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头顶投下的大片阴影，胤禩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胤禛竟站在他面前。
“你愿意委曲求全的雌伏在殷旭身下，是不是因为他是殷氏的话事人，你扳不动他，所以只能忍着受着，期待四哥功成那天的绝地反击？”胤禛冷冷问，表情冷肃让人畏惧。
想到那些屈辱的画面，胤禩握紧拳头，狠厉道：“若四哥真能手握大权，到时候弟弟定要亲手送他上路。”
胤禛点头，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胤禩看不懂的执着，他低哑着嗓子，像是宣示一般，缓缓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殷旭，朕非除不可。”胤禛看着胤禩线条柔和的侧脸，顿了两秒，又问：“若是将来，我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你能不能像对他那般，也雌伏与我？”
胤禩闻言脸色一变：“四哥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能不能？”胤禛对于胤禩的问话充耳不闻，他执意的问着，眼里尽是胤禩不熟悉的某种狂热。
胤禩嗤笑：“四哥魔怔了？莫要把弟弟当成了十三。”
“与十三何关？”胤禛疑惑。
胤禩玩味一笑，又恢复了人前谦逊有礼的那一面，仿佛刚刚胤禛见到的失落孤寂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一样。他促狭道：“那日弟弟在化妆间凑巧没有出外景，便歪打正着的听着一出好戏，四哥是让哪个小倌扮演十三叫唤来着，着实动听。”
胤禛闻言，唇角不太明显的朝上勾了半个弧度，他仍旧喑哑着嗓子，像是在刻意的压制着什么：“你想知道？”
胤禩没答话。
只见胤禛微微弯下腰，在胤禩耳边吐出一句话，令胤禩清润的眸子里顿时染上一层薄怒，而更明显的，却是他早已红透的俊颜。
那句话胤禩一直记在心里，哪怕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枪林弹雨血泪滂沱，他也没有忘过。
“那日朕宣刘彦侍寝，脑中肖想的不是十三，是你。”
第 12 章
“四哥僭越了。”胤禩忍住想一枪解决眼前之人的冲动，冷笑着提醒：“你我之间是宿敌，四哥忘了？弟弟这副破身子还值得四哥觊觎？再说，以你我的恩怨，说不定刚上了床四哥就被弟弟一枪解决了。”
胤禛低笑一声，顺势在胤禩身侧坐下：“小八不觉得相爱相杀也能作为佳话流芳百世吗？更何况，你对自己的枪法就这么有信心？”
“究竟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好名如四哥，竟舍得牺牲自己声名来折辱我，弟弟是不是要说一句‘荣幸之至’？至于弟弟的枪法准不准，四哥大可以试一试。”胤禩整肃了笑脸，轻哼一声。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以后你会知道。”胤禛看着胤禩的脸，慢慢道。
胤禩将头一偏，看上去颇有些孩童的置气行为：“多谢四哥，弟弟不需要。这样的恩典还是留给十三吧，万岁雨露金贵，弟弟消受不起。否则他日入了黄泉，弟弟没脸见祖宗。”
胤禛微微一笑，故意激他道：“祖宗？放心，四哥为你想好了，你已是削籍的罪人，祖宗不会认你。”
“你……”巧舌如簧如胤禩，面对着这冷面王，竟也有发作不了的一天。
胤禛看着胤禩恨得咬牙切齿的窘迫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说点正事吧。”
胤禛平常冷峻惯了，难得露个笑脸。其实他眉目英挺，俊朗无双，此刻抿唇微笑的样子倒也显得气度雍容，虽比不上殷旭好看，但也风姿卓越，令人过目不忘。
胤禩闻言忍不住揶揄他道：“奴才已是被万岁削籍圈禁的罪人，哪敢与万岁议正事？”
“方才殷旭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说这趟泰国之行是要去见察猜的，那个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毫无准备的去拜访人家，估计不会留下好印象，那今后的工作便不好再开展……你怎么看？”胤禛没有理会他的自嘲，自顾自说道。摩挲着下巴道，那里冒出青硬的胡茬，却为一身现代装的胤禛更添一份味道。
“刚才殷旭不是递给你一些资料吗？你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可用的。”胤禩见胤禛谈论起泰国之事，也无心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胤禛摇头道：“略略翻了翻，没什么特别的，说的都是一些厂房地址和出货流程。”
胤禩笑道：“这么多年的白面生意，岂是区区几张纸就能打发的？殷旭手里还留着些，没完全交给你呢。四哥，他这是在试探你。”
胤禛点头，无奈道：“都是皇阿玛用烂了的老段子了，我又怎会不知他是在试探我？只是他给的资料不全，我想再多了解一点也不成。”
胤禩斜眼看他：“他不给，四哥就不能自己去打听？想当年皇考就给了你什么信息了？还不是你安插进去的眼线打听出来的？四哥满脑子都是那等龌蹉事，想不出点子应付也是正常的。”说道最后，竟是又兜回来。
胤禛最受不住胤禩激他，也口不择言道：“当年你能把老九玩的团团转，不就是仗着他对你的这点龌蹉心思吗？你应该仗着朕现在对你还有点心思对朕费力讨好，免得最后被朕杀的片甲不留！”
“四哥，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聊天是没有朋友的吗？”胤禩对于胤禛的回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朕不需要朋友，只需要盟友。”
胤禩的眉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往上跳了跳，最后实在没忍住，哄骗着将人推到门外然后一把将门关上。
不顺眼的东西终于没有了，世界清静了！
胤禩惬意的哼着南方小调，迈着轻快的步子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别说，这里虽不如前世奴仆成群，自己能凭着皇子身份一呼百应，但吃食绝对是顶呱呱的，尤其是这里的果汁，新鲜清甜，入口润滑，是胤禩极爱的。
而门外，胤禛的脸却犹如锅底一般黑。他面对那扇红木制成的门，握紧了拳头。
从来没有人，敢将朕，关，在，门，外！胤禩！！
第二日的飞机上，胤禛胤禩并排坐在头等舱里看手里的经济时报，谁也没有理谁。就像小时候因为一个玩具闹翻的两兄弟，脸上带着小小的倔强，想与对方说话却又不好意思，只能不停的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期待和好的时候。
偷看了胤禩好几次，他都是歪坐在那里，一点要开口交流的意思也没有。最终，还是胤禛受不住先败下阵来。
四爷不禁扶额：当年爷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怎么在遇到老八以后就彻底瓦解了？这货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投胎？专门来膈应爷的？
他撇撇嘴，状似不经意道：“泰国现在的旅游业是日益发达了。”
胤禩低着头没答话，仍旧翻着报纸。
胤禛见胤禩不理他，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调整了坐姿，他端起架子再接再厉道：“到了那里求个佛牌，可以护佑平安，咱们一人求一个吧。”四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刻意。
胤禩仍旧没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他偏头靠在窗边，正看得专心致志。
胤禛不高兴的皱眉：还真将朕当成空气了？
于是帝王一怒，大掌一挥，夺过胤禩手中的时报，带着一股想要别人注意的别扭道：“跟你说话怎么不理，发什么呆？”
胤禩看得好好的报纸猛地被胤禛抽走，惊得他身子一震，这才缓缓抬眼看向胤禛。他清俊的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懵懂，眼神温柔无辜，唇瓣微启，似要说些什么。这样的表情让胤禛的呼吸一滞，他忍住自己想狠狠凌虐眼前这人的冲动，咬牙道：“魔怔了？跟你说话不理？”
见胤禛嘴唇一动，胤禩才明白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话，遂摘下自己藏在另一边耳洞里的耳机，道：“四哥刚刚说什么？弟弟刚才在听音乐，没听见。”
“……”四爷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他无语的看着胤禩手中捏着的那只耳机，眼神阴狠。
胤禩见胤禛是真的动怒了，皱了皱鼻子，他小心翼翼的将耳机递到胤禛面前，带着讨好的语气解释道：“流行音乐，弟弟原以为你不爱听的。既然你喜欢，那你听吧。”
“放肆！！”
泰国位处热带，属于潮湿的热带气候，常夏无冬。十月的泰国更是为潮湿的天气，不止有连绵的阴雨，就连空气也仿佛变得更加粘稠了。
胤禛和胤禩率先抵达泰国曼谷，入乡随俗也好，受不了黏腻湿热的温度也好，他们换了一身连襟短褂，穿着布鞋，倒也有几分民国初期时装扮的感觉。他们由来人接了，直接往殷氏在泰国的别墅而去。
别墅位于曼谷市郊，僻远宁静，秉承了曼谷一贯的建筑风格。房子不大，但是也足有头十个房间，包括泳池花园健身房之类的。夜晚坐在花园里的摇椅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墨色夜空中闪亮的星星。
俩人用了些晚膳，胤禩便提议出去逛逛，他们都不想呆在那间别墅里被殷旭的眼线监视。
Patpong夜市是沿着Silom大马路一侧所发展出的夜市，红砖道的两旁设立了无数的摊贩，卖的商品有观光客会感兴趣的衣服、包包、鞋子、银饰、工艺品、盗版CD、DVD、手表、打火机等等，总类可说是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
俩人将车停在路边，边走边逛，许是前世好东西见得太多，此刻对于那些许多人都争相购买的精致小玩意儿，他们都看不上眼。胤禛负手，胤禩跟在他身边，衬着这里喧闹至极的氛围，俩人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眼神停留在一家摊点上，胤禩停下了脚步。
那是街边的一个极为平常的游戏摊，做的是用玩具枪打气球的生意。气球被拴在前面不远处的靶板上，客人只要瞄准后射击就能将气球打破即可，每支玩具枪都有5发子弹，若是全打中了就算赢，赢了会有相应的礼物。这是多少年前的老游戏了，如今摆在这条到处都是时尚商品的街道上，分外显得格格不入，因此摊点上也没什么人，只有小贩一人蹲在那里无聊的抽烟。
“老板。”胤禩将兑换好的泰铢递给小贩，然后架起枪，瞄准前面的气球，砰砰砰砰砰，连开五枪，例无虚发，他得意的抱着老板赠送的毛绒娃娃朝胤禛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
胤禛微皱了皱眉，几步走到游戏摊跟前，也架起枪，填子弹，瞄准目标，连开五枪，胤禩耳边传来气球爆破的声音。他将老板赠送的毛绒娃娃塞到胤禩手里，好笑道：“这么大人了，居然喜欢这个…拿着…四哥再给你多赢两个去。”
看着胤禛又过去架枪，胤禩心里不禁为胤禛的智商感到堪忧。
爷以为爷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其实爷不是喜欢这破烂玩意儿，爷只是想跟你炫耀一下枪法好么亲？
Patpong夜市不仅是可以淘到许多小玩意的夜市，也是有名的风化区，顺着Silom路走下去，往两旁延伸的巷子里有同志酒吧、A-GO-GO Bar（钢管舞酒吧）、人妖A-GO-GO Bar、一整排专做日本客人的日式酒店、各种另类色情SHOW等等，店家还会派出服务生在路边拉客，整个地区就是一个龙蛇杂处，欲火丛生之地。
胤禛和胤禩每人手里抱着两个毛绒娃娃，对路边那些服务生投过来的挑逗目光视若无睹。他俩慢悠悠的晃荡在街道上，直到在前面一间名叫‘云雨之谷’的酒店门口被人拦住去路，才停下步子。
“先生，要服务吗？”男人穿着女装短裙，用不太熟悉的中文问，粗矿的声线配合着眼前这人的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动作几乎让胤禛把三天前吃的都吐出来。
“不要。”
“要。”胤禛胤禩一同答道。
胤禛对于胤禩的回答露出同情询问的目光：你自己都被人压了，还想逛窑子？
胤禩朝胤禛眨眨眼，道：“四哥多久没翻牌子了？太久没发泄容易胡思乱想……今日既是撞上了，那就由弟弟做东，请四哥泄泄火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一更~
友情提示：本文真的是黑暗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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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胤禛闻言邪气一笑：“真要帮朕要泻火的话，你来。”
胤禩嗤笑道：“四哥想多了，弟弟早已说过，我不是十三。”
胤禛点头：“朕从来没把你当成十三，你比十三狡猾多了。”
胤禩有些无奈的叹道：“既是看不上弟弟，就别再与弟弟开玩笑了。”
胤禛认真道：“朕从不开玩笑。那日朕说的都是真的。朕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不能太久。”
胤禩不可置信的挑眉：“四哥以为这还是雍朝？你发号施令惯了便不管其他人的想法，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啊。”
胤禛：“朕说了给你时间考虑。”
胤禩真的怒了，他道：“老四！你我早已不复当年身份，别再用你皇帝的身份压制我！弟弟就算再低贱也好，也绝不会雌伏在你身下。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兄弟背德，这是何等荒谬？他日阎王殿上，你怎么有脸去见皇考？”
胤禛冷笑：“别对朕说教！你既能委身与殷旭，为何不能委身与朕？难道朕对你，会比他对你差？”
“弟弟从来不知道，四哥竟是个好男色的，难怪即位多年也没几个儿子，好容易立个弘历，也不过尔尔。”胤禩说不过胤禛，便懒得与他再做纠缠，他转移话题道。
“上一世朕是没注意到八爷的好颜色，若是早知……便将你圈在养心殿。皇权圣旨，你还能违抗？”胤禛恶劣的低笑。
“胤禛！”
“看把你使惯的，朕的名讳都敢直呼。”胤禛不甚在意道。这回他终于从言语上压了老八一筹，正得意着。
两人站在灯红酒绿的色情街，手里抱着的毛绒娃娃被放在了地上，他们穿着极具泰国特色的连襟短褂，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峙着。
他们说的是汉语，那个人妖听不懂，只能带着古怪的表情看他们嘴唇一张一合，看着那个个儿高的笑的奸邪，个儿矮的恨得咬牙，半小时之后，人妖觉得他们还要站在那里继续聊天，才终于忍不住出手。
他大胆主动的上前挽住胤禛的手，边撒娇嘟唇道：“进来聊……”说着便要将胤禛往酒店里拽。
也许是做了多年的帝王，那种时刻活在警惕中的习惯仍然保留着。觉察到异样后，胤禛不动声色的抚上那人妖结实的腰线，在他耳边低声道：“练得什么功夫啊，劲这样大？”
人妖闻言动作顿住，他眼神阴狠的扫过胤禛，一记刀手就要朝胤禛劈过去。
可惜他不是真的殷臻，而是爱新觉罗·胤禛，清世宗雍正！从小就练习的功夫虽然遗忘了不少，但要对付眼前这个小杀手也绰绰有余了。他身子往右一闪，让开了那记力气不小的拳头。
“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那杀手手里虽没有武器，但是在赤手空拳的搏击中也算厉害了，胤禛的武功套路跟他的泰拳不对盘，正在顽强抵抗，见胤禩站在一边看好戏似的观看，不由大怒。
“四哥是当年的巴图鲁，自然是好风采，对付这样的市井流氓自然不在话下，哪还需要弟弟帮忙？弟弟技不如人，就不上去献丑了。”胤禩笑道。
直到看见胤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才忍不住出手。
胤禩的功夫在众兄弟中也不算差，此刻加入战斗，两人联手对付那杀手，很快那杀手就抵不住两人的攻势退下来，只见他往后退了几步，从脖子上摸出枚口哨猛地一吹，‘呜——’的一声，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人听到哨声都收到了暗示，纷纷涌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