来,不然中午的小馄饨可能不怎么好吃。” 傅想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恐怖分子脸上露出了诡异的温柔:“了解。”然后挂掉了手机。 警报解除了,傅想心说,这只是一只患有妄想症的外星人,也许他应该为他提供心理医生。 但是,傅想很快发现自己的盲目乐观是愚蠢的。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搞定这些无聊的问题,我饿了。”男人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变了,原先他只是个看起来无害的普通人,可是这一刻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恐怖分子的气质。 “我们得按章程……”傅想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看到这位不耐心的外星友人手上的东西后。 傅想咽了咽唾沫,轻声问道:“这难道就是目前最受星际恐怖分子欢迎的多孔硅炸药?我去月球公干的时候在那里的新闻里见过。” 法雷尔挑了挑眉:“你很识货。这是达达狄拉星出口创汇的主要商品,当然,不给联盟纳税的那种。” 傅想在心里尖叫着BOSS救命,却还努力在脸上挤出硬邦邦的笑容,想也不想地大笔一挥在审查表上签上了名字,然后恭恭敬敬地把笔交给法雷尔:“请签字,随便画两笔就好,我们追求的是为外星友人服务,不苛求签字形式,意思表达到位了就好。” 法雷尔从善如流地在上面画了个Q版兔子,这是他从易楚给他穿的凉拖上学来的。 看着签名一脸扭曲的傅想视死如归地说道:“证件明天送货上门。祝您生活愉快。” 送走了瘟神傅想立刻瘫在了椅子上,恍惚了好一会儿。虽然早知道这不是个轻松的工作,但是这个危险性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他差点就和整个Z市一起去见上帝了。不,从神的地域管辖来看,这里归地府管。 傅想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给BOSS董安宇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开始哭丧:“BOSS啊,事务所差点被炸飞了!你要给我加薪!” “欠着,等发抚恤金的时候一起给了。” 傅想抹着脸上不存在的辛酸泪幽幽一叹:“我懂的,您只有向外星友人们出借高利贷的时候特别愿意掏票子,我等小民只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苦啊……” 对方沉默了良久:“明天加班。” “明天是周六啊啊啊啊啊啊!我已经三周没有休息了!我不想去给外星人通马桶也不想去收尸了!我要休假,休假!!!” 不管怎么咆哮,加班的事情还是这么定了下来,更悲惨的是傅想发现次日那个外星恐怖分子的证件还得他送过去。头天晚上已经被董安宇科普了达达狄拉星人的光荣事迹之后,他对这个可以把地球当玻璃球玩的外星友人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万一、万一他不小心激怒了此人导致地球从此成为历史,那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咦,这么一想作为地球终结者暴走的导火线这种设定,也很带感嘛。 你要让恐怖分子满意,而不是和企图和他们讲道理,否则你很快就会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幸灾乐祸的我——可怜的外星事务所小员工傅想打算在自己的墓志铭上如是写道。 第3章 兜里揣着恐怖分子的地球签证,傅想看着BOSS递交给他的法雷尔的住址调查表敲开一间公寓。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神通鬼大的上司是怎么搞到这份资料的。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一个温柔好听的男声,然后紧锁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了,门内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格子围裙一边念叨,“不是说十二点以后才来吗?怎么……咦,你是? 傅想摸摸鼻子,不是因为尴尬,是因为厨房里传来的诱人的葱烤鲫鱼的香味深深征服了他的嗅觉。 “我来找法雷尔先生。”鉴于不清楚对方是否知道法雷尔的身份,傅想只好先含蓄地说,以免吓坏了眼前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人妻气场的男子。 “啊,你是他朋友?请进来吧,法雷尔大概十二点就会过来吃饭。请稍等。” “好的,我叫傅想,今天主要是给法雷尔先生送一个签证。”傅想眼神可疑地看着鞋架上那双印着大白兔图案的凉拖,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哦,我叫易楚。”易楚顺着傅想的视线看去,尴尬地说道,“那双是法雷尔的拖鞋。” 鉴于法雷尔对自己的所属物有种异乎寻常的占有欲,在这双鞋子穿在他脚上的那一刻起,易楚就失去了对它的所有权。天知道这双凉拖是他从打折的超市里一群热血沸腾的大妈手中好不容易抢夺过来的,可惜还没穿多久就归法雷尔了。 易楚给傅想倒了杯茶,顺口问道:“你说是给法雷尔送签证,他的签证出了什么问题吗?” 傅想摸不准他对法雷尔的来历知道多少,只好含含糊糊地问道:“你知道他从哪里来吗?” 易楚想了想,法雷尔确实没跟他说过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不过从他的脸部特征来看应该是混血,似乎法雷尔唯一一次跟他说起自己的来历……哦对,他说自己来自阿尔法星系,真是个绝妙的玩笑。 想起那天的情景易楚不由微笑了起来,开玩笑地说:“阿尔法星系,真是个美妙的地方。” 傅想松了口气,果然能和外星人成为朋友的人类也不同寻常。 “因为他来地球之前没拿签证,属于偷渡性质,所以只好补办了。当然,我们外星事务所对外星友人们总是服务周到的,地球的签证这种获得难度只能评到F级的签证,我们从来不难为我们的客人。”傅想耸耸肩,又忍不住抱怨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我真是受够了因此来到地球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外星人,简直把这里当免费度假胜地,想来就来,住下不走,可怜我们还得给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擦屁股。” 易楚张着嘴想说什么,傅想看了看时间叹气:“要不还是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吧,说真的他可真是个可怕的家伙,上次是你突然打电话要他带把葱回去吧,结果他威胁我三分钟内搞定签证,不然就用多孔硅炸弹解决一切问题。呃,我没有挑拨你们感情的意思,地球人和跟外星人在一起的案例我也见过不少了。喏,H市就有一对,那只厚颜无耻异装癖的史莱姆一直挑战着我的神经韧性,我真不知道秦缺是怎么忍下来的,说真的,我在总部的时候真没看出来他是这么重口味的一个家伙。几年前他打电话跟我说他们在一起了,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当然我不是对我以前的同事有什么非分之想。糟糕我好像又说太多了,BOSS一直说我是个话唠,但是我真的只是偶尔说得比较多而已,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个勤恳的好员工,真的。” 易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确信眼前这家伙和法雷尔来自同一个地方,精神病医院。 门铃再次响起,易楚同手同脚地去开门,毫不意外的,门外是法雷尔。 “中午好亲爱的,我饿了。”法雷尔面无表情地说。 易楚揉了揉额角:“有位先生找你,为了给你送来地球签证。” 傅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胡乱将手上的签证塞给了法雷尔,顾不上换鞋子一溜烟就跑出了门,易楚听到楼道里传来的拖鞋啪嗒声心疼地皱了皱眉。 拖鞋,又少了一双。 结果还不等易楚关上门,傅想又啪嗒啪嗒地跑了回来,尴尬地挠挠头:“抱歉,把你的拖鞋穿走了。” 易楚笑眯眯地把鞋子递给他:“别急着走啊,可以留下来吃个便饭。” 话音刚落,傅想就越过易楚的肩膀看到了法雷尔的眼神。 那是一种草原上饥饿的野狼在看到抢食者之时杀气腾腾的眼神。 傅想套上鞋子头也不回地跑了,远远地从楼道里传来他的声音:“不用了,火葬场有食堂!” 易楚眨了眨眼,怎么一下子从外星事务所变成火葬场了?果然是个精神病人吧…… “我饿了。”法雷尔重复道。吓走了抢食者的他心情大好,连带着肚子都饿得更厉害了,每天和智脑一起欣赏地球的爱情电视剧实在是让人暴躁的事情,尤其电视上一对对都是男女搭配,完全不具备参考意义。 “好,洗手坐好,今天我做了葱烤鲫鱼、油焖茄子、辣炒玉米鸡丁……反正够你吃了。” 法雷尔瞄了一眼金属卡片制成的签证,若无其事地丢到了一旁。比起这个还是午餐比较能调动他的积极性来着。 近段时间千鸦杳无音信,自从那次千鸦在H市失去踪迹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他担心千鸦已经离开地球了。 千里追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实在不怎么愿做,更何况途中唯一的乐趣——四处破坏——已经被剥夺,他整天不是在飞船里研究千鸦的藏匿点和爱情电视剧就是来易楚家吃饭,闲暇时还会练练小提琴,如果不是还有美味安抚着他的神经,他简直要忍无可忍地回母星和陛下拼命了。 油焖茄子的香味扑鼻而来,口腔里的唾液分泌一下子加快了,法雷尔咽了咽唾沫,拿起筷子夹着茄子往嘴里塞。 端着餐盘穿着格子围裙的易楚在他眼中无异于上帝——如果他有信仰的话。 好吧,也许来地球并不是个错误的选择,他有这样的预感。也许他能拐带一位爱人回家。 第4章 暑假对老师来说都是愉快的,尤其是对教副科的老师来说。 身为小学美术老师的易楚有整整两个月可以沉浸于自己学习和创作的机会——如果没有那个不请自来又不能得罪的客人的话…… 易楚承认,对方每月上缴的伙食费是他不能拒绝的主要原因。身为一个普通的美术教师,他可没有什么艺术家的清高自傲,用自己的手艺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这没什么不好的——虽然用的并不是他学习多年的技能。 这天晚上下着大雨,易楚蜷缩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电视,电视里在说麦田怪圈,这个话题上个世纪就十分流行了,可是到了如今二十一世纪三十年代了,还是没有一个确凿的解释。 易楚打了个哈欠,寻思着今天法雷尔还会不会过来,他可是亲手做了好多肉包子等着喂给那个大胃王呢。 彬彬有礼的敲门声响起,一如法雷尔此人。有时候易楚也会觉得怪异,绝大部分的时候法雷尔的外貌和举止都会让人联想到礼貌的绅士,但是有时候却又让人觉得违和,以及……异常。 法雷尔曾在他家楼下蹲了半小时看两窝蚂蚁打架,他甚至喃喃自语地为其中一方加油,最后在自己看好的那方失败后咬牙切齿地敲开了易楚的家门,要了一瓶热水灌了蚂蚁窝。 易楚觉得哪怕是幼儿园的小孩子都不会干出如此幼稚的事情了,但是他却一脸坦然,浑然不觉的自己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围观蚂蚁打架有什么不对的。易楚只好以童心未泯来为这位奇怪的食客开脱。 虽然更多时候,他只想对法雷尔说:抓紧治疗,早日康复,就算出院,药不能停。 门开了,门外的法雷尔浑身都湿淋淋,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水,他木着一张俊脸说道:“晚上好,亲爱的。” 易楚已经习惯了每次开门之后他的问好,以及那个听起来不怎么顺耳的亲爱的,对外国友人总要多一些容忍度,例如对方的晚安吻。 易楚见他浑身湿透不由皱眉道:“你就不知道带伞吗?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说着拽着他拖到浴室把没用过的新毛巾丢给他。 法雷尔茫然地问道:“做什么?” “洗澡。”易楚说完把浴室门一关,自己准备夜宵的佐餐。 法雷尔开始紧急查询地球洗浴设施的正确使用法。塑胶水管,花洒,打开开关后就喷水,可以调解冷热。 “这东西稍稍改装一下就可以设计成攻击性武器,”法雷尔得意地对智脑说,“加个高压喷射器增大水压,把液体改成高腐蚀性的,然后……” 【如果你不想你的厨师和未来伴侣因为改装过的花洒而被爆头的话最好不要尝试。】智脑谨慎地提醒道。 法雷尔似乎有些失望:“好吧,不过‘未来’那两个字听起来真不顺耳,我讨厌这种充满了不确定的期待的模式……” 【必要的忍耐是必须的,你也不想被他踢着屁股丢出门吧。】 浴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易楚的声音传来:“你的衣服弄湿了,先穿我的睡衣吧,可能有点小。你的衣服我拿去烘干机里了,待会儿就干了。” 法雷尔刷地拉开浴室门坦然接过了睡衣:“谢谢。” 易楚呆呆地看着一丝不挂的法雷尔,浑然没想到对方会大大咧咧地全裸开门。虽然身材很好没错…… 手足无措的易楚涨红了脸,慌忙拉上了浴室门回到厨房,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别人的裸体,但是以前那都是绘画需要,艺术学院的学生总是带着微妙的心理来搞人体素描的,也可以说以艺术来掩盖自己内心黄暴的耍流氓之心,易楚记得第一次画裸体的时候,那个裸模看起来比他都淡定多了。 易楚摸了摸脸颊,他果然是个保守的人民艺术家。 等到两人一起坐到餐桌上吃夜宵的时候易楚已经恢复到了之前平静的心态了,电视上还在播放关于麦田怪圈的探索揭秘,法雷尔扫了一眼电视说道:“只有蒙德星人有这种恶趣味。” “什么?”易楚晃了一下神。 “我说,蒙德星人那群诡异艺术爱好者就喜欢搞这种奇怪的艺术形式。我们达达狄拉星人对此非常不屑。不过蒙德星人在每一届宇宙艺术大赛上都能弄到不错的名次。我只能说那群评委完全不能欣赏我的审美眼光。我的一个族人用改良的反物质充能弹一击轰散了一颗即将死亡的恒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星球被炸裂的瞬间就像是盛开在宇宙中的花朵一样——那才是生命死亡之时极致的美丽,他把整个过程录制了下来寄给评委会,我觉得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不过很遗憾,他只收到了一封警告书和一张法院的传票,现在他大概在黑洞监狱里服刑。” 易楚叹了口气:“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呢。” 法雷尔咬着鲜肉包子口齿不清地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是。” 易楚用慈祥的、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的眼光看着他。 智脑在法雷尔脑中煽风点火:【看来你的御用厨师对你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你需要一点证据来取信于顽固的地球人,我的公爵大人。】 “好吧,你要怎么才会相信?”法雷尔耸耸肩问道。 易楚瞥了一眼电视:“如果明天郊区出现一个麦田怪圈的话,也许我会考虑相信。” 法雷尔脱下拖鞋用手指戳着上面的Q版兔子问易楚:“你觉得这个图案怎么样?” 易楚抚摸着自己抽搐的嘴角:“棒极了。” 法雷尔肃然道:“我也这么觉得,哪怕是蒙德星人也不得不赞叹我的审美是如此别具一格。亲爱的,这是你的功劳,你是个伟大的艺术家。” 等到法雷尔吃完数量惊人的肉包准备回到飞船上继续搜查千鸦的行踪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了,易楚看了看时间和外面的大雨有些担心:“要不你还是在我家住一晚吧,外面雨很大。” “理论上来说水这种物质无法对我的本体造成任何影响,只有低等的硅基生物才有可笑恐水症。”法雷尔无所谓地说。 智脑在他脑中提醒道:【别忘了你现在的形态全盘遵从了人类的DNA,人类的免疫系统可没有达达狄拉星人那么强悍。】 易楚找了一把伞递给他:“拿好伞,路上小心。” 法雷尔把玩着手上的雨伞赞叹道:“虽然是粗糙的原理,但是竟然意外的是个很不错的武器,如果再坚固一点的话。” 易楚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拍了拍法雷尔的肩膀柔声道:“回去要坚持按疗程服药。”说着关上了门。 “等等,把拖鞋给我,我需要上面的兔子图案!” 门开了一条缝,丢出了法雷尔穿的那双兔子拖鞋。 门外的法雷尔接过拖鞋,晃了晃手上的伞,又看着外面的大雨,最后对智脑说:“查一下最近的蒙德星人的住所,好久没干坏事了,我都觉得有点手生了。” ——第二卷·从征服外星人的胃开始·完—— 第三卷:犯罪的美学 第1章 如何怀揣艺术之心做坏事是一门学问,属于达达狄拉星人的学问。 他们不屑于小偷小摸杀人放火这种缺乏震撼力和艺术标杆的暴力犯罪,如果给仅存的二十九位达达狄拉星人做个问卷调查,其中一半会在最热爱的犯罪活动中写上:炸天体。剩下一半也许会写上:炸联盟总部。 而法雷尔显然是一个都不愿错过的典型。光目前探知到的星系就有数千亿个星系,每个星系平均下来差不多有一千亿个星球,炸几个无生命星体闹着玩完全应该得到允许——它对宇宙的破坏力还没人类放一个鞭炮对地球的破坏大。因此达达狄拉星人庆贺新年的方式是全球族人一起出动,然后跑到边远星系一起炸星球,其性质和过年放鞭炮一样。 虽然至今没有收到星际法院的传票是对他犯罪技能熟练度的一种莫大肯定,但是他还是稍稍有点遗憾,因为听说黑洞监狱和流放星的反越狱措施极富挑战性。 好吧,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欢胡作非为的反社会份子,至少在他找到爱人之前的确如此。 法雷尔目前的心情很微妙,一方面他觉得既然有了心仪对象就应该赶紧下手,另一方面智脑又对他耳提面命告诉他不应该操之过急。 他开始理解爱情的烦恼了。 幸好他并不是那么急不可耐,也许这跟他喜欢易楚的厨艺超过他本人有莫大的关系。 此刻法雷尔坐在郊区的田埂上无所事事地看星星。 宇宙是如此广阔无垠,如果没有掌握星际跳跃的技术,那么宇宙旅行将成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以光速旅行十万年才可以到达银河系的边境。至少目前的地球人还远未窥见星际旅行的门槛。 每个文明都试图了解宇宙,但是却都不能真正了解。只要研究者还拘泥于自己的物种界限,那么它将永远也不可能触及宇宙的真相。它们所能认知的世界就像是人看到地上云朵的投影一样,根据阴影来猜测云,所能认知到的东西也永远无法触及它原本的样子。 达达狄拉星人热爱死亡与毁灭,这种奇异的信仰来自于宇宙本身——数以亿计的恒星不断地诞生、死亡,而这些被称为“宇宙元素工厂”的恒星生前兢兢业业地合成粒子,从氢到铁,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坍塌和喷射的力量将排列在“铁”之后的元素瞬间制造出来,随着爆炸的力量送往宇宙的各个角落。 组成这个世界的一切元素,从人类手上的钻戒到人体的每个细胞,都是这些“恒星工厂”死亡的产物,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属于恒星的尸骸。 这就是达达狄拉星人信仰的,关于死亡的浪漫。 也许很多人在看向星空想象那份无穷无尽所带来的畏惧感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渺小,但是显然法雷尔并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生物,他此刻的思绪和宇宙奥妙根本搭不上边,他在想明天易楚的反应。 这下易楚该相信他了吧。不过……地球人的接受能力…… 【放心吧,不要小看地球这片神奇的领土。要知道每年至少有二十个S级星际通缉犯来到地球,这个星球不但没有被毁灭,那些通缉犯还销声匿迹了。这无疑是个很可怕的地方。】智脑安慰法雷尔,虽然它觉得法雷尔不需要什么安慰。 法雷尔勾了勾嘴角,将视线投向不远处辛勤劳动的蒙德星人。它驾驶着造型专用飞碟在田地里辛勤工作着,一刻都不敢休息,生怕触怒了不远处苛刻的监工资本家。这种强迫性质的深夜劳动还不发工资的行径极度恶劣,但是蒙德星人敢怒不敢言。达达狄拉星人的光辉事迹已经传出了阿尔法星系直奔全宇宙。 要打动蒙德星人不难,法雷尔向它展示了一下Q版兔子拖鞋的美妙之处,蒙德星人表示冷笑;法雷尔向它展示了一下地球签证上的母星名,蒙德星人开始发抖;最后法雷尔向它展示了自己的武器收藏库,蒙德星人真诚赞美了他对艺术的热忱,并且热情表示今晚就可以去做个兔子形状的麦田怪圈以取悦他的爱人,免费的。 “虽然那个不是麦田,不过也凑合吧,我保证这玩意儿明天能上电视,你的小情人一定会非常惊喜的。”蒙德星人一般抱怨一边下了飞行器,指着不远处的农田对法雷尔说,“拉姆星的兔子真是整个宇宙最恐怖的存在,我真想不通同样的生物在地球怎么就这么受女性欢迎,我果然不理解地球人。” 法雷尔把玩着打火机淡淡道:“他是个男人。” 蒙德星人小退了一步:“我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你知道的,这年头非同类物种之间的交配都已经合法化了,在我母星那里经常看到骑着异物种的同族,只是性别相同根本不算什么。” 法雷尔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打火机,上面的火苗明明灭灭,照出他一丝不苟的神情。蒙德星人飞快地塞了个礼盒给他:“给你伴侣的礼物,祝你们生活愉快,再见。” 说完他飞快地跳上了飞行器消失在了夜空中——他逃回了母星。 法雷尔抱着礼盒打开来一看,是一整套的兔子装,兔子耳朵、兔子围裙、甚至还有兔子的拖鞋和手套。 法雷尔想象了一下易楚穿上这一身的效果……果然像一只兔子。 他的内心忽然涌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奇妙的喜悦感。 好吧,也许易楚会喜欢。 第2章 这天一大清早易楚就醒了,他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扭动了一番,在起床和继续做梦之间挣扎不已。但是一想到他已经脱离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了,只好揉着眼睛起来做早餐。 路过客厅的时候顺手打开电视听当地的早间新闻,定时的锅里熬着香喷喷的鱼粥,易楚打了两个蛋做荷包蛋,一边哼着小曲。 “……据悉,这是国内首次发现麦田怪圈,形状也与常见的麦田怪圈不同,从画面上来看这无疑是一只形状卡通的兔子……” 易楚手上的锅铲一抖,险些掉了下来。 新闻画面上是一只偌大的Q版兔子,易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是他在打折的时候从超市里买来的,昨晚他把这双拖鞋丢到了法雷尔怀里,他很确定。 新闻里还针对这次麦田怪圈做了一系列大胆猜测,易楚呆呆地看着,脑中一片空白。 外星人,真是外星人?这个外星人还在他家吃了好一阵子的饭?! 易楚揉了揉额头,他一定是在做梦,现在他的本体正躺在床上,待会儿一觉醒来一切都没发生过。 大门被礼貌地敲响了,易楚魂不守舍地打开了门。门外是法雷尔一身文质彬彬的西服,手上拿着个打了蝴蝶结的礼盒。 “早上好亲爱的,这是礼物。”法雷尔把礼盒递给易楚。 易楚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谢谢你,外星人先生。” 法雷尔走进了玄关,熟练地掏出一双兔子图案的凉拖穿到脚上,然后对易楚说:“你的荷包蛋好像有点加热过度了。” 话音未落易楚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焦糊味道,急急忙忙的去抢救荷包蛋。 这一顿早餐就在易楚的忐忑不安和欲言又止之中度过了,法雷尔对气氛的转变异常迟钝,他只是觉得今天他的厨师说的话格外少,处于关心爱人的心理,他问道:“亲爱的,你的心情欠佳吗?” “不,也不是……” “这种时候你需要艺术来放松神经。”法雷尔了然地说,“我觉得轰炸阿尔卑斯山脉是个不错的主意,还可以欣赏雪崩的盛状,你觉得呢?” “……”易楚有种无力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法雷尔总给他一种异次元生物的感觉,而事实也相距不远,对方来自另一个星系,“你来地球到底是做什么的?” 法雷尔并不打算如实相告,于是他说:“为地球人民摆脱落后的科技水平奔向星际文明而做出贡献。我擅长打造歼星舰,定制星球,修复时间轴,走私批发灭星弹等。目前地球不需要承接此类业务,我也可以提供核反应堆事故清理、南极冰川修复、全球大洋环境保护、宇宙卫星表面除尘、走私改造航空母舰、大洋底部修理核潜艇等业务。” 易楚的眼皮狂跳:“我要严肃考虑一下拒绝一位不诚实并且居心叵测的外星人来我家吃饭。” 法雷尔叹气:“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来追回陛下被盗的宝物,事关我的继承权,我实在不能大意。” “继承权?这么说来你还是……皇室成员?”易楚为自家简陋的厨房竟然招待了一位外星皇室成员感到惶恐。 “不,星球上所有族人都有继承权,除去陛下和正在黑洞监狱和流放星监禁服役的,十七个族人有继承权。” “……惊人的犯罪率。”这下易楚是真的严肃考虑要拒绝一位危险分子了,但是也许拒绝危险分子这件事情本身就充满了危险性。 “是的,100%,剩下的只是没有证据而已。达达狄拉星总人口也不过二十八个半而已。”法雷尔品尝了一口咖啡机里磨出来的咖啡悠然道。 “那半个是怎么回事……” “陛下只剩下半条命了,所以现在大家为了继承问题打得不可开交。” “总共也就二十几的人口而已……” “所以当上皇帝的概率相当大,比你们地球的政变成功率高了无数倍。” “可是当上了手下也就那么几个人。有什么意思?” “没办法,不当上国王不足为完成净化宇宙的梦想,这个宇宙太肮脏了。需要用鲜血来净化。等我当上了皇帝,我要号召族人们一起去轰炸天体和联盟总部!”法雷尔啪地放下空了的咖啡杯凛然道。 “……你又来了,这又不是村长号召全村人民去种地,别一副你很认真的口气。”易楚忍不住挤兑他。识破了法雷尔死中二本质的易楚开始发挥嘴皮子上的能力,从言语上打击对方的犯罪热情。 法雷尔夹起焦糊糊的荷包蛋蘸着酱油囫囵吞下了肚:“我确实很认真,我给陛下递交过一份详细的如何联合恐怖分子轰炸联盟总部的方案,但是陛下告诉我他一看报告就觉得内急,顺手拿那个当厕纸了,所以最后没有实行。” “……如此敷衍的理由你真的相信了吗?” “我觉得这十分合情合理,我兼职财政部长的时候每当看到经费审批报告都会这么干,所以那段时间我从来不缺厕纸。” 易楚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确定了,这个危险星球的家伙在某些方面实在是死蠢。 吃完饭易楚开始拆法雷尔送来的礼盒,他解释说这是蒙德星人连夜加班赶制麦田怪圈后的礼物。易楚觉得这存在逻辑上的错误,但是有这样勤劳的雇员愿意在免费加班之后赠送老板的……厨师一份礼物,他觉得十分惶恐。 但是拆开礼物之后他立刻不这么想了。 “这是……什么?”易楚拎着一条蕾丝花边的兔子围裙面色铁青地问道。 “围裙。我觉得不错,无论从样式还是图案来说都是地球人不可多得的精品,不愧是有着优良艺术眼光的蒙德星人。”法雷尔面不改色地说道,忽然忘记自己一天前还在批判蒙德星人的美学。 易楚挑了挑眉,把围裙放到一边,扯出一对兔子耳套:“那这个呢?” “能增加百分之三百回头率的装饰品,顶在头上让人觉得你从外貌到性格都充满了毛茸茸的动物的特点,蒙德星人管这个叫‘萌’。”法雷尔照着智脑给的产品介绍念道。 “是的,我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我很确定。”易楚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从盒子里掏出最致命的一件东西——带着兔子尾巴的……按摩棒,“那这个呢?作何解释?” 法雷尔肃然:“据说这是给地球单身基佬最好的礼物,你可以试试看,也许你会喜欢。当然,亲爱的,我觉得当你有了我之后就不需要它了,虽然我对你们地球人的‘情趣’充满了兴趣,但是交配这种事情我更喜欢亲力亲为一些。” 然后法雷尔被赶出了门。 智脑模拟出了一声人类的叹息:【多么温柔的发怒方法啊。】 法雷尔靠在边门把玩着手上打火机:“所以我越来越中意他了。” 第3章 易楚当然不知道门外的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他只是涨红着脸把情趣道具丢进了垃圾桶,剩下的压箱底。 对于法雷尔时不时的调戏举动,起初易楚根本没想那么多,他一直觉得这是国情问题,他觉得对热情奔放的外国友人应该有一颗宽容的心。但是今天他终于明确了,这已经不是国情问题而是星际问题了。 好吧,一个外星生物,他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如果不是刚才的尴尬冲淡了这份虚幻的不真实感,他大概现在还没从自己竟然招待了一位外星友人长达近一个月的可怕事实中回过神来,更糟糕的是对方似乎还不是什么善良友好的种族——也许,至少对他来说法雷尔一直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 不过从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那真是个热爱犯罪胡作非为的种族。 易楚在“拒绝为对方提供一日三餐加夜宵服务导致成为犯罪牺牲品”和“继续为对方提供有偿餐饮服务最后成为犯罪同伙”之间挣扎不已。最后促使易楚作出决定的是他的新钱包。他在深情抚摸了干瘪钱包长达三十秒后决定屈服于星际恶势力。 反正、反正法雷尔也没干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吧……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多么愚不可及。 因为他竟然要怀揣着七千块钱去把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法雷尔从派出所里拎出来,理由是……嫖娼被抓。 外星人先生,地球女性真的……合乎您的口味吗? 事情是这样的,这天从易楚家吃完晚饭,法雷尔难得没有回飞行器继续研究爱情连续剧,而是去附近溜达了一圈。因为不熟悉路况的关系,他一路从易楚家溜达到了一条本市人民所喜闻乐见的街道,也就是传说中的红灯区。 不得不说法雷尔站在那里确实透出一股“高富帅”的金主气场,以及那一张严肃的脸,浑然没有展现出他内心不明状况的真相。 就这样,他被热情的失足妇女们拉进了不良场所,并且被扫黄打非的警察逮了个正着。 法雷尔坐在警车上的时候仍然觉得自己在状况外,智脑为了保护本市警察局安全毅然给他灌输错误理念:【他们是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免费吃饭旅游。】然后光速联系外星事务所去了。 法雷尔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低估到了一个不可忍的境地。 其实警车一路奔向派出所的时候易楚刚好在前往超市的路上,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他只看到警车里坐着个眼熟的家伙,一晃而过之后才想起那是谁。 易楚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一定是看错了,他既没有炸了大厦也没有炮轰广场,更没有预备毁灭地球,他只是逛街迷路让警察送回家而已。 但是这个希望还是破灭了,在他接到警察局的电话之后。 外星事务所的员工和易楚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到达派出所的,其中一个易楚之前见过,是来给法雷尔送地球签证的员工傅想,不过这次他身边还有个比他更高一些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面无表情,但是有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气质。易楚寻思了一会儿,那大概是学校教导处主任的气场。 那人递了张名片给他:“董安宇,负责给这群什么离奇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外星人料理后事,欢迎照顾我们的生意。” 易楚接过名片说道:“一定一……” 名片上写着——Z市第一火葬场。 易楚立刻改口:“我觉得还是百年后再找你们帮忙吧……” 董安宇推了推眼镜:“我很遗憾。”说完他去和警察交涉了。 我一点也不!易楚苦着脸想。倒是傅想见董安宇离开了后笑嘻嘻地上来拍易楚的肩膀:“你和法雷尔处得怎么样?他有带你去太空玩吗?有这个机会不能错过啊,毕竟自费上天旅游至少要个两千万美元。哎,前几天我和H市的几个员工刚从拉姆星回来,因为拉姆星的公主逃婚逃到了地球,我们算是蹭了别的星球的班车把她遣送回家,那里可真不错,大开眼界,可惜还没待上半天就回来了,我还带了只外星兔子回来,可惜兔子丢了……” 兔子这个词戳到了易楚敏感的神经,他干巴巴地抿了抿嘴角不说话。 傅想继续唠唠叨叨:“你别紧张,法雷尔不会有事的,其实他要是真想闹事这里没人奈何得了他,唔,这也难说,BOSS收拾外星人的技术还是很熟练的。也许我可以期待一下BOSS和法雷尔的PK?” 正说着呢,法雷尔已经跟着董安宇出来了,董安宇将手上的收据单递给他:“三个工作日内到事务所结清,利息按照同期银行利率的三倍结算。” 傅想对易楚咬耳朵:“我打赌BOSS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因为他这周第三次来警察局领人了。外星人总是对地球的法律没有兴趣,其实我们也一样,但是BOSS还是很敬业地去考了个律师证,为了方便把这群危险分子取保候审。” 易楚有些好奇地嗯了一声,示意傅想继续说。 “比如前一阵子有对外星人夫妇,俩人在玩窒息捆绑S M重口味PLAY的时候,一个弄死了另一个的克隆体,所以被判死刑了。幸好被判死刑的也是克隆体,反正克隆体一旦死亡意识自动回到营养槽里的本体中,就是浪费了两具克隆体。以及为了消除不良影响阻止无孔不入的记者深度报道这起事件。BOSS还是被告的辩护律师,我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在律师代理费上做文章。我亲眼看到了BOSS拿到支票之后那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了,他还破天荒地请我吃了一餐火锅,简直是天上下红雨!”傅想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逗乐了易楚。 “事情解决了,希望下次不要在警察局见到你。再见。”董安宇推了推眼镜说道。 法雷尔看了看易楚,易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直觉告诉我,你似乎不太高兴。”法雷尔说。 易楚冷笑:“当一个人的脑细胞缩水到一个即将被剔除出智慧生物范畴的程度的时候,他的直觉就显得尤为可信了。因为嫖娼而被抓进警察局的外星人先生,别怀疑,我说的就是你,你指望用你那个外星的审美、外星的逻辑和外星型号的生殖器官来和地球人类的女性来场超越物种的繁衍活动吗?我可不想十个月后你抱着一个小外星人来见我。” 智脑的声音在法雷尔的脑中响起:【哇哦,我从不知道你的厨师和未来伴侣如此擅长攻击性的语言艺术,虽然我觉得他只是怒气值满格导致触发毒舌属性了。】 “我从来没有让你当后妈的意思。”法雷尔斟酌着用词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亲自生个小BABY,从你的肚子里,你要相信母星的科技水平能够解决生殖隔离问题。” 智脑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吧,我很确定,此刻他的怒气值突破了上限。哦,他正在进化!持续进化!恭喜他吧,他的人妻属性被封印了!】 于是法雷尔的夜宵被取消了。 第4章 地球不是个安全的地方,甚至它在银河系内都有个出名的外号——星际劳改所。对此,地球这个天然呆表示无辜,因为住在它身上的绝大部分生物都不知道外星人的存在。 各种神奇的生物扎堆往地球跑,搞破坏的搞破坏,搞基的搞基,前者予以改造,后者予以鼓励,这个星球以充满包容力的心态接纳了它们。 每年至少有三五伙星际犯罪分子跑来地球捣鼓,但是最后它们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也许进了黑洞监狱和流放星,也许沦为了地球良民,又也许它们发现了地球是个如此美好的星球,这里的生物最不缺乏想象力和包容力,所以它们在这里结婚从良了。 地球根本是个宇宙中二大魔王们的集体劳改处。在银河系里,说去征服地球和人类说金盆洗手回家结婚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死亡/从良的旗帜已经迎风招展了。 法雷尔原本不知道地球在宇宙中的传闻,直到他找到了一位曾经叱咤银河系的恐怖分子前辈,如今他在路边摆地摊兼卖情报,规矩是问一个问题买一件东西。 法雷尔从地摊上随便买了一个指甲钳,然后业务熟练地问道:“千鸦在哪里?” 前辈头上顶着一顶草帽,大半夜的还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身短袖t恤,脚上是一双破破烂烂的人字拖,他一边扣着脚丫一边阴测测地说:“M国。” “具体点。” 前辈指了指地摊上的杂货。法雷尔又拿起一捆衣架。 “M国的某个地下研究所,具体位置没有核实。” 法雷尔再拿起一袋一次性纸杯:“时间虫有没有被出手?” “没有。” 法雷尔挑了挑眉:“你可以查到研究所的具体位置吗?” 前辈打了个哈欠,指着小摊边缘的东西说:“把那盒安全套买走,一个月内我给你具体位置。看在你照顾生意的份上提醒你快点用了,快过期了,要是使用不及时造成不可逆转的怀孕事件,我是不会负任何售后责任的。” 法雷尔耸耸肩,拿起那盒安全套夹在腋下,那里还夹了一捆衣架和一带一次性纸杯,指甲钳被塞在裤兜里,他准备拿回去送给易楚。昨天他喝了一整天的营养剂,因为易楚家的大门上贴了一张纸条:【外星人与精神病患者不得入内】。智脑调侃法雷尔,属性封印时间有点长。也许礼物能缩短封印时效。 摆地摊的前辈幽幽一叹:“年轻真好啊,有远大的理想,曾经的我和你一样。” 转身欲走的法雷尔肃然回头问道:“那为什么放弃了?” 前辈喟然而叹:“因为要养婆娘,还要还房贷,最要命的是我欠着外星事务所一堆高利贷,他们还不许我明着卖情报、搞破坏,我老婆也不许我这么干,我只好偷偷摸摸地来。” 法雷尔同情地瞥了他一眼:“你可以考虑从事一些造假行业,比如倒卖假古董、贩卖高纯度毒品、走私军火什么的。” 前辈的语调一下子悲愤了起来:“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你知道事务所那群混蛋怎么说的吗?!外星人与狗不得从事地球犯罪活动!违者驱逐出境!我当初简直是猪油蒙心才会被我婆娘说动去做该死的登记!” 法雷尔摸了摸口袋里的地球签证,心情忽然阴郁了起来。他大概理解外星访客们喜欢偷渡的心情了。 ****** 三天过去了,易楚的怒气似乎没有消除的征兆,法雷尔摸着干瘪的肚子,开始对未来的饮食发愁。 “我真是受够了营养液。”法雷尔说。 【我也受够了您一天三十七次向我抱怨您讨厌营养液。】智脑回道,【也许您可以去其他餐厅尝试一下厨师们的手艺,我可以给您团购推荐。】 “他们的料理里缺少一种最重要的东西……”法雷尔用慢吞吞的拉长了调子的声音说话,“爱情。” 【您真肉麻。】智脑诚实地吐槽。 “谢谢,请称呼这为达达狄拉星人的浪漫。” 【送全套情趣道具给害羞的爱人被扫地出门之后在警察局重逢原因是您被抓吗?确实不像是地球人的浪漫。】 “也许你想被格式化一下。”法雷尔面无表情地威胁道。 【不,请相信我公爵大人,我有办法为您解决晚餐问题。】智脑毅然删掉了数据库里的节操二字,决定明智地“助纣为虐”……不,是为主人解决身心问题。 “好吧,最后再相信你一次。”法雷尔为空荡荡的胃着想,决定让自己变得宽容一点。 …… …… …… “所以你就穿着这一身从可怜的外星友邦人手里抢来的兔子套装提着一袋情趣用品,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坦荡荡地一路走到我家门口?我真该感谢社会对奇装异服的宽容,你竟然没有被送回精神病医院!”易楚一脸崩溃地看着门外身穿兔子套装的外星人。 法雷尔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皮相所能展现的最大魅力值——可惜兔子头套让他的魅力下降了30%,他用一种有点可怜的语气说:“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他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易楚盯着他看了整整一分钟,然后用一种放弃一般的口吻说:“算了,先来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法雷尔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一连串菜名,在智脑的建议下选择了明智的回答: “只要你做到的我都爱吃。” 好了,危机顺利解决了。 ——第三卷·犯罪的美学·完—— 第四卷:失踪的人 第1章 法雷尔去易楚那里吃早餐的时候易楚正在煎荷包蛋,一边听电视里的早间新闻。 最近Z市似乎不怎么太平,因为频频有人失踪,警方怀疑是一宗贩卖人口的案件,提醒市民出行要谨慎,尽量不要在夜间去人烟稀少的地方。 “早安,亲爱的。”大门打开后,法雷尔礼貌地向易楚打招呼。 易楚的嘴角以一个奇怪的弧度往上翘:“我以为你暂时没脸来我这里吃饭——在你以那种应该立刻被抓回精神病院的造型一路来到我家门口之后。” “为什么不呢,反正你已经给我做饭表示原谅我了。”法雷尔堂而皇之地进了门,顺手揭下了门上“外星人与精神病患者不得入内”的纸条。 易楚挑了挑眉,视线落在法雷尔手上的袋子上:“那是什么?” “礼物。”法雷尔将塑料袋递给了易楚,“上次带给你里的那份似乎不讨你的喜欢,但其实我还挺喜欢那根按摩棒的,粉色挺可爱的,不是吗?” 易楚一件件掏了出来,一袋一次性纸杯、一捆晾衣架、一个指甲钳,最后是一盒安全套,草莓味的。 易楚用目光示意法雷尔解释,可惜后者无知无觉:“我觉得你会喜欢。”法雷尔这么解释说,而智脑在他脑中用一种无奈的口吻吐槽说:【我已经放弃对您的抢救了,请记住这句地球名言:不作死就不会死。】 “很好,非常好。我只是想知道这盒安全套是怎么回事?”易楚冷笑着问道。 也许是因为身上的那条格子围裙降低了他此刻声音的威慑力,总之法雷尔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甚至他觉得易楚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兔子举着一颗土豆抗议自己的伙食,嗯,非常像。 “它快过期了,记得尽快使用。”法雷尔善意地提醒他。 易楚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捏着安全套盒子的手一下子收紧了,连纸盒都有些变形。一瞬间他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捆着他理智的东西被一把火烧断了。 “法、雷、尔。”易楚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硬生生从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平均一天能让我暴怒三次,这是以往任何地球人都没能做到的事情。而我竟然妄想以我人类的脑回路连接上你这个外星人的思维,我果然是太愚蠢了。” 法雷尔怔了怔,似乎在思考这种情景应该作何反应,最后他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易楚的头温柔地说道:“我没有那种嫌弃你的意思。我对未来人生伴侣的要求并不高,首先要有一手好厨艺,其次是能管得住我。至于智商什么的,蠢一点就蠢一点吧。我也从没指望你能帮我一起搞武器研究。” 易楚怒极反笑,一手按在那捆晾衣架上准备再度把这个不断挑战他神经的法雷尔赶出门,永久性拒绝他再踏入。法雷尔对自己即将遭遇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还在深情款款地看着易楚,努力以自己的诚意打动他。 他觉得自己离追到这位心仪已久的对象不远了。当然他的智脑并不这么认为:【啊哦,我已经在为您网购蜡烛了,一万根怎么样?】 【烛光晚餐不需要那么多蜡烛。】法雷尔在脑内纠正了一下智脑的判断,【顺便来点鲜花,简直完美。】 【……太完美了,您的情商与您伴侣的智商真是天生一对,我又相信爱情了。】智脑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易楚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深吸了几口气,从裤袋里取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小楚,楚峰在你那里吗?没有?他失踪了!看新闻了吗?最近一直有人在失踪,昨晚楚峰出门后就没回来过,我好担心……”电话里传来舅妈的声音,易楚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他安慰着惊慌不安的舅妈,让她尽快报警。 他这个表弟比易楚小了七岁,还在念高中,一向不让人省心,但是夜不归宿这种事情还没发生过。联想起今天听到的新闻,他也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挂掉电话之后易楚一时也没心思赶法雷尔走了,只是端出了粥和荷包蛋示意他一起吃。 法雷尔喝着皮蛋瘦肉粥,智脑正在给他灌输最近Z市频频发生的失踪案,法雷尔听完后漫不经心地对易楚说:“这大概是哪个喜欢做实验的家伙在逮实验品吧,唔,星际走私也说不定,总有些物种对杂交充满了兴趣,实在是各种意义上的重口味。” 易楚听后呆了一呆,手上的碗啪地按在了桌上:“在你们外星人看来地球人就是可以任意欺凌的对象吗?” “如果这么说也没错。在大部分能进行星际旅行的外星文明来说,地球只是个不开化的文明而已,完全没有沟通必要。当然这事也不是没人管,外星事务所还是会处理的。”见易楚越发阴沉,法雷尔痛苦地皱了皱眉,“好吧好吧,既然我答应过你该死的世界和平,我就勉为其难地认真一下好了。” “你想怎么做?” “调查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是你们人类还是外星人弄出来的。”法雷尔耸耸肩,“如果是前者的话我不插手,这归你们警察管,但是如果是后者的话……” 法雷尔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我都没干的事情它们凭什么?!” “……” 虽然理由有点微妙,但是法雷尔愿意帮忙总不是件坏事……吧。 第2章 哪怕对方为了集中注意力和方便三餐而提出借用客房的要求,易楚也没有拒绝,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法雷尔还抽空去光顾了一下贩卖情报的那位前辈,可惜他已经不在那里摆摊了,据说因为最近城管扫荡那一带太过频繁,他搬去别的地方卖了。看来千鸦的情报只能指望他一个月后送货上门了。 接下来的三天,易楚照常做饭,闲暇的时候自学电脑绘画,偶尔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舅舅舅妈有没有楚峰的消息,可是他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法雷尔在客房内闭门不出,每次易楚送饭进去都会被屋内的景象小小震撼一把。客房的天花板和地板看起来是一片浩瀚星空,而法雷尔坐在中央的转椅上支着下巴看墙壁,四周的墙壁上像是被全息投影上了各种数据,上面是易楚完全不认识的文字,倒是不时跳出几张照片,大多是人物证件照,也许是那几个失踪的市民。 “这个是你表弟楚峰?”法雷尔动了动手指,前面的墙体上投影出了一张楚峰的照片。 “对。”易楚站在门口说道。 “你过来。”法雷尔没有回头看他,也难得没有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吃饭,此刻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无比认真,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变得严谨了起来。 易楚看着脚下不断变换的星空,因为太真实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下脚,总觉得一脚踩上去就会坠入无穷无尽的茫茫宇宙之中。 最后他还是咬咬牙踩了上去,尽量不去看脚下,一步步走到了法雷尔身边。 “我让智脑直接联系上了外星事务所的数据库。看来他们也在行动了。效率倒是比我想象的要高,看起来真是业务熟练啊。”法雷尔似笑非笑地说着。 投影上的画面忽然转成了从宇宙俯视的地球,镜头不断拉近,穿过了缭绕的云层,露出起伏的大陆和浩瀚的海洋,然后是锁定区域,画面逐渐显露出Z市的轮廓来,最后定格成了一张城市的地图。 “从警察局的数据来看,第一起相关联的失踪案件是半个月前发生的,地点是滨江自然公园。” 屏幕右上角切换成了公园的照片,那里易楚去过,是个地理位置偏僻的郊区。附近一片正在拆迁,开发商打算以自然公园作为楼盘卖点。 “失踪的人员是个七十岁的人类男性。这让我觉得有点不寻常,一般而言实验品自然是年轻强壮的最佳,就算是星际物种走私也不会选择年老的人类。除非买方的口味确实不同寻常。”法雷尔轻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还有一种可能,对方的实验样本覆盖了人类各个年龄段。从后来几起失踪案来看也确实如此,有男有女,各个年龄段都有,连婴儿都不例外。” 易楚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整个房间的墙壁上布满了失踪人员的照片,密密麻麻,男女老少都有,至少有五十几人。 “年轻的男性明显多一些,但是也没有占到绝大部分,女性数量相对少,综上排除物种走私可能。”法雷尔继续操作系统,前方墙壁上的画面切换回了城市地图,“我统计了一下失踪人员的大致失踪地点,发现有个有趣的巧合。” 地图上出现了五十几个红点,围绕着自然公园作为中心,空出了一片空白的圆圈,而圆圈外则是象征失踪地点的红色标记。 “这是……” “除了第一起失踪案是在自然公园发生的,之后所有的失踪事件,失踪人员大致的失踪地点都是在距离自然公园直径十三公里之外。非常整齐,就好像有人故意空出了这个直径十三公里的圆一样。”法雷尔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据我所知,十三公里折合成宇宙通用数据约等于一个跳跃单位,也就是空间跳跃的最小跳跃精度。这就是说要进行空间跳跃的话,最短的跳跃距离不可能低于十三公里。这个懒惰的犯人在第一次直接从藏匿地点附近逮人之后稍稍改进了自己的作案习惯,开始开着飞行器进行一次短暂的空间跳跃,然后抓几个路过的对象回去。” “能抓到他吗?”易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小声问道。 法雷尔严肃到令人心悸的表情一下子变回了吊儿郎当,他眯起一只眼睛比了一个V的手势,然后用轻佻的语气说道:“no problem。” “……”不知道为什么,易楚对法雷尔好不容易上涨的信任度一下子又跌回了谷底。 ****** 第三天的傍晚,法雷尔毫无征兆地打开了房间的大门走了出来。易楚从厨房里探出脑袋:“饿了?” 法雷尔此刻的样子有违他一贯整洁的外形,胡子拉渣,一头乱发:“我觉得办完事回来吃饭也正好。” “你要出去,去哪儿?”易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担忧地问道。 法雷尔回给他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把你家迷路的小兔子逮回来还给你。” 易楚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可以跟去吗?嗯,如果会妨碍你的话就算了……” 法雷尔沉默地看了他有一会儿,直到易楚越发忐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易楚过去。 易楚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了法雷尔的怀里,脸上传来被胡渣刺到的疼痛感,还有温热的触感,只听法雷尔笑嘻嘻地说:“我觉得带只大兔子去救小兔子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易楚被按在法雷尔的怀里,他艰难地抬起头,从这个角度看去,法雷尔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种不容忽视的神采飞扬,仿佛一直以来蛰伏在甬之中的飞蛾终于挣脱了束缚,飞往心之所向的世界,它的翅膀必将掀起一阵狂风巨浪,恒久不息。 第3章 易楚坐在法雷尔的车上,虽然这辆车来源可疑,但是易楚在确定这辆车有方向盘和刹车之后稍稍安心了一些,只求路上不会被交警拦住,因为他完全不指望法雷尔会有驾驶证,也不指望常年在空旷的宇宙开飞船的家伙能遵守地球的交通规则。 通过车内的后视镜,易楚悄悄打量着法雷尔,他看起来精神不错,有种兴致盎然的感觉,下巴上青青的胡渣又为他平添了一份颓废的性感……易楚唾弃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别扭地转过脸去看窗外的掠过的景色。 想起出门前突如其来的亲吻,他还是觉得尴尬无比。那种毛茸茸的被刺痛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还有那种灼热的呼吸…… 易楚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因为他竟然并不讨厌那种感觉。 果然……艺术家都是无可救药的双性恋吗?哪怕他这种三流的画家也是一样,以前在学院里见得多了倒是见怪不怪,只是从前怎么都没发觉自己竟然有这种潜质…… 滋滋的摩擦声传来,易楚瞠目结舌地看着正在剃胡须的法雷尔,他一手拿着镜子,另一手握着剃须刀,认真地盯着镜子剃须。 “你在……做什么?”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战斗前的礼仪而已,我觉得这有助于给即将踏上死路的敌人留个不错的最后印象。” “不……我是说,你的手在哪里?!”易楚感觉到尖叫声几乎要从他的喉咙深处喷发出来了。 空荡荡的方向盘,无人操控的方向盘,被遗忘的方向盘,而这辆车子至少在以八十码的速度前进着! 法雷尔低低地笑出了声,收起剃须刀拍了拍易楚的肩膀:“放心吧,改装自动驾驶系统只是小菜一碟,亲爱的,你要相信我的脑袋里装了比地球人先进了几千年的科技水平。” 当法雷尔正在给易楚科普这套由他根据地球的落后交通工具而专门设计的驾驶系统和动力系统有多么先进多么值得推广之时,前方一辆卡车和突然刹车的小轿车追尾了,易楚只听到轰的一声,前面的卡车忽然停了下来,而他和法雷尔所在的这辆车子仍旧不减速度地往前冲。 “停车啊啊啊啊啊——!!!”易楚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易楚以为自己的人生将要在这辆外星改装车上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但是事实告诉他,他应该对他的食客抱有更多的信心才对。 今天下班路过的、逛街经过的、带孩子出游走过的行人们都看到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当前方车子追尾之后,一辆紧跟在后的破破烂烂的私家车忽然以流畅的动作抬起车身,一飞冲天。 “酷毙了。”不明真相的路人喃喃道。 “妈妈,快看天上,有车子在飞!”“别瞎说,那不科学,车子是不会飞的,飞机才会。” “我打赌这位酷爱改装汽车的巫师一定忘记开隐形魔法阵了。”“谁说的,也许是外星人呢。”“外星人才不会开汽车呢,人家坐飞碟的。” 不论路过的群众们是如何看待这辆一飞冲天的汽车,坐在车上的当事人之一易楚显然心情复杂。 “这样让人看见没关系吗?”易楚心有戚戚然地问道。 法雷尔迷惑不解地转头问他:“这有什么关系?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我是说会破财、受伤或者死掉吗?” “呃……不会。” “那就没关系。”法雷尔把手枕到脑袋后面,翘着二郎腿透过车窗玻璃懒洋洋地看着湛蓝色的天空,“你总是容易考虑得太多。可我觉得这没有必要。别人的想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甚至连他们会怎么想到不知道。人类的生命本来就够短暂了,如果这样还不能任性地活着,那真是件无聊透顶的事情。” 易楚沉默了,他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我知道。”他轻声说道,“可是我们是不一样的。你不是人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因为根本没人阻止得了你。法雷尔,你一直是个任性的人。” 法雷尔耸耸肩:“我不觉得任性是个贬义词。但是有件事你说错了。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不是因为没人阻止得了,而是因为可以阻止我的那个人从未实施过他的权利。” 说着他看向易楚,而易楚也看着他。 “我现在预备吻你,你打算阻止我吗?”法雷尔一手抚上了易楚的脸颊,柔声问道。 轻柔的吻落在了法雷尔的脸上,一触即离。 “订金。”低着头的人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法雷尔抚摸着脸颊无声地笑了起来:“那我可以期待尾款吗?” 看向窗外,只露出微红的耳垂的人回道:“这取决于你的表现。” 法雷尔拉起易楚的左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啄:“那我自然会全力以赴。” ****** 大魔王好像突然把调情技能点给点上了…… 可怕的事情1:乘车的时候,司机愉快地给自己剃胡子——用双手。 可怕的事情2:乘车的时候,司机愉快地和乘客开始调情,但没有一个人注意这辆车还在飞,而交警正在屁股后面追。 可怕的事情3:外星大魔王去拯救地球了。 第4章 这辆无视了人类对车辆这一名词的定义的外星改造车终于在郊区的一间土坯房前停了下来。 这一带郊区已经拆迁大半了,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老房子,远远地还看得见滨江自然公园。 法雷尔先下了车,然后为易楚打开车门,用绅士的礼仪向他伸出了手。 易楚忍住眉头隐隐地跳动低沉着嗓子问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们人类的爱情电视剧。”法雷尔从容一笑,伸出手拉起易楚,将他从副驾驶座上拉了出来。 眼前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墙面上的粉刷已经脱落大半了,上面还有涂鸦着乱七八糟的广告:XX性病治疗中心,一劳永逸地解决您的烦恼。 法雷尔嘟哝了一声:“以前要一劳永逸地解决眼前这种问题只需要一个微型黑洞发生器,现在却需要亲力亲为。” 他说的是这起从头到尾都拙劣透顶的地球人类绑架案。 易楚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我的表弟少了一根汗毛,你的尾款就取消了。” “哦,亲爱的,你不能无视我的劳务支出。” “我没让你支付违约金已经是仁慈了。” “违约金?哦,我愿意,我愿意支付三倍的违约金给你——三个长达五分钟的法式热吻。” 法雷尔夸张的语调让易楚一直紧绷着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他佯装恼怒地说:“不要随意提高我的尾款数额。” 法雷尔耸耸肩,失望地说:“显然您不是个慷慨的奴隶主。” “你也不像个勤劳的农奴。”易楚针锋相对,说完又匆匆转移了话题结束了这个无聊的争端,“好了,工作时间,如果不能让我这个监工满意,你的尾款就会被取消。” 易楚觉得,他有些享受这种“奴役”法雷尔的感觉。 法雷尔叹了口气,一脚踢开了土坯房破旧的木门。 在短暂的搜索之后,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屋内地面的一个窨井盖上。 这东西在马路上十分常见,可是在室内见到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法雷尔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蹲在窨井盖旁研究了许久,最后小声抱怨:“我讨厌破译身份验证这种玩意儿,一般我会选择硬着来。” 易楚的直觉告诉他,他不会喜欢那种“硬着来”的方法。 只见法雷尔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贴在了窨井盖上,然后抖了抖来历不明的大斗篷微笑着询问易楚:“亲爱的,你是愿意躲在我怀里享受一场六级地震呢,还是愿意被炸成碎片?” 如果可以,易楚一个都不想选。 但是他没得选。在他回答之前法雷尔已经揽住他的腰将他抱在怀里,斗篷裹住了两人的身体,像是一张绝对安全的屏障。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时间易楚感觉到脚下大地的悲鸣,整个世界好像被抛到了暴风雨中的海洋上,翻滚震颤,转瞬就会倾覆。在这样剧烈的震动中,他偎依在一个有着人类温暖的怀抱中,感受到来自另一个生物的心跳和呼吸。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即便他知道那是个任性的混蛋,一个胡作非为的天才。 易楚的人生中从未见证过这样一个异端。他循规蹈矩地遵从着自己的天性,若无其事地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自由散漫,任性妄为,毫无纪律性,但是对于许下的承诺绝对遵守,忠于自己的一切欲望和本能,却又愿意为他而约束自己。 那是一个矛盾至极的生物,但是却又是如此……魅力非凡。 世界毁灭一般的震颤停止了,法雷尔拉开身上的斗篷看着头顶的天空吹了个响哨:“当低矮的房梁被湛蓝的天空取代,四周的墙壁再也无法阻挡我看向前方,我就知道我又干了一件令自己高兴的事情。” 易楚忍不住弯起嘴角:“是的,你炸了一个窨井盖。警察大概会很快来到这里逮捕你这个恐怖分子。” 法雷尔摸了摸下巴:“请称呼我为爱与和平的地球卫士。至于警察,放心吧,外星事务所的人会拦住他们,我和他们打过招呼了,现在是授权解救人质。” 窨井盖被炸开之后露出了下面深不见底的通道,法雷尔的双手插在裤袋中漫不经心地说:“某个热爱生物实验的外星人把飞行器安放在了地下以躲避外星事务所的检查,我赌一盒快过期的安全套,它一定没办签证。” 易楚看着下面黑洞洞的深井,有些不安:“需要放一根绳子爬下去吗?” “亲爱的,你果然没有摆脱地球人的思维。让我教教你达达狄拉人的思维模式。” 法雷尔挽起他的胳膊毫无预兆地跳了下去,易楚甚至还来不及感到紧张,脚下忽然有种托力让他悬浮了起来,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身体在下坠,但是速度不快,垂直通道的四周亮起了萤火虫一般的光亮,幽绿色的,他们像是在下降的透明电梯中一样。 “晚餐可以加一道小葱拌豆腐吗?”法雷尔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易楚这才从某个神秘的幻境中惊醒,茫然地问道:“什么?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 法雷尔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绿色微光中显得越发高深莫测:“只是突然想吃而已。” “……现在可不是个能让你想吃什么的时候。”易楚忽然有些烦躁,莫名其妙的环境和法雷尔漫不经心的态度都让他觉得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极端的不真实。 外星人的飞行器,被捉走的表弟,和一个外星生物来救地球人?这一切听起来都糟透了,现在哪怕有人告诉他,他的表弟并不是被抓走了而是跟一个猴子星人私奔了,他也不会感到奇怪了。因为这一切原本就足够荒诞了。 发凉的手指忽然被握住了,易楚猝不及防地看向法雷尔,法雷尔却只是看着闪烁着绿光的墙壁。 “不会有事的。”他说,“你要相信你的尾款对我有足够大的吸引力。现在的我,非常认真,虽然这其实并不是多么值得我认真起来的事情。” 脚下踩着棉花的感觉终于消失了,现在他们降落在了地底深处的飞行器中。前方是惨白色的不明金属构筑成的通道,合金大门紧闭着,透着显而易见的抗拒的意味。 法雷尔站在金属门前伸手敲了敲门:“晚上好,外星人先生。欢迎我来做客吗?” 大门毫无回应,法雷尔回头对易楚说道:“看来它们并不欢迎我。” “……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法雷尔赞同地点点头:“所以地球人的礼貌完全解决不了问题,我还是用达达狄拉星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好了。” 第5章 法雷尔赞同地点点头:“所以地球人的礼貌完全解决不了问题,我还是用达达狄拉星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好了。” 说着他后退了几步,拔出了插在枪鞘里的武器。它看起来和地球的枪支有些相似,但是威力…… 一条红色的射线从枪管中射出,前方的合金门瞬间被融出了一个大洞。法雷尔回头用无辜的口气对易楚说:“这告诉我们至少要对自己家的大门慷慨一点,不要使用被淘汰了的便宜货。” 易楚从合金门的孔洞中望去,前方数个合金门都已经被击穿了。他想,也许他可以多给法雷尔一点信任,至少在破坏力上,他实在是个标杆一样的存在。 两人在空荡荡的走廊中通行,白色的墙体给人一种阴沉而恍惚的感觉,两人的脚步声掺杂在一起,有种奇异的亲昵感。穿过最后一扇合金门,前方是个广阔的大厅,整个巨大的房间中密密麻麻地排布着透明的营养槽,而里面装载着各种生物:人类、动物、外星人…… 四周的墙体和天花板都是白色的,浓重的压抑感让易楚觉得有些精神恍惚,他甚至觉得这个恒温的房间给人一种阴冷的恐惧感,仿佛是停尸房一样,而这里满载的是各种生物的尸体。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一个个营养槽地辨识过去,以期在里面找到表弟楚峰,可是越是着急就越是慌张,他害怕楚峰已经死了。 “这里。”法雷尔拉起他的手带着他穿过一片营养槽,在角落里找到了楚峰。 他被浸泡在营养液中,像是睡着了一样。 “还活着,别担心。”法雷尔安慰他。 易楚整个人都趴在了营养槽上,坚固的透明介质隔绝了他们。 “救他。”易楚希冀地看着法雷尔,脸色有些发白。 法雷尔敲了敲透明介质,修长的眉毛微微挑起:“空气凝胶。我说了不要随便使用淘汰产品……”说着他又拔出了那把枪。 易楚被吓得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要活的!不要有个洞的!” 法雷尔瞥了他一眼,把枪对准天花板,红色的射线洞穿了天花板,在那里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整块金属掉了下来,包括各种精密仪器和一只长着鸟头的奇怪生物。 法雷尔拿枪对着他,眼神阴沉而冷漠:“在我进入飞行器后智脑就接管了你的这里落后了一百个标准宇宙年的中央系统了。我以为我可以对你的智商有所期待,可惜你让我失望了,是非常失望。” 鸟星人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细长的腿支撑起肥硕的身体,它叽叽咕咕地跟法雷尔说着什么,看起来又害怕又慌乱。法雷尔懒洋洋地看着他,最后冷淡地哦了一声。 “它在说什么?”易楚小声问道。大白天地见到这种长相猎奇的生物,他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它说它是安德拉星人,愿意无条件把小兔子们放走,并且给予必要的补偿,不过我觉得太麻烦了。” “为、为什么?” 易楚很快明白为什么了,因为法雷尔竟然拎起鸟星人细长的脖子,用它的鸟喙去撞空气凝胶。 砰地一声,空气凝胶的介质破出了一个小洞,四周还有裂缝出现,再砰的一声,整个介质都碎裂了开来,里面的营养液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易楚慌慌张张地抱住楚峰的身体,试探他的心跳和呼吸,一切都正常,他总算稍稍放心了下来。 “我说了很方便,对付这种嘴硬的家伙就要这么物尽其用。”法雷尔把鸟星人丢到一旁,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仿佛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它会脑震荡吧。”易楚看着昏头转向地栽倒在地上的鸟星人。 “啄木鸟是不会脑震荡的,它的脑部结构和啄木鸟差不多。”法雷尔瞥了一眼鸟星人淡淡地说道,末了又补充一句,“最多有点内脏受创。” “帮你应付地球的警察已经够呛了,我真的不想再帮你应付星际警察。”不远处的入口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奈的口气。 倒是几个熟人,那个话唠的外星事务所员工傅想,以及那个塞了火葬场名片要求易楚多多照顾生意的董安宇,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事务所的工作人员。 傅想笑嘻嘻地一溜小跑到了易楚身边,看着他怀里的楚峰说道:“你可以把他交给我们,我们会负责帮他检查身体,然后送到医院,省得你还要向他解释麻烦。我们业务很熟练的,最重要的是,我们是免费的。” 易楚感激地道了谢,把楚峰交给了事务所的人。 董安宇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营养槽,不由皱了皱眉:“可以把这些营养槽都打开了吗?我觉得这位外星友人大概承受不起用自己的嘴巴啄开几十个营养槽的重任。” 法雷尔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智脑控制了飞行器上的中央电脑,打开了所有的营养槽。 “你果然是故意的。”董安宇推了推眼镜,把视线瞥向那个倒霉的鸟星人。 法雷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达达狄拉星人恶劣的天性,你早该知道才对。” 董安宇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东张西望的易楚:“有了保险栓的枪就不会那么容易走火。” “但也不是谁都能拿来用的,下不为例。”法雷尔用眼神警告地看了董安宇一眼,转身就走。 “可以回家了吗?”易楚追上法雷尔的脚步问道。 “亲爱的,我觉得我们不应该错过搜刮战利品的机会,虽然我对这个科技水平落后的安德拉星人的藏品质量不那么有信心。” “那你还……” “搜刮战利品就像做爱,乐趣不在于射经这个结果,而在于充满快感的过程,所以对象的性别乃至种族其实不那么重要。” 易楚被这个比喻噎住了,半晌才找到反唇相讥的词语:“所以只要有快感,一只鼻涕虫也可以吗?” 法雷尔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几乎和易楚脸贴脸。灼热的呼吸喷在易楚的眼睛上,易楚看到法雷尔深褐色瞳孔中的自己,不安,胆怯,惶恐,局促。 那是一个软弱的异类,和几十亿的地球人一样。 法雷尔的眉毛微微挑起,露出严谨而认真的意味,连声音都是如此。 “对我来说,只有你可以。不要轻易否定你自己,因为那是质疑我的眼光。如果相信我,那么记得连同我的品味一起。”法雷尔紧紧抿着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的弧度,“没什么好不安的,爱情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只会比它更莫名其妙。” 易楚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法雷尔身后,看着他自信从容的背影。他从来不知道被人珍视着的感觉会这么好。 也许……确实到了认真谈恋爱的时候了。 和一个糟糕的外星人。 ****** 【原本想放到最后的KUSO小番外但是大家对智脑君如此期待还是早点贴了吧】 全程提供台词的智脑先生:【所以……公爵殿下您觉得我的场外援助能给几分?有好评吗,给点赞吗?】 法雷尔:回母星就给你升级硬件。 智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还会回母星吗?】 法雷尔:……这个问题需要仔细研究。 智脑:【再没有什么小伙伴了,也没有什么恋爱指导了(ω`。)】      第6章 “虽然早知道安德拉星人的科技落后,但是我真没想到它们落后到这个地步。”法雷尔坐在中央操作室里皱着眉头缓慢地敲打着陌生的键盘,“没有脑波操作系统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声控操作系统都没有?这种用手指头操作的系统对那种鸟星人来说可真够呛的,我可以想象它们用鸟喙啄键盘的样子了,蠢透了。” 大屏幕上显示着飞行器内各个角落的监控,法雷尔喋喋不休的抱怨终于在看到某个房间的设施之后戛然而止。 “怎么了?”易楚好奇地凑上前来。 法雷尔将画面放大,那是一个空旷的实验室,而中央的仪器看起来分外眼熟。法雷尔对自己的记忆力向来有自信,他确定他在陛下的实验室里见过一模一样的仪器——在它被千鸦盗走之前。 这是困囿时间虫的装置。 时间虫,一种谜样的生物,也许它本身并不能用生物来界定。 它们诞生于不同的时空,平时毫无异样,但是一旦进入到繁殖期,感受到另一只时间虫的气息之后就会陷入暴动,而结果则是一定范围内,除了时间虫的宿主之外,时间陷入静止之中,直到它找到命定的另一只时间虫为止。 但是这种宿命的交配其实是生命的终结,因为当它们互相碰触到彼此之时,它们将会归于湮灭。被停止的时间轴重新开始流动。而它们的下一代们已经诞生于某个不可知的时空中,也许是过去,也许是未来。 法雷尔不确定这个装置和陛下被盗的时间虫有没有关系,但是这总是一个线索。 “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了。”法雷尔喃喃地说。 “什么东西?” “一个可爱的小生物,好像趁着智脑攻陷系统的间隙逃出来了。”法雷尔遗憾地说,“来吧,我们去找那只鸟星人玩一下拷问游戏。” 可惜安德拉星人对拷问游戏并不热衷,因为它在法雷尔采取任何暴力措施之前就把一切都招了。 法雷尔对于它的识相深表遗憾。 这台时间虫的困囿装置是从银河系的流民交易所里淘来的,因为对方急于出手,所以它用相当低廉的价格将它买了下来。 法雷尔确定他追踪千鸦来到银河系之后对方并没有前去过流民交易所,看来和千鸦无关。这也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千鸦手上的时间虫也许并没有脱手。 宇宙联盟的法律中是禁止研究时间虫的,因为这种生物其实相当危险,设想一下,当时间虫陷入暴动,整个区域内的时间都停止,只有时间虫的宿主仍然可以活动,那么这将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许两位宿主会把整个世界搞得一团糟。 一切关于时间的研究都是危险的,甚至比空间更危险。因为时间对于三次元的生物来说只是一种概念上的物质,他们永远无法知道一种概念的形状,因为他们无法站到更高的次元之中。 “我觉得我们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坐在营养槽上的傅想说道,“我们还没问这个鸟星人它到底为什么捉这么多人类,还有各种动物,甚至是外星人。” “合成实验。”法雷尔回答说,“安德拉星人是星际法院的常客,因为它们是出了名的热衷于合成实验的种族。不喜欢群居,流窜于各个星系,捕捉各种生物提取基因进行合成实验。需要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实验室吗?” 没有人拒绝这个诱人的邀请,虽然这很危险,但是出于对法雷尔的信任和难以抑制的好奇心,易楚还是接受了它。 一行人站在一扇合金大门前,门旁的身份验证卡发出顺从的滴答声,大门往上开启,露出里面灯火通明的实验室。 中央透明的介质中,一只四不像的怪物发出尖锐的吼叫声。它有着人类男性的头颅,猿类的上肢和熊类的下肢,而尾部看起来更像是放大的蜥蜴尾巴。而介质外排布着大量的营养槽,里面装满了各种合成生物,大多是人类和野兽的合成。 易楚站在一条雌性的人鱼前,久久地沉默着。 “人鱼真的存在吗?”他轻声问道。 “谁知道呢,你们人类的神话中就有很多这样的合成兽,奇美拉有狮子的上半身,山羊的中间部分,恶龙的下半身,会喷火。狮身人面像也很典型,人鱼也是一样。说不定是你们人类史前文明的产物。” 营养槽中的人鱼看起来十分美丽,但是皮肤惨白,甚至透出死气的青色。 “她还活着吗?” “死了,这不是营养槽,是标本箱。合成兽的存活率很低,因为物种间基因的融合性很差,很可能因为不同基因之间的排斥反应而死亡,尤其是不同星球的物种。非碳基生物可能连基因都没有,别说合成了。”法雷尔露出嘲讽的微笑,“只是一些疯子不合时宜的造物主狂想而已。” “地球……真是个危险的地方啊。”易楚喃喃地叹息道。 “虽然地球很危险,但是我保证在我身边是绝对安全的。不考虑一下吗?”法雷尔用轻佻的声音问道。 “只要你离开地球,这个星球的安全系数能上升不少。” 法雷尔沉吟了一声:“很遗憾,我暂时恐怕没法离开这里。你知道,这里有东西在深深地吸引着我。” 气氛忽然有些僵硬,直到法雷尔的声音在易楚的耳边响起:“尾款支付时间到了。” 不等易楚做出任何反应,法雷尔的吻已经落在了他的嘴唇上,用力地吮吸着他的舌头,易楚的后背贴着冰冷的标本箱,可是身前却感受到另一个生物带来的温度,火热的、充满生气的,他几乎要窒息了。沉迷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从来不是。 “虽然我觉得这个时候打扰并不太合适,但是我真心不觉得在一堆合成生物的尸体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面前大肆亲热是件值得提倡的事情。”董安宇的声音像是冬天里的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易楚的热情。他尴尬地推开法雷尔,低着头看着地面。 “你可以选择滚出去,或者被抬出去。”法雷尔恶声恶气地说。 “不劳你费心,我只是想说,这里的样本我要上交给总部,你没有意见吧。” 董安宇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一旁的傅想有些不安,他一直拽着董安宇的胳膊企图把他拉回去,但是对方一点都不领情。 “我一点该死的意见都没有。” 董安宇点点头,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很高兴我们达成了一项共识,你们可以继续了。” 傅想在董安宇的背后冲易楚挤眉弄眼,看起来十分兴奋。趁着法雷尔回中央控制室的时候他拉住落单的易楚追问道:“嘿,你们真的是在进行一场跨星球的恋爱吗?” 易楚尴尬地摇摇头:“还不算吧。” 傅想咦了一声,绕着易楚转了两圈,最后摸了摸下巴真诚地说:“如果不计较性别乃至物种的话,你们会成为一对很般配的情侣。” “……” 回到最初的那个堆满了营养槽的实验室,那里的“尸体”们都被搬运得差不多了,来来去去的事务所的员工们一人扛着若干具“尸体”往外走,有的还扛着营养槽。董安宇站在中间,抱着手臂冷眼旁观。 “你的上司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易楚小声对傅想说。 “咦,会吗?他除了小气吝啬面瘫脾气恶劣工作狂性冷淡之外,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傅想笑嘻嘻地说。 “……我真没看出来。” “真的,别看表面啊,BOSS他其实挺不错的。别看他现在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其实他也在帮忙。”傅想冲易楚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一个营养槽说,“你可以搬搬看。” 易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东西看起来大概有个一吨重吧,不过真扛起来倒是不费力。”傅想单手就托起了一个营养槽举在头顶,“其实是BOSS在帮忙,他是个异能者,特长是控制重力。我一直觉得他不去奥运会参加举重比赛为国争光真是太可惜了。” 董安宇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工作时间禁止聊天。” 傅想把营养槽丢给路过的一个员工,浑然不顾对方用埋怨的眼神看着他,自己跑到董安宇面前撩拨他:“那工作时间可以打情骂俏吗?” “你有这个权利,我也有扣你工资的权利。”董安宇面无表情地说道。 傅想回到易楚身边摊了摊手:“看吧,这就是不解风情的典范。” 傅想本来就是个娃娃脸,看起来一副未成年的样子,此刻故作老成地唉声叹气,看起来反而有几分少年的俏皮。 【警报,自毁系统启动,飞行器将在五分钟内完成自毁程序。】警报起初是用听不懂的语言发布,之后是法雷尔用刻意拉长的慢吞吞的腔调翻译出来的。 董安宇的眼皮一跳,他总算知道法雷尔跑去中央控制室做什么了。 “不得以任何方式向未掌握空间跳跃技术的文明透露该项技术。这是联盟法律规定。所以很抱歉,这艘飞行器不能留给你们。”出现在实验室门口的法雷尔懒洋洋地说道。 “我可不知道你是个遵纪守法的人。” “可偶尔我也会做一回好人,比如这次。”法雷尔恶意地笑了笑,“有闲情在这里和我聊天,还不如趁着时间没到赶紧把能带走的东西带走。说不定还能为地球飞出银河系多做几分贡献。” 法雷尔说完拉起易楚的手,对他微微一笑:“亲爱的,我们该回家吃饭了,这个餐前运动实在耽误的久了点。” 五分钟后两人回到了那辆外星改造车上,这次车子老老实实地用四个轮子踏上了回家的路。 车子下面的地面震动了一下,易楚也不确定是爆炸还是车轮碾过了一颗小石子,再回头看了看那间平凡无奇的土坯房,易楚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不过当他看向专心致志用方向盘控制车子的法雷尔的时候,他却又感觉,这样也不赖。 ****** 本章副标题:《人妻,快看我一拳锤死鸟星人!》&《论专业对口对时髦值的重要性》 ——第四卷·失踪的人·完—— 第五卷:外星兔子 第1章 送出去的东西要拿回来总是不容易的。比如那间客房,自从它被打上了法雷尔的标记之后,它俨然已经和那双兔子凉拖一样成了属于法雷尔的东西了。 对此易楚的抵触心理不大,反正法雷尔一日三餐加夜宵都是在他这里解决的,多提供一张床位也不显得太夸张了。 法雷尔对千鸦的事情一点也不着急,他等着那位被城管扫走的前辈一个月内的消息送货上门,他对这位前辈的商业信誉还是有充分信心的。只要没有接收到千鸦离境的讯号,他一点都不着急,地球总共就这么大,在这里逮一只小鸟总比在宇宙里来得容易些。 这天下午易楚在画一幅油画,送给一位老友的结婚礼物。 专心致志的易楚完全沉浸在绘画中,浑然不觉饥饿的野兽已经对久久不至的美味心存不耐了。 “这是什么?梦中的婚礼吗?”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易楚的耳边响起。 易楚没敢回头,因为他感觉得到法雷尔的呼吸就落在他的耳边,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个肆无忌惮的危险分子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站在他身后,俯下身暧昧地在他耳边低语。 “如果我没记错,《梦中的婚礼》是一首钢琴曲。” 法雷尔扬了扬眉:“如果按照法文原名直译的话,还是‘基于爱情的婚姻’更契合一些。需要我为你演绎一下吗?” 不等易楚做任何表示,法雷尔已经从客房取出了一把小提琴,充满自我陶醉地演奏了起来。悠扬的小提琴声在这间不大的房间中回荡着,与其说易楚是被音乐所吸引,不如说他是为此刻法雷尔脸上的神情而沉迷。 易楚抓起一旁的速写本和铅笔在纸上刷刷地画了起来,画中的男子闭着双眼演奏着小提琴,仿佛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那种无所顾忌的旁若无人却根本没法让人心生厌恶。 “‘基于爱情的婚姻’,我想送给你。”法雷尔放下小提琴对易楚说道。 易楚手上的铅笔微微一顿:“太过草率的决定。” “可我相信我的直觉。” “只有未进化完全的野兽才相信直觉。” 法雷尔耸耸肩:“对,我就是野兽,只凭本能和直觉做事,好恶全凭喜好,我从不掩饰自己的这些缺点,也许这是因为我根本不觉得这是缺点。” “你真是……足够坦率。”易楚放下速写本看着法雷尔,长长叹了口气,“我承认,你很特别。在我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你这样别具一格的生物,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独特的家伙会选择我,我不觉得我和绝大部分地球人有什么区别,如果是厨艺……那么厨师更合适你。” “你是希望我给你一个合情合理、能说服你的理由吗?” “是的。” 法雷尔在易楚面前蹲下,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比星空更璀璨,比大海更深邃。 “理由?我有。” “什么?” “因为选择你让我觉得愉快,我愿意接受你的约束,愿意品尝你做的三餐,也愿意和你做爱。这就是最好的理由。我遵从着我的本能,而它选择了你。” 易楚感觉到自己喉咙里的干涩,几乎涩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一个行事全凭主观意愿无视一切客观环境的地外生物。 法雷尔站起身来,拿起小提琴开始演奏一首易楚从未听过的曲子,它听起来有种特别的异域风情,但是却又有着感染人的力量。 他觉得,那一定是一首演绎爱情的曲子。 “你觉得它想要表达什么?”法雷尔放下琴弓问道。 “爱情。”易楚回道。 法雷尔笑了起来:“没错,爱情。你看,艺术是没有国界的,爱情也是一样。” 易楚按捺下复杂的心绪低语:“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 法雷尔双手插在裤袋里,微笑着说道:“没错。不过,现在是晚餐时间了,我亲爱的厨师大人,别忘了我的糖醋排骨。” ——那真是一个他没法理解的生物。易楚沮丧地看着速写本上那个演奏着小提琴之时神采飞扬的男人。 额头上被烙下了一个轻吻,易楚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法雷尔,对方回给他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你可以试着多加点糖,我欣赏甜味的食物,以及甜蜜的恋情。” ****** 易楚在窗边开着笔记本和板子画画,带着幻想的宇宙空间,最近他在学习用绘画板,还算有些进步,原本他的计划是趁着暑假熟练掌握电脑绘画技能,但是因为某个不请自来的外星客人使得他的计划表几度受挫。 门外传来法雷尔礼貌的敲门声,易楚从沉思中惊醒。窗外的天色有些发暗,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感觉像是傍晚,他对时间的估算一直不太准确,明明才吃完午饭,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胃里空荡荡的。 “进来。”易楚看着房门说道。 法雷尔打开了门,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dinner time。” 易楚不由皱眉:“才刚吃完午饭。” “已经五点半了,亲爱的。” 易楚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挂钟,果然指针已经指向了五点三十。 这不可能。易楚的脑中反复出现着这几个字。他明明才刚洗完碗,连画都没画上几笔。哪怕是走神也不可能持续整整一个下午。 怀着这样疑惑的心情,易楚匆忙地准备好了晚餐,闷闷地坐在桌前发呆。 法雷尔熟练地使用筷子夹菜填饱自己的肚子。 “我从你的晚餐中吃出了迷惑的味道。”他笃定地说,又关心地问道,“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这种迷惑?” 易楚看了他许久,皱着眉低声说:“我觉得……我的时间好像被偷走了。” 法雷尔点点头:“美妙的科幻小说的开篇。” “我是认真的。”易楚的表情越发严肃了起来。 法雷尔挑了挑眉:“继续。” “整整一下午,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记忆停留在吃完午餐洗碗,然后去画画,可是一回过神来已经五点半了,我甚至还没画上几笔。时间怎么可能过得这么快?” “时间本来就是一种概念上的东西。”法雷尔品尝着鲜美的鱼汤淡淡地说,“依靠感知而存在的东西,对它的认识存在偏差是正常的。哦,对了,也可能是你恋爱了,恋爱中的人总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快。真希望你的恋爱对象是我。” “你在敷衍我,法雷尔。”易楚有些生气地职责他。 “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法雷尔支着下巴看着易楚,脸上的表情有种玄妙的味道。 “我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易楚的心情越发不安,“法雷尔,你在隐瞒什么?” 法雷尔忽然站了起来,兴致盎然地说:“这样吧,让我们来一个可靠的实验,我在你家附近每隔100米安放一个粗制炸弹,每隔一小时爆炸一个,我们分别计数,你可以确认一下自己的时间有没有走丢。” “……我很确定你会被警察带走。”易楚因为法雷尔异样的态度而益发情绪低落,为什么不告诉他,法雷尔显然知道些什么。 话音刚落,易楚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像是正在播放的影片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法雷尔的眼神一厉,旋即又恢复到最初的平静无波。他回自己的房间拿来检查身体的仪器,易楚的身体数据陷入到一种极其迟缓的状态中,心跳呼吸和脑波都像是冬眠的动物一样,不,也不一样,他的身体一切正常,只是被缓速了。 他像是被拉入了时间的间隙,周围的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只有他被遗忘了。 一切都证实了法雷尔最不情愿的猜测。 法雷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隔着一张餐桌,易楚坐在他对面,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进食。这一口菜他足足吃了三个小时,而法雷尔也足足看了他三个小时。 而等他咽下这口饭菜的时候,时钟已经走向了夜晚十点。 “菜怎么冷了?”易楚迷惑地喝着冷汤问道,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异常。 法雷尔第一次有了这种头疼的感觉,以往只有他让别人头疼的份。他揉着太阳穴说道:“因为现在已经是夜宵时间了。” 他足足看了易楚三个小时。他知道自己完了。他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耐性,这种心无旁骛的等待,从不曾有过。凝视着那个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时间也陷入了永恒的静止之中。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有着无限的平静,哪怕是在飞船中看着窗外无尽黑暗的宇宙之时也不曾有过的宁静。 爱情?真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第2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绝对是易楚度过的最莫名其妙的一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而他一无所觉。这种惶惑不安的感觉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变得神经质。 法雷尔首次露出了一种类似于苦恼的神情,他用纤细合度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长长叹了口气:“好吧,虽然陛下三令五申这是个不可以透露的机密,但是我从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臣民。” 易楚认真地听着,他直觉那是个惊人的秘密。 “记得之前在那个鸟星人的飞行器上见到过的奇妙仪器吗?就是我说过的,趁着智脑攻陷系统的时候逃出来的可爱的小东西。” 易楚点点头。 “那个小东西现在就在你身上。”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了易楚的后背,他忽然想起了某部五六十年前红极一时的电影《异形》。 “是……什么东西?”易楚胆战心惊地问道。 法雷尔的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时间虫。” “那是什么?” “一种不能被称之为生物的东西,进入繁殖期闻到另一只时间虫的气味之后会暴动,导致整片区域时间轴中止,直到完成交配之后时间轴才会恢复正常,而时间轴中止的时候只有时间虫的宿主可以自由行动,让我想想,那样的场景一定很有趣——一整个被时间抛弃的世界,只有两位宿主游荡在时间的荒原之中寻找彼此,直到他们在时间的缝隙中相遇,多么美妙的场景啊。”法雷尔的表演欲开始发作,他兴致盎然地跳到了沙发上展开手臂用咏叹调高呼,“我亲爱的朱丽叶,你忠实的罗密欧正在期待着你的出现,让我们用一个火热的吻唤醒这个沉睡的世界吧!” “法雷尔……” “不过看起来这只时间虫仍然过着形单影只的独身生活。”法雷尔从沙发上跳回了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餐椅上的易楚,“和我一样。” 因为距离太近,易楚甚至看得到法雷尔眼睛上纤长的睫毛,以及那双深邃的褐色眼睛。 这种富有侵略性的眼神让易楚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抗拒的意味。 “需要我把它取出来吗?”法雷尔的手按在了易楚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要怎么……取出来?”易楚的脑中浮现出若干可怕的解剖场景。 “首先要找到必要的道具,然后脱掉衣服躺到床上,这个过程也许不会让人觉得愉快,不过我会尽量不让你感到太痛苦……” 不等法雷尔说完,易楚已经猛地站了起来,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着法雷尔。 法雷尔对他微笑:“那什么时候开始?” 回应他的是易楚砰地关上房门的声音。 “我的夜宵好像又一次被无视了。”法雷尔喃喃自语着。 【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明天能吃到晚餐您就该感谢饲主的善良和健忘了。】智脑回道。 ****** 虽然易楚对于脱光了躺在床上被这样那样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但是在他弄明白法雷尔口中纯洁的意思之后,他为自己想歪了凡人的大脑感到羞愧。 等到傅想带着从鸟星人的飞行器上搜刮来的时间虫困囿装置来到易楚家,并且把法雷尔为了弄到这套装置而口头答应董安宇的条件告诉易楚之后,这种羞愧之情越发沉重了起来。 傅想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为了地球的爱与和平而战斗,听起来多么励志啊。” “但是对于法雷尔这个战争狂来说……” 傅想拍了拍易楚的肩膀:“我从事务所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和BOSS讨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行性,相信我,BOSS会阻止他的,虽然可能不那么容易,但是你要相信地球人的经验,每年都有好多外星人试图这么干,但是它们都失败了,你要对地球人有信心,我们在对付外星人上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不,我是说,如果只是要打消他企图征服世界的妄想并不难。” 傅想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古怪:“用……用屁股吗?” 易楚的表情一下子微妙了起来:“不是!用物价。” “好吧……”傅想怏怏地说。 “其实你们并不了解法雷尔,当然我也不敢说我很了解他。但是他所钟情的并不是征服世界这个事实,而是一种乐趣。只要你提供给他更大的乐趣,哪怕是一个魔方,也许他都会兴致勃勃。他完全就是依靠本能行动,忠于自己的一种生物。” 傅想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了,按照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说,就是完全被‘本我’支配的生物,按照‘唯乐原则’来行事,唯一的要求就是获得快乐,自我的舒适和愉悦,生存和繁衍。毫无羞耻心和道德原则。嗯,和人类的幼儿一样,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他连繁衍的本能都没有。”易楚低落地说,视线飘向窗外,“所以对于法雷尔,我没有任何的信心。我无法掌握一个不被规则束缚的人。” 大门被礼貌地叩响了三下,然后毫无征兆地打开,露出法雷尔绅士般的微笑。 “纠正一点。在我的基因里,爱情也是本能的一种。而我接受着它的束缚,并且从来没有挣脱的打算。”法雷尔冲易楚眨了眨眼睛,“而且,你已经掌握了我。” “听起来不合常理。” “我有合乎常理的时候吗?”法雷尔满不在乎地反问道。 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多余的傅想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门边,小心翼翼地换好鞋子说道:“我该回去了,再见。” 屋内的两人互相凝视着彼此,对客人的告别毫无表示。 傅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掩上了门。 情侣间的气场果然与众不同啊,他对自己说。想到BOSS那张学名禁欲系俗名性冷淡的脸傅想又觉得十分抑郁,今天又要加班,在火葬场值夜班可实在不是种美妙的体验。 ****** 其实易楚并没有弄明白时间虫是怎么离开他的身体的,他只是遵照“医嘱”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奇怪的仪器将他笼罩了起来,不断变换色彩的光幕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地刷过,将他每一寸皮肤都印染上斑斓的色彩。 那真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尤其他知道法雷尔正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时候,用学术的眼神。 “捉到这个时间虫之后你是不是可以回去领王位了?”易楚忍受不了这种奇异的寂静氛围,开口问道。自从法雷尔告知他来到地球的原因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莫名低落着。 “虽然我对王位很有兴趣,不过我可没打算用欺骗的手法得到它。在我把千鸦的羽毛拔光之前,我没打算回去。”法雷尔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视线投向敞开的窗,乌云挡住了星空,但是却阻拦不了他回家的路,“其实我对回去并没有多少兴趣,在哪里都一样,只要高兴就好,我可没有你们这种思乡情结。” “可你不是对王位很有兴趣吗?” “一时兴起而已,这种事情我干多了,没兴趣了就罢手,没什么好可惜的。” 易楚觉得自己这种打开一本小说,哪怕再烂都要翻到结尾的强迫症患者是没法理解这种冲动型动物的,天然渣说的就是这种人吧,不,法雷尔连人类都不是。 “好了,睡吧,等你醒来你的时间轴就会和正常人类接轨了。也许我会研究一下那只可爱的小东西,晚安。” 透过斑斓的光幕,易楚看到法雷尔此刻的眼神,耐心、安抚,以及与他的天性格格不入的温柔。 也许是可以相信的吧,一个异端的承诺。至少,他想这么尝试一次,哪怕失败也不后悔。从不冒险的人生不会完整,对于易楚正是如此。 第3章 但是过分冒险的人生显然也不适合他,他毕竟是个安分守己的地球人。 当易楚看着因为体积过大而卡在小巷里的兔子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他发誓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兔子,它显然已经超越了一只兔子所能达到的极限,哪怕是熊也不至于巨大到能卡在巷子里。 见到这只兔子的时候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和法雷尔从李叔的馄饨摊里饱餐了一顿美味的馄饨,正准备回家。眼前巨大的兔子挡住了他们回家的路,它卡在小巷长满了青苔的脏兮兮的墙壁上,用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易楚: “let me go home,mam!”兔子哭叫着。 易楚喃喃道:“外星人终于开始从萌系生物攻陷地球了吗……” 身后的法雷尔走上前来,熟稔地把手搭在易楚的腰上:“好大一只,看起来可以吃很久的样子。” 兔子难以置信地瞪着红眼睛死死盯着法雷尔:“你们……你们竟然吃兔子?!” “兔肉火锅很好吃。” 兔子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身上的白毛连同耳朵都竖了起来,原本巨大的身体因此而越发膨胀,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一段一段剥落了下来。 这种突然的转变让易楚有点回不过神来,直到法雷尔拔出枪,危险的红色射线打在兔子身上,巨大化的兔子身上浮起了一层半透明的膜状物质,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变成了两个巴掌大的小兔子。 “最新款的激光枪,陛下友情赠送的试行款。”法雷尔把玩着手上的枪械,像是介绍给易楚听。 “这只兔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易楚远远地看着满地打滚嘤嘤哭喊要回家的兔子问道。 “拉姆星的兔子,危险物种,暴走状态时可以以肉体来抵挡科技武器的攻击,非常强大的防御力。我建议趁它现在处于暴走之后的虚弱期,将它……”法雷尔拿枪头抵着兔子的脑袋,“砰~~宰杀下锅,接下来的一周我们都不缺肉,还可以卖到菜市场小赚一笔。” 兔子嚎啕大哭,浑身的白毛都滚得一团灰:“不要杀我,我很值钱!妈妈会付你们赎金,我很值钱!” “会说话的兔子,确实很值钱。”易楚看着可怜的兔子说道,“不过……我有说过要绑架它吗?” “没有,亲爱的,我们刚才是在讨论宰杀它的问题。” “可它看起来怪可怜的。”易楚拿手指戳了戳兔子的耳朵,两根长长的耳朵害羞地蜷缩了起来,像是含羞草一样。 易楚觉得自己的属于艺术的内心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觉醒了。 “好吧,你不觉得……它有点可爱吗?”易楚用商量的语气对法雷尔说。 法雷尔用看异形的眼神看着他:“你确定?” “也……也许。” 法雷尔蹲在兔子面前,用审视意味的眼神看着兔子,灰扑扑的脏兔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努力把自己催眠成没有四肢的一只毛团,十足的可怜样儿。 易楚觉得内心的有什么东西就要冒出来了。 “我不介意你暂时饲养它,毕竟它值很大一笔赎金。”法雷尔干巴巴地说,一把拎住兔子的耳朵将它提了起来,“虽然它是个禁止投喂的危险生物,不过如果只是投喂青菜和胡萝卜的话……反正我也不爱吃那两样。” 易楚听出了法雷尔话里的别扭的不情愿,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兔子可怜兮兮地在法雷尔手里装死,一动都不敢动。易楚抱起兔子举过头顶仔细打量了一番:“看起来和地球的兔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没错,肉的味道差不多。”法雷尔阴测测地补充着,吓得兔子又缩成一团。 “胆子也一样小。”易楚看着可怜兔子说道。 “I wanna go home,mam。”兔子嘟哝着。 易楚戳了戳兔子的鼻子:“所以以后别随便离家出走了,会被做成兔肉火锅的。” “我是被拐来地球的。”兔子辩解道,“有人拿着红色的好吃的棍子把我拐上了飞船,等我逃出来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了。你们这里的生物真可怕,你们竟然吃高贵的兔子!” “哪怕是神话里高贵的玉兔也有被常年茹素的嫦娥下锅涮肉的风险。”法雷尔在一旁冷言冷语,“我可是肉食动物。” 兔子又不吱声了。 “好了好了,你别吓唬它了,明天我们通知外星事务所把它送回去吧,好歹是外星友人。”易楚打圆场说。 “我也是外星的。”法雷尔不甘地嘟哝着。 “对,我包三餐的外星友人。”走在前面的易楚转身对法雷尔微笑说道。 法雷尔的双手插在裤袋里,表情严肃地纠正:“是外星恋人。” 易楚学着法雷尔的样子挑了挑眉:“这恐怕得看你表现了。” 法雷尔亲昵地亲了亲他的唇角:“丢弃这只危险的外星兔子,选择驯养安全无害的我吧。” 易楚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据我所知,你离‘安全无害’这个词语有一个银河系那么远,事实上,你前科累累劣迹斑斑,把你带回家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亲爱的,我喜欢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神,像个真正的淑女一样高傲矜持,但我有自信满足你一切挑剔的要求。” 淑女,好极了,真是个好比喻。 还不等易楚因为法雷尔不恰当的比喻而生气,他怀里的兔子已经开始抱怨了:“我讨厌一切有如被莱瑟姆星人附体的生物,那群表演欲旺盛的话剧狂,每一句台词都能让我全身的毛发竖起来。” “无法欣赏艺术的兔子,果然是低等的食草动物。”法雷尔傲慢地看着兔子说道。 “别告诉我你喜欢莱瑟姆星人的话剧!”兔子嚎叫着。 “是非常喜欢,它们在阿尔法星系巡演的时候我很少错过,甚至会跑到其他星系去观赏。我是它们的忠实粉丝。” 兔子神情古怪地看着他:“热爱艺术的阿尔法星系危险物种,你来自哪个星球。” 法雷尔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达达狄拉星。” “Oh,no!!!help,mam,help!!!”兔子努力地从易楚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却被法雷尔一把拎了起来。 “乖乖地听话,否则我不介意多加一顿兔肉火锅当做夜宵。”法雷尔威胁道。 兔子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 “你别吓唬它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欺负一只小兔子。”易楚皱着眉头试图为这个缺少爱心的外星人普及地球的美德。 “嘿,它其实个子比我大,尤其是暴走的时候。”法雷尔纠正道。 易楚挑了挑眉:“它有一身柔软的白色毛皮,一对可以竖起来的长耳朵,两只红彤彤的眼睛,一个小小的尾巴,你呢?” 智脑在法雷尔的脑中幸灾乐祸:【和兔子比卖萌,你输了。】 法雷尔似乎是陷入了永恒的沉思之后。易楚轻而易举地抢夺回了吓得战战兢兢的小兔子,转身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他认识到自己或许还保有孩童一般的幼稚,他并不觉得这是多糟糕的事情,年轻的心总是好的,无论是对生活还是爱情。 “我有的。”法雷尔忽然出声,止住了易楚的脚步,易楚回头看向他,法雷尔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容模糊,他的影子投在路面上,让他更显得形单影只。 不过他总是有轻而易举地留住别人全部注意力的天赋,或者说,那是他独一无二的魅力。 “我有一颗只属于你的心。” 心脏颤抖了一下,易楚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已经藏不住脸上的微笑了,哪怕低下头。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声音里的欣喜会暴露他的愉悦。他甚至不能大步走开,因为步子里的轻快会把他此刻的心情曝晒在阳光下。 对于易楚而言,这并不是个值得欣喜的人生,除了法雷尔。 而此刻,法雷尔拉着他的手。 “我想我有点明白那种所谓的恋爱中的愚蠢心情。”法雷尔轻声说道,“我想把整个世界都捧到你面前,只要你希望。” “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更希望的是你坐在餐桌旁等我完成一顿晚餐。” 这真是个温柔的愿望,无论对世界,还是对彼此。 此刻唯一深陷痛苦深渊的也许就是易楚怀里的外星兔子,它满脑子诅咒着这对陷入荷尔蒙陷阱的情侣,它憎恨一切情意绵绵的肉麻对白! ——第五卷·外星兔子·完—— 第六卷:拯救世界的五分钟【请填空】 (上) 易楚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有一些心不在焉。 如果不是两张免费的话剧院门票,他是绝对不会跟着法雷尔来这里听一场烂俗的三流话剧,看起来他代表了绝大部分普通民众的想法,因为剧院里门可罗雀,前排空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话剧迷专心致志,时而咬牙切齿。 法雷尔倒是显得兴致勃勃,自从前天他们把那只外星兔子交给外星事务所之后,他的心情一直都不错。 傅想见到那只兔子的时候倒是吃了一惊,因为他正是把这只兔子“绑架”来到地球的“犯人”之一。 “嘿,我真的只是从犯,都是H市的那只史莱姆,他把自己的手指变成了胡萝卜来引诱这只兔子,并且再三向我保证这是安全无害的家伙。”傅想努力为自己申辩,但是最后还是被董安宇扣了一个月的工资。 为了表彰法雷尔再次为地球和平作出贡献,董安宇将莱瑟姆星人友情赠送的话剧票送给了两人——不花一分钱。 法雷尔显然对这出话剧充满了好奇,于是易楚也被迫欣赏着这一出人类与吸血鬼的爱情故事。他宁可去看《哈姆雷特》或者《罗密欧与朱丽叶》什么的,因为眼下这出话剧实在让他想把编剧的脑袋塞到抽水马桶里。被时光遗忘的优雅血族,天真纯洁的人类少女,以血为桥梁构架的脆弱爱情。这让易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更糟糕的是法雷尔看得颇为认真,似乎沉浸在了这场狗血的爱情故事中。 “我去一下洗手间。”易楚对法雷尔说完,离开观众席去洗手间清醒一下。 偌大的剧院看起来陈旧破败却灯火通明,这种赤裸裸的亮光下,每个破损的细节都暴露无遗,墙角的蜘蛛网,茶几上的污渍,玻璃上的灰尘。 从洗手间回来的易楚看到大厅的旧沙发上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一身漂亮的蕾丝蓬蓬裙,哼着怪腔怪调的歌。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周围空无一人,工作人员也不在,周围的安静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易楚皱了皱眉,身为老师的责任感让他忍不住上前询问一下小女孩她的父母在哪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抬起头,比东方人深邃的五官和不同寻常的眸色昭示了她并不是个中国人。 易楚立刻用英语再问了一遍。 小女孩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易楚,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鲜红的嘴唇下尖尖的虎牙。 下一秒易楚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易楚奋力想推开,但是身上却突然没有一丝的力气。温热的血液从脖颈处被夺走,他觉得自己好像从云中跌落到了地上。 “奈奈莉,我说过,不要随便喝来路不明的饮料,至少要检查一下对方有没有健康证,不要把自己弄得像个饥渴的吸血鬼,你该学会矜持点,像个淑女一样。” 易楚只觉得身上一轻,那个行迹古怪的小女孩已经被人提着后领拎了起来,正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对方是个相当年轻且英俊的男人,脸色苍白,嘴唇鲜红,举止优雅,比话剧舞台上那个吸血鬼更像个吸血鬼。 “But I am hungry!”小女孩张开还在滴血的嘴唇尖叫着。 吸血鬼一样的男人打了个响指,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藤蔓将她捆了个结实:“But I am angry。” 小女孩终于不说话了,愤愤地扭过头不吭声。 易楚还是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竟然忘了自我介绍,真是抱歉。我叫拉尔,千鸦的首领。也许你听说过我,从你的爱人那里。”拉尔俯身行了个礼,嘴角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爱人?虽然知道对方指的是法雷尔,但是不管怎么想,在那个家伙头上按上爱人这样的头衔都觉得很违和。那种看到世界毁灭会满心欢喜的外星生物——如果是他亲自动手他会更加欢欣鼓舞,不管他怎么表白,易楚始终都觉得像他这样的生物绝不是会因为爱情而被束缚的。 他始终是个独特的存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因此而显得耀眼。在他身上,血腥暴力的天性和浪漫主义者的情怀合二为一,不可分割。 “不是什么爱人。”易楚轻声对自己说道,又抬起头对拉尔重复了一边,“不是爱人。”至少此刻不是。 拉尔优雅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即便是那张皮料破旧的沙发也没有使得他的风度减损丝毫,他仿佛是坐在富丽堂皇的城堡中的血族伯爵,招待着茫然的来客。 “我一直相信爱情是一种奇妙的力量,它可以让一个恶棍变成良民,也可以让一个天使堕落成恶魔。达达狄拉星人的基因里就将爱情至上写了进去,一旦爱上就绝不会改变,可惜,这种没有爱情就绝不会结合的本能使得这个种族濒临灭绝了。” 拉尔顿了顿:“我想我不小心把话题扯远了,你知道,里面那场无聊的话剧总是容易让人走神。我的一位下属对它的忍耐性似乎也达到极限了……” 拉尔的话音未落,里面就有一个长着小胡子拎着一个手提箱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走吧!我受够了这种无聊的话剧了!他们竟然宁愿演出这样垃圾的剧目也不愿试试我的剧本!我打赌我比他们的蹩脚三流爱情话剧好上一百倍!” “好了,凡多,你不能对地球人的话剧审美有那么高的要求,毕竟这是个发展中星球,对一切不合你心意的东西都要抱着宽容的态度,我几年前第一次来地球的时候就学会这个道理了,喂,凡多……” 拉尔看到凡多打开手提箱,拿出汽油罐开始往各个角落倾倒汽油,然后潇洒地点着打火机往地上一丢,火焰哗地一声就腾升了起来。 凡多拍了拍手:“好吧,这是最好的办法,我能为地球的话剧发展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就是用地球的工具消灭这个盛产垃圾剧目的话剧院。放心,我用地球产的汽油这种温柔的工具而不是达达狄拉星人的走私武器就说明我还是热爱这个星球的,至少这里的美食确实不错。” 奈奈莉咯咯地笑了起来,不顾身上的束缚说道:“你只是报复他们不欣赏你的剧本吧。” 拉尔叹了口气,对易楚说:“看来我们得走了,当然,你也一起。” “我可以拒绝吗?”易楚苦笑。 “我恐怕没法答应你这个要求了。你知道,对付一个达达狄拉星人总是不那么容易,好在现在他有了弱点。”拉尔冲他微笑着,“感谢你为这个星球的和平和存续作出的伟大贡献,虽然知情者甚少。” 耳边的嗡鸣声逐渐加重,连带着视线都仿佛被丝线遮住了,五彩斑斓的线条越织越密,揽成了一张巨网。在骤然响起的火警警报声中,易楚终于失去了意识。 (中) 易楚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那真是一个诡异的梦,梦中他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视角,不属于自己,甚至……不属于人类。 因为他根本不适用视觉来感知周围的一切,他对世界的认知仿佛是依赖于一种全知全能的感官,一双看破一切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被束缚在一个色彩斑斓的圆球中,每次碰触到周围的屏障都让他觉得痛苦不堪,虽然它没有痛苦的感觉,但是力量却会因此而衰弱。起初他是安静的,但是某一刻起,他仿佛是嗅到了什么值得用一生去献祭的梦想,因而变得疯狂。 他开始死命地冲撞束缚他的屏障,甚至不顾自身的衰弱。就在他疯狂暴动的时候,屏障忽然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令他一直痛苦不已的电磁干扰也消失了一会儿,却又重新出现了。 “电力系统全面崩溃,备用电源也是一样,刚才半分钟内一切能源都无法启用。”“不只是这艘飞船,整个星球的能源供应都被掐断了35s。”“有人非法使用了人造电磁暴,范围是整个地球,太疯狂了,这是违禁武器!还是这么大范围。”“不对,我们一定在这期间被锁定了,立刻离开这里!” 警报声充斥着他所在的密室,闸门开启,几个“人”向他跑来,他们似乎在喊叫,企图抓住逃离囚笼的他。 但是他成功逃走了,轻而易举,只要逃脱了那个屏障的束缚,除了黑洞,整个宇宙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得了他的行动。 他追寻着一种吸引着他的东西而去,那是本能带来的冲动,无法克制,更无法被阻止,他的一生就是为了追求它而存在,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穿过混乱的走廊,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最后他找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 身体静静地躺在营养槽中,仿佛只是睡着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灵魂出窍一般看到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视角。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无法辨识出人体的样子,可是却知道那就是自己。 他尝试着向自己的身体靠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使得他努力往自己的身体靠去,毫无凝滞感地穿过营养槽的透明外壳,一直贴近到不能再更近一点。 终于,合二为一。 ****** 易楚从昏睡中醒来,头疼得厉害,好像有无数虫子肆无忌惮地在他脑中碾来碾去,连视线都不那么清晰。 头顶有个半透明的罩子,他伸出虚软的手去碰触,罩子自己打开了。 他坐了起来,周围是惨白的一片,而这里是个密闭的房间,只有数个像是太空营养槽一样的东西横陈在那里,里面都是空空的。 他觉得自己的视觉有些紊乱,因为有一瞬间他竟然看到几个人影从他眼前走过,然后迅速消失在门边。他甚至不确定那是“看见”还是一种“感知”,他只是知道这个事实,而不是用自己的感官去验证它。 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易楚艰难地从营养槽中爬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往门边走。直觉告诉他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闸门无声无息地拉了上去,露出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 易楚扶着墙缓慢地往前走着,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昏昏沉沉地只想再次倒回营养槽里沉睡,可是体内却有一种执拗的力量鞭策着他往前走。 往前走,往前走,好像这样就可以遇到命中注定要相逢的牵绊。 他直觉自己不对劲,从那个诡异的梦开始,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生物寄生了一样。他没法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此刻它的意志正在左右着他。 仿佛无穷无尽的走廊里是安静的,哪怕易楚一直挪腾到了一个大厅里,那里仍旧是安静的。 不止是安静而已。 当易楚看到各种长相奇怪的生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静止在那里的时候,他想他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了。 时间静止了。 易楚扶着额头靠在了墙边,冰冷的墙壁让他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点。电子屏幕上的数据是静止的,时钟也不再走动,连飞在空中的飞虫都以一种搞笑的姿势卡壳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还不确定这种怪异的现象到底是在大多的范围内发生。也许只是这艘外星人的飞行器,也许是一整个城市,又也许…… 不妙的预感让易楚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吞了一块生铁,沉沉的。 易楚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往外走,迷宫一样的飞行器内的走廊错综复杂,他一时间甚至找不到出口,好在闸门全都是自动感应,并没有限制他的来去。 周围的一切都在静止的时间中死去,只有他的碰触可以短暂地激活被暂停的时间。 走上高台,头顶是透明的屏障,而屏障外是湛蓝的海水。这艘飞行器停在了浅海里,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他一时间竟然有些踌躇。如果贸然离开这里会到什么地方去呢?如果这艘飞行器不幸停在太平洋中央的公海,那他岂不是只能在烈日和饥渴的煎熬下默默地死去?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易楚打开小型救生舱的门,身体像是有着不属于他的记忆一样,熟练地操作着陌生的仪器。救生舱进入通行管道,从飞行器里脱离,进入海域。 意外的是救生舱没多久就抵达了可以着陆的岸堤,易楚打开舱门,摇摇晃晃地钻了出来。 头顶的阳光亮的刺眼,海风带来腥咸的味道,周围的世界是安静的,只有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钝钝的。 易楚缓缓地向远处有人的沙滩上走去,远远看去那里一片热闹,色彩缤纷的沙滩伞撑在沙滩上,像是点缀在餐盘上的糖果一样漂亮。 可是走近了他还是失望了。 那里的一切也陷入了静止之中,穿着比基尼的白人少女像是被定格在了照片中一样一动不动,躺在沙滩伞下看杂志的黑人将目光永远定格在了那一页。 头开始疼痛,易楚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昏昏沉沉的脑袋却缺乏思考能力。 时间……关于时间的东西。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点什么,可是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易楚渴得厉害,也累极了,只好对小卖部的营业员小声说了一声抱歉,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喝了起来。小卖部的电视机里的画面也是停滞的,他甚至尝试着拨打了一下电话,但是拿起话筒之后里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坐在沙滩上,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大海,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遗忘在了时间的缝隙里。 真是是做梦一样的奇妙境遇,如果是在梦里也许他会很高兴地享受着这样与众不同的时光吧,在寂静的一人世界中,看着大海。 他就像是闯进了一副画卷中,那是个沉默不语的世界,而他只是一个误闯者。 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寂寞的声响,一个人的世界原来是如此寂寞啊,易楚现在才意识到。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周围的一切与他瓜葛甚少。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呢?也许是从那个奇妙的家伙出现开始吧。 法雷尔以那样奇怪的方式突入了他的生命里,原本应该是从起点可以一眼看到终点的笔直的人生道路,法雷尔却从路旁的灌木丛里一下子跳了出来。他欣赏他的做菜的手艺,勉强欣赏他的绘画水平,一点都不欣赏他的人生态度。他特立独行,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对善恶有着奇特的观点,但是却愿意尊重易楚的价值观。 那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啊,尤其他还说喜欢他。 易楚甚至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与之共度一生也未尝不可。 可是现在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从周围的景物和人来看,大概已经远离了Z市,甚至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国外。 要回去恐怕很困难吧,如果用脚走,也许要花上好多年的时间呢。不过没关系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地慢慢地看着周围的风景,带着对法雷尔的回忆,一个人走上回家的路,也许他可以偷偷学会开车,然后用乱七八糟的驾驶方法一路开车回去,如果不怕死的话他甚至可以去飞机场研究下怎么开飞机,既然他都会用救生舱了,也许飞机也不是那么困难嘛。 苦中作乐的情绪让易楚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很快笑容就苦涩了起来。 一个人啊……真是寂寞啊。 易楚低下头,用手指在沙滩上写了法雷尔的名字,然后又写了自己的名字,原本他还想在中间画个爱心,快下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矫情的行径有多么少女,简直像是在爱情电视剧里一样,真是无聊的可以。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易楚只好再跑回小卖部,偷偷摸摸从烧烤架子上偷走了几串热乎乎的烤章鱼。不知道在这种时间停止的情况下这些食物会不会坏掉呢?如果不会坏的话,他一路回Z市应该也不会太困难吧,饿了找点免费的吃食,困了找免费的床铺,就这样慢慢地找回去。 不知道回到家的时候法雷尔会是什么样?也许他会以一个傻乎乎的样子被定格住,比如上厕所脱裤子脱到一半的时候。 易楚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可是周围的寂静告诉他,他完全可以笑得更大声,反正没有人听得见。 心情再次低落了下去。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么奇怪的样子,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还是正常的。 手上的烤章鱼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易楚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思考着。也许是和他身上发生的变化有关系吧。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之前在营养槽中昏睡的“梦境”里,他好像是以另一个人的视角看到了一切,直到那个视角和他合为一体。 也许他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附体了也说不定。 吃完了章鱼,他的胃被满足了。易楚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现在开始就要振作起来了,一边找回家的路,如果路上能找到解除时间停滞的办法就更好了。 踏出小卖部的那一刻,易楚被惊得停下了脚步。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小卖部外的沙滩上,笨手笨脚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下) “法雷尔……”易楚喃喃出声道,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奇异的狂热的冲动从他心中涌现了出来,他甚至想扑倒法雷尔身上用力拥抱他。 “哟,吃饱了?”对方一如往常地说道,又低下头认真地在沙地上画了起来。 易楚忽然想起沙地上的名字,像是不小心暴露出了什么非常羞耻的东西,惊呼出声:“你在做什么?!” 法雷尔终于画完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满意地看着地上的杰作。 法雷尔(爱心)易楚。 简直是完美的艺术品。 “法雷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都动不了?只有我们能移动吗?”易楚忽然想起自己的处境,一连串地问了起来。 “嗯,说起来有点复杂呢。”法雷尔苦恼地皱了皱眉,像是在思考怎么向他解释,“我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一下好了。记得我们之前在那个该死的鸟星人的飞行器里的事情吧,之后你的身上就出现了时间轴混乱的情况,我记得我向你解释过,时间虫。” 因为头疼而搁浅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想起来了,时间虫! 明明是前不久才发生过的事情,法雷尔甚至向他耐心解释过了,可是他竟然没能想起来。他的脑袋里好像有一把锁,必须用正确的口令去开启,一旦有了那个关键词,记忆就会涌出来。 他果然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我猜你一定是忘了。”法雷尔耸耸肩,“因为现在寄生在你身上的那只时间虫蚕食了你关于时间虫的记忆,所以一时间你会想不起来。你知道的,交配期的生物总是有点疯狂。” “你是说……” “现在我们身上各有一只时间虫。记得我说过的吗?时间虫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它的伴侣,一旦嗅到了对方的气息就会陷入躁动,因而引发时间轴的暂停甚至紊乱。之前我为了确定千鸦的位置干扰了全球的电力系统,也锁定了千鸦的所在地,不过就在断电的那半分钟,仪器里的时间虫偷跑出来了,千鸦那里的那只时间虫闻到了你身上另一只时间虫的味道,开始躁动了。距离另一只时间虫最近的我也成了宿主。” 法雷尔冲易楚眨了眨眼睛:“现在我们只要相互碰触一下,那两只迫不及待的小家伙就会在幸福中湮灭了,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后代到底会出生在过去还是未来。所以和我来个拯救世界的法式热吻吧,看在它巨大的价值的份上,至少要来个五分钟。” 释然的喜悦让易楚微笑了起来。 他第一次这么期待一个吻。 当法雷尔的唇落在他的唇上的时候,他顺理成章地闭上了眼睛,甚至小心翼翼地去迎合对方。 从不知道接吻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美妙,当唇齿相交缠的时候,一瞬间连周围的世界都可以遗忘掉。 耳边重新响起了世俗的喧嚣声,那么纷扰那么美好,海鸥的鸣叫声在海浪的拍打声中显得清脆而高亢,就像此刻舌尖上的温度,那么火热又那么温柔。 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易楚从没有那么确定过自己的感受。 他爱上了法雷尔。 即便那是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甚至不是同种生物,不过也许法雷尔说得对,因为彼此不同才会互相吸引。 一个吻感觉有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彼此的嘴唇分开的时候,易楚忽然觉得它们根本是应该一体的。 法雷尔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他,又带着一种孩子似的调皮和幸灾乐祸。 “整整五分钟,你们棒透了。”一个白人女孩用英语大喊了一声,揶揄地看着两人。 易楚忽然想起,就在他们的嘴唇相碰触的那一刻,时间轴已经重新启动了。所以……他们根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个认知让他脸颊发烫,可是内心却又觉得快乐满足。 “我们可以回去继续。”法雷尔在他耳边小声邀请道。 “回家吗?那可真是漫长的路途。”易楚轻声说着,想了想又问道,“这里是哪里?” “马尔代夫。”法雷尔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棒极了不是吗?短期停留可以不用签证的旅游胜地,我们可以考虑在这里度蜜月。不过你得稍稍等候一下,我得先把躲在海底的鲶鱼收拾掉。” “嗯?” “千鸦。虽然我像个骑士一样完成了拯救被恶龙抢走的王子的任务,但是看起来恶龙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法雷尔苦恼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在易楚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等我五分钟,让我冒充一次星际警察惩治犯罪,把这些为非作歹的家伙送进黑洞监狱。” “听起来真酷,不过这种台词几十年前就不时髦了。”易楚哭笑不得地说,“而且,我觉得你才是警察的重点警戒对象。” 法雷尔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我会告诉他们的,我从良了。现在听起来这个词语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说完他背对着易楚挥了挥手,大步向前走去。 易楚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微笑了起来。 多么美好的恋情,好像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从海底爆发出来的沉闷爆炸声,然后是整个海滩的紧急疏散,警察解释说是恐怖分子袭击,但是游客们显然并不那么相信,因为从海底飞出的小型飞行器实在像极了各种杂志上披露的UFO,还有不少人拍照摄影。 易楚混在撤离的人流中,觉得自己先前一切对于法雷尔这个人的美好幻想都愚蠢透顶。 他竟然相信一个身体力行的犯罪实践家会用什么和平的手段解决一个暴力组织。 好吧,一切都还不是太糟糕,这个以绑架和爆炸为开端的蜜月之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很期待。 才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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