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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门男媳——by从零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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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这是一个杨门男媳妇儿的婚外情故事。 这是一个流氓爱上“已婚妇女”的故事。 这是一个面瘫挽救自己婚姻的故事。 有武侠,有查案,有战争,有身世之谜,有奇人异术。 流氓攻VS美人受or面瘫攻VS美人受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乔装改扮 欢喜冤家 惊悚悬疑 搜索关键字:主角:龙云,崔琛,杨煜展 ┃ 配角:白芷,蝶衣 ┃ 其它:从零到九,杨门,男媳 第一卷:西都城的怪病 第一章:龙云 中洲北端有一个国家叫良。 盛京,大良朝的都城,整个大良最繁华的地方。正是刚刚入秋的时节,气温凉爽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杂乱且有序的矛盾着。 杨府,坐落于安宁街,这里好像摆脱了盛京的纷繁,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安定宁静。 ****** “少夫人,杨烈回来了。”杨柳一溜小跑进到屋子里。 “恩?杨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坐在桌前临摹一副字画,听她这么说,纳闷的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了头。 如果忽略男子的衣着和男子的束发,只看脸庞,实在不好判断这少年的性别。 “恩,一进门就风风火火的赶去见太君了。没一会儿,太君和郡主就唤了大夫人和二夫人,现在正在煊堂叙话呢。”杨柳坐下倒了杯茶大口喝着。 龙云低头想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物事,拍了拍手说:“估计是有什么事儿了,我去煊堂瞧瞧。” 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对杨柳说:“等等,你帮我整理几件衣服。” 龙云走到煊堂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杨煜含。两人一起走进煊堂,佘太君等人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停止谈论。 杨家在大良是一个传奇的存在,杨门的武将一代一代戍守在大良的边关,忠孝祠里面一半的牌位供奉的都是杨氏先人。 大良北面临海,其他三个方向均和他国接壤。戍守在西面国境的是佘太君的小儿子五郎杨延郎。跟随杨五郎一起的还有杨家第三代的嫡孙,仁孝郡主的儿子杨煜展——也就是龙云名义上的夫君。 杨烈的归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杨煜展得了怪病。 佘太君放下茶盏,“这事太过蹊跷,现在我也不好说。” 杨大娘问:“那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佘太君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此事不宜宣扬,还是先派人去看看情况吧。” “儿媳明白,此事若是光明正大的宣于朝堂之上,只怕不止会使人心不安,还引得有心人借题发挥。”仁孝郡主恭敬的说。 “正是如此。”佘太君抿了一口茶水。 杨大娘有些担心,“万一,这事传回朝中,可如何是好?” 佘太君摆摆手,“毕竟五郎才是镇西将军,只要五郎无事,朝中便翻不起什么风浪。怕就怕五郎……” “娘,您怕五郎也出事?”仁孝郡主心领神会。 佘太君点了点头。 “哎呀,你们说了半天,根本没说到点子上,固然是国家大事为重,可是,咱们煜展到底怎么样?!” 杨煜展是杨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加上杨二娘本来就是疾风烈火的个性,看她们说了半天也没说到这件事儿,好像都不关心此事一般,实在按捺不住,插话问道。 “让杨烈说吧。”佘太君叹了口气,众人全都看向杨烈。 杨烈和杨泞本是杨家的家将,杨五郎去边关戍守,这二人便成为了杨五郎的副将。 杨烈看着众人挠挠头说:“其实……其实我也不太知道。那天中午饭后,少爷便出去了,起先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出去逛逛……” 后来杨煜展一个下午都没有回来,傍晚的时候,杨五郎隐隐有些不安,便让杨泞派了几个人出去寻找,直到深夜也没有找到。大家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府外传来一声声马的嘶鸣,是杨煜展的坐骑回来了。背上驮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杨煜展。 杨五郎仔细查看,发现他并没有受伤。又叫了大夫来诊治,诊断的结果也没有中毒。杨煜展呼吸一直很平稳,可却怎么叫也叫不醒,仿佛进入了很沉的睡眠,大夫也说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杨五郎实在不得要领,又怕飞鸽传书走漏了风声,只能派杨烈快马加鞭赶回盛京。 众人听完一阵沉默,杨二娘继续问道:“可有生命危险?” “大夫看过说没事,只是睡着了,可是……哪有人睡那么久那么沉呢。”杨烈呐呐的回答。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杨大娘问:“别人都无事么?” 杨烈回答说:“无事。” “好了,与其在这担心,不如赶快有动作。到底是什么情况,看过了才知道。”佘太君发话。 “莲华不在,谁去合适?”杨大娘问。 “仁孝你去准备一下,带些人马,两日后启程。”佘太君对着仁孝郡主说。 “太君,您的意思是我去?” “是。”老四媳妇最像自己,可是,即使再隐忍再顾全大局,为娘的爱子之心,都是做娘的,谁又不明白谁呢,“不过不是你自己,我和你一起去。” “这怎么能行!”三个儿媳异口同声的说,煊堂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太君,儿媳不孝,怎么能让您这个年纪还这样奔波!”仁孝郡主说着便跪了下来。 “这是什么话,老婆子我难不成已经老得只能摊在床上了么。”佘太君觉得有些好笑。 “太君,仁孝一人足矣。”仁孝郡主说。 “不,如果煜展真是被人害了,敌暗我明,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佘太君郑重的说。 “可是……”仁孝郡主犹豫不决。 “不听话了么?”佘太君在杨家就代表着威严。 “儿媳不敢。” “我心意已决,不要再多说了,大娘二娘,你们留在京里,如有必要,飞鸽传书给莲华。” “让莲华上书回京?”杨大娘心里暗忖。 “没错。”佘太君深沉的说,“只怕不单单是冲着咱们杨府来的,我怕朝中有异,更怕西夷会有什么动作。” “那您就更不能离京了。”杨二娘说道。 “奶奶,我有话想说。”龙云一直沉默,这一开口,大家都看向他。 佘太君冲他招了招手,龙云走过去,恭敬的跪在佘太君膝前,“我去吧。” “你去?”佘太君有些惊讶。 “恩,我陪娘一起去,您尽可以放心的留在京中。”龙云停顿了片刻接着说,“您离京之后,虽然朝中还有房相爷,但是说到底,房相是文臣,有些事情怕还得是咱们这样的武将家才有说话的立场。” “你这个机灵鬼儿,难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佘太君握起龙云的手笑着捏了捏,“不过,你个小娃娃能去做什么?” “奶奶,我已经十七岁了,杨大哥十六岁就去戍边了,相信我吧。还是说您不信我?瞧我不上?” “太君。”仁孝郡主觉得,这法子也许可行。 是啊,一晃眼,这小孩子都十七岁了,已经不再是襁褓里的婴儿了。 佘太君沉思了片刻,“好吧,你答应太君,量力而为,如有意外,不许伤了自己。要是有什么发现,绝不许擅自涉险。” “好,您放心吧,我会听娘的话的。” “那我也要一起去!”一直站在旁边杨煜含忽然喊道。 “你?你去什么去?小孩子家家的。”杨二娘拉住杨煜含。 “二娘,别拉我,我要去嘛,我不是小孩子,我跟龙儿同岁,凭什么他去得,我就去不得,你们担心哥哥,我也担心哥哥啊。”杨煜含急切的说。 “煜含,听话,这是大事。一个姑娘家家的,来,跟大娘回屋里,昨天的莲蓉糕大娘还给你留着呢。”杨大娘也打算把杨煜含拉回房。 “什么姑娘家家的,大娘,二娘,你们不也是女人么,连奶奶也是女人呢!” 大家听着杨煜含的话,都觉得啼笑皆非。 仁孝郡主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对女儿说,“越大越发的没规矩,说的什么话,不怕人家听了笑话么?” “娘~,让我去吧。我还能照顾你们呢。”杨煜含抓着仁孝郡主的袖子撒娇。 “说什么傻话,我们需要你照顾么,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自保呢。这是攸关你哥哥性命的事情,我不许你胡闹。”仁孝郡主板起脸来。 “我不,我就是要去!” “杨梅,把小姐送回房,没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来。”面对不听话的女儿,仁孝郡主只能使出强制手段了。 “你们!你们!我一定会救哥哥的!”杨煜含气急败坏的跑出煊堂。 “不用管她,闹一闹就好了。倒是龙儿……”仁孝郡主从上到下看了看龙云。 “军中人多口杂,万一身份被识破,传出去只怕不好,这装束还得换换。”佘太君明白仁孝郡主的意思。 “还有面纱。”杨大娘补充说。 “恩,我已经让杨柳准备都好了。”龙云说着,杨柳正好走进煊堂,递给了龙云一个包袱。 “恩?”四个女人齐齐惊诧。 “我听说杨烈回来,刚刚来之前就让杨柳帮我准备一下。”龙云笑着眨眨眼。 佘太君真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怎的。 正在这时,门房忽然跑了进来,“太君,太君,刚才小姐拿了帅旗,骑了马就超西边去了,我们怎么也拦不住啊。” “这……这丫头!怎么如此的荒唐!我本以为她是跑回房了。”仁孝郡主后悔不已,“我去追她!” 龙云上前一步拦住仁孝郡主,“娘,不要着急,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现在就出发去追她。” “我跟你一起走。”仁孝郡主忙说。 “您还要收拾东西点齐人马,切勿忙中出错,我先行一步,您安排妥当,随后赶上就是。我在西都等着您。” “这……?”仁孝郡主犹豫着。 “娘,放心吧。”龙云胸有成竹的说。 仁孝郡主想了想,这确实是最妥贴的方法,“那好吧,路上一定要当心。” “恩。奶奶,大娘二娘,我走了。”龙云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出了煊堂。 “自己要小心啊!”杨二娘朝门外喊道。 第二章:崔琛 出了杨府不到半个时辰,龙云就追上了杨煜含。 杨煜含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去,一定要缠着龙云一起去西都。龙云从小就拿她没办法,又怕强行赶她回去,她阳奉阴违,直得允了。 两人一路向西,日夜兼程,出了盛京,行了七天,进到邑城境内,直奔西都。 邑城和西都的交界是一片山林,名为苍山,植被茂密,巨树参天。 两人正在飞马疾奔,忽然一声嘶鸣,跑在前面的龙云连人带马一起向前摔去,龙云旋身跃起,稳稳落在地上。只见山林中忽然跃出几个大汉。 杨煜含跳下马,与龙云抵背而立,小声道:“这是什么情况,龙儿,怎么办?” “如果是普通盗匪倒是无妨,就怕是要对我俩不利,如果这样,一会儿我制造机会,你趁机逃走,莫要犹豫。” “怎么可能,我如何会丢下你。”杨煜含撇撇嘴。 “不听话就回盛京。”这种情况,龙云实在没有时间好声好气哄她听话。 杨煜含不甘愿的哼了一声。 这一帮大汉,手持各种武器,团团围住了龙云和杨煜含。 立在龙云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短发青年,身高八尺有余,身着一件无袖的黑色紧身劲装,勾勒出强健的胸肌。手臂肌肉结实,单手持着一把一人高的巨斧,端的是十分有力。他口中叼着一截草梗,长得剑眉星目,颇是英俊,只可惜左脸颊上有一道十字形的刀疤,却是破了相。 “两位姑娘可听过一句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说话的是一个站在巨斧青年旁边的小少年,长得虎头虎脑,着一件红色的小褂,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 杨煜含看着这装模作样的少年,一个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回道:“要财没有,要命一条。” 那虎头虎脑的小子大概没料到只是两个妙龄女子,竟如此不惧。愣了一下,才继续接上台词,“那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喽!” “怎么个不客气法儿?”杨煜含见这些人确实是截路的山贼,反倒是不怕了,调笑着问。 那少年恼了,气急败坏的喊:“兄弟们,上!” 龙云一身武艺尽得佘太君的真传,杨煜含虽然学艺不精,但那两下子对付个把个山贼土匪却也不是难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默契十足,这几个大汉一时竟不能奈何两人。 巨斧青年眉头一皱,加入战局,抽起巨斧就向龙云砍去。龙云架起双刀一把接住巨斧,只觉双臂被震的发麻。好大的力气,要不是这两柄刀刃由北海寒铁精制而成,只怕早已被砍得卷了边。 那边杨煜含少了龙云的掩护,只能独自面对四人,不一会儿就捉襟见肘,应接不暇。一个不小心,被那虎头虎脑的少年偷袭成功,夺了背上的包袱。 那少年夺了包袱便向密林深处遁去,杨煜含心里十分着急,那包袱中可有杨家的帅旗,忙大喊着“还我包袱”就向密林深处追去。 其他众人见少年得了手,忙要撤退。龙云要追,却被巨斧青年一力拦下。巨斧青年抛出一枚弹丸,瞬间乍起一阵烟雾,等烟雾散去,龙云哪里还找的到人。 ****** 崔琛“呸”的一口吐掉叼在嘴里的草梗,抬手一下拍在小扣儿的后脑勺上,“你傻啊你,把她绑回来做什么,老子要的是银子又不是娘儿们!” “我也不想的啊,可是她一个劲儿的追,我甩不开她啊。”小扣儿也很郁闷。 崔琛瞥了一眼被绑在柱子上正瞪着他的杨煜含,也不知该把她如何是好,毕竟他们一直做得都是劫财,可从没劫过色啊。 “不管了,不管了,先把包袱打开再说,看看是些什么玩意儿。”索性想不出怎么办,就先扔到脑后去吧。 一帮山贼兴高采烈地看着小扣儿打开包袱,却一个一个都傻了眼。 “少主,你看,这是什么?”小扣儿从包袱里捡起一块黄红相见的布料。 “喂!喂!不许碰,那是我们家的东西!”杨煜含嚷嚷着。 没理会她的叫喊,崔琛抖开一看,是一面旗子,红底黄边,中间绣着一个明黄的“杨”字。蓦地,心里打了个咯噔,暗想,莫不是…… 就在这时,从门外飞身进来一个人。 龙云靠着追寻脚印一路疾奔,终于发现了这座隐藏在山林里的废弃庙宇。 他扫了一眼破庙,还是那几个人,或站或坐,年龄最大的四旬有余,最小的便是那被唤作小扣儿的虎头虎脑的少年。站在中间的正是那个左脸有十字形疤痕的青年,这个人应该就是这帮山贼的头目。 龙云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救走杨煜含还要抢回军旗。除了这个头目,其他人应该还算不上是对手,但是人数太多,也不好对付啊。 同时,崔琛也在打量这个女子。一身白衣,款式很简单,没什么花样。头上除了一只束发的木簪,再没有任何的装饰。在女子当中身材算是很高挑了,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因带着面纱,所以面貌看的不太真切,但是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很灵动。 “姑娘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一个人就敢追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另一个草包呢,哈哈。”崔琛说着话,睨了杨煜含一眼。 “你!”杨煜含气急败坏的要说话。 龙云瞪了一眼杨煜含,杨煜含不甘的闭了嘴,不去看崔琛。 “这位少侠,我们途径此地,并不想惹事,如果少侠有意于黄白之物,小女子这里不巧有些。”龙云说着提起一个小包袱,边说边观察着崔琛的表情变化,“就当结交一个朋友,至于那面旗子和舍妹,还请少侠能归还于小女子。” “好!姑娘够大义,爷就喜欢结交这样的人物。”崔琛深深地看着龙云,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同时对绑着杨煜含的地方比了个“请”的手势。 龙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了看这几个山贼,心想,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但他还是将手中的包袱扔给了崔琛,快步走到柱子旁边,割断了绑着杨煜含手腕的麻绳。 就在这时,身侧忽然袭来一阵劲风,因心里早有准备,他反手一挡,卸去了崔琛大半攻势,同时另一手将杨煜含推向破庙门口。 崔琛被他挡开,紧接着一掌抓向他的肩头,龙云不退反进,趁机探向对方怀中,抢到军旗立刻顺势回退,跳到杨煜含的身边,却觉得脸庞一凉。 “咱们一物换一物,姑娘,很公平……”崔琛看着拿在手里的面纱,调笑着,“吧”字还没说出口,就抬头看见龙云的容貌,整个人怔住了。 “谢谢少侠归还。”龙云浅浅一笑,没在意面纱,拉着杨煜含飞出了破庙。 等崔琛回过神来,那两人早就跑的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回头一看,一帮山贼们也都愣愣地看着龙云离去的方向,“喂,回神了!看什么呢都!” “少……少主,那姑娘,长得真好看……”小扣儿痴痴地说。 “废话!还用你说!老子没长眼么!”崔琛拍了小扣儿的后脑勺一下。 “哎呀,哎呀!少主,她骗咱们,这包袱里,都是石头啊!”小扣儿解开包袱,眨巴着眼睛看向崔琛。 “笨蛋,我早就知道了,你用手颠颠也该知道分量不对啊!白做了这么久的山贼了,真给山贼丢脸!”边说着,又拍了一下小扣儿的后脑勺。 他转头再一次看向龙云消失的方向。 妈的,这妞儿,长得真是美…… 第三章:西都 杨煜含自知自己冲动莽撞,理亏在前,此后的几天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招惹龙云。两人快马加鞭,不出三日便到了西都城。 “好热闹,你看你看,他们穿的跟咱们都不一样。”杨煜含第一次来到西都难免兴奋。 “西都是边境城市,这里离西夷很近,穿着自然和盛京有差异。”龙云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咱们不是和西夷打仗么。”杨煜含看着街上星星点点的大胡子西夷人。 “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更何况,百姓都是无辜的。”龙云淡淡的说。 “反正我是不喜欢西夷人。”杨煜含撇了撇嘴,喊了一声“驾”先走一步。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龙云想着,趋马跟了上去。 ****** 一到西都守备府,杨泞看见来的竟是他们二人,颇为诧异。 杨五郎在军中操练,不在府中。龙云和杨煜含便先去看望杨煜展,几年不见,杨煜展越发成熟俊朗,只是因为一直在昏迷中,每日只能靠进食汤水,显得略有些消瘦。 龙云一直觉得杨煜展似乎不太喜欢自己。他这样沉睡着,龙云内心偷偷觉得轻松不少。 杨煜含被留下照看杨煜展,龙云则去军营中寻杨五郎。 西夷曾经侵略过大良,虽然二十年过去了,两国的关系慢慢缓和了些,但是西都依旧是大良东南西三座边城中拥兵最重的一个。 杨泞带着龙云走进西都大营,一个小兵士告诉他们杨五郎正在校场。 龙云本以为军营是全天下最肃杀的地方,一路走过,却和他想的多有出入。这营中大多数士兵都在有序的操练着,严肃却不压抑。他们演练得很认真,但面目表情却并不严峻。 中央校场可容纳几千的士兵,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演武台上的身影,生怕一错眼珠就错过一个细节。 在演武台上挥舞长枪的正是杨五郎。 五郎杨延郎大约三十岁左右,是个猿臂蜂腰的高壮汉子,祖传的杨家枪武的虎虎生风。一身戎装,显得挺拔英武。因常年在烈日下行军,所以肤色略黑,微黑的脸上,一双眸子显得炯炯有神,眉目间蕴含着军人特有的坚定和刚毅。 一套枪术武毕,杨五郎站直身子,一双有神的眼睛扫视过校场中所有人。触及站在一旁的龙云,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转而面向台下的几千士兵,“都看清了吗!” 这一声底气十足,传遍了整个校场。 台下的士兵一起答道:“看清了!” “大声点儿!看清了吗!”杨五郎似乎不太满意。 “看清了!!”这一次,所有士兵发出了更大声的回答,龙云站在一旁觉得震耳欲聋。 杨五郎满意的点点头,跳下演武台朝龙云走来。 “你带着他们练枪吧。”杨五郎先对杨泞说了一句。 杨泞领命而去,龙云笑着唤了一声,“小叔。” “哈哈,我两年多没见你了。”杨五郎爽朗的笑了起来,哥们儿般的拍了拍龙云的肩膀。 龙云对他的动作有些无奈,“小叔,我穿的是女装。” “恩恩,我注意我注意。啧啧,越发漂亮了。”杨五郎抱胸围着龙云打量起来。 “是英俊。”龙云纠正说。 “都一样,都一样。走,陪小叔走走。” “去哪?” “随便转转,让我的这帮兵痞子们流流口水。” “小叔!”龙云对他这般孩子心性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怎么是你来了?”两个人边说边向前走去。 龙云回答:“含儿也随我一起来了。我们先行一步,娘随后就到。” 杨五郎揉了揉额头,“野丫头也来了啊,有的闹了。一路上还顺利吧?” 龙云脑中闪过崔琛的画面,怔了一下说:“恩,还好。” “家中还好么。太君她老人家还好么。”杨五郎多年戍边,极是挂念家中和母亲。 “大家都好。要是太君知道她被称呼为老人家,只怕不依呢。” 杨五郎欲言又止,似乎还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龙云一直觉得杨五郎是世间最豁达的人,难得看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随即反应过来,忍下心底的窃笑,一本正经的说:“潘姑娘也很好。” 杨五郎的黑脸上飘过一丝红云,木木的说:“好,好,大家都好就好。” 龙云也不穷追猛打的调侃他,“小叔您呢?一切都好么?” “我?哈哈,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天天跟弟兄们,有吃有喝的。” 龙云看他这样子便也放心了,“奶奶觉得杨大哥这事儿不简单,怕您也中招。” “我这不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么。煜展这事儿,其实也是怪我,我做叔叔没照顾好他。”杨五郎说着皱了皱眉。 龙云宽慰他道:“您就别自责了。” “之后,我命人盘查了进出西都城的人,什么可疑的地方也没查出来。”杨五郎叹了口气,“让我一个带兵的来查案,实在难为我了。” “别担心。等娘来了,咱们大家一起商量,总比一个人想破头要强。” “是,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来。” “恩?”龙云有些不解。 杨五郎斟酌着字句说:“毕竟城外就是赤漠了。” 龙云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淡淡的一笑,“逝者长已矣,再难过又有什么用。” “想念他们么?” “坦白说,我爹娘过世的时候,我还不到一周岁,印象实在不深。与其说是想念,不如说是因为从没感受过家的遗憾。”龙云云淡风轻的说。 “说什么呢,杨家不就是你家么。你这么说,不止我要生气,四嫂知道也要生气的。”杨五郎拍了一下龙云的头,“走,小叔请你下馆子。” 龙云点了点头,“好。” ****** 两人一路从军营走到城街。看得出杨五郎在西都很有威望,无论军中的兵士还是街上的百姓,都很热络的和他打着招呼。战场外的杨五郎也很平易近人,爽朗的和所有人谈笑应对着。 “这是西都最好的酒楼,小叔为了你可是大出血了。”杨五郎带着龙云走到一座三层楼阁前,牌匾上书——珍馐阁。 二十年前的战争对于整个大良来说,无疑是历史上浓重的一笔,没有一个大良子民能忘记那时的情景。而对西都来说,造成的伤害无疑是致命的。 西夷本是蛮荒游牧,骨子里带着嗜血和野蛮,当年西夷士兵杀进西都的时候,烧杀抢夺,奸银掳掠,几乎无恶不作。西夷的侵略,使得这座边境城池成为了人间地狱。大良的反击,更是使这片土地不得已的变成了战争的主战场。 旷日持久的战争,让西都一度如若无人之境,归于废墟。 龙云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听着闹市中熙熙攘攘的吆喝声,呼吸着空气中那淡淡的食物香气,望着眼前这座齐整典雅的酒楼。 如今的西都城仿佛从没经历过那炼狱一样的时光,奇迹般的洗尽铅华浴火重生。 龙云暗自概叹,人的心果然是世间最坚强的东西,然后跟在杨五郎身后登上了酒楼。 “小二。” 小二听到喊声,忙提着茶壶一溜小跑过来。一见唤人的是杨五郎,带着笑说:“呦,杨将军,今儿个怎么有空。” “这不是我‘侄女儿’远从京中来看我了。有好菜可不许藏着。”杨五郎有些得意的说。 小二看了一眼坐在杨五郎对面的龙云,饶是这酒楼日日迎来送往,小二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人物,一时脱口而出,“这姑娘真是俊啊。” 龙云没介意他的唐突,淡淡笑笑没有说话。 杨五郎也没介意,问道:“有什么特色菜没?” “今儿个早上采办拉回来几尾白鲢鱼,新鲜的很呢,咱们这地方少见。给您蒸上一条?”小二回过神介绍道。 西都常年气候比较干燥,城外就是赤漠,远近百里溪流湖泊都不多,用水多是打井,鱼类和海鲜很是少见。 “成,就这个。再上几道招牌菜。”杨五郎又想起什么,“对了,还有……” “还有一壶竹叶青。”小二笑嘻嘻的接道。 “是是是。也好些日子没喝酒了,哈哈哈。”杨五郎大笑起来。 这酒楼生意着实不错,正是中午的时候,这一层几乎客满了。龙云环顾着四周,不经意对上一双眼睛。 那人坐在靠近栏杆的位置。着半身羊毛裘衣,头上戴着一顶毡帽,脚穿一双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皮靴子,很标准的西夷人装扮。因整张脸都被络腮胡遮住了,只能看见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他见龙云看向他,便转过头不再看龙云,向栏杆外张望着下面的街道。 平日里龙云习惯了走到哪都被注视,便没在意。 杨五郎正巧顺着龙云的视线看见那人,便说:“应该是西夷来的商人。” “商人?西夷人何时学会做买卖了。”龙云有些好奇。 “卖些动物的皮毛,也有从西边来的香料和器皿吃食什么的。”杨五郎解答说。 “有人买么?” “刚开始那几年,百姓都不接受,毕竟很多东西都没见过,人嘛,对未知的东西一般都是排斥的,更何况还是西夷来的。这几年好多了,所以来往的西夷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龙云了解的点点头。 正要开吃,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两人本没在意,可吵闹声越来越盛,杨五郎和龙云对视一眼,放下酒壶起身下楼,龙云便也放下筷子跟了下去。 第四章:中毒 一到楼下,就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对不起,大爷,我不是故意的。” 是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孩子,小脸儿上脏兮兮的,又因为哭着,更是变得和小花猫一样。身上一件单薄的麻衣,有些褴褛,脚上的鞋子明显过大了些。 两个大胡子西夷人正凶神恶煞的围着那孩子。小孩子早就吓得瘫坐在地上,不住的讨饶哭泣。 “妈的,作死的玩意儿,老子的衣服都让你这个小丧门星给蹭脏了。”其中一个大胡子瞪着眼睛说。 小孩儿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给两个壮汉磕头,边哭边不停念叨着一句“对不起,饶了我吧,求您了。” “一脚踢死得了,看他这穷酸样儿估计也赔不起。”另一个大胡子阴阴的说着,上前就要给那孩子一脚。 谁知右腿刚一抬,左腿的腿窝就被人狠狠踢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嗵”一声就跪倒在地,不经意的正好跟小孩儿来了个对跪。 小孩儿吓了一跳,哭声一下止住了,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谁,谁,谁暗算你老子。”那大胡子爬起来就朝身后看去,入眼便是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壮的汉子,正是杨五郎。 龙云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位先生,不过是个小孩子,就不要与他计较了。我这有一锭银子,就当赔先生的衣服钱了。” 那大胡子一见龙云,眼中顿生银念,“老子刚刚还挨了一脚呢,一锭银子?你当是打发要饭的呢!” 龙云问:“那不知先生想如何?” 大胡子咧嘴邪笑说:“要是小娘子你陪大爷睡一晚,大爷就饶了……”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杨五郎结结实实一个大嘴巴。 “就跟你说,和这种人不要客气。连我杨家的人都敢肖想,满嘴的污言秽语,真是污了耳朵。”杨五郎掏了掏耳朵皱眉说。 大胡子被杨五郎踢了一脚又一巴掌扇得满口鲜血,哪里肯认。爬起来口中呜呜噜噜的招呼另一个同伴就向杨五郎扑过去。 市井之徒哪里是杨五郎的对手,他一手一个抓住他们的手腕向外侧一掰,那两人立马就疼的哭爹喊娘。 “这里是大良,大良还有王法呢,轮不到西夷人在这儿放肆!”杨五郎说完,看热闹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这时,刚刚楼上那个西夷商人正好走了下来,看见这副情景,忙对着杨五郎施了一礼,“实在抱歉,不知我的手下何事冒犯了阁下。” “哼,在我大良的国土上,还想动我大良的人。”杨五郎说着又掰了一下那两人的手腕,疼的那两人直呼饶命。 “实在对不住,是我管教下人无方,还请阁下饶他们一命。”那商人恳求。 杨五郎“哼”了一声,松开手,“下次记得,大良人不是好欺负的。” 三人连连称是,在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中灰头土脸的跑走了。 ****** 见没有热闹看,人群慢慢散了。龙云走过去,拉着那个小孩子一起回到酒楼里。 小孩子的脸早就哭花了,龙云掏出手帕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说,“不要哭了哦,男儿有泪不轻弹,再哭就丑了,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小孩子抽噎着含含糊糊的说:“我……我站在门口,这里面好香的,我……我只是想闻闻,我不是故意撞上了他们的。” 龙云听着小孩子这么说,心里明了了,“你几天没吃饭了?” 小孩子伸出手,掰着小小的手指算了算,“三天了。” “快吃吧。”杨五郎说着给小孩儿夹了一筷子鱼肉,“以后不要随便给人下跪知道么,男儿膝下有黄金。” 小孩子点点头,看着碗里的鱼肉吞着口水,却不动筷子。 龙云有些好笑,“不会用筷子是么?” 小孩子抬头怯生生的望着两人,嗫嚅了一会儿,低头小小声说:“我……我可以带回去么?” 杨五郎有些纳闷的问:“为什么?” “我……我……我哥哥好几天没吃饭了。”小孩子说着又哭起来,“我不吃了,我不饿,我的那份带回去给他吃行不行……呜呜……” 杨龙二人对视一眼。 龙云摸着小孩子的头发,柔声说:“不是说好不哭了么,怎么又哭了呢。你放心,吃的东西很多,你先吃,一会儿咱们再回去给你哥哥送吃的好不好?” 小孩子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龙云,“真的么?” “真的。我们拉钩。”龙云微笑着伸出小手指。 小孩子开心起来,害羞的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伸出小手指和龙云勾在一起。 这孩子真的是饿极了,狼吞虎咽起来,小小的嘴巴用力的嚼着。龙云一面照顾他吃饭,又怕他暴饮暴食,专挑些好消化的东西给他吃。 吃了一会儿,似乎发现龙云和杨五郎都没怎么动筷,小孩子脸上升起一抹红晕,“我……我……我饱了,对不起,我吃太多了。” 龙云怜惜的摸摸他的头:“没关系,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吃。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都叫我小白。” “你几岁了?”龙云耐心的问。 小白又掰起了他小小短短的手指,算了好一会儿才说:“六岁啦。” 龙云和杨五郎都有些惊讶,这孩子看起来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 杨五郎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一点儿,“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恩……”小孩边吃边想了一会儿,“只有哥哥。” 虽然知道无论多么昌盛的国家,依旧会有像这个孩子一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但是亲眼所见,尤其还是在西都,这个他常年驻守的地方,还是给杨五郎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挫败感。 杨五郎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我先回军营了,这孩子……” 龙云明白杨五郎内心的感慨,“我知道,有我呢。” 杨五郎点点头,“关于煜展的事,等四嫂来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龙云想了一下说:“我先安顿好这孩子,然后去药庐,我总觉得还是要去看看。” “也好,你自己小心。需要银子,去问杨泞要。”说完,杨五郎看了看那孩子便转身离开了酒楼。 ****** 小白吃饱了,龙云要了几个菜,领着小白的手一起去找他哥哥。 两人一面走一面聊着天。 “姐姐,你叫什么?”小白的声音嫩嫩的,有种小孩子特有的童真。 “我叫龙云。”龙云笑着回答他。 “那小白可以叫你龙姐姐么?” 龙云听着这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实在有些恶寒,“小白可以叫我龙儿,我的家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那……小白也可以做龙儿的家人么?”小白一边问一边小心的看着龙云,生怕被拒绝。 龙云见他一副被拒绝马上就会哭出来的样子,强压下心底想逗弄一下他的心思,“当然了。” 小白小脸儿红了红,小小声的自言自语:“小白又多了一个家人。” “小白平时都做些什么?” “找吃的,有时去学堂听先生讲课。”小白乖乖的回答。 龙云想象着小白偷偷听壁角的样子,觉得又可爱又有点心酸。 “龙儿,到了到了,这就是我家。”小白高兴的拍拍小手。 这是一条老旧的死胡同,很窄很深。胡同尽头搭着一个乱七八糟的小帐篷,从外面看破破烂烂的,应该是用各种捡来的布料搭凑起来的,好像一推就会倒掉一般。 龙云蹙眉看着这个所谓的“家”,心想要是天气好也就罢了,一旦刮风下雨这可怎么住人。 小白蹦蹦跳跳的跑到小帐篷跟前,朝里面喊道:“哥哥,哥哥,我回来了,龙儿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里面没人回应。 小白扒开帐篷探进头去,里面躺着一个比小白看起来稍微大一点的孩子。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小白摇了摇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还是没有动静,好像睡得很沉。 小白不停摇晃着那孩子,见那孩子一直不理他,一撇嘴又要哭出来,“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龙云连忙走过去探探那孩子的鼻息,还好,人还在。见那孩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摸那孩子的额头,果然是发热,温度还不低。 龙云一把抱起那孩子,对小白说:“小白听话,咱们去西都守备府,你哥哥病了,咱们给他找大夫。” 小白含着眼泪连连点头,牵起了龙云的手。 ****** 好在药庐就在西都守备府不远。 发热只要不是太过分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病。一碗药灌下去,汗发出来,病就去了大半。 龙云安下心来给那孩子拭着额头上的汗,“小白,你哥哥叫什么?” “哥哥叫小黑。”知道小黑没事,小白也不哭闹了,乖乖的靠在龙云身边。 龙云忍俊不禁,这兄弟俩的名字实在起的简洁,“你哥哥多大了?” “恩……恩……”小白“恩”了半天,也没“恩”出来个所以然,“不知道,应该比小白大吧。” 龙云有些奇怪,“小白不知道小黑的年纪?” “恩啊,哥哥没告诉过,小白见到他的时候,他只告诉小白他是小白的哥哥。” 龙云从小白的话里听出些端倪,“小黑不是一直和小白一起的么?” 小白摇摇头,不太高兴的撅撅嘴,“刚开始只有小白自己一个人。” 然后似乎想起小黑,开心起来,“后来有一天,我好饿,饿的快要睡着了。然后哥哥就出现了,他给了小白吃的,说他是小白的哥哥。” 龙云心底了然,摸了摸小白的头。 “现在小白还有龙儿。”小白憨憨的傻笑。 龙云看他这样子也不自觉笑起来。 两人正说得高兴着,杨泞从外面快步走进了屋,看见两个孩子,附到龙云耳边低声说:“不好了,将军昏倒了。” 龙云眼睛睁大,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会呢?我们中午才一起吃过饭。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就刚刚。” 龙云脑中一闪神,“跟煜展一样么?” 杨泞眉头深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就是怎么也喊不醒。” 龙云有些烦躁。佘太君怕的就是这个,一旦杨五郎有个万一,整个西都就是群龙无首的情况。 往小了说,杨家戍边不利,上报到朝中是一定要降罪的。往大了说,西都没有杨煜展,就等于是向西夷敞开了大良的大门。 小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感受到龙云的情绪,拉了拉龙云的衣角,“龙儿,你怎么了?” 龙云对上小白依赖的眼神,努力让自己的心定下来。杨五郎昏迷,仁孝郡主又还没来,如果自己再乱了,那就真的乱了。 “小白,我没事。”龙云安抚了一下小白。 然后静下心来冷静的问杨泞,“除了小叔,其他人呢,有没有这种症状?” “没有。” 龙云心里盘算着,只有杨五郎有事,其他人都无事,到底是怎么中招的呢。被下毒?到底是什么毒?为什么大夫诊治不出来?怎么被下的毒?食物?饮水?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一大堆的问题从心中袭了上来,龙云是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龙云攥了攥拳头,这事儿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实在让人泄气的很,“小叔的事儿,可有别人知道?” “没有了,事发的时候,将军正好在营帐中,只有我一个人在身边。”杨泞如实回答。 龙云松了口气,索性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杨泞,对外就说将军今日食了鱼,过敏了不宜见风。这事儿不能传出去,不然军中肯定人心惶惶,就怕消息一再的扩散,这西都城怕是也不能平静了。” “末将明白。那将军怎么办?”杨泞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找几个可靠的家将,一定要嘴巴紧的,先把小叔送回来,然后去告诉含儿,让她来照顾小叔。”想了想又说,“传令下去,时节更替,容易患上时令病症,从今日起,供给军中的食水,一律要严加查看。” “是。” “还有,加强看守城门的人数和班次,了望台上必须保证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就说……”龙云低头想了一下,“就说京中近日会派监军查看军中风纪,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 “是。”杨泞有些惊讶,龙云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能想的如此周到。 “查一查最近出入西都的流动人口,派探子出去探听最近西夷有没有什么动静。” “少夫人,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跟西夷有关?” 龙云摆摆手,“我只是无端的猜测,没什么根据,就当防患于未然吧。” “末将遵命。” “娘还有多久能到西都?” “昨天收到飞鸽传书,已行至西都境内了,不日就能抵达。” 听见仁孝郡主就要来了,龙云总算有些安心,“现在敌暗我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和对方抢时间。我现在就出发,去海城。” “海城?要去寻那北海神医?” “是,即使娘再有本事,她也不会解毒医病。既然这城里没人能医治这病症,我就去找那神医。”龙云笃定的说。 “据说那神医行踪隐秘,脾气古怪,不轻易给人医治。更何况,你一人前往,万一路上遇到凶险怎么办?”再怎么说,龙云也不过就是个少年,实在让人不能不担心。 “索性没有头绪,查不到是谁下的药,不如另辟蹊径,先想办法找到解药再说。”龙云是这么想的。 “那末将随少夫人前去。” 杨泞还是不放心。 “我走了,你再走,这西都城怎么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手不足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你熟读兵法,军中又有威望,现在离不得这里,只能我去了。你放心吧,我会带着神医回来的。我就把这西都城就交给你了,娘来之前,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再有什么差池了。现在就盼着,娘能快点赶到,也好安抚一下军心。” “好吧,末将从命!”杨泞被说服了。 龙云蹲下,和小白平视,“小白,以后在这里和龙儿一起好不好?” 小白小脸儿红扑扑的,不住的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可是小白的家怎么办?” “这个是杨泞哥哥,一会儿让他带你去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带来这里,以后龙儿的家就是小白和小黑的家,好么?”龙云指了指杨泞。 小白看了看杨泞,害羞的点了点头。 “我要出去几天,小白要听杨泞哥哥的话,我会尽快回来找小白的。” “龙儿会不会不要小白,小白也要去。”听得出,小白极度缺乏安全感。 “我发誓,绝对不会。”龙云点了点小白的鼻尖。 “那……那我们拉钩。”小白要求。 “好。”龙云和小白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杨泞,我走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龙云嘱咐说。 杨泞看了看正在偷偷瞟他的小白,笑了笑,“恩,末将一定好好照顾他们。” 第五章:求亲 海城位于大良北部,濒临北海。 龙云出了西都城便发觉被人跟踪。自觉应该是被盯上了,遂决定按兵不动以逸待劳,想看看来人到底要做什么。 正巧行到一片乱葬岗,还不见有人动手,龙云停驾下马,看了看四周扬声道:“出来吧,但凡藏头露尾的都是鼠辈。” 只听一声嗤笑,树上倒翻下来一个男人,手持巨斧,左脸带疤,正是那天的山贼头子。 崔琛双臂抱在胸前,上上下下打量着龙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女人太聪明可不是好事。” “小女子受教了。”龙云一福身,嘴角带着坏笑,刻意咬重了“小女子”三个字。 崔琛邪气的挑了挑眉问:“今天怎么没戴面纱,不想做鼠辈了么?” “家计贫寒,就那一块面纱,还被少侠谋了去。” 崔琛大笑起来,“哈哈,你们杨家虽不是皇孙贵胄,但也不至于家计贫寒吧?” 龙云眯了眯眼,“少侠真是才思敏捷,见多闻广,竟知道我是杨家人。” “行了行了,少来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再看不出那是杨家的帅旗,老子也白在道儿上混了。” “敢问,何事劳烦少侠不远千里追着我?” “讨债啊。”崔琛说着向龙云掷出一个包袱,正是那日龙云扔给他的那一包石头,“你可差我很多银子呢。” “银子,这么世俗的东西,少侠大义,一定不会放在眼里。”龙云一脸真诚的说。 “不巧,爷正是个俗人。”崔琛心想,爷不止爱银子,还爱美色呢。 “可是我实在没有。”龙云颇似无奈的摊了摊手,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没有?没关系,用你自己抵就行了。”崔琛等的就是他没有这句话。 “少侠这是什么意思?”龙云一听此话,以为崔琛是和下毒之人同一来路,全身立刻紧绷起来。 这一切来的太巧了,这男子先是埋伏在去西都的必经之路上阻截自己,又知道自己是杨家人,现在还一路尾随自己,想让人不怀疑也难。这么要紧的关口,一个素不相识来路不明的人频繁出现在自己左右,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有问题。 崔琛若是知道龙云这么想,一定觉得冤枉死了,他是有企图,但那点儿企图完全都打在龙云这个人的身上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你。” 也怪崔琛说话实在太过突兀,加之龙云这段时间一直神经紧绷,一听这话,第一反应便是这人要对自己不利。崔琛的话没落地,龙云就已抽出双刀,一个箭步就向崔琛冲去。崔琛没想到说得好好的他会突然发难,没防备只能挥起巨斧抵挡。短兵相接“锵”的一声拉开了战局。 龙云使得一手好刀,两片薄刃如同黏在手上一样,左削右抵,进退得宜,武得行云流水。他深知那巨斧杀伤力极强,被它碰上一下不死估计也得去半条命。故而绝不正面对上崔琛,仗着身量轻盈,蛇行左右,步伐诡异,只见一条白影在林间来来去去,飞舞旋转,好不飘逸。 那巨斧约有千斤重,一般人根本不用妄想提起,崔琛单臂就能耍的虎虎生风,一斧下去,大地开裂,山石都要跟着动上一动。 龙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力大无比的人,天生神力的人并不是没有,可如此天赋异禀者普天之下怕也只此一个。龙云本以为糙着这么一柄巨斧,速度一定会受到影响,谁知崔琛举重若轻,完全不落于龙云下风。两人你追我赶,打得难解难分。 崔琛的打法极其不讲理,蛮横得挥舞着巨斧如同战神一般。龙云一个不小心,一柄单刀被震得飞出了手,眼看巨斧就要劈下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的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只听“轰隆”一声,疼痛感没有如期而至,却被人抓住了双手。 千钧一发的时候,崔琛将巨斧一下甩了出去,砍中了一块巨石,龙云则被他抵在一棵大树上。崔琛缚住龙云的双腕高举到头顶,身体近到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龙云尝试挣脱,奈何崔琛的力气实在够大,他怎么也挣不开,“少侠这是何意,要我性命来取便是,只有登徒子才如此孟浪!” “谁说我要你的命了?”崔琛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说过这话。 “你知道我是杨家人,在邑城境内就已出手阻截过我一次,现在又一路尾随我到这里。不是想对我不利是想做什么?”龙云挑挑好看的眉毛。 “我要是想杀你,早就动手了,干嘛还跟着你那么久。刚刚那一斧子就能要了你的小命,现在还能轮得到你这张小嘴儿在这儿噼里啪啦胡言乱语。”崔琛也佯装凶恶的说。 “那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我愿意不行啊?这路难不成是你家开的?啧,女人就是事儿多。”崔琛看着龙云。呦,眼睫毛真长,像小扇子一样,算了,事儿多点儿就事儿多点儿吧。 龙云听着本要发作,却思及自己现在的情况就跟菜板上的鱼肉没什么大区别,实在没理由那么硬气,只能压下怒火,“既然少侠不想为难我,那请少侠把我放开吧。” “切,不用一口一个少侠的给我戴高帽,老子本来就是山贼土匪,我现在干得就是本行——强抢民女。”说着,低头嗅了嗅龙云的颈窝,“恩,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不像一般女人那样,满身香气,那样儿的爷不喜欢。” 龙云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不是女人,我也不喜欢。 崔琛看着龙云挨得极近的脸庞。啧,近看果然更美了,“喂,你叫什么?爷叫崔琛,给爷做婆娘吧。” 龙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土匪头子不止孟浪,更是直接。哪有刚认识就让人家姑娘给他做媳妇儿的,别说自己不是女子,就算换做真的女子,也早被他吓跑了吧。 “说话,别不吭声,难不成是高兴傻了?你是杨家哪个女儿?”崔琛说着皱了皱眉,“成亲不就是娶婆娘,上床,生娃么。你们那种人家非要整那些劳什子的破事儿,什么三书六礼,三媒六聘的。好!爷就为了你去提亲!” 龙云觉得哭笑不得,这崔琛实在是自说自话的可以。 难不成真的不是敌人?只是看上了自己? 崔琛看着龙云那防备和揣度的眼光,有些焦躁,“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儿,不信爷?” 龙云依旧没说话,只是审视地看着崔琛。 “好了,好了,爷答应你,对你好,以后不纳妾,也不看别的女人,总行了吧。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龙云正觉得跟他说不通,崔琛忽然放开了手,快步走过去拔起砍在山石上的巨斧,警惕的看着四周。 龙云也感到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异样,单手持刀前后左右扫视起来。 耳边静谧的过分,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一般。树叶慢慢落下,四周的空气不知怎么的,渐渐变得厚重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周围升起了一阵薄雾。 龙云警惕的看着崔琛,“喂,不是你搞出来的吧?” 崔琛一愣,才明白过来,原来龙云一直把自己当做是要对他不利的人。 这样没来由的被怀疑,一下把崔琛气得笑出了声,“脑子想什么呢,装的都是浆糊么。” “咯咯咯。”龙云正要还嘴,雾中突然传出一阵笑声。 “谁?!”龙云咽了咽口水,疾声问。 “咯咯咯,咯咯咯。”那笑声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由远及近,一阵一阵的,诡异异常。 龙云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崔琛看他这样子,看似轻挑的问:“怎么?怕鬼啊?” 龙云战战兢兢的不说话。 崔琛满意的点点头。心里想,哼,女人果然不如男人胆儿大。 那声音越来越近,忽然两人耳边传来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娇嫩的说:“咯咯咯,来陪我玩儿吧。” 云龙保持着持刀自卫的姿态,但背后已经凉了一片。他紧咬着下唇,未持刀的一手攥死了拳头。 崔琛见龙云已经僵硬在那里,知道他已被这笑声乱了心智,气运丹田,一声大吼:“谁在那里!别他妈给老子装神弄鬼!” 崔琛一声吼,稍微惊醒了龙云。龙云向四周看去,隐隐约约感到薄雾中有一片黑影慢慢的接近了。 那娇嫩的声音又传来一句:“来陪我玩儿吧,你们来陪我玩儿吧。” 随着这句话,薄雾中慢慢现出几个人影。 这几个人年龄不等,穿着普通百姓的装束,慢慢向龙云和崔琛走了过来。他们手中或持着一些生锈的农具,脚步有些踉跄,双眼无神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龙云强压下心中对鬼怪的恐惧问:“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这几个人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着。 “再过来,我就动手了哦。”龙云恐吓着他们。 如同没有听见一般,这几个人目光依旧涣散,继续向龙云靠近。 龙云正不知如何是好,其中的三个人忽然慢悠悠的向着龙云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农具就向他砍去。 龙云反射性的举刀抵挡,这三个人也实在没什么武力,一下就被打倒在地。 龙云看向崔琛那边,见也有几个人扑向他,同样都被打趴在地。正犹豫着崔琛到底是敌是友,就听崔琛冲他喊了一声,“小心身后!” 龙云急忙回过头,就看见刚刚被他打倒的三个人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个人的眼球正流出眼眶。 那人好像完全没有痛觉一样,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眼睛,继续向龙云进攻。 按说以龙云平时的武功,制服这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坏就坏在他一见鬼怪之事,腿就软了一半儿。他看着那人掉在地上的眼球,又是恶心又是害怕,一时间竟被这三个人逼的节节败退。 眼看那掉了眼球的人越逼越近,龙云一咬牙,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挥刀就砍向那人的胳膊。那人断了胳膊一下摔在地上,却没有流血,没一会儿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如同没事儿一般继续前进。 崔琛见龙云被惊呆了,傻傻的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这边也被包围了,根本没办法突围出去帮他,急的骂了一句娘。忽然感觉脚下一硬,低头正好看见刚刚龙云被打脱手的那把刀。 他急中生智,巨斧划地,一下将那刀用力甩了出去,只见那刀旋转着飞了起来,“咻”的一声砍断了那无眼人的头颅。 那颗头滚到龙云脚边,崔琛大喊:“愣着等死么!看见没!没有血!他们不是活人!” 无眼人头颅被砍掉,“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这次终于不再站起来了。 崔琛一愣,终于明白了关节所在,一边向其他敌人的头砍去,一边朝龙云说:“他们不是鬼,砍头,砍他们的头,他们就动不了了!” 龙云一看不是鬼怪,心里的恐惧压了下去,立刻按照崔琛说,迅速挥刀,那些人果然没再爬起来。 那诡异的娇笑声又响起来,“咯咯咯,下次还要陪我玩哦。咯咯咯……咯咯咯……” 随着笑声越来越远,薄雾也慢慢散了开来,两人大口喘着气,看着满地的尸体。 崔琛走过去拨弄了几下,抬头说:“都是死了好几天的人了,应该是埋在这乱葬岗的死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尸体会动?”龙云还是心有余悸。 崔琛难得正经一次,严肃的说:“我听我太爷爷说过,湘西有一种秘术,叫‘赶尸术’,能驱使死人。” 龙云从没听过这么诡异的东西,瞬间有些不寒而栗。 崔琛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好笑,“放心吧,爷会保护你的,别怕。” 龙云眼光戒备的看着他。 崔琛知道龙云不信他,有些起火,“老子救了你,你不谢谢老子,还怀疑老子?” 龙云想起刚刚的情形,脸上一红,有些尴尬,但又不能让步,强撑着面子说:“对不起,没办法,我身负重任,不能轻易相信你。” 崔琛看着龙云俏脸上的红晕,实在气不起来,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爱信不信吧。” 龙云看了看地上的尸首,走过去一一整理起来。 “喂,你干嘛?”崔琛不知道龙云在做什么。 “把他们埋起来,总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龙云理所当然的说。 “哎呦,我还看上了个菩萨心肠的。”崔琛挑挑眉。 龙云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话里的讽刺。 崔琛吊儿郎当走过去,“好,爷来帮你,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两人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把这些往生的人重新埋了起来。 “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崔琛问。 龙云自己也不知道,只能摇了摇头。看起来杨煜展和杨五郎中毒的事实在是不简单。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崔琛想起来刚刚龙云还没有回答他。 “我叫龙云。” “杨龙云?”崔琛纳闷道,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反正以后都是叫“崔杨氏”,没差。 龙云叹了口气,“我不姓杨,也不是杨家的女儿,我姓龙,叫龙云。顺便说一句,我是杨家的媳妇。” 第六章:白芷 崔琛知道龙云已是“有夫之妇”,有些受打击,但还是不愿放弃,听闻他是要去寻北海神医,正巧自己知道些消息,便一定要跟着他一起上路。 龙云看他一直纠缠自己,仍是怀疑杨煜展这一系列的事情与他脱不了关系。本不欲和他一起走,但听他说知道北海神医的居所,矛盾再三终是答应了,毕竟时间紧迫,多一分机会是一分,自己一路上处处小心便是了。 ****** “呐,吃吧。”崔琛递给龙云一串烤鱼。 龙云心想,这小子看似粗犷,没想到也知道怜香惜玉。这几日以来,两人同行,虽然他时常骂骂咧咧,但是白日的吃食,夜晚的守备,都一力揽下来,说什么爷们儿的事儿不需要娘们儿,不知道他若知道自己是个男人,还会不会这么豪气干云。想着想着,这些天紧绷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些,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笑屁啊,快吃。”笑成这样,分明就是勾引爷,以后嫁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管教,不许在外面这样随便的笑。崔琛边想边大口咬着鱼肉。 龙云在想事情,所以没有下口。 “干嘛,还怀疑我给你下毒啊?我这不是先吃了么。”崔琛见他没吃,便说。 刚开始,龙云不信崔琛,怕他给的吃食下了药,又怕入夜崔琛趁自己不备对自己不利,所以防备的很深,不过,几日下来,防备也渐渐卸下了些。 龙云回答说:“没有,只是在想些事。喂,你为什么跟着我?” “啧,喂什么喂,叫夫君!没大没小的。说了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是记不住呢。你是我媳妇儿,我不跟着你,我跟着谁啊?!” 龙云有些头疼,“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已经成亲了。” “那不算,休了他,我说你是我媳妇儿你就是。我不嫌弃你再嫁,以后老实伺候爷,给爷生儿子就是了。”崔琛瞥了他一眼,“杨家又怎么了,不就是给皇帝老儿看大门儿的么。嫁了我你就是崔家寨的压寨少夫人,一定让你威风八面。” 龙云觉得这个话题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崔家寨在哪?” “就在苍山,苍山的深处。以后你就知道了。” “有多少人啊?” “不多,男女老少几千口子吧。” 龙云吃了一惊,几千人可绝对不少了,“那你们靠什么生活?” “农耕,打猎。”崔琛抹抹嘴,“副业是打劫。” 龙云思量着这些到底是不是编出来的,接着问:“你怎么知道北海神医?” 崔琛蹲在河一边洗手一边说:“我是没见过,我太爷爷说的,他给我太爷爷看过病。不过我太爷爷现在也死了,所以,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里去。” 龙云有些好奇,“你太爷爷是做什么的?又知道湘西赶尸术,又知道北海有神医。” “我太爷爷就是我太爷爷呗。你呢,为什么给杨家做媳妇儿?”崔琛回过头问龙云,说着还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事儿。 龙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想了想觉得这个事情告诉他也无妨,“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嫁给他了,不到一岁的时候吧,好像是。” “啊?那么小?童养媳?你爹娘不要你了么?”崔琛很是惊讶。 龙云愣了一下,“我爹娘那时就去世了,我从小就长在杨家,太君就是我奶奶,我娘就是我娘。” “什么乱七八糟的。”崔琛似乎怕他伤心,飞快的打断了他,“好了好了,以后我会疼你的。” 龙云看出他的用心,心底有一点暖暖的。这匪头子如果真的不是敌人,也不失为一个好人呢。就是……孟浪了些。 龙云正想着,忽然就听崔琛问道:“哎,对了,你那么小就嫁过去,他这几年又都在这边守边,你们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龙云疑惑。 “你们是不是还没圆房?!”崔琛笑的有些邪恶。 就算龙云骨子里是个男子,也没料到崔琛竟然这么语出惊人。刷的一下红了脸。 “问你话呢,脸红什么?跟自己男人还有什么说不得,以后还要脱光了跟我一个被窝呢。”崔琛见龙云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摸着下巴欣赏起来,老子选的媳妇儿就是美,比别人都好看。看这害羞的样子,一定还没圆过房。哈,那更好,老子以后岂不是他第一个男人。 龙云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实在有些生气,正要拔刀教训教训他,就听一声野兽的咆哮震天动地。有了之前赶尸的那件事,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奔向林中。 ****** 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只白虎身陷囹圄。 那白虎立在林中,身边有两条极其粗长的蟒蛇。三只野兽正在对峙着。那两条蟒蛇各守一边,朝白虎“嘶嘶”的吐着信子,又迫于白虎的威势,不敢真的向前。那白虎不知是怎的,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直原地不动,前爪向蟒蛇挥舞着,发出阵阵咆哮。 龙云想也没有多想,抽出双刀卷起一阵风沙挥向那两只蟒蛇。那两只蟒蛇起先不愿示弱,向龙云的方向滑来,可奈何根本无法近身,几个来回之后便惺惺的败走了。 “真是爱多管闲事。”崔琛看了他一眼。 “只是觉得它有些可怜。”龙云转头对那白虎道,“还不快走。” 谁知那白虎非但没走,还咆哮了一声,然后对着龙云的方向呜咽着。 龙云皱了皱眉打算上前查看,却被崔琛一把拉住,“你要做什么,那是老虎,小心它一口咬死你。” “别担心,没事的,我去看看。” “啧,你这女人真麻烦,好了好了,我去看,你在这儿呆着别动。”崔琛说着便走了过去,围着那白虎转了一圈,“我说呢,是被捕兽夹夹住了。你过来看着它,我把夹子拉开。” 那白虎获得了自由,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两人,然后发出一声咆哮跑进了树林深处。 两人只当这是一个插曲,没在意的继续上路。 ****** 走了不到半日,出了树林入眼便是一片小湖泊。 湖泊清澈见底,还站着几只鹭鸶,湖周围几只小鹿小兔正在饮水,环境一片宁静,好似一个与世无争的仙境。湖泊中间立着一座小巧的竹屋。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记得我太爷爷说那大夫住在一个湖中心的小房子里。”崔琛说着便大步向前走去。 龙云怕有诈,仔细地跟在他身后。 没走几步,两人却发现一个异象,那湖中的小屋似乎随着他们的前进也在倒退。崔琛不信邪,拉着龙云继续向前走,可怎么走和那小屋之间还是原先的距离。 龙云低喃着:“难不成是五行术数?” “那是什么玩意儿?”崔琛从没听过。 “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根据五行八卦排出的奇门遁甲之术。” “你会?怎么破?” “我也不会。精通这门学问的人世上也不多见,要走近那间小屋,必须精通此阵,以精确的走位才可以。不然,就会一直像咱们现在这样。” “操!是迷宫?”崔琛抓了抓头。 “不,不是迷宫,也不是幻术。实在是一门很繁琐高深的学问。” “那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让我想一想。” 正说着,那不远处的小屋“吱呀”一声,门一打开,走出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 这女子大约二十多岁,身量匀称,眉目如画。五官不是特别惊艳,但却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一身湖绿色的罗裙,外搭一件浅绿色的对襟短衫,长发披肩束着一对儿碧色玉环。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起来很是悠闲贞静。 崔琛看了她两眼,心里默道,没我媳妇儿好看,不过也不丑就是了。 “你确定这是神医的居所?神医到底长什么样子?”云龙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神医。不过肯定不是她就对了。”崔琛也小小声的回他。 “你怎么知道?” “那神医给我太爷爷治病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就算那时神医才十几岁,现在也应该五六十岁了,哪能这么年轻。” “那不一定,既然是神医,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个什么易容或者返老还童之术?” “啧,又顶嘴,我说不是就不是!” 两人正在嘀嘀咕咕,绿衣女子瞟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开口道:“我没有易容,也不会返老还童。” 两人吓了一跳,纳罕这姑娘耳力实在惊人,这样也能听得到。龙云忙对着绿衣女子一福身,“我二人唐突了,姑娘大义,莫要怪罪。”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绿衣女子淡淡的说。 “我是盛京杨门中人,早闻神医医术高绝,来到这里,望神医能够出手相助。”听龙云这么说,崔琛撇撇嘴表示不满。 绿衣女子看向龙云,眼光来来回回在他身上扫了几下,说道:“他不在,你们走吧。”说着转身便往回走。 “姑娘,请留步!”龙云急忙出声。 “还有什么事?” “那请问姑娘,神医去了哪里,怎么能够寻到神医?”龙云诚恳的问。 “不知道。”绿衣女子淡淡的摇了摇头。 龙云面露难色,“此事事关多人的性命,人命并非儿戏,还请姑娘告知一二。” “和我有什么关系?”绿衣女子依旧淡淡的。 见这女子一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崔琛本就脾气火爆,实在忍不下去,“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们好好问你话,你干嘛一副死了人的嘴脸?!晚上没做好梦么!” “我晚上几乎不做梦。” 绿衣女子的回答把崔琛气了个绝倒,“神医去了哪里,快说,不然我劈了你这竹屋。”崔琛说着,把巨斧往地上一劈,“轰”的一声。 龙云连忙拦住崔琛,转头又朝绿衣女子福身行礼,“姑娘请不要怪罪,我这哥哥为人直爽,却并不是坏人,无意得罪姑娘,请姑娘不要介怀。实在是杨氏镇守边关,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整个大良都岌岌可危,到底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绿衣女子话中带上疑问。 龙云实在不知这女子是真的心智不全,还是装的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神医仁心仁术,为医者本就是为了济世天下,他难道会袖手旁观么?” “可是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崔琛听得越发起火,不顾龙云阻拦,提起巨斧就朝着小竹屋奔去,奈何如同之前一样,怎么也不得近身。那女子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龙云正不知如何是好,林中忽然传来一声虎啸,接着走出一只白虎。定睛一看,那白虎后腿的皮毛上有一圈显眼的血渍,正是他们刚刚救下的那只。 白虎慢悠悠的走向那小竹屋,却不见遇到任何阻碍。它走到那绿衣女子身旁,抬起头如同大猫一般蹭蹭那女子的腿。 那女子笑了一下拍拍白虎毛茸茸的大脑袋,那白虎便温顺的趴在她的脚边。 龙云第一次见她有了表情,实在有些惊讶。又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往手中点了一滴淡黄色的液体,那液体瞬间消失于掌心。接着,她伸手慢慢拂过白虎受伤的后腿,那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着,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姑娘便是神医?”龙云惊讶的问。 “不是,他是我师傅。”这是她第一次好生回答龙云的问题,“他不在这里,至于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白术说你们刚刚救了它,看在它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你们走吧。” “白术?”崔琛疑问。 “便是这只猫儿。”绿衣女子指了指趴在地上的白虎。 “姑娘,神医不在,那可否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姑娘的医术尽得神医真传,想必对世间疑难杂症也多有办法。”龙云认真的看着绿衣女子。 “为什么他不在,我就要随你们去。”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龙云很是头疼。这姑娘似乎是个冷情又比较自我的人,很是不通人情世故,怎么才能让她出手呢。 “喂,你怎么才能跟我们走?要多少银子,说吧。”忽然,崔琛开口道。 “银子?我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啧,那你要什么!?”崔琛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我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啊,等等……”那女子微微蹙了蹙眉说,“毒陀普兰。” “啊?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崔琛疑惑的掏了掏耳朵。 “那是一株西域异草,终年生长于赤漠中,受千万只赤漠毒蝎的口液和粪便滋养。是毒草也是不可多得的救命圣品。普天之下仅有一株。” “弄来那东西,你便救人?” 绿衣女子点点头。 “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怎么办,或者根本治不了。” 面对崔琛的质疑,绿衣女子眨眨眼,“若是我治不了,这天下便没人能治,他也就只能等死了。我可以先和你们去,如果能医治,你们再去替我拿那草药。” “好,先谢过姑娘了。”云龙连忙说。 “不必,我们各取所需。我不叫姑娘,我叫白芷。” 第七章:海城归来 时间紧迫,云龙不敢多耽搁,三人即刻上路。好在一路上没再遇到什么波折,回到西都守备府的时候,仁孝郡主已经到了,此刻在厅堂等候他们。 “娘,您来了就好了。”龙云见到仁孝郡主相当高兴,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便想去拉她的手。 仁孝郡主刚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一道女声。 “龙儿,神医呢?你不是去找神医救我哥哥了么?”说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闯进厅堂,正是杨煜含。 仁孝郡主实在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一个女孩子家,从门外就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 “我这不是担心哥哥和小叔么。龙儿,龙儿,你没事吧,你走的时候也不带我一起,我好怕你出事。”杨煜含边说边拉着龙云,全身上下看了起来。 “我这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么。没少肉也没缺骨头。”龙云笑着说。 “呸呸呸,说什么呢,不吉利。对了,神医呢,在哪?”杨煜含四处转头寻找。 “娘,含儿,这位是白芷姑娘,她是神医的嫡传弟子。”龙云对着白芷做了个请的手势,向仁孝郡主和杨煜含介绍。 “白姑娘,有礼了。”仁孝郡主颔首说。 白芷并未答话,只是对着仁孝郡主淡淡的点了点头。 杨煜含好是惊讶,暗想,怎么会有如此没有礼貌的人。 “小儿不懂事,劳烦姑娘大驾。寒舍简陋,希望姑娘不要嫌弃,食宿若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尽可以说与我听。”仁孝郡主带着微笑说。 “恩,是不习惯,我吃惯了北菜的。” 仁孝郡主本是恭维客气,没想到白芷竟然这样回答,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话。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娘那是跟你客气客气,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娘怎么说也是个长辈。”杨煜含冲出来连珠炮一般的说。 “她是你娘亲,又不是我娘亲。”白芷淡淡的说。 “你!”杨煜含生平受宠,认为自己已经很任性了,没想到今日竟然遇上一个比她自己更加我行我素的。 她气得围着白芷转了好几圈,“哼,什么神医弟子,别是女骗子吧。” “不得胡说!”“含儿!”仁孝郡主和龙云同时斥她。 “白姑娘,小女尚幼,口无遮拦,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介意。杨泞,带白姑娘去客房,好生安顿。”仁孝郡主唤来杨泞。 白芷点了点头走出正堂,看都没看杨煜含一眼。 “没规没矩,怎么对客人这样说话!”白芷离开后,仁孝郡主便训斥。 “谁让她无礼的!”杨煜含不认为自己错了。 “还狡辩,跪下!”接着又转头对龙云说,“还有你!” “啊?我?”龙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就要跟着受罚。 “你也给我跪下。”仁孝郡主很是威严。 龙云不敢违抗,老实跪在堂下。 “离开杨府前怎么与你说的?” 龙云不说话。 “不是说我没到之前不许你轻举妄动么?不经任何人同意,就独自跑去海城寻那神医?你是越发大胆了!” “时间紧迫,我早一步找到神医,杨大哥和小叔就少一份危险。” “你主意好正是不是?难不成把太君说过的话当做耳旁风?!”仁孝郡主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龙云理亏,不敢说话,只能低头表示认错。 站在一旁的崔琛却不干了,“喂,你是谁啊?凭什么让他跪。” 仁孝郡主暗自憋气,被这两个孩子气得,竟忘了还有另一位客人在场,做出在客人面前训斥孩子这种失态的行为。 龙云瞪了他一眼,用口型告诉他“你闭嘴,这是我娘”,又转头对仁孝郡主说:“娘,这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他叫崔琛。” 仁孝郡主调整了一下,对崔琛致以感谢的微笑,“多谢崔少侠对我儿的照顾,杨家铭感五内。” “你是她婆婆?”崔琛不爽的问。 仁孝郡主一愣,“是,怎么?” “让你儿子休了他,我要娶他。” 仁孝郡主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愕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龙云。 还没等龙云说话,杨煜含回过头看见崔琛,站起来就大喊,“是你!臭山贼!你还敢来惦记我嫂子!” “臭丫头,什么你嫂子,他马上就是我崔琛的媳妇儿了。”崔琛也不甘示弱。 “娘,他是个山贼,我和龙儿来西都的路上,他截过我们,还抢过咱们家的帅旗。快把他赶出去!”杨煜含大声嚷嚷着。 “你闭嘴!这么没规矩,是该请家法管教你了,私自跑出杨府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仁孝郡主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你去给我闭门思过!” “娘!”杨煜含觉得自己没错,撅着嘴跺脚喊道。 “你若是再偷跑,我便不叫人去寻你,你自己在外面想如何便如何吧!来人,把小姐带下去!”仁孝郡主这辈子就是对自己的女儿没办法。 “哼!”杨煜含对崔琛做了一个鬼脸,不情不愿的被带了出去。 崔琛看着她被带走,也笑嘻嘻的回了一个鬼脸。 情况如此混乱,仁孝郡主实在很头疼,“到底是什么回事儿,你说。” “娘,他不是坏人,一路帮了我很多,没有他我可能寻不到白芷姑娘呢。”龙云据实回答。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他要娶你?!”仁孝郡主一边说一边看着崔琛。 “是啊,爷看上他了。”崔琛抢白。 “这位崔少侠,你可知道他已是我杨家的媳妇了?”仁孝郡主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心平气和。 “我知道啊,可是我要他,让你儿子休了他吧。”崔琛说的理所当然。 仁孝郡主头大如斗。 一辈子也没遇见过这么多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这一天让她见识了个够,“我杨家娶进了家门的媳妇,是不会轻易休弃的,少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他不适合你们家,他天生就该是我的。”崔琛霸气的冲仁孝郡主挥了挥手。 “你胡说够了没!杨烈!杨烈呢!”龙云见仁孝郡主头疼欲裂的样子,知道在这件事儿上崔琛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通,急忙喊来了杨烈,“把这位崔少侠带去客房安置。” “我不去。”崔琛脖子一梗。 “你若不去,我便再也不跟你说话。”龙云咬着牙低声说。 “啧,还学会威胁老子了。好了好了,真是的。”崔琛说着就跟杨烈走出了厅堂,还不忘回头喊一句,“我是非娶她不可的哦!” 看着崔琛离开,龙云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就看见仁孝郡主瞪大眼睛看着他,“说!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来西都的时候我和他交过一次手。后来,他便一路尾随我去了海城,一路嚷嚷要娶我……”龙云为难的说。 “你没有拒绝他么,没告诉他你早已是有夫之妇?!”仁孝郡主觉得很离奇。 “我说了,可是他根本不听啊。”龙云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你的面纱呢?”仁孝郡主看了看龙云,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狐疑的问。 “……” “说!” 龙云默默唧唧的不甘心回答道,“被他抢了去……” “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你来西都!”仁孝郡主暗恨。养了他十几年,看着这张脸一日一日的越长越标识,就一日一日的越发担心,果不其然,还是出事了。 “娘……怎么办……” “你还问我怎么办!”仁孝郡主厉眼一瞪,又转而低声问,“他知道不知道你是男子?!” “当然不知道,怎么可能有人看的出。”龙云说着得意洋洋的朝仁孝郡主眨眨眼睛。 仁孝郡主被他这个样子气得“嗤”一下笑出了声,伸出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龙云知道仁孝郡主破功了,连忙趁机拉住她的手,摇晃起来,“娘,娘,你最好了,别生气了~” 仁孝郡主被晃得没办法,看他这个撒娇的小模样儿哪里还气的起来,暗想怪不得惹了那姓崔的。 笑了半晌,拍了一下龙云的后背,正色说:“别闹,听娘说。无论他怎么纠缠你,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你是男子,万一传了出去,这可是欺君杀头的大罪,知道不知道?” “恩,可是他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娶我。” “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他也不见得会纠缠你多久,男人么,大多都是喜新厌旧的。”仁孝郡主老神在在的说。 “我也是男人啊,可是我一直喜欢娘,我可没有变心。”龙云对着仁孝郡主甜言蜜语起来驾轻就熟。 “男人不都一样,油嘴滑舌,你也不例外,调皮蛋,就会哄我这个老婆子。”说着,拧了拧龙云的鼻尖。 “娘一点都不老,看起来跟我一样大呢。” “出门一趟,越发长进了,嘴上抹了蜜不成?听话,我问你,这人什么来历,可靠么,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龙云一愣,是啊,刚开始自己对他也是万分怀疑加小心防备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把这个茬儿完全忘到脑后去了,“不好说,刚开始我也觉得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可后来这十几天他倒确实没什么动作,还有,我中途遇上危险他还帮了我。” 龙云便把见到赶尸的事情详细说与仁孝郡主听。 仁孝郡主听后也觉得匪夷所思,“世间还有这等诡谲术法?” “恩,我见到的时候,真是吓死了。” “这事儿变得更加棘手了。”仁孝郡主瞪着龙云说,“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么,我坚决不准许你再单独行动了,听到没。” 龙云乖觉的点点头。 “关于这个崔少侠,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晓得么,小心被人背后捅一刀。”仁孝郡主提醒他说。 “是,娘,我知道。杨大哥和小叔怎么样?” 仁孝郡主叹了口气,“还是那样,一直睡着,即便不死,长久不吃东西,人也坚持不住啊。”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白芷姑娘的医术我见过,您可不知道,绝对是神乎其技。” “但愿吧。” 龙云又问:“军中如何?” “自你走了之后,便没再发生这种情况,好事是好事,但是想要追究到底如何中的毒却也没有办法了。你走之前,不是让杨泞派人去查探西夷了么。” “是啊,还有来往西都的人。”龙云提醒道。 “实在没什么异样。”仁孝郡主深沉的说。 龙云一眯眼睛,“什么都没查出来么……” 仁孝郡主点点头。 龙云装的老谋深算的样子,“越没事,就是越有事。太君说过,越平常就是越反常。” “这些先放一边吧,可怕的是这毒,神不知鬼不觉,实在让人防不胜防,到底是怎么下的毒呢?”仁孝郡主很是苦恼。 龙云幽幽的说:“恐怕还是要靠白芷姑娘……” “是啊,不过没关系,有娘在,娘会护着你们周全的。”仁孝郡主摸着龙云的头发,“以后不许再先斩后奏了。” “恩。” “索性是没有出事。”仁孝郡主抬起龙云的头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脸说,“苦了你了,长这么大也没这么奔波过,平安回来就好,下次可不许这样。” “孩儿知道了。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龙云感受到仁孝郡主的担心,笑着安慰道。 娘儿俩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第八章:酒 见过了仁孝郡主,龙云便向后院走去,刚走到客房门口,就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喝嘛~” “不要。”另一个声音也是小孩子的声音。 “喝嘛。”稚嫩的声音正是小白。 “我不要。”另一个声音坚决的说。 小白引诱性的说:“不喝的话,病可不会好哦。病不好,全身会很痛哦。” “我已经好了。”另一个声音打死也不屈服。 “恩……”小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你是不是怕苦吖?” “才不是呢。”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只是听起来有些没底气。 龙云笑眯眯走了进去,“怕苦的话,喝了药之后有蜜饯吃哦。” 小白看见龙云,睁大了眼睛,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扑到龙云身上,“你回来了!” 小白的个子实在不高,一把抱住了龙云的腿,高兴的蹭着他。 “我回来了,你有没有听话?”龙云看见小白也很高兴。 小白忙急着表现自己,“有的,我有好好照顾哥哥,还学了写字。” “写字?谁教的?” “含姐姐。” 龙云有些失笑,按杨煜含那种性子,竟然不是带着小白去捉小鸟,而是教他写字,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龙云转头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另一个孩子,“小黑,我是龙云,你可以叫我龙儿。” “那个……谢谢你救我。”小黑坐在床上,肃着一张小脸儿,刻意装出来的老成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你的身体怎么样,好些了么?”龙云关心的问。 小黑点点头,皱着小眉头说:“我不用喝药了。” 小白跑回床边,拉着小黑插嘴说:“不的不的,大夫说你身子不好。” 小黑一扭头看向别处,“反正我是不用喝药的。” 这两个小孩子呆在一起,小白玉粉可爱,小黑年幼俊秀,实在是讨人喜欢的很。 龙云朝他们两个伸出手,“既然没病了,那咱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好呀好呀,要去干嘛?”小白显得很兴奋。 “带你们去吃好吃的东西。”龙云点了点小白的小鼻尖。 带回了白芷,事情总算有了着落,龙云心中也轻松了些,牵着两个小娃娃的手准备去闹市逛一逛。 ****** 刚出西都守备府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唤他,转头一看,崔琛吊儿郎当的晃悠过来。 崔琛看了看他牵着的两个孩子,开口道:“喂,去哪,怎么不跟我说?” 龙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为什么要跟你说?” 崔琛一口啐掉嘴里叼着的草梗,“我说得说,就得说。” 龙云看他这样子就来气,“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在我娘面前胡说什么。” 崔琛带着一丝坏笑,“这叫先下手为强。” “你这么说,让我娘怎么想,让别人怎么看我!”龙云是真的有些生气。 崔琛无所谓的说:“别人?都是‘别人’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我就是让她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 龙云就怕他在大街上胡言乱语,急忙伸手过去捂住他的嘴。 崔琛没反抗,朝他眨眨眼,就着龙云的手心就吻了一下。 龙云没想他能这样大胆,赶忙抽回了手,咬牙切齿的就要骂人。 这时,小白拉了拉龙云的衣角,小小声问:“龙儿,什么是‘我的人’,他也是你的家人么?” 龙云脱口而出:“不是。” 崔琛一把抱起小白说:“谁说不是,就是。你叫什么呀?” 小白有些害怕,两只小手捂住双眼,仅从指缝之间偷窥着崔琛脸颊上的疤痕,“我是小白。” 崔琛将小白扛在肩上,大声嚷嚷着:“走喽,玩去喽!” 小白离开了地面,起先被吓得喳喳叫,没一会儿,可能觉得好玩儿,便咯咯咯笑了起来。 龙云低头看看小黑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西都城的闹市区虽然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因着近年来,来往西都的异国商人越来越多,所以西都几乎什么都有。 街上杂耍的,叫卖的,一个个摊子前面都挤满了人。 小黑小白落魄的时候,这样的摊子他们是靠也不敢靠近的,怕被摊贩揍。 这一刻,小白正坐在崔琛的脖子上,两只大眼睛不住的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了一个摊位。 小黑手中拿着龙云给买的糖葫芦,不像小白表现的那么明显,但也时不时的瞟向一个正在吐火球的杂技艺人。 崔琛晃着小白,“喂,小鬼,不许把吃的掉在我头上。” “恩,恩,崔哥哥,我不会的。”小白张开小嘴儿乖乖的咬了一口糖葫芦。 龙云掏出手帕,举着胳膊给小白擦了擦吃到嘴边的糖渣渣。 崔琛看着龙云,忽然觉得有点儿温馨。自己扛着小白,龙云一手牵着小黑一手给小白擦嘴,这不是标准的一家四口么。 看看龙云认真仔细的神情,崔琛不自觉的有些飘飘然。 龙云见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开口道:“想什么呢?前面就是珍馐阁了,咱们就去那吃午饭吧。” 崔琛还没说话,小白却先开了口,“不要。” 龙云疑惑道:“怎么了?” 小白扁了扁嘴,“我不饿。” “你不饿,我们还饿呢。” 崔琛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大步走了过去。 ****** 几个人刚一进珍馐阁,正巧遇见那天那个小二。 这小二实在对龙云印象深刻,以为他真是杨五郎的侄女,忙道:“杨姑娘好,今儿个杨将军怎么没一起来?” 龙云微笑着回答:“小二哥真是好记性。我小叔身体不太舒服,在府里歇着呢。” “哪是我好记性啊,是姑娘您实在天人之资,让人过目难忘啊。杨将军没事儿吧?” “无碍,小病而已,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呢。”龙云淡淡带过。 “我们西都城的百姓都关心杨将军的很呢,麻烦您给带个好儿啊。” “我替小叔谢谢小二哥了。”龙云对着小二施了一礼。 “今儿个您想吃点什么?”小二问。 “你们想吃什么?”龙云转头看着其他三人。 “随便。”崔琛咬着筷子说。 小白和小黑则一致低头不说话。 龙云拍了拍小白的背问:“怎么了,不是一直觉得这里的饭菜很香么?” 小白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龙云闹不明白这两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只能让小二随便上几个菜了事。 崔琛一脚蹬在板凳上,撑着胳膊肘,斜睨着龙云,“喂,你小叔怎么了?” 龙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要你管。” 崔琛知道龙云还是疑他,也不追问,“爱说不说。” 小二把菜一道一道端了上来,崔琛刚夹了几口,就停下筷子,“啧,缺点什么。” 然后冲着那边喊道:“小二,给爷上壶好酒。” 小二得令,忙回:“好嘞您了。” 龙云也停下筷子,“事儿还挺多,还要喝酒。” 崔琛回道:“那是,你们不喝,我一个人还喝呢。” 龙云笑着说:“是是是,我们不喝,您一个人喝……” 话没说完,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忽然脑中一闪念,“你们不喝,我一个人喝,你们不喝,我一个人喝”这句话在他脑中越发清晰起来。 那日,龙云和杨五郎小白一起吃饭,同样自己和小白都是不喝酒的,所以饮酒的只有杨五郎一个人。吃过饭菜的自己和小白都无事,只有喝了酒的杨五郎事后中了毒,原来问题出在这酒上! 龙云想了想那日所有事的经过。先是到了酒楼,然后还没来的急吃,就发生了小白的事情,之后他们重新回到酒楼,杨五郎便喝了酒,一定没错。 那么,下毒的时间就是在他们下楼的时候,龙云越想越确定。可是,又是谁下的毒呢。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那天坐在酒楼里的食客。 不是,不是,都不是。龙云脑中闪过一张张脸,又一张张被否定,忽然眼前闪过一双眼睛,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有了,就是他!那个西夷商人! 第九章:杨煜展 龙云回到府中,让崔琛将两个小孩子送回房,自己则是找到仁孝郡主和杨泞,将在酒楼中所想到的事情和自己的怀疑尽数告诉了他们。 仁孝郡主深思片刻,当机立断就让杨泞派人,按照龙云所描述的样貌去寻找那三个西夷商人。 ****** 第二天一早,仁孝郡主携着龙云一同前往杨煜展的房间,因为,依约白芷要为那二人诊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白芷走出杨煜展的寝间,众人都等候得有些着急,一起上前询问。 “这两人中的是同一种毒。这毒我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很久之前曾听我师傅提及过。赤漠以西生活着一种鸟类,学名叫狉狉,因久居于沙漠之中,早已退化了飞行的能力,生的长喙短翅,唯一的保命利器便是天生的体腺。遇敌时候,便会发散异香让人沉睡。这毒,便是提取狉狉的体液炼制而成的。”白芷向众人解释。 “可是,我小叔中毒的时候,并没有人闻到异香。”龙云心里盘算着,难道自己想岔了,那酒没有问题? “这便是关键所在,此毒经过炼制,就变得无味了,因成粉末状,所以能飘于空气之中,被人吸入便会中毒,中毒者将会沉睡百日,所以此毒叫做百日眠。” “飘于空气中?” 白芷点了点头。 “那如果将此粉末潵于吃食酒水中呢?”龙云眯着眼睛问。 “亦会中毒。”白芷淡淡的回答。 “白姑娘,此毒可有解?”仁孝郡主问。 “当然。”白芷挑了挑眉,“只是我手中只有一份解药。” “解药可否再制?”龙云接着问。 “自然可以,不用担心。那这一份,要先给谁?”白芷直视二人。 龙云和仁孝郡主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相对来说,杨五郎对这西都城更为重要,他昏迷一日,这西都城就存在一日危机。这一副药,理应先唤醒杨五郎为妥。 龙云正要开口,仁孝郡主先出手挡了他一下,对着白芷说:“那有劳白姑娘了,请先医治煜展吧。” 白芷颔首进了寝间。 龙云正不明所以,仁孝郡主低声道:“你小叔的安危更为重要。” 龙云更是不解,“我知道啊,所以不是应当先……” 仁孝郡主摇摇头,“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贸然让你小叔先服了这药。” 龙云刹那间反应过来,是啊,正因为杨五郎的安危更为重要,所以万一白芷此人有什么问题,或者服下此药有什么差池,至少杨煜展要为杨五郎身先士卒。 “可是,我哥……”杨煜含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什么。 “他也是我的儿子。若是可以,我宁愿自己试药。”仁孝郡主平淡的说。 龙云留意到仁孝郡主攥紧的拳头,看出她眼底那一丝自持和不忍,没有说话,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 不到片刻,白芷走了出来,对大家说:“我已给他服了解药,一会儿他便会清醒。” 杨煜含忙问:“那我小叔怎么办?” 白芷回答说:“要制解药,我手中缺少一味药引。” “是什么?”龙云问。 “狉狉生活在沙漠,克制它的东西也在沙漠,狉狉生性惧怕毒蝎,那赤漠毒蝎的毒液便是百日眠的克星。” “这好说,西都城外便是赤漠,城里的药庐一定有这一味药。药庐离咱们就隔着一条街,立刻就能买回来。”杨烈边说边差人去买。 “实在多谢白姑娘,神医高徒名不虚传。”仁孝郡主稍许放下了心。 “你答应我的事?”白芷看向龙云。 “必不会食言,一制出解药咱们就出发。” 白芷点点头。 “你要去哪?”仁孝郡主不明就里,忙问龙云。 “我答应了白姑娘,要帮他寻一位药材,作为此次出诊的答谢。” “什么药材?” “毒陀普兰。” 仁孝郡主脸色一变,“不行,不许去。” 众人没料到仁孝郡主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杨煜含连忙问:“娘,怎么了,那是什么?” “不能去,毒陀普兰是连我都知道的毒物,生长在万蝎的巢穴之中,实在太危险。白姑娘,我感谢你救我儿子和小叔子的性命,但要是让龙儿去涉险,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仁孝郡主正色道。 “可是他已经答应了我。杨家要言而无信么。”白芷淡淡的对仁孝郡主说。 “白姑娘,我龙云答应的事必会做到。”龙云信誓旦旦的说。 仁孝郡主一把扯过龙云,“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昨天怎么答应娘的?又不听娘的话?白姑娘,杨家必会答谢姑娘的,所以此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可好?姑娘也不是非毒陀普兰不可吧?” 龙云有些急切的说:“娘,我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到,便是太君在这儿,也会赞同我的。” “你!娘替你去。”仁孝郡主被他说的实在没办法了。 “娘,我应下的事我自己去做,纵使危险,我也一定要去。” “啧,不要吵了,不是有爷么。”崔琛说着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婶儿,你放心吧,我陪着他去,肯定会护他周全的。” “你也要去?”龙云有点惊讶。 “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一起答应她的,当然一起去。放心吧,就是我自己死在那里,也不会让你掉一根汗毛的。”崔琛拍拍胸脯说。 龙云听他这么说,内心有一点感动。笑着摇摇头,握住仁孝郡主的手说:“娘,相信我。” 仁孝郡主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没有办法,只能走到崔琛面前,对他一福身,“崔少侠,万望你能护我儿周全,我杨家一定记得少侠的大恩大德。” “放心吧,爷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媳妇儿送死。” 正说着,一个小厮满头大汗从门外跑了进来,“启禀夫人,启禀副将,蝎毒,蝎毒一个月前就已经卖没了。” “啊?怎么会?”杨烈很是惊讶。 仁孝郡主想了一会儿,沉吟说:“恐怕不是意外,看来还是敌方棋高一招啊,连咱们解毒的路都被堵上了。” 这一个月以来,万里无云,赤漠干旱,蝎子都藏到地下的潮湿处去了,想捉蝎子得到蝎毒根本就是妄想。 房中陷入一阵沉默。 “这下,想不去也不行了。”龙云笑着说,有点无奈的自嘲,“娘,别担心,本来就要去那蝎巢,这蝎毒我们便一并带回来。” “只你们三人还是太过危险,带一队人去吧。”仁孝郡主担忧地说。 “孩儿觉得不好,士兵们更擅长群体作战,若论单打独斗反而落了下风。我与崔琛都有武功,我们护着白芷姑娘进去取了毒陀普兰和蝎毒就出来,再带其他人反而顾忌更多。” “就是,带那些士兵就是累赘,反而束手束脚的。”崔琛吊儿郎当的说,杨烈满含怒气的瞪着他。 这时,室内又传来一道男声,低沉厚重,“那么,带我总不算是累赘了吧。” “煜展!”“哥哥!”“少将军!”房内众人一齐惊喜喊道。 寝间内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面容冷峻,不怒自威,正是杨煜展。因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看的出身材很是魁梧结实。 不同于崔琛既邪气又野蛮的英俊,也不同于杨五郎那种潇洒不羁的豁达,杨煜展长眉入鬓,鼻梁高挺,满脸带着凛然地正气和英武。 崔琛时常叼着一根草梗,看人时嘴角就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杨煜展却一直抿着一双薄唇,俊脸上轻易不见笑纹。 “哥哥,你怎么样?”杨煜含急切的问道。 “没事了,只觉得睡了好长的一觉,全身有些乏力。” “这很正常,精神和肌肉经过了长时间的休眠,需要一些时间恢复。”白芷淡淡的说。 “这位便是神医姑娘吧,谢谢你出手相救,杨某铭感五内。”杨煜展恭敬地对着白芷施了一礼。 “煜展,到底是怎么回事?”仁孝郡主问。 “那日,我本是出去巡街,谁知见到一个鬼祟的西夷商人,他起先跟踪我,我发现他之后,他就一个劲儿的往城外走……” 于是,杨煜展便跟随那个商人出了城,没走几步便觉得头晕目眩,自知不好,刚想驱马掉头往回,就一下栽倒到马背上。也幸而马儿灵秀,认得回府的路,才没有出事。 “孩儿大意,身在军中,却被如此雕虫小技设计,实在辱没杨门威名,回朝便向圣上请罪。让太君和娘担心了。”杨煜展一甩下摆,跪在仁孝郡主面前。 仁孝郡主听得心有余悸,忙道:“你没事就比什么都好。” “让娘不能在京中安然度日,还要为了孩儿跑来这边境之地,孩儿实在不孝。” “说这些做什么,快起来吧。想必,龙儿你想的是没错了。”杨煜展的话直接佐证了龙云的猜测,看样子这中毒事件和那几个西夷商人是脱不了干系了。 龙云点了点头。 杨煜展站起来,走到龙云面前。他人高马大,站在龙云身前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 龙云从小就有些抵触他,他为人严肃,本来就生的魁梧,这几年在军中历练让他变得更加结实健壮,也更加不苟言笑。现在站在自己身前,不自觉的自己心底就升起一股压迫感,所以低下头不太愿意看他。 杨煜展默默地盯着龙云看了半晌,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你长高了。我听丫鬟说,我能康复,多亏了你一路奔波,多谢了。” “杨大哥不必说这些,咱们一家人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了。”龙云依旧没有抬头跟他直视,盯着脚尖说。 崔琛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有点不着调,但绝不是傻子,看那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明显是气氛不对。大步走过去,一把拉过龙云,眼睛直视着杨煜展。杨煜展也注意到崔琛,看他占有性的动作,皱了皱眉。 崔琛看着杨煜展,杨煜展也看着崔琛,两个八尺有余的男人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气势。可怜夹在两人中间的龙云,努力的消除着自己的存在感,心里暗念为什么没人说话啊啊啊。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厮仿佛听见龙云的祈祷,从天而降。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仁孝郡主皱眉说。 “夫人,府外来了一只白老虎,咱们谁也不敢近身啊。”那小厮结结巴巴的说。 “老虎?” “是白术吧?”说着,白芷和龙云率先走了出去,崔琛和杨煜展又互看了一眼一起跟了出去。 ****** 门外的正是白虎白术,白芷跟着龙云他们走了之后,白术不愿独自呆在湖心小筑,便循着白芷的气味儿也来到西都。 “正好,白术也来了,它可以跟咱们一起去。”白芷说。 龙云有点担心,“白术可以跟着一起去?蝎子是有剧毒的吧,一不小心……” “没关系,白术有上古神兽白虎的血统,百毒不侵。” “啊?”众人都很惊讶,“白虎不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么?”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白芷淡淡的说。 众人看白芷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知道她的个性,便也不在追问。 龙云说:“那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早去早回,以免夜长梦多。娘……” 仁孝郡主知道他担心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有娘呢。” 龙云又转头看着杨煜展,“杨大哥,你还是陪着娘留在城中吧,我实在有些不放心,更何况,你也大病初愈,还需要休息。” 杨煜展摇了摇头,“娘十八岁就跟着外公征战沙场,还有杨泞和杨烈辅佐左右。倒是你们,白姑娘并不懂武,此去又是惊险万分,还是多个人多个照应吧。” “煜展说的对,让你自己去,娘也实在不放心,有煜展跟着,娘也能安心不少。”仁孝郡主也劝说。 “那……好吧。” 第十章:巨蝎 西都城外就是赤漠,这片红色的沙漠阻绝了大良和西夷,是一道天然的国境线。 赤漠毒蝎就生长在这片沙漠里,蝎子生性喜欢潮湿,又惧怕强光,所以白日里基本都是在巢穴中的。 几个人正愁着怎么才能找到那毒蝎的巢穴,龙云忽然想到,“白姑娘,你不是说狉狉的天敌是毒蝎么,那毒蝎吃不吃狉狉啊?” “不知道,也许吃吧。”白芷也不确定。 反正没有别的办法,龙云决定试一试。他捉了一只狉狉,并没有弄死,用麻绳一端绑住狉狉的胖腿,一端绑住一棵粗大的仙人掌。 只见那狉狉就只能在原地跳动,却怎么也跑不出麻绳的范围。龙云满意的点点头,就带着三人一虎就躲到远处观望。 ******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崔琛便有些烦躁,“这行不行啊,晒死老子了,真他妈的热。” “我也不知道。”龙云专注的看着那只狉狉。 崔琛实在无聊的很,便仔细看着龙云。 龙云穿着一身白色的罗裙,外罩一件淡蓝色的衣衫。乌黑的头发长及腰部,左右系着两根浅蓝色的发带,虽然简单,却说不出的清丽。 龙云眼睫很长,每次眨眼都把崔琛扇的心里痒痒的,看着他那淡粉色的嘴唇,崔琛就想上去咬一口。 崔琛正沉醉着,忽然感到一阵目光,抬头一看,杨煜展正严肃的看着自己。 崔琛不甘示弱的瞪了杨煜展一眼,故意又离得龙云近了一些,“媳妇儿,你真好看。” 龙云根本没空理他,看也没看就摆摆手,“胡说什么,躲开,别闹。” 杨煜展厉眼看着崔琛,沉声说:“崔少侠,请注意你的言辞。” “他就要跟你和离了,你不知道么?”崔琛吊儿郎当的说。 杨煜展本就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年龄又比崔琛大上几岁,不欲和他争论,只淡淡的说:“和离不和离,怎么可能是外人说了算的。” 崔琛听见“外人”两个字,被他一激,头上的青筋就跳了起来,甩起巨斧指着杨煜展,“不就是给皇帝老儿看门的么!跟爷嚣张个屁!还不是没圆过房,干看着吃不到!” 杨煜展鹰目一瞪,“你胡说什么,不怕信口开河污了别人名声么。” “老子说话,轮的到你来管?”崔琛说着就提斧砍向杨煜展。 杨煜展为人端正严肃,生平极是看不上玩世不恭的人,又见崔琛实在口无遮拦,也想教训教训他,架起银枪便与之对上。 崔琛的武功路数是以刚猛为主,糙着巨斧蛮横不讲理的大劈大砍。杨煜展单手握银枪,耍的是杨门嫡传最正宗的杨家枪,甚是刚烈,摧城拔寨。这一枪一斧皆是至阳至刚的武功路数,一时间两人打的难分难舍。 龙云一回过神,就看见这两人打了起来,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道:“你们怎么回事?打什么?” “你别管!”崔琛和杨煜展异口同声的喊道。 “都给我停!”龙云喊道。 谁知那两人根本不听他的,还是打的不可开交,龙云没办法,只能抽起双刀,加入战局。他左挡右闪周旋于两人之间想阻止他们。那两人顾忌伤到龙云,束手束脚,一时之间三人乱战成一团。 白芷忽然出声:“看。” 三人动作稍停,看向狉狉那边。 不知何时,那狉狉身边围着三只巴掌大的红色蝎子。 龙云连忙停手,看着那狉狉和那几只蝎子。杨煜展和崔琛深知事情的重要性,互瞪了一眼,暂时停战。 那狉狉本就惧怕毒蝎,奈何被绳子绑住,跑也跑不了,只能在原地焦急的乱转。看那三只毒蝎越来越近,一扭头,身后喷出一股淡粉色的气体。那三只毒蝎却如同没事一样,依旧照着狉狉逼近。 龙云默念了一句“狉狉,对不住”,就看见其中一只毒蝎对那狉狉发动了进攻。狉狉用细长的嘴啄着那毒蝎,驱赶它靠近,另一只毒蝎便趁机一尾巴刺向狉狉。狉狉被刺了一下,起先还在不停挣扎,一会儿就不动了。 龙云弹指射出一颗小石子,那绳子应声而断。三只毒蝎合力夹起狉狉,四人一虎连忙跟着毒蝎往沙漠深处走去。 ****** 赤漠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绿洲,绿洲中间是一个清澈的水潭,水潭周围长着几棵适宜干旱的木本植物。 那三只毒蝎,走到绿洲不远处的一个小沙丘就没了踪影。几个人连忙走过去,只见沙丘背后有个小洞,大约一个人头大小。 “这么小,咱们怎么进去啊?”龙云皱了皱眉。 “看爷的。”崔琛说着一斧朝那沙丘劈去。那沙丘就像被刀切了一样,保证着原型飞了出去,下面露出一个两个人身那么大的洞口。 龙云从那洞口看下去,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咱们就这样下去么?” “等等。”白芷说着,拿出一包药粉,撒在三人身上。 “这是什么东西?”崔琛闻了闻,却闻不到任何味道。 “驱毒虫的药粉,撒了这个一般的毒虫就不会靠近了。” “下面不知道怎么样,我先下去,你们跟上。”杨煜展率先滑了下去。 ****** 蝎巢很深,也很潮湿,大家都下来以后摸索着慢慢前行,每隔几步就能看见几只小蝎子。 “白芷姑娘,那个毒陀普兰在哪?”龙云问。 “应该在最深处,具体的位置我也不知道。” “喂,你为什么要找那毒草啊。”崔琛问。 “我手里没有,想要。”白芷淡淡的说。 “……” 几个人一路往巢穴深处走去,没走多久白术忽然停了下来。只听空气中传来“沙沙,沙沙”的声响。 大家不敢轻举妄动,“沙沙”声越来越响,忽然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众人脚下一空,地面塌陷了。 ****** “喂,你们没事吧。”龙云揉揉腰站了起来。 “操,摔死你爷爷了。”崔琛自言自语说。 “无事。”杨煜展回答道。 白芷是最幸运的,正好跌在白术的身上,毫发无伤。 众人向四周看去,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是一个石室一般的大山洞。 这山洞洞顶很高,靠左手的位置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小水潭,墙壁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发出荧荧的绿光。 崔琛问:“这是什么地方?” 龙云也不知道,“也许是蝎子们歇息的地方吧。” “你们看那边。”杨煜展指向小水潭的对面。 大家顺着杨煜展说的方向看去,那边的墙上和地上都布满了一颗颗椭圆形白色的东西,密密麻麻没有一点空隙。 “别过去,那个可能是……”白芷顿了顿,“可能是蝎子产的卵。” 崔琛一脸要吐了的表情,龙云也觉得有些恶心,忙问,“毒陀普兰在这里么?” 白芷环顾四周,“应该没有。” “那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几个人正想往洞口走,忽然听到洞口处又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崔琛郁闷的说:“不是吧,又要来一次?” 杨煜展伸手示意大家先不要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洞口处。 随着“沙沙”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白术似乎也焦躁起来,前爪不停地摩擦着泥土。只见那洞口伸出了两只硕大的黑色巨螯,原来是一只两米多长的巨型蝎子。 “你们说,他是回来睡觉的么?”龙云咽了咽口水。 “我觉得是,而且我还觉得他是吃饱了才回来的。”崔琛也咽了咽口水。 那巨型蝎子把头转到面对他们的方向,两方谁也没有先动,僵持着。 “蝎子有眼睛么?”崔琛问。 “有。”白芷简洁的回答。 说时迟那时快,白芷的话还没落了地,那巨螯毫无征兆的就向白芷挥了过来。云龙闪身抱起白芷就飞出了巨蝎的攻击范围,崔琛和杨煜展两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对上巨蝎。 白术怒吼一声跃起咬住巨蝎的尾巴,那巨蝎的尾巴如同成年女子腰一般粗细,十分有力,忽的一下把白术甩出去好远。 崔琛扛着巨斧试图砍断巨蝎的躯干,这巨蝎虽然体积庞大,动作却很灵活,两只巨螯抵挡着崔琛的进攻,崔琛根本无法碰到它的身体。蝎尾像皮鞭一样来回抽打着,想要拍死杨煜展,杨煜展持枪抵挡着不让蝎尾扫到白芷和龙云的方向。 那蝎子的尾巴和两只大螯甲壳异常坚硬,无论是崔琛的斧子还是杨煜展的银枪都不能伤它分毫。龙云见状,抽刀上去帮忙,蝎子力大无比,只把龙云打的节节后退,白术上去帮忙也被逼到了蝎卵所在的方向。 白术一个不小心,尾巴扫倒了一个蝎卵,那白色的卵一下破裂,流出青黄色的汁水,大家看着一阵恶心。 谁知那巨蝎忽然发起狂来,直冲着白术就冲了过来。龙云眼睛一亮,忙喊,“卵,它要保护那些卵!” 杨煜展心领神会,一枪扫过去,打破了数十颗蝎卵,那巨蝎大怒,挥舞着双螯和尾巴朝着杨煜展追过去。龙云趁机又回到那里,一刀下去又割破了十几颗蝎卵,那蝎子又转头向龙云冲来。 杨煜展和龙云便这样牵制着巨蝎,巨蝎来回追逐两人却一无所获,急的抽打着尾巴,砸的地面“轰轰”作响,冷不防斜侧面冲出一个人,正是提着巨斧的崔琛。 他双手凝聚全身的力气,“呀”一声大吼,砍向巨蝎的躯干,蝎子没有防备一下被崔琛砍了个对半儿。 崔琛拔下斧子,转头长出了一口气,“还得看爷的吧……” 话没说完,就听龙云大喝一声:“小心!” 那蝎子还没死透,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尾巴把崔琛扫到了水潭里,才“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第十一章:毒陀普兰 龙云睁大了眼睛,拔腿就跑过去,还没到潭边,就见崔琛一个猛子从水潭里窜了出来。 “操,浑身都湿了!”崔琛骂骂咧咧的说。 岸上的三人见他无事,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龙云忙问。 “没事没事,它也没多大的劲儿了。”崔琛脱下上衣,露出纠结的肌肉,拧着衣服上的水,“那水潭好像是活水。” “活水?”龙云有些不解。 “恩,水里有气流。”崔琛回答。 杨煜展想了半刻说:“赤漠地下水路错综复杂,这水潭通向外面也不一定。” 龙云点点头表示了解。 ****** 众人帮着白芷一起取下了蝎子的毒囊,离开山洞继续寻找毒陀普兰。 “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蝎子。”龙云心有余悸。 “也许还有更大的。”白芷淡淡的说。 “白姑娘,你说真的?” “恩,赤漠毒蝎自古就生存在这里,有些个活了几百年的蝎子没什么好意外的。这就是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采毒陀普兰的原因。” 龙云一听,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 崔琛笑着看了看他说:“怕什么,有我呢,几只破虫子而已,见了爷不是只有屁滚尿流的份儿。” “那么会说大话,刚刚不还是被那蝎子追的屁滚尿流。”龙云看他臭屁的样子就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跟这崔琛在一起的时候,他便不自觉的轻松好多,说话也没那么多好顾忌的。 “啧,怎么回事儿,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崔琛冲他挑了挑眉头。 杨煜展在一旁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 这是一条向下的路,比较长,一路遇到了几次蝎子的袭击,好在都没有刚刚那只那么巨大又难对付,崔琛一个人就能摆平。 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几个人有了经验,慢慢的移动到洞口向里面看去,所有人瞬间头皮麻了起来。 这个山洞比刚刚那个更大,山洞中间一株紫色的草本植物散发着幽紫色的光芒,正是那毒陀普兰。可怕的是,毒陀普兰一左一右趴着两只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巨蝎。 “怎么办?”龙云小声的问。 “什么怎么办?杀掉不就结了。”崔琛无所谓的说。 “可不可以尝试引开它们,趁机拿了毒陀普兰,然后马上离开?”龙云想了想说。 “不妥,这样的地形,又有两只,很难全身而退。”杨煜展观察着洞内。 龙云沉默一会儿,“那没办法了,如果趁机能拿走毒陀普兰就拿,拿不到就只能打打看了。” 几个人计划了一番,龙云轻功比较好,由龙云吸引一只,杨煜展和崔琛合力先对付余下的一只。 龙云率先冲了出去,那两只蝎子似乎正在休眠中,不甚灵活,追着龙云在山洞中跑了起来。杨煜展银枪一挑,阻截住了稍大的,崔琛提斧上前,两人与那蝎子缠斗起来。有了刚刚的经验,这次两人配合的得心应手,一个引诱,一个突击,不一会儿这蝎子身上便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 再说追着龙云的那只稍小的,龙云也不恋战,带着那蝎子在山洞中绕圈,只要不阻碍崔琛和杨煜展就好。 白芷一直盯着他们,见情况稳定,眼睛一眯,偷偷的靠近了那毒草。 那毒陀普兰近看如同一朵紫色的向日葵,有人的脸盘那么大,花盘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白芷套上一副银色的手套,正要去掐那毒陀普兰的茎,却见那毒陀普兰的花盘左右摇晃了起来,带刺的花瓣朝着白芷的左手贴去。可那毒刺碰到银色手套根本没办法穿透,白芷反手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它的茎,右手闪出一把金色的小剪子,“咔嚓”一声毒陀普兰的茎应声而断。 正待白芷将那毒草放入随身的袋子里,就听杨煜展一声“小心”。原来那较小的蝎子见有人动了毒陀普兰,放弃了龙云,转头扑向白芷,龙云想再回头去截那蝎子已经来不急了。 只见白术猛的跳到白芷面前,生生受了毒蝎一钳子,半扇腰身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白术!”白芷惊呼。 白术支撑起身子立在白芷身前,一双利爪深深陷入了泥土里,低低地冲着毒蝎咆哮。 这蝎子的攻击使得自己的身后完全暴露给了龙云,龙云握紧了双刀,飞速冲刺,使尽了全身力气,一下砍断了这蝎子的后尾。 另一只稍大的蝎子见状想支援伙伴儿,却一个不备,被崔琛砍断了一个大螯,疼的乱转起来。 白芷趁乱嚼了一段绿色的须根状草药,涂抹在白术的伤处。白术晃了晃脑袋,摇晃着站起来,站稳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 龙云又在那断了尾巴的蝎子身上狠狠戳了几刀,确认那蝎子确实是死透了才罢手。 另一只断了螯的蝎子似乎感到同伴身死,困兽犹斗的发起疯来,杨煜展本就大病初愈,刚刚又经过一场战斗,渐渐体力有些不支,被蝎子逼到角落缓着气息。蝎子一螯打来,杨煜展以枪抵之,谁知那蝎子紧接着尾巴也向他抽来。 千钧一发之际,龙云闪到杨煜展身前,双刀架住蝎子的尾巴,发出“铿”的一声,龙云的身子也向下矮了半尺。 巨蝎见目的没有达到,极为愤怒,巨粗的尾巴胡乱抽打着山壁和地面,只听“轰隆隆”的巨响,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 “白姑娘,白术没事吧。东西拿到没?”龙云拉着杨煜展回到白芷身边,看了看白术的伤势问。 “无碍。”白芷说着又让他看了看袋子里的毒陀普兰。 “快走,只怕这山洞要塌了。”崔琛躲过了蝎子的攻击,也退回到他们身边。 龙云说了一声“白姑娘抓好”圈起白芷的腰,飞快的疾奔出去。 ****** 山洞里开始落下大量沙子石块,几人一虎一路向洞口跑去,奈何白术刚刚受了伤,虽然血已经止住了,却难以跑的太快。 崔琛看着落后的白术,骂了一句“靠”,回过头发出一声巨吼,一下就把硕大的白虎扛了起来,不止白虎傻了眼,其他三个人也都傻了眼,这要有多大的力气啊。 “看屁看啊,再看就留着跟蝎子陪葬吧!”崔琛喊了一句,率先冲向洞口,几个人回过神也忙跟了上去。 还没跑到一半儿,顶上的沙子石头越落越多,已经把回去的路堵死了大半。 “这样不行,再走前面就是死路了。”杨煜展停下说。 “那怎么办?”崔琛气喘吁吁的问。 龙云一个闪念:“水潭,那个水潭!” “万一不通外面呢?”杨煜展有些不确定。 “反正这里也走不出去,不如试试。”龙云说。 “对,横竖都是死,不如闯一把。”崔琛也这么觉得。 几个人跑回水潭边,杨煜展为了稳妥,便说:“我先下去看看。” 不到片刻,杨煜展从水中冒了出来,“应该可以出去,下面确实有气流。” 白术似乎有着猫科动物的本能,对水很排斥,死也不愿意进到水里,白芷在旁一直安抚它。 “哥们儿,不能等了,再等咱们就该被活埋了。”崔琛拍了拍白术的头,拖起它就跳入水中。 龙云圈着白芷的腰紧随其后。 ****** 好在水潭并不深,随着气流没游一会儿,众人就浮出了水面。定睛一看,正是入口处那绿洲中的小湖泊。 崔琛把白虎放在地上,也跟着瘫坐在那里。 他实在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先是跟蝎子缠斗了这么久,接着又扛着巨斧和白术跑了那么远,现在他是一点也不想动了。 “喂……”龙云轻轻走到崔琛身旁,“谢谢你。” “客气个毛。”崔琛累得连眼睛也不想睁开,含糊的说。 “那什么,你没事吧?”龙云看了看他问。 “爷能有什么事儿,爷这身强体健的。”崔琛边说着边拍拍自己的胸膛,“不过……” “不过什么?”龙云疑惑。 “你也太平了吧。”崔琛有些嫌弃的说。 “太平?”龙云起先没反应过来,待他随着崔琛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胸部,不由得愣了一下。 平时显不出来,可因为下了水,现在整件衣服都贴在身上,身形毕露,他一个男子,哪来的胸部? 怕崔琛发现破绽,他急忙转过身,装作恼羞成怒啐了一句,“你个登徒子!” 崔琛似是没看出什么,吊儿郎当的哼哼。 白术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低头舔了舔崔琛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别舔了别舔了,痒死爷了。”崔琛坐起来圈住了白术硕大的虎头,白术也没拒绝,蹭了蹭崔琛的脖颈。 “白姑娘,东西都拿到了么?”杨煜展问。 “那只巨蝎的毒囊足够做解药的了。”白芷说着又打开袋子,取出毒陀普兰拿给他们看,“这就是那毒草。” 龙云见它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辉,瑰丽异常,便想用手去摸一摸。 “别碰。”白芷出声阻止道,“它的花面上全是倒刺,若是碰了,不出三日就会因全身器官衰竭而亡。” “这么毒?那白姑娘你要它做什么?”龙云很是好奇。 “虽然毒,却也是世上很多毒药的解药,以毒攻毒,相生相克就是这个道理。”看在他们救了白术的份儿上,白芷才愿意解答一下。 “好了,我休息够了,咱们赶紧回城救人吧。”崔琛说着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站了起来。 第十二章:来龙 刚走到西都守备府门口,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在门口又叫又跳。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小扣儿叫嚣着。 “你是谁啊?”那士兵也很犯难,正是多事之秋,却又来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来找我们少主的!” “我们这没有什么少主啊……”士兵想了半天。 “不可能!我们少主就是在你们这儿!”小扣儿正说着,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下,“谁!谁敢偷袭你扣儿爷!” 他转头一看,就看见正抱胸看着他的崔琛,“少……少主!” “你怎么来了?”崔琛看着小扣儿嬉笑着。 “你放下一句话就走了,这么久都不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好无聊,所以就来找你啦。”小扣儿笑嘻嘻的说。 龙云见过小扣儿,微笑着说:“别在门口说话了,咱们进去吧。” 小扣儿看了看龙云的脸,脸红着点点头。 ****** 有了蝎毒,制解药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众人看着白芷将解药喂给了杨五郎,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白姑娘,不知他多久可以清醒?”仁孝郡主看着躺在床上的杨五郎问。 “他是药物入口导致的中毒,不可能即刻醒来,大约要个两三天吧。”白芷回答。 仁孝郡主了解的点点头,转头对龙云说:“你让杨泞去查的事,已有了眉目。” 龙云很是惊喜,没承想竟然这么快,忙问:“如何?” “那几个人确实有问题,他们打着香料商人的幌子,却不见他们兜售香料。杨泞没发现他们住在哪里,却发现了另一件事,而且这件事,你怎么也想不到。”仁孝郡主高深莫测的说。 “什么事?” “他们去过药庐。” “药庐?”龙云很是惊讶。惊讶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药庐的大夫恰巧诊治过杨煜展,“这么说,那大夫也有问题?” 仁孝郡主谨慎的说:“现在还不好确定,不过亦不远矣。” 杨煜展说:“那现在就去吧,免得夜长梦多。如果那大夫有问题,那么他一定知道那三个西夷人在哪。” 仁孝郡主点点头。 龙云转头对白芷说:“白姑娘,还要劳烦你陪我们走一趟,只有你能识得那百日眠。” 白芷回答说:“好。” “我也跟你去吧。”崔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跟着龙云的机会。 “少主,我还没吃晚饭呢。”小扣儿撅嘴有些不高兴。 “你吃你的,我去去就回。” “哦,那好吧。”小扣儿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 ****** 药庐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小学徒正要打烊,门板刚刚放下,就看见四人一虎走了进来。 “大夫在么?”龙云问。 小学徒看着白术,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的说:“在,在,在堂屋呢,我去给您叫。” 不一会儿大夫就出来了,一见杨煜展,脸色瞬间一僵。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哪里逃得过几个人的眼睛。 大夫带着一丝僵硬的笑容说:“杨少将,您好了啊。恭喜恭喜。” 杨煜展回道:“谢您吉言。” “不知……不知……是哪位神医?”大夫吞吞吐吐的问。 “就是这位姑娘。”杨煜展对着白芷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好医术啊,不知……这病是什么玄症。” 白芷静静的看了大夫半刻,淡淡的反问:“同为医者,大夫真的看不出这是什么病?” 大夫脸色一变,疾声说:“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龙云上前一步:“大夫莫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为何瞒着我们杨大哥中毒之事?” 大夫一甩袖子,一脸正色道:“老夫不明白姑娘说的什么。我这是药庐,如果几位不是来医病拿药的,还请离开吧,我们要关门了。” “我既已好好的站在这儿了,大夫何必还要欺瞒于我们呢。”杨煜展说。 “杨少将的病能好,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夫无能,医术不精,确实诊不出这病,难不成少将还要抓了老夫问官去么?”大夫说完,摆出一副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大夫,你也知道,杨五郎和杨煜展对这西都城有多么重要,你不据实以告,总有原因吧?”龙云打算循循善诱。 大夫一摆手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什么实不实的,你们说的我都不懂。你们走吧。” “哐”一声,地上的木板被巨斧劈成了两半儿,崔琛走到大夫面前,痞痞的说:“老爷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见这木板了吧,我估计你这把老骨头,也比这木板硬不到哪儿去。” 大夫吞了吞口水说:“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我要做什么?我早就跟他们说过,这人啊,不能纵着。他们非说什么以理服人,非要好好问你。可你看,他们好好问你,你也不好好回答啊,那咱们就换个方法。”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崔琛狐疑的斜睨着大夫。 “真……真……真的。”大夫飞快的点点头。 “那好吧。”崔琛说着拔起巨斧退开几步。 大夫以为他不过是纸老虎,松了口气,哆哆嗦嗦的摸着额头上沁出的冷汗。 谁想崔琛随即招呼了一声,“白术。” 白术一下就把大夫扑倒在地,双爪按着大夫的肩膀,血盆虎口离大夫的脑袋不足半尺。 这回不是纸老虎,是真老虎了,大夫吓了个半死,闭眼哭喊着:“不不不不要,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崔琛一副你真是不识时务的表情,“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么。” 白芷召唤回白术,龙云忍着窃笑走过去扶起了大夫。 大夫被吓得腿都软了,坐在椅子上带着哭腔说:“各位,我实在不是不想说,我是真的不能说啊。” “到底怎么回事?”杨煜展问。 “那日白天,忽然来了一个西夷人。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吩咐我说,如果有人中了百日眠,不要医治,并装作诊断不出来的样子。” “你不是大夫么?一百两就被收买了?黑了心肠不成?”崔琛瞪着眼睛说。 “不是的,不是的。”大夫连忙摆手,他现在是怕极了崔琛,“我起先也没答应的啊,我一个医者,怎么可能害人。” 崔琛又一瞪眼,“别说这些屁话,最后不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大夫自觉理亏,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龙云见状给了大夫一个台阶:“您有什么苦衷?” “他一见我不答应,转头就掳了我的小孙女,说……说要是不按他说的做,就弄死她。我,我不能不答应啊,我就这一个孙女啊。”大夫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众人了然。 大夫擦了擦眼泪接着说:“后来,没过几天守备府就来人请我过去,我一见中毒的是杨少将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可是,可是,我不能不顾我小孙女的性命啊。” “那你孙女现在怎么样?” “我按照他说的做了之后,他就放了我的孙女。我本想等他走了去守备府报信儿,可又怕杨将军怪罪我……我……我对不起你们啊。” 龙云问大夫:“您说的那个西夷人是不是生着一双蓝色的眼睛?” 大夫点点头。 杨煜展问:“那您可知道,他现居何处?” “不知道。” 崔琛提着巨斧朝大夫走了过去。 大夫又要急哭了,“我是真不知道啊,真的。不过……不过,我那小孙女说,闻到过炸油条的味道。” 龙云低头思忖着,“炸油条的味道?” “没想到离咱们那么近。”杨煜展说。 “你知道?”龙云问。 杨煜展点头,“恩,守备府不远就有一家卖油条的,想必他们就住在那条胡同里。” ****** 几个人没耽误时间,立刻又杀到了油条胡同。 油条胡同不深,人家也不多,除了常住的几户,只有胡同最深处的这家紧闭着门。 “应该是这里了。”杨煜展看了看墙的高度。 “就这样进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武?”崔琛问。 “应该是不会,小叔和他们交过手。”龙云回忆着那日在珍馐阁楼下的事,“不过,也有可能是伪装。” 三个人合计了一下,先后跳进院中。 院子不大,崔琛摸到窗沿下,就听见屋中有人在说话,正是西夷口音。 说时迟那时快,崔琛一下破窗而入。屋中一共两个人,一个人没有防备被崔琛抓了个正着,另一个想逃迎面就撞上了守在院子里的杨煜展。 龙云搜过院子,发现只有他们两个。 杨煜展厉声问:“还有一个人呢,蓝眼睛那个。” “他……他回西夷了。”一个西夷人颤着声音说。 龙云朝杨煜展点点头,这院子中确实不见第三人的物品和踪迹,“我问你们, 百日眠在哪?” “没,没,没了。” “不说实话?”崔琛扬声问。 “真的啊大爷,真没了啊。”那西夷人一个劲儿的求饶。 龙云看向白芷,白芷点点头说:“不无可能,百日眠很难提炼,即使掌握了制毒的技巧,也不见得能制的出多少。” 白芷说着围着屋中的几只布袋子转了转,“这几只盛香料的袋子,应该就是掩人耳目的工具吧,想必那百日眠就是混在香料中带进城的。” 两个人西夷人认输的点点头。 “谁派你们来的?说!”杨煜展一脚踹在一个西夷人身上。 那西夷人爬起来赶紧说:“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我们两个一切都是听赞松的。” “赞松?那个蓝眼睛的?”龙云问。 两个西夷人狂点头。 杨煜展想了一会儿说:“现下也问不出什么了,先把他们绑了带回去吧。” 龙云点了点头。 ****** 折腾了几个来回,回府之时已是深夜了。 这晚似乎露很重,四周渐渐升起了雾气。 “哎?怎么关门了?”龙云敲了敲西都守备府的门。 没人应。 崔琛上前大力拍了拍,还是没人应。 杨煜展心中感到不好,大力撞开了门,刚进府就发现两个守门的士兵倒在地下。 白芷走上前,看了看那两个士兵的脸,“不是百日眠,只是普通的迷药。” 府中雾气甚是浓厚,龙云心头一跳,对崔琛说:“你觉得这雾,像不像那天……?” 崔琛点点头。 这雾实在来的太奇特,就好像针对西都守备府一般,外面街上虽也有雾,却不见如府中这么浓厚。 因为能见度实在有些低,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先逐一检查了前院的几间屋子,好在大部分的人包括仁孝郡主在内都只是中了迷药,没有大碍。 “没有找到煜含和两个孩子。”龙云说。 “小扣儿也不见了。”崔琛说。 “也许在后院,去后院看看吧。”杨煜展说。 ****** 几个人刚走进后院,迎面就飞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龙云一把搂住,一看,这不正是小白么。 “你可回来了,呜呜呜。”小白搂着龙云的腰放声大哭。 “不哭了,乖,这是怎么回事儿?”龙云边安抚边问。 “不,不知道,呜呜,大家都睡着了。” “小黑呢?” “被坏人带走了,被坏人带走了。” 小白把头埋在龙云怀里死也不抬起来。 龙云刚想开口问他小扣儿和煜含是不是也被带走了,就听雾中传来一声厉喝:“小心,躲开他!” 龙云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只听“刺啦”一声,腹部的衣服已经被划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第十三章:去脉 小院中一篇寂静。 龙云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白。 小白与龙云相对而立,手持一柄冒着寒光的匕首,脸上并没有泪痕,而是带着纯真的笑容,有些遗憾的说:“哎呀呀,失败了呢,真扫兴。” 小扣儿从浓雾中跑到崔琛身边,拉住崔琛的衣角,有些颤抖的指着小白说:“就,就,就是他,他下的药,笨丫头也在他手上,我偷偷跟着他到后院的,我什么,什么都看见了!” 小白看着小扣儿眨巴眨巴眼睛,“你是哪里来的,我不记得这府里有你这么一号啊。都怪你,坏了我的好事,你真该死,我要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然后再把你的嘴巴缝上。” 众人听着小白稚嫩的声音说着这么恶毒的话,不由一阵胆寒。 幸好小扣儿刚到府中,小白根本不知道,以至于疏漏了他。 若是没有他的提醒,刚刚那一下划破的就是龙云的肚子了。 “小白,你要杀我?” 龙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小白小脸儿红扑扑,害羞的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是呢,我喜欢龙儿,所以龙儿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阻碍了我们的计划哦。就是因为有你,现在杨煜展和杨五郎都没事,龙儿,你真坏。”小白娇滴滴的嗔怪说。 “给我和小叔下百日眠的是你们?”杨煜展问。 “不是哦,不是哦。”小白摇摇头,指着被绑住的两个西夷人,“是他们,引你去城外的是他们,让你闻到百日眠的也是他们,给你小叔酒里下百日眠的还是他们。” “你和这两个西夷人是认识的?你们是一伙儿的?”龙云强忍着怒火。 小白摆摆手笑着说:“我认得他们,他们却不认得我。既然他们需要一个把你们引下酒楼的机会,那我就给他们提供一个机会。我演的好不好?逼真不逼真?” 龙云一直认为自己猜测的没错。 那日在珍馐阁外,两个大胡子西夷人是故意寻衅滋事的,为的就是引起杨五郎的注意,好给那个蓝眼睛的西夷人以机会去下毒。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小白竟然也…… 看着龙云满脸纠结的表情,小白心满意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龙云听见这笑声,一下睁大了眼睛,“那日在乱葬岗的也是你?是你操纵尸体进攻我们的?” “是吖,龙儿现在才认出我,我很不开心呢。”小白说着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你会赶尸术?”崔琛也很惊讶。 他是知道赶尸术,但是他从没想过赶尸的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是吖,我的赶尸术厉害不厉害?崔哥哥怕不怕?”小白做了个鬼脸儿,笑嘻嘻的显得很兴奋。 “这雾也是你起的?”杨煜展看着四周的浓雾问。 “不是呢,小白只会赶尸。”小白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遗憾,“不过,小白不会,有人会的。” 小白拍了拍小手,雾气渐渐散开一点。 只见杨煜含被绑在院中的一棵树上,头低垂着,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站在旁边的小黑正用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 “小黑,会起雾的是你?”龙云问。 小黑不说话,只是紧绷着小脸儿。 “小白会赶尸,小黑会起雾,小白和小黑是天生一对儿。”小白说着,自我肯定般的点点头。 “你之前说的关于你和小黑的事,都是编出来骗我的?”龙云有些不能接受。 “不是啊,那是我们小时候的事了,后来遇到了义父,天天都能吃的饱,也再没被人欺负过。义父待我们可好了。”小白甜蜜的说。 “义父?这么说这些事都是你义父一手策划的?”杨煜展敏锐的抓住小白话里的重点。 “是啊,义父怕他们是草包,办不成事。所以让我和小黑来,你看,他们果然是废物。”小白嫌弃的说。 “所以你迷晕了大家,抓住煜含,是为了救这两个西夷人?” 杨煜展眯起眼睛。 小白点点头,“没错,他们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要我们来给他们擦屁股。本来我还可以多跟龙儿呆些日子的,现在身份暴露了,呜呜。” 小白不高兴的撅起嘴。 “你义父是什么人?”崔琛问。 “不告诉你们。义父就是义父,是全天下最好最漂亮最聪明最厉害的人。”小白骄傲的说。 “那你义父为什么要和我们为敌?”杨煜展问。 小白理所当然的回答:“义父没告诉我,我也不用问,反正义父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龙云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小白。 小白露出泫然若泣的表情,“龙儿的样子好凶,小白好怕,龙儿不喜欢小白了么?小白只是想要回那两个草包,你把草包还给小白,小白就把含姐姐还给你。小白也很喜欢含姐姐的,含姐姐虽然有点笨,可是她教过小白写字呢,小白没有忘记。” “你说真的?我放他们两个过去,你就放了含儿?”龙云不确定的问。 “你看小白的眼睛,多真诚。”小白忽闪着大眼睛。 龙云看着小白天真的指着自己眼睛的样子,到这一刻也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杨煜展抿着嘴冲龙云轻微的摇了摇头。 龙云知道他的意思,自己现在也觉得小白并不可信,但是杨煜含就是在小白手上,除了按小白说的做没有别的办法。 白芷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轻轻的拍了拍白术的头。 小白极其敏锐,气鼓鼓的嘟起了小嘴儿,“神医姐姐,你不是一向都很冷漠的么,插手小白的事情,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哦。你要是指使那个大白猫,我现在就让小黑割破含姐姐的喉咙,看咱们谁快,哼!” 白术重新趴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抱怨声。 “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跟你换。”杨煜展说。 “好啊,先把那两个放过来,然后我就放了含姐姐。” 崔琛和杨煜展依言将那两个西夷人推向了小白的那边。 杨煜展说:“好了,现在该你了。” 小白眨巴着眼睛一副不知所谓的神情,“该我?该我什么?” 龙云上前一步,就要发火,“你!” 杨煜展拦住他,转头问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要食言么?” “什么叫食言?我刚刚可什么都没答应你们。”小白一推三四五。 小扣儿见他这样气急了,“你不要脸,你说话不算话!” 小白一耸肩,“我就是说话不算话,你能怎么我?” 小扣儿讲不过他,嚷嚷起来:“你是坏孩子,你不守信用,没人喜欢你,没人要你!” 没想到这句话不知触到了小白哪根神经,他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不见刚刚一直挂在脸上的孩童表情,冷淡的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扣儿大声重复道:“我说你没人要!没人要!” “你胡说!你胡说!我不是没人要!”小白忽然抱头尖叫起来。 众人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没说话的小黑忽然冲小白喊:“小白!小白!别听他的!你还有我,你还有义父!你不是没人要!他胡说的!” 听到小黑的声音,小白涣散恐惧的眼神慢慢的回拢了,口中神经质的低喃着,“对,对,没错,我不是没人要。我有小黑,我有义父,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龙云见他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如同疯了一般喃喃自语,刚刚一直闷在胸口的剧烈愤怒中又升起一点儿的不忍。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小白,龙云实在也说不清了。 他缓步朝小白走去,尽量放低声音说:“你听话,你放了含儿,别的咱们可以以后再说,你是个孩子,大家会原谅你的。” 小白恢复神智抬起头,“你住口,不许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她。我有什么需要你原谅的?我不需要你们这些人假惺惺的装模作样。” 龙云无奈的停下脚步。 小白转头看向小扣儿,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你说我没人要是么?” 小扣儿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抓住了崔琛的衣角,但为了面子,依旧很硬气的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没人要。”小白挑起嘴角邪恶的一笑,对龙云说:“你们不是想让我放了含姐姐么,可以,只要你们把他杀了我就放人。” 小白说着指向小扣儿。 “咱们一命换一命,我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没人要,什么是被抛弃的滋味儿。选吧,杨煜含或者他,只能活一个哦。”小白恶狠狠的说。 小扣儿胆小,怕他们真的把自己舍出去,可怜兮兮的在杨煜展和龙云之间来回张望。 崔琛见他这没用的样子就来气,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鄙视的说:“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比耗子还胆小,窝囊死了,真给爷丢人,以后别回崔家寨了啊。” 小扣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为了尊严辩解道:“你说的倒轻巧,被选的不是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儿要是摊你身上,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崔琛一瞪眼,“啧,反了你了,还学会犟嘴了。” 这两人在这么肃杀的气氛下还能有这么让人无语的对话,龙云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杨煜展没什么面目表情的说:“放心吧,我们不会按他说的做的。” 小扣儿总算松了口气。 小白阴沉着小脸儿问:“怎么?不管杨煜含的死活了?” 龙云回答:“不是不管,而是你提出的条件我们真的做不到。” 小白打了个响指,小黑手中的匕首便用力向下按了一分。 只一下,杨煜含的血立刻就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龙云急忙阻止,“慢着!” “怎么?反悔了是么?那就把他杀了。” 龙云叹了口气:“我去代替她可以么?你放了含儿,我给你做人质。” 小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成人的讽刺,“哎呦,不愿意杀了他,却愿意自己来替杨煜含,真是活菩萨呦。” 龙云决定兵行险招,蕴了蕴气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无私,如果你被劫持,我不见得会为了你这么去做。” 小白听了这话有些恼羞成怒:“为什么!我不如她么!” “我和含儿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今天我和她立场对调,她也一定会为了我这么做。你呢?你会为了我这么做么?” “我不信,我才不信,我不信世界上会有人愿意为了别人去送死。”小白咬着牙说。 “如果今天小黑在别人手中,你会怎么做?”龙云看着小白的眼睛问。 小白说不出话,躲避着龙云的视线,不跟他的眼神交汇。 就在此时,小黑忽然“哎呦”一声,紧接着就被一个人影擒住了。 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着哈欠懒懒的说:“刚睡醒,就遇上这么刺激的事儿啊。” “小叔!”龙云和杨煜展很惊喜。 “体质真是不错,还以为他得需要个两三日才能醒呢。”白芷淡淡的说。 “没有小叔在,你们还是不行吧,瞧,被两个小屁孩制住了都。”杨五郎有些得意。 小白瞪着他恨恨的咬牙道:“你放开小黑。” 崔琛在一旁坏笑,“小朋友,现在不是你说了算了,这就叫什么来着?” 小扣儿飞快的接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喽。” 崔琛奖励式的拍了一下小扣儿的后脑勺:“没错,就是这个。” 杨五郎看着小白长出了一口气,“我是真没想到啊。” 小白嘴硬的回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倔?”杨五郎说着就要去抓小白。 龙云只觉得耳边刮过一阵风,随即“嘭”的一声。 这一瞬间杨五郎已经拉开架势与一个蒙面人相对而立,小黑已经跑到那蒙面人的怀中了。 两人对上的这一拳都使尽了全力,杨五郎甩甩手,呲牙咧嘴的说:“嘶,劲儿真大,好功夫啊。” 那蒙面人回道:“承让了。” 龙云看见那人露在面巾外面的深蓝色眼睛,脱口而出:“赞松!” 蒙面人轻笑了一下,“姑娘好眼力。” 崔琛和杨煜展分别站到杨五郎的两侧,拉开架子准备出手。 赞松向怀里摸去,三人以为他要开始进攻,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谁想他一甩手,两枚飞镖却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不好,那两个西夷人!”龙云脱口而出,却已经晚了。 赞松得手,根本不理会他们,抱起两个孩子就飞进了浓雾。 龙云欲追,杨五郎拦下了他:“你追不到他的,他的武功还在我之上。” 杨煜展走过去看了看那两个西夷人,抬头说:“死了,直插喉咙。” 龙云泄气的轻叹了一声。 第十四章:坦诚 翌日一早,仁孝郡主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大家齐坐在厅堂,龙云站在中间缓缓的陈述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经过。 “你说什么?是那个孩子?”仁孝郡主觉得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恩。”龙云情绪有些低落。 “他制造了让五郎中毒的机会?”仁孝郡主不确信的又问了一次。 龙云点点头,“还不止,我在城外乱葬岗被袭,也是他的手笔。” “他能驱使尸体?”这真是骇人听闻。 “恩,他亲口承认了,他会赶尸术,另一个孩子会起雾。” 仁孝郡主问:“那他们人呢?” 龙云泄气的回答:“被那个叫赞松的蓝眼睛西夷人救走了。” 杨五郎也有些泄气:“而且那个人功夫极高,能在我们几个眼皮子底下杀了另外两个西夷人。” 仁孝郡主越听越疑惑,“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龙云摇摇头。 仁孝郡主自行理解,“不知道?” 龙云点点头。 仁孝郡主接着问:“那他们是谁派来的?” 杨煜展回答:“小白提到了他的义父。” 仁孝郡主又问:“义父?那他义父是什么人?” 龙云又摇摇头。 仁孝郡主又自行理解,“还是不知道?” 龙云又点点头。 然后娘俩一齐叹了一口气。 杨五郎站起来说:“你们娘俩就别叹气了,大家不是都好好的么。” 仁孝郡主说:“问题是这整件事来的也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到现在咱们什么也没弄明白,什么也不知道。就连以后会不会再被害都不好说。” 杨五郎笑的极其阳光灿烂,“这有什么,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烦恼有什么用。” 仁孝郡主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得开。” 其实,对于龙云来说,现在压在他心头的东西太多了。面对未知的无能为力,面对强大敌人的无能为力,面对两个孩子的无能为力,都让他无所适从。 杨五郎走过去,拍拍龙云的肩:“怎么一直愁眉苦脸的?害怕了?” 龙云扯出一个笑容:“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在想那两个孩子。” “放心不下?” 龙云点点头,“是啊,那么小的孩子,真是想不到。” “看这样子,他们那个义父有着大计划呢,不出意外,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再见面又能怎么样呢?”这个问题,其实龙云早已问过自己好几遍了。 “天下的事,没有能不能,只有想不想。你若是想,就能,你若不想,就不能。所以,你能做什么全在你自己。”杨五郎意味深长的说。 龙云呆呆的看着杨五郎。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需要纠结它。”杨五郎似乎收起了自己大大咧咧的个性,散发出可靠的知性的光辉。 在龙云的生命中,从没有过“父亲”这样一个角色的存在,可就在这一刻,龙云忽然感觉,也许“父亲”就是这样的吧。 杨煜含摸摸自己包扎好的颈子,“这伤口是他们刺的?” 龙云尴尬的点点头,毕竟小白小黑是他带进府里的,杨煜含受伤了,他也难辞其咎。 杨煜含气得直跺脚,“小崽子,我还给他们买好吃的呢,下次让老娘捉到他们,一定揍他们。” 仁孝郡主听见“老娘”两个字,皱眉咳嗽了一声。 龙云有些错愕的看着杨煜含。 “喂,看什么,见鬼了啊。”杨煜含凶巴巴的说。 “没,我只是想说,揍他们就完了?”龙云惊讶的说。 “不然呢?”杨煜含不解的问。 “你不生气么?” “生气!当然生气!”杨煜含瞪大了眼珠子,“我气得恨不得打烂他的屁股。” 龙云不知怎么的,心底忽然开阔了些,“我本来以为你会……” “我会什么?”杨煜含狐疑的问,随即好似反应过来,忙说:“哎呦,你想把他怎么样啊?” “你……” “你怎么能这样呢!”龙云刚要说话,被杨煜含抢了过来。 “他……” “他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龙云又要说话,又被杨煜含抢了过来。 “我……”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残忍。龙儿,你原来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啊,你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了么?你变了!”杨煜含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 “你听我说,他还小,只是误入歧途,如果有正确的人给他指引,他是会改邪归正的。”杨煜含苦口婆心的给龙云讲道理。 “我……” “我知道他让你很失望很伤心很难过,可他还小。”杨煜含一副我全都理解全都明白的样子。 “你……” “你放心,这样好了,下次我负责教育他,一定让他痛改前非,回头是岸!”杨煜含拿出宣誓的决心。 “你给我闭嘴!你让我说一句!”龙云被她一个劲儿的抢白,气得七窍生烟。 杨五郎和杨煜含这一正一负,把龙云那点子郁闷的心情弄的灰飞烟灭,追着杨煜含打闹起来。 杨煜含窜到杨煜展身后,嚷嚷着:“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杨煜展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龙云没办法只能罢休了。 杨五郎回复了往日的神情,促狭的对着龙云一鞠躬:“整件事多亏你从中周旋,小叔在这谢谢你了。” 龙云有些不好意思,“哎呀,说什么谢谢,最大的功臣还是白芷姑娘,要是没有她,谁来解毒啊。” “不必谢,我也拿到了毒陀普兰,咱们只是一物换一物罢了。”白芷依旧淡淡的。 “白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启程?”仁孝郡主发自内心的感谢她。 “明日吧。那百日眠要批量提取难度很大,估计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次的事情了。不过,以防万一,我留下解药,以后也不用担心了。” “多谢白姑娘了,明天我命杨泞送白姑娘回湖心小筑。” 白芷没有拒绝,对仁孝郡主施了一礼。 “四嫂,这次多谢你为我奔波了。这几日打点好,你就和龙儿带着煜含一起回盛京吧。”杨五郎对仁孝郡主说。 仁孝郡主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杨五郎又转头对杨煜展说:“你也随他们一起回京吧。” “这……”杨煜展有些犹豫。 “不必犹豫了,你护送他们回去,正好替我向皇上如实回禀这一切。经此一事,我会提高警惕的。”杨五郎拍了拍杨煜展的肩膀。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仁孝郡主猛的想起,“哎,崔少侠呢?这次也多亏了他,咱们得多多谢谢人家。” “已经招呼好了,他和小扣儿今天就上路。”龙云回答。 仁孝郡主招了招手,让龙云附耳过来,低声问:“你们的事情,说清楚了么?” 龙云有些懊恼:“还没有。” “要趁早。” “恩,孩儿知道。” 正说着,崔琛就嚷嚷着从外面走了进来,龙云怕他口无遮拦,连忙招呼了大家,又把他往外带走。 杨煜展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 崔琛被龙云带上了城楼,坏笑着问:“干嘛,带爷来这没人的地方,是不是想……” 没等崔琛说完,龙云便说:“谢谢你。” “什么谢谢我?”崔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帮我找到白姑娘,又跟我一起去取毒陀普兰,而且,要是没有小扣儿,可能我已经死了。这一切,都谢谢你。”龙云诚恳的说。 “有什么好谢的,你是我媳妇儿嘛。”崔琛摸着鼻子笑笑说。 龙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刚开始,我以为你是和西夷人合伙的歹人,路上防你防的可紧了。” “我知道,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补偿我?”崔琛抱着双臂审视着龙云。 “那时候没办法,你又出现的太突然,实在对不住。”龙云有些歉意。 “算了,算了,看来你是我媳妇儿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崔琛大人大量的冲龙云摆摆手。 “你喜欢我什么?”龙云忽然问。 崔琛一愣,“不知道,第一眼就看上你了。” “因为这张脸?”龙云指着自己说。 “也许吧,长的这么漂亮,合该是给爷做媳妇的。” 龙云一阵头疼,“世上美貌的女子多的是,又不是非我不可。” “爷就是看上你了,不想要别人。”崔琛说的好霸气。 “可我已经嫁了人的。” “我知道啊,不是让你和离的么。”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龙云有点抓狂,似乎跟崔琛怎么也说不明白,无论说什么都像出拳打在棉花上一般。 “我哪里不讲理,我喜欢你,要娶你,有错么。”崔琛说的理所应当。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 “对,不喜欢!”龙云斩钉截铁的说。 崔琛有些吃惊,“你不喜欢我?难不成你喜欢那个姓杨的?” “也不喜欢!”龙云扶额。 “这不就结了,没事,你会喜欢上我的。”崔琛很有自信的说。 龙云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会儿我就要走了,你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回崔家寨,见见我那老头子。”崔琛依旧自说自话。 龙云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喂,看什么,发现你夫君长得帅了?”崔琛嬉皮笑脸的凑近龙云,“等晚上吹了灯,爷让你看个够。” 龙云叹了口气。本来不能告诉他的,可是看他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而且一直不告诉他,自己心里似乎有点小小的愧疚。 “喂,你知道龙中天将军么?” 崔琛纳闷龙云怎么忽然问这个,“知道啊,怎么了?” “那年,大良和西夷的战事,龙将军携妻子出战。”龙云淡淡的说。 “恩,龙将军是和你们杨家的杨老令公齐名的武将。只是下场……”崔琛没说下去。 “龙夫人跟着龙将军上战场的时候,其实已经身怀六甲了。没到赤漠多久便诞下一对儿龙凤胎。” “有这样的事?”崔琛流露出仿佛听到话本小说的神情。 “后来兵败,龙将军一家死于赤漠。太君率兵救援,归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婴儿。那婴儿便是龙氏夫妇的遗孤。太君怕这婴儿因为龙将军兵败受到牵连,便当机立断隐瞒了这婴儿的身份,做主将这婴儿嫁做了杨家妇。” 崔琛听的目瞪口呆,“你便是那女婴?你是龙中天将军的女儿?龙家的遗孤?” 龙云微微一笑,“我确实是龙氏的遗孤,却不是他们的女儿。” “那你是谁?”崔琛越来越听不明白。 “太君不止瞒下了我的身份,她更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当年龙家的遗孤并不是个女孩,而是那双胞胎里的男婴——龙氏一族仅剩的唯一的男丁。” 崔琛震惊的没有说话。 “当时朝中流言四起,太君怕圣上追究龙氏战败之罪,便瞒下我的身份。又怕有心人对我不利,毕竟我是龙氏一族最后的血脉了,便瞒下了我的性别,让杨煜展娶了我。即便有人揭发我是龙氏遗孤,我也是杨家的媳妇了。你应该明白,留下一个女儿和留下一个儿子是完全不一样的。”龙云说着笑了笑,笑中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你是男人?”崔琛仔细看着眼前的人。乌黑的长发,如画的眉目,纤细的身量,这人竟不是女子?是个男人? “是。这是一个杨家人尽皆知的秘密,杨家每个人都对这个秘密讳莫如深。因为一旦被别人知道,便是欺君之罪。” “那为什么告诉我?”崔琛实在难以置信。 “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我左右,我信你的人品,也相信自己的眼光。”龙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更何况,我当你是朋友,不告诉你,我总觉得是我骗了你,以这所谓的美色利用了你。” 崔琛目不转睛的看着龙云,怎么看这人也不像个男人,“你真是男的?” “真的。”龙云点了点头。 “真的?” “真的。” “我不信,你骗我吧?为了不想嫁给我?”崔琛皱眉抱胸看着龙云。 龙云蕴了蕴气,下定决心,走到崔琛身前。 “你要干嘛?”崔琛不知道龙云干嘛突然靠近他。 龙云抓过崔琛的手一把按在了自己的胸前,无奈地说:“这次总相信了吧。” 崔琛瞪大了的双眼。 世界安静了。 ——第一卷·西都城的怪病·完—— 第二卷:盛京是非多 第一章:盛京 对于大良的百姓来说,除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它代表着团圆,代表着完满。 距离除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虽然天气很冷,大街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 从西都回来之后,龙云就好像放风的小鸟又回到笼子里一般。 他朝着窗外叹了一口气,在盛京城,他又成了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夫人。 也难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玩闹的时候,谁愿意被拘着? 不过,让他烦恼的也不止这一件事。还有他的夫君——杨煜展少将。 杨煜展和龙云是假夫妻,这是杨府人尽皆知的事情。 虽然是假夫妻,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按真夫妻来。比如……住在一个院子里。 在杨府。最有权威的人,不用说,佘太君是也。身份最尊贵的人,不用说,先帝亲封和孝郡主是也。杨煜含最怕的就是以上二位,可龙云最怕的人,却不是她们,而是杨煜展。 其实也不是怕,而是无所适从和单独在一起时候那种违和的尴尬感。 他始终不知道该把杨煜展放在什么位置去看待,而且貌似杨煜展对他也不怎么中意。 杨煜展戍边多年,难得能有这么清闲的时候,早起练完剑一进书房便看见龙云托腮望着窗外发呆,皱了皱眉走过去,“在想什么?” “呃,没什么,发呆而已。”龙云的天马行空被打断,回过神来。 “有这时间怎么不多练练剑,读读书。”杨煜展为人本就严谨,对待龙云的时候,更像一个严厉的教官。 “我又不考状元。”龙云百无聊赖的说。 “为人就要上进。”杨煜展边说边把剑挂到墙上。 龙云对着他的后背做了个鬼脸,腹诽他就会讲大道理,像个老学究一样。 “你怎么来书房了?找我有事?”杨煜展自己也知道,龙云一般能不和自己在一个空间就尽量躲得远远的,能像今天这样上赶着在书房等他,着实不多见。 “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不是去见过皇上了么,皇上怎么说?”龙云努力掩饰着自己看好儿的心情。 “罚了我一年俸禄,以惩戒我的疏失。” “啊……真是无妄之灾。”龙云低着头说。 杨煜展忽略龙云话音里使劲压抑的那一股幸灾乐祸,接着说:“圣上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让我戴罪立功,已经让兵部再派军马,过些日子我也要回去了。” “关于那几个西夷人的事呢?皇上打算怎么办?” “圣上并不打算以此事为由质问西夷。” “啊?为什么?”龙云觉得十分惊讶。 “我们没有抓住赞松,另外两个西夷人又死无对证,没有证据能证明西夷蓄意谋害大良重臣兵将。所以圣上欠缺发作西夷的立场。”杨煜展沉声说。 “明摆着就是西夷对咱们有动作,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么?皇上打算吃这个闷亏?”龙云瞪大了眼睛。 “慎言,妄论圣上。”杨煜展严肃的说,“只要西夷一天没有把动作放在台面上,只要大良一天没有抓到明确的证据,即便全天下都知道西夷对大良垂涎已久,大良也只能当做没有这回事。” “就是要一直坐以待毙喽?”龙云有些不服气。 “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要伺机而动,只要西夷狼心不死,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事儿,都被人家打上门了,还不能还击。” “这就是政治,国与国之间远比人与人之间复杂得多。总有诸多的顾忌,所以从不是直来直去,只能虚与委蛇,锱铢必较。”杨煜展语带深意的说,“在这个时代,大张旗鼓的发动战争,是会引起公愤遭到大陆上其他国家一致谴责的。即使像西夷这样以武立国的游牧蛮邦,现在不也想尽办法‘师出有名’么。” 龙云静静地琢磨着杨煜展的话,想了一会儿往后坐了坐,“好累哦,什么都不想轻轻松松活着不好么。” “所以皇上能做得了一国之君,而你做不得。”杨煜展话中难得带上一丝调侃。 “呃。”龙云转了转眼珠,“确实呢,皇上高瞻远瞩,聪慧至极,怎是我等庸人可比。” 杨煜展见他话中带上的那一股小狡黠小调侃,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说:“皇上的意思,明年的丰年祭会照常举办。” 龙云调整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老神在在的说:“大约也会继续邀请西夷吧。” “哦?你知道?”杨煜展语中难得带上一丝兴味。 “又不难猜~” “不生气?刚刚不是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杨煜展实在摸不透龙云的反应。 “既然不能撕破脸皮,那面子上的事儿还是要装的好好的。连我都明白的事儿,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话间,杨煜含蹦蹦跳跳的进了书房,“哎?哥,你在啊。” “我的书房我当然在,你怎么来了?”今天真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一个两个平时不见来书房的人今天都来了。 “杨柳说龙儿在这儿,我来找龙儿的。”杨煜含说着坐在龙云旁边,朝他挤挤眼睛,“你们在说什么?” 龙云朝她回了个鬼脸,“在说丰年祭的事情。” “啊?还是要举办丰年祭啊?”杨煜含不太高兴的说。 龙云有些惊讶,“哎?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么?不希望举办丰年祭么?” 杨煜含瞥了一眼龙云,“不一样,要热闹怎么都能热闹。说什么丰年祭,表面上是交流,其实大部分不还是大良向其他国家输出么。” “呦,咱们杨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国事了?”龙云嘲弄地看着杨煜含。 杨煜含伸手拧了他一下接着说:“本来就树大招风,现在还弄个丰年祭告诉全天下自己又会这又会那,不是明摆着让人上门抢么,原来没有想法的,估计现在也有了。不是有句俗话,人怕出名猪怕壮么。” “杨煜含,注意你的言辞。”杨煜展皱眉沉声说,这一个两个的都口无遮拦,早晚要惹祸,“当年太皇太后设立丰年祭,远比你想的深远,你这小儿一般的质疑莫要说出去平白惹人笑话。” 杨煜含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梗着脖子不说话。 杨煜展接着说:“众所周知,大良虽然不善战,但是于其他众多领域都是大陆一流。” 龙云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高产的农事技术,多元的诗词歌赋,精美绝伦的绣品。”停顿了一下,促狭的接着说,“甚至闻名天下的美人。” “正是,这些都是天下皆知的,不举办丰年祭你以为其他国家就都不知道么。”杨煜展接过话说。 “是啊,所以我说的才没错,大良这些都很好,可就是军事实力很一般,在其他国家眼中,不正是一只肥羊么。拥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却没有守住这些东西的实力。”杨煜含佐证自己的话。 “所以才有了丰年祭。”杨煜展淡淡的看了一眼杨煜含说。 杨煜含一拍额头,一副别人都不能理解她的样子,“所以才不应该有丰年祭!有了丰年祭,不仅各国都知道咱们有这些好东西,而且咱们还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输出给他们。大良把所有都教给别人,别人又不会把兵力分给大良,咱们不就成了只出不进的傻瓜了么?等人家把这些都学了去,大良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到时不就任人鱼肉了。” 杨煜展还是淡淡的看着杨煜含,“你就这么一点儿政治觉悟还大放厥词?” 杨煜含不服气,“什么叫一点儿啊,我说的不对么?不是我为人自私,因为丰年祭,那些便不再是大良独自拥有的了,兵力又不如人家,擅长的又被别人学了去。咱们没有的人家有,咱们有的人家还有,咱们还剩什么?” “表面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实则,这才是太皇太后高明的地方。”杨煜展正色道。 杨煜含又想说话,被龙云伸手挡了一下,不平的坐了回去。 龙云朝着杨煜展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既然已经天下皆知,藏着掖着又有什么用,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借由丰年祭,使得各国受惠于大良。各国既然接受了大良抛来的橄榄枝,若想再对大良有个什么企图,不是要掂量掂量,免得落个以怨报德的坏名声。” “西夷那起子蛮族怎么会在乎什么名声,要是在乎名声怎么敢暗中给你们下药。”杨煜含想起之前的事。 “你也说了,是下药,是暗中,现在的西夷,早已不是过去的西夷了。若是和过去一样,何须下药,何须暗中?何况其他国家也不是吃素的,整个大陆都看着呢。毕竟各国都等着师出有名的理由讨伐他国呢。”杨煜展话里带上一点讽刺。 龙云一直在低头想着什么,忽然开口,“也许……兵力最不强硬的大良,孕育着大陆上最多元的技术和文化,实际上是最好的结果……” 杨煜展看向龙云眼中闪过一点惊讶。 杨煜含有些泄气,杨煜展不同意她就算了,怎么连龙云也不跟她站在一边,“你怎么也这么说,叛徒!” “你听我说。”龙云拉着她坐下,“如果像西夷那样的国家,不止兵强马壮,还商业繁荣,产粮丰富,医术卓绝。那么面对如此强大的国家,大良绝不会是唯一一个灭亡的,各国君主也都懂得唇亡齿寒这个道理。” 杨煜含有些动摇,“那照你的意思,很多国家乐见现在的情形?” 龙云点了点头。 杨煜展说:“没错,没有一个国家不想得到这些,同时也没有一个国家希望别国独自得到这些。所以大良的存在是最好的结果。现在的大良是面向全大陆,大家都受惠,如果有人想一家独大,其他国怎么可能答应。如果有一天大良颠覆了,被他国侵略了,比如西夷,先不论其他国家的存亡,单说西夷是否还会继续向他国输送这些,就是个未知数。” “所以,更有深意的是,无论是农工商医,这些东西大良无一例外向各国输出,机会均等,无疑在无意中制了各国的实力,维持了整个大陆的平。”龙云说着又露出一丝小狐狸般的笑容,“各个国家的君主明知道被一个兵力不甚强硬的国家制着,却怎么也不能跳出这个圈子,大概都有些窝火吧。” 从刚刚到这一刻,杨煜展一直在观察龙云。 记得早年佘太君曾说,龙云是极聪明的。现在看来确实不是点不透的顽石,方才自己只说了一句,龙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能想到这些,见事能明白到这个地步,实在让他有些惊讶。 杨煜展赞同说:“是,所以广招各国召开丰年祭,决不止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太皇太后深谙制之术,丰年祭便是最好的体现。” 杨煜含见这两人一搭一唱的,自己根本无力反驳,又觉得被他们说服实在有些丢脸,“好啦好啦!不愧是夫妻俩,看这一搭一唱的,真是有默契啊。” 听到这话,杨煜展的脸硬了一下,龙云一副吃不进吞不下的尴尬表情。 杨煜含扳回一程,心里甚是得意,“不说这些了,反正跟我关系也不大。龙儿,咱们走吧。” 龙云缓过来气儿问:“走?去哪?” “今日是段家姐姐的生辰。” “我就不去了吧。”龙云本就不是女儿身,又是个出嫁妇人的身份,还是觉得自己不去的好。 “那可不行,大家都说我嫂嫂深入检出实在是太神秘了,还有几个促狭鬼私下说你定是丑无盐,我非要让她们看看到底谁才是无盐女。”杨煜含愤愤地说。 龙云是完全不在乎,“无盐便无盐,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身为男子跟一帮小女孩置气,实在有失风度。 “那不行,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你今日必须跟我去,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让他们看看我们杨家不止治兵第一,美色也是第一。”杨煜含得意地说。 龙云哭笑不得,“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 杨煜含板下脸,“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你去是不去?” 龙云见她这样,无奈地说:“好吧,不过我可说好,我不做那什么劳什子的打扮,我便和平时一样随你去。” “就知道你最好了,我让安叔去套车,咱们正门见,你快点啊!”杨煜含得逞了,满心欢喜的如同小鸟一般飞了出去,完全视杨煜展于无物。 杨煜展叹了一口气,“越发的没规矩,这几年便要谈婚论嫁了,满京城哪家敢要她!” “女孩子嘛,有了心仪的人行为举止自然就娟秀了,等嫁了人自然就安心相夫教子了。不必担心。”龙云安抚说。 杨煜展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感同身受?” 龙云随即笑了起来,“是啊,装女人装得多了自然有的是心得。” 杨煜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谢谢你。” 龙云不明所以。 杨煜展又补充说:“在西都。” 龙云明白过来,“小叔不是已经谢过了,怎么这么客气。” “小叔是小叔,我是我。也不止是你为了我们来回奔波的事,还有在蝎子洞里为了我挡掉的那一下。” 龙云微微一笑,“不然呢,看着你被拍成肉泥么?别说是你,就是个不认识的人我也不能看着他受死啊。更何况咱们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的。” “还是谢谢了。”杨煜展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问道,“那个崔琛的事,如何?” 龙云一愣。 是啊,不知道那霸道嚣张的男人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回到崔家寨了,知道自己是个男子的事儿会不会对他打击太大。 想起最后,他那惊愕的神情和语无伦次的落荒而逃,龙云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龙云回过神,“我跟他说明白了。” 杨煜展停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点点头,“那就好。” “没事我就先走了,含儿还在等我。”龙云拱了拱手,走出了书房。 杨煜展看着龙云的背影,他并没有忽略刚刚龙云出神时那莞尔一笑。 第二章:异人 “虽说不打扮,可你这也太素了吧。”自从上了马车,杨煜含就一直在念叨龙云。 “人家的生辰,咱们又不是主角,穿的那么艳丽不就喧宾夺主了么。” “你也知道是人家的生辰,你就不能穿的喜庆点儿?一身白衣,活像去奔……”龙云瞪了一眼杨煜含,把杨煜含那个“丧”字堵在了嘴里。 “等哪天我就让杨梅把你的嘴缝起来,让你口无遮拦。”龙云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上下看了看,“这不是挺好么,我一个男人,那些花里胡哨的还是留给你们小姑娘吧。” “人家又不知道你是男的,你看你连束发都不用头饰,别人还以为杨家虐待你呢。” “我本就是出嫁妇人的身份,庄重就好了。”龙云说着一把拉过杨煜含,“小姑奶奶,你快坐好吧,一会儿颠了你。” “大道上有什么好颠的,又不是城外,就算我在车里跳舞也摔不到。”杨煜含说着站了起来,在马车里左摇右摆的示范给龙云看。 龙云正看着她笑,忽然间就听马儿嘶鸣,马车一个急停,杨煜含没站稳“哎呦”一声 “嘭”的一下就撞到了车上。 龙云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去看杨煜含,“怎么样,没事吧?” 杨煜含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揉揉撞到的额头,“没事没事。” “让你坐好你不听。”龙云看着杨煜含除了额头红了一点没什么大事,放下心来,向驾车的车夫问道,“怎么回事?” 那车夫吞吞吐吐回道:“少夫人,前面有人。” 人?什么人至于这么不好说出口?龙云蹙眉纳闷。 这时,车外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敢挡老娘的路,老娘去看看。”没等龙云拦住,杨煜含说着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这条街因不是城中的主干道,所以并不宽敞,街道两旁本是一些买菜的小贩。 杨煜含刚一下车,入眼就是一副杂乱的景象。 地上倒着一辆木质的独轮车,独轮车前洒了一地的米面和蔬菜,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放声大哭,那孩子额头流血不省人事。 杨煜含不清楚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忙问车夫:“这是怎么了?” 车夫尽量压低声音回答:“荣国公姚家的二少爷驰马太急,撞了人。” 那妇人见孩子满头鲜血,怎么叫也叫不醒,发了疯一般的去扯姚沛的腿,口中喊着:“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啊。” 姚沛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着一件金丝裹边的玄色长衣,外罩一件淡色的貂皮裘。他身量颇高,只是眉宇间浊气很重,眼底有些乌青,看起来眼光很是阴鸷。 他冷冷的看着那妇人,一脚就把她踹得仰倒在地,阴狠的说:“滚,别脏了爷的鞋子。” 那妇人爱子心切,哪肯罢休,又扑过去,拽住姚沛,“还有没有王法了,你的马踩死了我儿子,你要为他偿命!” “你算个什么东西!”姚沛阴毒的笑了起来,甩起手中的马鞭,一下一下的就朝那妇人抽去。 那妇人只是个普通百姓,哪里抵得住这样的毒打,被抽着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嗷嗷嚎叫。 “哎呦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京城一霸姚二少啊。”杨煜含夸张的大声说。 姚沛停下手中的鞭子,看向出声的方向,一见是杨煜含,挂上一抹讽刺的笑,“杨煜含,你又要来多管闲事?” “哪敢啊?盛京城的姚二爷谁敢惹啊,一提姚二,连小孩子都要吓哭了。”杨煜含说着拍了拍心口,一副我好怕怕的模样。 这姚沛是荣国公的二儿子。荣国公的大儿子早夭,唯剩下姚沛这一根儿独苗,又因是老来得子,所以极是得宠。从小就爱惹事生非,长大了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是盛京城里有名的纨绔恶霸。只是他爹爹荣国公曾救过先皇,所以皇上格外开恩,不太出格儿的事儿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罢了。 姚沛一甩马鞭“啪”的一声掸起一地的尘土,“知道怕还不赶紧滚!” 杨煜含装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也不看姚沛,踩着小碎步跑到那妇人身边,搀起她说:“大嫂子,这人啊不能跟畜生置气。来,快起来。” 姚沛一听大为光火,“你个死丫头,你说什么!” 杨煜含瞟了他一眼,“人说的话,畜生自然听不懂。你以为天下真的没王法了么?” “王法?哼。”姚沛冷笑着从马背上下来,朝着杨煜含走了过去。“你们杨家的人就好多管闲事,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爷就是王法!” 杨煜含也不甘示弱,“怕你?你真以为这盛京城变成你家的了?” 姚沛抬手就要抽杨煜含,却被跟出来龙云一手阻住,“姚二少,一个大男人当街打骂妇孺,实在有失风度。” 姚沛本来就很好色,见到龙云这样的容貌怎么可能放过,勾起邪笑说:“要都是像你这样的美人儿,我哪里舍得打。” 说着还一把攥住了龙云的手腕。 龙云心里一阵恶心,不动声色的摆脱了他,走过去抱起那个孩子细细查看。 因为姚沛骑马撞了那妇人的独轮车,不巧的是孩子就走在独轮车的旁边,所以被砸了个正着。索性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是要紧急医治才好。 龙云抱着孩子走到那妇人身旁,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说:“大嫂子,孩子还有救,您赶紧带着孩子去就医吧,晚了就真的耽误了。” 那妇人一见孩子果然还有气息,狂喜起来,接过孩子,忙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说完,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医馆方向。 “美人儿,你放走了他们,怎么赔偿我?”姚沛吊儿郎当的问,眼中散发着色眯眯的光芒。 明明是你撞伤了人,说的倒好像人家惹了你一般,真是荒唐至极。 龙云不自觉的就想起,似乎崔琛也说过类似赔偿什么的话。怎么那个时候没觉得这么恶心呢…… 龙云心里这么想,但面儿上还是装的很得体,“姚二少,咱们杨姚两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那母子二人本就无辜,姚二少就看在杨家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吧。” 姚沛靠近龙云,用鞭尾挑起他一丝头发把玩着,“看在杨府的面子上估计是不管用了。” 龙云沉住气问:“那姚二少的意思是?” 姚沛笑着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还没等龙云说话,杨煜含当仁不让的冲了出来,一巴掌拍掉姚沛的手,“呸!姚老二,就你这扶不起的样儿,还肖想我杨家的人,快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 姚沛从来就跟杨煜含不对付,听她这么说哪能罢休,怒火中烧,抬起手就要打。 龙云正想伸手去挡,就听见一个男声,“哎,哎,哎,这可不好。” 说着,斜插出来一只手就抓住了姚沛的手腕。 这人大约二十五六岁,长得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带着一点儿文雅的俊朗。一双桃花眼不看人的时候也飘来飘去,鼻梁挺直显得五官很立体,两片薄唇即使不说话也带着笑意。 他像一般走江湖的郎中一样,一身素色的布袍,手里持一柄竹竿,竿上挂着一道竖幅,上书——悬壶济世。 姚沛凶狠的看着他,“哪来的狗东西,还不放开老子!” 这人被骂了也不气恼,依旧笑眯眯的说:“不该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姚沛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其实心里一直在冒汗。 这人虽然面目带笑,但是手上的劲儿一分也没少使。姚沛本就是习武之身,现在竟是半分都动换不了,死死的被他攥住了手腕。 这人笑眯眯的继续说:“少侠啊,不该如此对女子无理,女人都是水做的,要用来疼惜。” 说完便松开了姚沛的手腕。 姚沛并不傻,刚刚那一交手就知道了深浅,即使心里憋气,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上了马,瞪了一眼杨煜含绝尘而去。 龙云朝这人一福身,“多谢阁下替我们解围。” 这人无所谓的拱了拱手,“小事小事,何足挂齿。” 杨煜含对他很是好奇,“喂,你是郎中?” 这人很好脾气的回问:“姑娘怎么知道?” 杨煜含指着那竖幅,“喏,这不写着么,悬壶济世。” 这人笑着摇摇头:“我不是郎中,我是个画师。” “耶?那你干嘛写这个,这不是骗人么?”杨煜含惊讶的问。 其实不止杨煜含惊讶,龙云也很惊讶。 这人老神在在的回答:“我是一个画师,周游列国,画尽世间百态。虽不以医药救治人身体,却要以画作救治人心理。莫要以为心灵之病不是病,我的画,画的是人心,医的也是人心,怎能说不是悬壶济世呢?” 杨煜含被他绕的晕晕乎乎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也没听明白。” 龙云却听明白了,觉得此人甚妙,便问:“敢问先生贵姓?” “有些事情不必问,有缘自会再相见。”这人说着摆摆手越走越远。 第三章:后花园 段家和杨家一样,也是世袭武将的家族,府邸置在盛京城的中央地段,所以并不远。 两人到了段府,先将贺礼交给了小厮,然后由丫鬟领路直奔段家的后花园。 ****** 段家的后花园很大,平时段府宴客,女眷们大都置于此,今日又是段小姐的生辰,所以格外热闹。 很多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早就到了,现在正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聊天说话。几个小丫鬟端着蜜饯糖果和茶水香茗来往于人群之间。 杨煜含和龙云一进园子里,满园瞬间静了一下,半刻之后又恢复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窸窸窣窣里,还夹杂着对龙云的指指点点。 段家小姐正好迎了过来。 “含儿,怎么这么晚才来,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呢。”段小姐拉着杨煜含嗔怪道。 “段姐姐别怪罪,我们路上遇到了一点儿小事给耽搁了。对了,我把我嫂嫂带来了,算给你赔罪。”杨煜含说着把龙云推了出去。 段家小姐一见龙云,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大家小姐的教养让她马上回转了神色,“杨家嫂嫂真是天生丽质,过去我们小聚,嫂嫂都不出来与我们说笑。难得见上嫂嫂一面,以后定要多出来和我们聚聚。” 龙云听着她的称呼心底一片恶寒,维持着端庄的形象,大方说:“今日是段小姐寿诞,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几件可心的小玩意儿,希望段小姐喜欢。” 段小姐娇笑着说:“嗨,什么寿诞不寿诞的,就是几家姐妹嫂嫂们在一起聚一聚,杨嫂嫂能来就是给足了我面子了,您可千万别多礼。”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今天来人比较多,我实在忙的脱不开身,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怠慢了杨嫂嫂,嫂嫂可千万不要怪罪。” 龙云微笑着说:“无事无事。” “你可替我好生招待你嫂嫂,若是下次再请你嫂嫂,他不来了,我便唯你是问。” 段小姐拧了杨煜含一把,笑着冲龙云行了个礼便去招呼别的女眷了。 龙云朝四周看了看,大多的人她都是不认识的。 众人也在观察着龙云,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看,就时不时的撇两眼,间或小声议论几句。 其实也不怪这帮女人对龙云好奇。 首先,京中很多人都知道杨家有一个童养媳,没身份没来历,如同孙猴子一般是凭空冒出来的。可这童养媳实在神秘的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进杨家十几年,出来见人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大家都邪恶的想,肯定是个拿不出手见不得人的。谁想今天一见,竟然这么拿的出手,真是跌破众人的眼镜。 其次,在盛京城中,要说坏的榜样,那姚沛绝对是当仁不让。好赌,好色,文不成武不就,大好的年纪不思进取,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哪家人要是听说荣国公府要来提亲了,立马带着闺女就回老家。 可要说好的榜样,首屈一指的就是杨煜展。孝顺,懂事,长得英俊,能文能武,年纪轻轻前途无量,那简直是各家招婿的标准楷模。 但是,但是,注意,这里有个但是,但是他早就成亲了。 跟他成亲的不巧就是眼前的龙云。 综上所述,这两点原因完全可以说明龙云为什么这么“万众瞩目”。 有风声说,盛京城里,有那么一定百分比的未嫁姑娘还在娇滴滴羞答答的惦记着杨煜展,惦记着杨煜展那足不出户的童养媳是个丑八怪。 那样,也许,可能,大概,说不定,她们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 言尽于此,余下的自行理解…… 龙云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眼刀一样的目光。 杨煜含东指西指,小小声的给龙云介绍这是哪家的小姐,那是哪家的媳妇。龙云记了半天多半儿都没记住。两人小声的嬉笑做一团。 不远处一个黄衣姑娘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杨煜含,来这么晚,显得你比我们金贵是不是?” 杨煜含看见她也没好气儿,“哎呦,小黄鹂也来了啊。” 黄衣姑娘俏脸一红,“你喊谁小黄鹂!” 杨煜含望天,“李丽莉,李丽莉,呖呖呖呖,呖呖呖呖,不就是小黄鹂么。” 杨煜含在给人起外号这件事儿上一直天赋异禀,即使平时智商不足,但一轮到这件事儿,调动起全身的积极性冲向大脑也是很可怕的。 龙云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年龄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就是李上书的小女儿李丽莉。 “杨煜含,你再说我就撕了你的嘴!”李丽莉生气的说。 “你来呀,你来呀。”杨煜展拱着鼻尖朝她吐舌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在众多公侯将相家的小姐里,杨煜含虽不是武功顶尖,但也算是中游水平。 所以此刻她很有恃无恐,自觉李丽莉根本奈何不了她。 而李丽莉呢,也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姑娘,知道自己武力值过低,所以只敢叫嚣不敢出手。 龙云看李丽莉穿着一身黄衣,叽叽喳喳跟杨煜含吵嘴的样子,倒确实真的有点像小黄鹂,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丽莉蕴了蕴气,挑起凤眼看了看龙云:“你笑什么笑。” 龙云忍下笑意,装出一副郑重的样子,“姑娘,对不起,是我无礼了。” 李丽莉白了他一眼,轻声讽刺说:“哼,小门小户出来的,真是上不得台面。” 社交其实同结亲差不多,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这段小姐的生辰宴,一般的百姓肯定是进不来,能参加的不是官宦之家就是京中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 而龙云呢,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没有门第无权无势的孤女”,能给杨煜展做童养媳就是他天大的福气了(龙云曰:啊呸!)。所以他根本就不属于世家小姐的圈子,被这样说也纯属正常。 龙云不介意,全当没听见。 杨煜含可不干了,“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李丽莉斜眼看天,甩着手中的手帕,“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呗。” 杨煜含撸起袖子,“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今天跟你没完。” 李丽莉的嘴一向尖酸,看杨煜含的这样,本来有点心虚,但是为了面子,还是说:“别以为嫁进了杨家就怎么样了,其实不就是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童养媳么。” 杨煜含听的起火,上去就要抽她。 李丽莉往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说:“你要干嘛,你还想打人不成。” “哼,打你?打你怎么了,还想打死你呢。”杨煜含说着就去扯李丽莉的头发。 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极其可怕的,虽然杨家大部分都是女人,但一直比较和谐,所以打架斗殴的情况从不会发生。眼前这凶残的一幕,龙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等他回过神来,李丽莉虽然没被打到满地找牙,但是也离披头散发不远了。 龙云急忙拉起杨煜含,把她挡到身后。 李丽莉爬起来,看见自己衣衫不整,头饰也乱了,带着哭腔说:“杨煜含,你疯了!” 杨煜含躲在龙云身后咬牙切齿的说:“让你说我嫂嫂,活该!” 段小姐闻讯赶来,入眼便是李丽莉一身狼狈,问清了怎么回事,充当和事老说:“今儿个是我生辰,两位就当给我个面子,别再打了。” “那我这一身怎么办!”李丽莉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段小姐想了想说:“这样吧,妹妹跟我去屋里,咱们重新梳洗打扮一下。我跟妹妹身量差不多,我送妹妹一件罗裙,就当我做主家的给妹妹赔罪了。” “不行!我要杨煜含给我道歉!”李丽莉不依不饶的说。 杨煜含躲在龙云身后摆了个鬼脸,“你想的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肖想我哥哥,才诚心找我嫂嫂茬儿的!” 李丽莉听她这么说,瞬间脸就红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你胡说!” 杨煜含不搭理她这一套,“要是我胡说,你脸红什么。你敢说你没有肖想我哥哥?” “谁!谁!谁看的上他!”李丽莉吞吞吐吐的说。 龙云心中纳罕,原来杨煜展那个冰山脸竟然还有人惦记。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惦记杨煜展的,盛京城中可不止李丽莉一个。 段小姐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跟着段小姐一起过来的是一个白衣姑娘,刚刚站在旁边一直没出声,这会儿说了话,“李姑娘,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我刚刚听说是你先骂了龙氏,杨煜含气不过才出手的。凡事咱们都讲个理字,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你先引起的,不如,见好就收吧。” 李丽莉一见似乎众人都站在杨煜含一边,杨煜含又大嘴巴的说出自己心底的秘密,自己再这样下去只能让别人看了笑话,气鼓鼓的瞪了杨煜含一眼,甩开袖子率先离开了。 段小姐拧了杨煜含一下,对白衣姑娘福了个身,忙跟了上去。 龙云见事情告一段落,松了口气,戳了一下杨煜含的脑门儿,“你个祸头子。” 杨煜含不服气,撇撇嘴说:“还不是为了你。” “好,好,为了我,谢谢你了。”龙云拍拍她的头,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喂,她真喜欢你哥哥啊?” 杨煜含白了他一眼,“当然,你以为我骗你啊,喜欢我哥哥的人可多了,你最好小心点你自己的位置。” 龙云:“……” 白衣女子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微笑着说:“你们姑嫂感情真好。” 龙云忙朝白衣女子行了个礼:“刚才谢谢潘姐姐给我们解围了。” 这女子便是杨五郎人在西都也心心念念的“潘姑娘”。 潘梦瑶妆容很淡,眉目并不十分惊艳,却让人越看越觉得舒服。她身材很是娇小,同样的一袭白衣,龙云比较清丽,潘梦瑶则显得很雅致,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出身。 潘梦瑶浅笑着说:“说什么呢,跟我还这么客气。” 杨煜含探出头来调皮的挤眉弄眼,“是呢,是呢,都快成我小婶娘了,不用见外了是不是?” 潘梦瑶嗔怪的说:“你嘴皮子这么利索,想讨打?” 杨煜含夸张道:“哎呦,我哪敢惹你啊,惹了你,我小叔非把我拆了不可。” 潘梦瑶脸红着瞪了她一眼,转头问龙云:“你小叔还好么,我听我爹爹下朝说,煜展和你小叔在西都不大好。” 龙云安抚她说:“我和含儿已经去过了,放心吧,我小叔没事。而且,他也很惦记你呢,我一去,他便问我你在京中好不好。” 潘梦瑶脸色更红了,呐呐的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停顿了半刻,潘梦瑶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吞吞吐吐的说:“我爹爹,在朝上为难煜展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潘梦瑶是右相潘知的女儿。 潘知和杨家一向不睦,这次西都的事情,正好让潘知在皇上面前参了杨五郎和杨煜展一个治军不严,不堪重任。索性皇上没有太过怪罪。 龙云说:“杨大哥并没有和我们提及此事,不过,估计太君和娘是知道的。” 杨煜含大大咧咧的说:“没关系,潘姐姐,奶奶和娘也不会怪你的,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们家人都公正的很呢。” 潘梦瑶总算放心了些。 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在大良,这个年龄早该为人母了,她却还待字闺中。 潘梦瑶不愿意另嫁他人,潘知又不同意她与杨五郎的婚事,所以就一直耽搁到现在。好在杨五郎也不是个负心人,两人早已心意相通,等着总会有一天守得云开见月明。 正说着,小丫鬟来通知酒席已开,三人相携入了席。 潘梦瑶念着杨五郎,心中泛起一丝甜蜜。 第四章:月有阴晴圆缺 龙云生平第一次参加这种完全女性的宴会,对应付各家小姐抛来的话题,实在不是特别擅长。 大约相关什么插花啊,女红啊,乃至育儿经验,龙云是一概插不上嘴的。 好在他谨记少说少错,加之有杨煜含和潘梦瑶左右护驾,也不至于丢人就是了。 女人聚在一起,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八卦。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率先打破沉默,“你们知不知道,陈府的小姐今天为什么没来?” 在一桌上的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花枝招展的妇人等得就是众人这个反应,摆好了姿势开讲,“据说被送到乡下去了。” 一众人很是配合,忙问:“为什么呀?” 花枝招展一副只有我知道的得意表情,“他们府里的下人,私下都在说,那陈小姐有了身孕。” 众人都是一阵惊诧。 其实,大良算是一个开放的国家,对女子的要求并不像前朝那么苛刻,所以女子地位也相对较高。 但是无论哪个时代,未婚先孕也实在是一个可以八卦的好话题。 由这个话题做引子,龙云这一桌的女客们很快的热络起来。 有人问:“那是谁的孩子呀?” 花枝招展说:“那哪知道啊,据说陈老爷和陈夫人都气死了。” 有人接话:“这也倒是,要是我家有这事儿我也气死了。嗨,呸呸呸,我说什么呢。” 花枝招展接着说:“谁说不是呢。这陈小姐也真是硬气,怎么问她她都不说。没办法,只好先把她送到乡下去了。” 又有人问:“所以今天陈夫人没来,也是因为这个事儿喽?” 花枝招展爆料尽兴,放下手中的瓜子,“那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高颧骨的妇人接过话来:“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家夫人忙着处理他们家老爷的事呢。” 众人又是很配合,一起问:“他们家老爷怎么了?” 高颧骨兴致勃勃的说:“被捉奸啦。” 有的人很意兴阑珊:“嗨,男人么,哪有不偷腥么。” 高颧骨刻意放低声音,很神秘的说:“你们肯定猜不到他偷腥的是谁?” 众人:“谁?” 高颧骨停顿了一下,赚足了注意力才说:“就是丧夫之后,借住在陈府的陈夫人的亲妹子!” 众人一片哗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妹妹,估计陈夫人这火得怄一阵子了。 实在要怪盛京城太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京中的大户几乎没有绝对的秘密。 龙云嘴角抽了抽,打算做一个尽责的好听众。 有人问:“哎呦,陈夫人要气死了吧,怎么发现的?” 高颧骨似乎和陈夫人不睦,说起来眉飞色舞,“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夜里,他们家糟了贼,那贼被人发现了,一路就往花园跑,等护院家丁跑到花园,哪有还有贼的影子啊,就看见陈老爷和小姨子正在行那云雨之事呢。” 众位夫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有的是同情陈夫人,觉得他先是女儿出事,再是自己出事,绝逼的最近没有烧好香。 有的是同病相怜一样被小三儿了,开始冷艳高贵的痛骂陈老爷和小姨子。 还有的是以此为戒,准备回家看好自己的男人和闺女。 至于众位小姐,一致的低头喝茶,装作没听见。 没办法啊,没出嫁的人没有话语权,为了自己端庄娴熟形象,必须要努力忍下自己熊熊的八卦之心。 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不过没关系,总会有从小姐成为夫人那一天,等那时再八回来就好了。 一个凤眼的夫人始终没能发表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发言,鼓足勇气开始找存在感,“你们知不知道那贼是什么来头?” 其他人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 凤眼再接再厉,“那贼是个女的!” 其他人还是不太赏脸。 凤眼要做最后一搏,“据说,最近京中不少大员家里都糟了贼,就是这个女飞贼!” 依旧无人响应。 凤眼的话题扑街了。 在这样一个和乐欢愉的气氛下,段小姐的寿宴可以说办的是相当的成功。 而龙云呢,耳朵遭受了一天的荼毒,全身而退之后,发誓下次绝不再参加了。 ****** 回到杨府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刚一进府,杨柳就迎在那儿。 龙云很是诧异,依杨柳的个性,怎么可能这么勤快的在这儿等着自己。 杨柳也很不负众望,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抓着龙云就说:“少夫人,不好了!” 龙云无语,“我很好啊。” 杨柳不懂龙云的幽默,直白的说:“宋佳少爷把三夫人接回来了。” 仁孝郡主娘家姓宋,宋佳就是仁孝郡主唯一的侄子。 仁孝郡主的大哥英年早逝,宋家又没有别的人了,所以虽然宋府就在杨府不远,但宋佳从小一直是跟着仁孝郡主在杨府长大的。 龙云一听,很惊讶,“三娘不是去吃斋祈福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煜含也很惊讶,“是呀,不是说年后才回来么?” 杨柳无奈的摊摊手,“就是这么快。” 杨煜含嘟囔着:“完了,年又过不好了。” ****** 两人走到煊堂门口,杨煜含拉了一把龙云的袖子,“我觉得吧,其实咱们可以回房,不见得非得见她不可。” 龙云觉得她很孩子气,“你今天不见,明天也要见,根本躲不了。” 杨煜含翻着白眼朝头发吹气儿,“我是真不愿意听她说话,好像大家都欠了她似的。” 龙云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就一耳听一耳冒算了。” 两人说着走了进去。 煊堂里只有佘太君,仁孝郡主和杨三娘三个人。 两人先逐一问了好,然后龙云看了看四周,问:“宋佳呢?” 仁孝郡主微笑着说:“看他有点累了,先让他回房了。” 杨三娘冷冷的说:“郡主真是好眼力,怎么没看出我也有点累呢。” 仁孝郡主也不生气,“我说让三嫂先回去,明天再来见太君,谁让三嫂重规矩呢。” 杨三娘看了一眼仁孝郡主:“我是个没福气的,比不了郡主。当然要时时刻刻守着规矩,免得惹人嫌。” 杨煜含其实一直在压抑,听着杨三娘不阴不阳的,实在是憋不住,“三娘,我娘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这么明一句暗一句的。” 仁孝郡主和龙云皱了皱眉,向杨煜含摇摇头。 杨煜含全当没看见,一直盯着杨三娘。 杨三娘“哼”了一声,“我哪敢啊,郡主为这个家生儿育女,我一个没下蛋的,不被轰出杨家就不错了。” “说什么呢,连你大嫂二嫂也捎进去了。”佘太君沉声咳嗽了一下,“不是说年后才回来么?怎么这么赶?” 杨三娘一向是无差别攻击,对佘太君也不例外,“难不成娘的意思是嫌我回来的太早,希望我一个人飘在外面?” 佘太君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哪能啊,能一起过年自然是最好的。长途跋涉的你也累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杨三娘也确实是累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决定改日再战。遂点点头,瞥了一眼龙云,退了出去。 杨三娘一走,仁孝郡主就点着杨煜含的脑门儿开骂:“你是怎么回事儿?三娘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 杨煜含撅嘴嘟囔:“她也没有个长辈的样儿啊,小半年没回来,一回来就找不痛快。” 仁孝郡主一瞪眼,“她惹你了?” 杨煜含不高兴,“她是没惹我,可她不是惹你了么,她总是处处针对你,我看不惯。” 其实杨煜含也是好意,仁孝郡主很明白,所以也不愿意过多责备女儿。 佘太君拍了拍杨煜含说:“她到底是你三娘,她要是太过分了,自然有太君在。你一个小辈儿,不要跟长辈起冲突。” 杨煜含不甘的点点头,又看看龙云:“你怎么不说话,锯嘴儿葫芦了啊?” 龙云耸耸肩,“三娘在的时候,我尽量不说话,省的引火烧身。她除了娘,第二目标就是我。” 佘太君嫌他调皮,拍了他一下,龙云笑嘻嘻的躲开了。 “今天出去好玩么?”仁孝郡主问两人。 杨煜含叉腰大笑:“我在街上教训了姚二。” 仁孝郡主无奈,“不是让你少惹他么?” 杨煜含得意洋洋的说:“他欺负人,我堂堂的杨府大小姐,看见了怎能袖手旁观。” 龙云笑了起来:“是是是,杨大小姐最威武了。” 仁孝郡主转过头看着龙云,“段小姐的寿宴怎么样?” 龙云尴尬的挠挠头,“我觉得我下次还是不要出席的好。” 仁孝郡主拉着他的手说:“要是在家没事,有空和煜含多出去见见人也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的。” 龙云摇摇头,“还是算了吧,那场合不适合我。” 佘太君说:“不愿意去就算了,无所谓。” 龙云点点头。 仁孝郡主看看两人:“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回房去吧。” 两人点点头一起离开了煊堂。 “仁孝啊,三娘的话,你别介意。”两人一走,佘太君就说。 “娘,我知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三嫂么。”仁孝郡主是真没往心里去。 “她也是太命苦,刚嫁进来,三郎就没了,说话难免偏激点。” “恩,我省的。” “其实我当年就想,给她一封和离书,放她去了就算了,省的她困在这里心结一直解不开。” “三嫂不是不要么。”这事仁孝郡主也是知道的。 “是啊,他哭着说要为三郎守寡,我看她那个样子,实在忍不下心。” “可她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仁孝郡主叹了口气。 “哎,这样的事儿,别人说了不管用,总要她自己走出来才好。”佘太君说着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第五章:女飞贼 回到京中的日子大多是千篇一律的。 对于龙云来说,躲开杨煜展那个冰山和杨三娘那个刺猬,日子还是过的挺舒心的。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天一早,龙云正在花园里练剑,不远处杨三娘缓缓的走了过来。 其实龙云早就看见她了,只是本着能少惹她就少惹她的原则,装作没看见罢了。 “练剑呢啊?”杨三娘不阴不阳的说。 “哎呀,三娘,早上好。”装不下去就只能接招了。 “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去了西夷?” 杨三娘说着找了个石凳坐下,龙云没办法,只能跟了过去。 “是啊,去看看。” 杨三娘望着天说:“真是命好,煜展一回来,你们小两口能团聚了。” 龙云听不下去,偷偷做了个要吐的表情,没说话。 杨三娘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发表自己的言论:“不像我,寡妇一个,身边也没个人。还是你好命。” 龙云其实想安慰安慰她,但是根据自己这十多年来的经验,这个时候还是闭嘴的好。 “你们娘儿俩都是好命的。郡主虽然也没了夫君,还至少留下了一儿一女啊。而你呢,虽然是个男人,却是这个家里唯一有夫君的。” 龙云心想,我还不愿意要呢。 其实,关于杨三娘的事儿,龙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杨三娘刚嫁给杨三郎,杨三郎就带兵出征死在了赤漠,等于杨三娘一进门就守了寡。 据说杨三郎虽然为人鲁莽,但是对待杨三娘可是温柔倍至,两人恩爱的很。 杨三郎的过世,对杨三娘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以至于后来杨三娘变得很是尖酸刻薄。 这尖酸刻薄大部分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仁孝郡主,因为他有儿女。一个是龙云,因为他有夫君。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由嫉妒引发的惨案。 另外,龙云不太跟杨三娘较劲儿是因为,杨三郎正是在援助龙中天的时候死的。 “前阵子啊,后院有只公鸡,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风,非要学母鸡去抱窝。你说你又不会生,干嘛非占着这个窝呢。”龙云一回神就听见这句话。 得,来了,就说没这么简单。这话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啊。 龙云不欲争辩,低头说:“您说的是。” 杨三娘接着说:“这人啊,得知道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得明劲儿。” “是,是。”龙云恨不得一直顺着她,让她赶紧发泄完了,自己也就安全了。 偏偏老天不如他的意,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炮仗属性的姑娘——杨煜含。 龙云看见杨煜含快步往这边走,一拍额头,就知道今天完了。 “三娘,您这是怎么说话呢。”杨煜含绝对不负众望,一来就有着挑事儿的资质。 “我就是说这个事儿,你个小姑娘家懂什么。”杨三娘瞥了她一眼。 “您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您这就是指桑骂槐。”龙云觉得对杨三娘有亏欠,杨煜含可没有。 “指桑骂槐?我指桑骂槐什么了?”杨三娘装傻。 “您不是骂龙儿男扮女装,鸠占鹊巢么?以为我听不出来?”杨煜含一向具有了事化小,小事化大的本领。 “我可没说,难不成你是这么想的,你才这么说?”杨三娘也惯会倒打一耙。 杨煜含冷笑,“怎么回事儿,您自己心里明白。” 杨三娘拿手绢拭了拭眼角,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就说我在这个家没地位,连个小辈儿都能对我大呼小叫的。三郎啊,你走的早,我在这个家里过不下去了啊。” 杨煜含看她这副样子就来气,“三娘,您凭良心说,这家里谁对不住您了?您要是那么委屈,干脆问太君要了和离书去了吧。” 龙云皱眉,拉了杨煜含一把,“行了,别说了,娘知道又要骂你了。” 杨三娘哭的更起劲儿了,“三郎,你看啊,连个丫头片子都要轰我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说着就要一头往山石上撞。 龙云连忙抱住杨三娘。 杨煜含气不打一处来,拉着龙云的胳膊,“你放开她,你放开她,我就不信她敢撞!” 这两个人一个哭哭咧咧的要撞死,一个急赤白脸的一个劲儿呛火,龙云瞬间头都大了。 宋佳来到花园,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三娘,您这是怎么了?” 仁孝郡主长得十分精致贵气,曾经是全盛京排行第二的大美女(排行第一的龙云他娘)。宋佳却和自己的姑姑长得不太像。 宋佳长得十分粗犷,一点也不细致,不太像高门出来的少爷,倒像是混江湖的武夫。 天气冷,他穿着一身毛裘,完全看不出是富贵家的公子,要说是山上下来的猎户倒是有点像。 他个头很高,身板很是壮硕,一长方脸,浓眉大眼,肤色略黑,两片厚厚的嘴唇总是带着憨笑。 杨三娘在这个家,好脸色给的最多的就是宋佳,据说是因为宋佳憨厚的样子,像极了已逝的杨三郎。 杨三娘的演技真是很突出,一见宋佳来了,立马停住了眼泪,像没事人一样,“三娘眼睛里进了沙,没事的。” 龙云内心吐槽,眼睛红的像核桃一样,怎么可能骗的过去。 谁想宋佳憨憨的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龙云绝倒。 “怎么,来找三娘?”杨三娘问宋佳。 “没,来找龙儿有点儿事。” “什么事啊,跟三娘说说呗。” 宋佳挠了挠头,“噢,其实也没什么,衙门里的朋友来了,找我有点事,也想叫龙儿去听听。” 机会来了,龙云心中默念着,拉着宋佳的胳膊就说:“在哪?杨大哥书房是吧,那咱们赶紧走吧。” “噢噢,三娘回见,含儿回见。”宋佳忙摆摆手就被龙云拖走了。 杨煜含见他俩走远,瞪了杨三娘一眼,一转身也走了。 该走的都走了,杨三娘再演也没人看了,自顾自的揪起花瓣儿来。 爱护花草人人有责啊,三娘。 ****** “哎呀,我想死你了。”宋佳边走边说。 龙云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看着宋佳,“你指望我说我也想死你了么?” “估计不会。”宋佳憨憨的说。 龙云嘿嘿笑着拍了拍他,“不错么,出去一趟被佛祖点化了么?变得聪明了啊。” “龙儿!姑!娘!我多少也把你从三娘那救出来了,你怎么不知道知恩图报?”宋佳说着一把搂过龙云的肩。 “哎呦,撞死我了,你皮糙肉厚的没事,我可禁不住啊。别喊我姑娘,跟你急啊。”龙云呲牙咧嘴的说。 “是,是,龙少爷。” 龙云问:“这是去哪啊?” 宋佳理所应当的回答:“煜展的书房啊。” “啊,真去啊?”龙云傻了。 “我不是刚刚跟你说了么。” “我以为你是骗三娘的。” 宋佳严肃的说:“我怎么可能骗人?” “我白自做多情了呗?”龙云撇撇嘴。 “我是真有事要找你帮忙。这事儿啊非你不可。” “什么事儿杨煜展少将还不够,还需要我啊。”龙云狐疑的说,“又是你那帮狐朋狗友的事儿?” 龙云呢,是受制于身份,所以从小足不出户,社交甚窄。 杨煜展呢,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爱读书爱练武(龙云曰:竟然有人把爱读书当做爱好!)。又因为常年一张生人勿进的脸,所以也没什么太多的竹马竹马。 唯有宋佳,人又憨厚又爱笑,从小就跟京中同龄的男孩子满大街的跑,交友甚是广泛。虽然是侯爵的身份,但是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三教九流,都有他的好朋友。 宋佳挠挠头,“什么叫狐朋狗友啊?那我和你那么好,你是啥?狐还是狗?” 龙云踮起脚惊讶的摸摸宋佳的头顶,“呀,都会还嘴了。” 宋佳摇掉他的手,“别闹了,听话,我真有事需要你帮忙。” “好好,不闹,说吧。”龙云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你不是轻功不错么?” “还行,还行,过奖,过奖。”龙云嬉皮笑脸的。 龙云的武功流派走的本就是轻盈,所以虽然轮硬实力不如杨煜展崔琛宋佳等人,但是论灵活却谁也比不过他。 自然,一众人之间,轻功最好的也是他。 “跟你说正事。”宋佳憨憨的肃着脸。 龙云忍住笑:“好,好。” “你轻功好,我需要你帮我抓一个人。” 龙云配合的问:“什么人啊?” 宋佳回答:“女飞贼。” 第六章:问题儿童欢乐多 两人边说边走进杨煜展的书房。 一个标准捕头装束的男人站起来,“这位小兄弟是?” 龙云瞬间就被雷劈了一下。 自己一路走过来,没换衣服,没换衣服啊啊啊!现在身上穿的是男装,是男装啊啊啊! 宋佳也卡壳了,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回话。 坐在书案前的杨煜展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云淡风轻的说:“李捕头,这位是内子的表弟,姓龙。” 李捕头笑着说:“龙兄弟,幸会幸会。” 龙云马上反应过来,“李大哥,幸会幸会。” 大家寒暄着落了坐。 李捕头先开了口:“宋兄,小龙兄弟就是你说的帮手。” 宋佳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情况里反应过来,木木的点了点头。 杨煜展把话接了过去,“要说轻功,我这内弟还可以。估计个把个人是比不过他的。” 李捕头喜形于色,“那可真是太好了。” 龙云度过危机,松了口气,“李大哥,我来时候的路上听宋佳说,是个女飞贼?” 李捕头挂上满脸的无奈,“是啊,这女飞贼可难为死我了。” 其实,事情发生的时间,大约就和龙云他们离开盛京去西都的时间点差不多。 京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女飞贼,这女飞贼专门光顾京中的大富大贵或官宦之家。只偷金银钱财,偷完也不为自己所用,尽数散给了平民老百姓。 所以,虽然是飞贼,却有个劫富济贫的名声,在百姓中声望极高。 因为她救济百姓,所以百姓对她很是维护,但凡捕头去查案,百姓们一律三缄其口。 所以捕快们从百姓那得不到一点儿的线索。 她轻功又很好,想抓到她也真是妄想。 这案子便成了悬案。 李捕头愁眉苦脸的说:“偏偏她还不是只做一两次就完。直到现在,她还在持续作案。” 杨煜展问:“大约多久会犯案一次?” 李捕头算了算说:“半个月吧。她偷的都是权贵世家,光这些家族联合起来对衙门施加的压力,我就承受不住了。我是真没办法了,才找上宋佳兄弟的。” 杨煜展站了起来,在屋中左右踱步。 龙云看着他皱眉沉思的样子,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京中的贵女都中意杨煜展了。 家世好的,样子不一定俊朗;样子俊朗的,为人不一定上进;为人上进的,家世不一定就好。 所以像杨煜展这样的,家世清明,仕途顺利,外表又高大俊朗,能都占全了的,实在是不多见。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杨煜展此刻正在完美的诠释这句话。 “被盗的各家都怎么说?”杨煜展认真的问。 “什么线索也没有,唯一算的上线索的就是这飞贼是个女子。”李捕头也觉得自己很窝囊。 龙云忽然反应过来,“哎?她作案不蒙面么?” 李捕头一愣,“蒙啊。” “那为何会知道她是女子?”龙云有些纳闷。 “她身形就是女子的身形啊,而且束发也是女子的束发,还有,她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李捕头慢慢回忆着。 龙云后知后觉,“这么说,李大哥你见过她,跟她交过手?” 李捕头才反应过来,“我刚刚没跟你们说么?” “说什么?” “这女贼很是古怪,每次要行盗之前,都会给被盗的家里通知。要偷什么,什么时候去偷,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只是,我们实在无能,埋伏了那么多次,都没能抓住她。”李捕头说着有些尴尬。 龙云腹诽,实在是不太中用,给你通知,你都抓不到。 然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这女飞贼,上次行盗的是不是陈家?” 大约自己在段小姐寿宴上听到的就是这个女飞贼吧。 “小龙兄弟怎么知道?”李捕头有些惊讶。 “呵呵,呵呵……”龙云抽了抽嘴角,“听说的,听说的。” 总不能说自己装女人去参加聚会听来的吧。 李捕头呐呐的说:“没想到传的那么快,都传到市井之中了。” 龙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陈家的案发现场有什么发现么?”杨煜展问李捕头。 李捕头不好意思摇摇头。 杨煜展想了片刻说:“明天咱们再去一趟吧,劳烦李捕头。” 李捕头连忙摆摆手,“不劳烦,不劳烦,你们这是帮我呀。” 宋佳在一旁点点头。 李捕头踟蹰半天,一副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样子,“那什么……” “有什么事,李捕头但说无妨。”杨煜展说。 李捕头犹犹豫豫的说:“不知小龙兄弟的轻功……” 杨煜展和龙云一听就明白了。 李捕头还不知龙云的深浅,人家也有存疑啊。 杨煜展朝龙云一颔首。 龙云眨了眨眼睛,笑着对李捕头说:“李大哥,咱们练练。” 李捕头也很爽快,“好。” 两人一翻身就出了书房。 ****** 李捕头作为捕快,又是捕快里的头头,武功不差,其实轻功并不差,但在龙云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若是龙云使尽全力,一般人还真是拍马不及。 龙云很肆意,脚踏微风,轻轻松松就甩开李捕头好几个身位。 李捕头使尽全身的力气,也始终赶不上龙云。 龙云也不急于加速,就一直保持着这几个身位的优势,李捕头快他就快,李捕头慢他就慢。既不让李捕头追上他,也不跟李捕头的距离拉得过大。 ****** 两人几个来回,又重新飞进了书房。 李捕头大笑着拍拍龙云的肩膀:“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小龙兄弟这么年轻,轻功就如此卓绝。李某真是甘拜下风了。” 龙云笑嘻嘻的说:“李大哥承让承让。” 李捕头很是放心,一拱手,“有小龙兄弟在,这次我就放心了,一切全靠你了。” 龙云拱手回了一礼,“宋佳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李大哥尽可放心,我一定不遗余力。” 李捕头点点头,转头对杨煜展和宋佳说:“那我就先多谢各位了,明日一早咱们陈府见。” 杨煜展向李捕头施了一礼,由宋佳把李捕头送出了门。 杨煜展在书桌前坐定,冷着一张脸,“怎么如此不小心?” 龙云心底默念:秋后算账的时候来了。 杨煜展接着说:“索性你女装的样子很少见人,但还是多注意些吧。” 龙云点点头:“实在是我大意了,我一路和宋佳只顾说话,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杨煜展也没再追究什么,“这案子,你怎么看?” 龙云心底窃喜,知道这就算是过关了,心底默默的拍手,但是脸上还是一副讨论正事的严肃模样,“这飞贼是男是女也未可知。” 杨煜展一挑眉,“噢?怎么说?” 杨煜展眉毛很黑很浓,眉形也很好看,明明是一张冰山脸,可一挑眉,倒有点风流之意。 “也许是男扮女装。”龙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怀疑。 杨煜展点点头,“也不无可能。” 龙云也有不解的地方,“那事前发通知是什么意思呢?” “要么就是太自信,要么就是太自卑。”杨煜展思索着说。 龙云不解,“什么意思?” 杨煜展一手捏着鼻梁,另一手摩挲着桌上的砚台,“有可能是自负没人能抓的到她,所以即使提前通知了也不怕,这就是过度自信的表现。也有可能从偷盗到散财,这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引起他人的注意,通常都是过分自卑的人才以这种方式引起他人的注意。” 龙云咂摸着杨煜展的话,点点头。 杨煜含在门外探头探脑,好像小老鼠一样。 杨煜展看见了,“来了就进来。” 杨煜含活蹦乱跳的跑到龙云眼前。 龙云坏笑着说:“你不是在和三娘谈天么?” 杨煜含瞪了他一眼:“你没义气,自己跑了不管我。” 龙云一耸肩:“我以为你们婶侄的感情深厚呢。” “呸啊。”杨煜含啐了一句,“我觉得你应该赔偿我。” “说吧,要什么?”龙云很是大方。 “我刚刚听见了你们和那个捕头说什么了。”杨煜含笑的很奸诈。 杨煜展说:“偷听?” 杨煜含摇摇手指:“不,不,不,这不叫偷听,这叫光明正大的听。” 龙云问:“恩,所以呢?” 杨煜含说出自己的目的,“所以,我也要去!” “你去干嘛,凑热闹?”龙云毫不留情的直击重点。 杨煜含不高兴的拧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凑热闹啊。” 接着一握拳,仰头说:“我杨煜含身为你们之中唯一的女性,心思非常之细密。我会以知性的立场分析问题,是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一辈子也做不到的。” 杨煜展嘴角儿抽了抽,龙云一副要吐不吐的表情。 杨煜含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光芒,“怎么样,怎么样,不错吧?” 杨煜展和龙云动作一致的摇摇头。 宋佳送完人,正好走进书房,看见杨煜含便说:“含儿来啦。” 杨煜含一把抓住宋佳的袖子:“表哥,你觉得我跟你们一起去查案怎么样!” 宋佳傻笑,“那真是太好了,人多热闹啊!” 杨煜含也傻笑,“我也这么觉得!” 龙云和杨煜展互看一眼,无语的摇摇头。 拜托,问题儿童们,是查案,不是郊游好么。 第七章:有钱能使鬼推磨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龙云都没这么高兴过。 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向往又很新奇的事。 “你怎么了,从出门就一直这么开心?”宋佳看着龙云,不明所以的问。 “你不懂。”龙云噙着笑说,“这十多年来,我第一次以男子的身份出门。” 杨煜含也不是很懂,“在家的时候,你不都是着男装的么?” 龙云笑着摇摇头:“跟在府中是不一样的。” 杨煜展看着龙云那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笑容,多少有些明白。 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让他放弃男子的身份,只能以女子的样子示人,等于让他放弃了太多东西。 因为装作女子,所以不能考科举;因为装作女子,所以不能做官;因为装作女子,所以不能用自己的姓氏;因为装作女子,所以不能抛头露面;因为装作女子,所以从来没有朋友。 因为要活命,所以不得不瞒下自己真实身份和性别。 所以,今天以这样的身份出门,也许才是龙云真正向往的生活。 ****** 陈府最近很是不顺,各种事情轮番找上门。 先不说陈小姐和陈老爷的事儿,据说在外的商铺最近经营的也不是很好,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大约就是这样了。 所以对于李捕头的到来,陈夫人很是不热络。 大家也都可以理解么,遇上这么多事,人难免心烦。 李捕头便也不多打扰,跟陈夫人说了一声,就带着龙云等人去了案发现场。 ****** 陈家库房离陈夫人的院子不远,见方却并不大。 跟着的小厮介绍说,平日里不摆出去的古玩和器皿大多都在这。再有就是一些金元宝和银元宝。 这飞贼,偷的就是这些元宝。 “这飞贼是怎么进来的啊?”杨煜含好奇的东摸摸西摸摸。 李捕头说:“是从库房正门进来的。” 宋佳不解的挠挠头,“他们家的库房都不落锁的么?” 杨煜含踮起脚尖神神秘秘的在他耳边说:“既然是飞贼,各种锁肯定难不倒她,要是能找她学学开锁的技巧也不错。我每个月的零花钱就那几两银子,我知道娘的银子放哪,就是我打不开锁。” 宋佳一瞪眼,“那怎么行?!我告诉姑姑去。” 杨煜含连忙嚷嚷:“不行不行!” 杨煜展也不理会他们俩,围着屋子转了转,“李捕头,这屋子里除了金银,别的东西呢,都无事?” 李捕头点点头表示肯定。 “她用什么通知的?”杨煜展又问。 “哦。”李捕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你看,就是这个。” 这张字条大约有一个巴掌大,杨煜展用手捻了捻,恩,是上好的宣纸。 又拿到鼻尖前闻了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又仔细看了看字条的内容,上书——今夜子时,黄白之物。 龙云凑过去,一起看了起来,“应该是女子。” 杨煜展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龙云拿过那张纸,“女子的字和男子的字大多是不一样的,这字虽是草书,看起来洒脱刚毅,但字里行间却甚是规整,应该是个性格较强同时行为细致规整的女子。” 杨煜展赞同的点点头,问李捕头:“这字条是谁发现的?” 李捕头答:“哦,是看门的小厮,这字条被一根针钉在门上了。” 龙云问:“针?” 李捕头点点头。 杨煜展说:“那针呢?” 李捕头一脸错愕:“小厮说就是一根普通的绣花针,我便没问他拿,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龙云和杨煜展对视了一眼。 杨煜展沉声说:“能把一根绣花针钉在门上,这女飞贼看样子不止轻功不错,内力也了得。” 龙云问李捕头:“李大哥,你说她身上有香气?” “是,很清淡。” 杨煜含凑了过来,“什么香气?是花香么?” 李捕头摇摇头,“应该是花香,可又不是一般的花香,我也说不出来是哪一种花,反正就是香。” 杨煜展问:“那日你们交过手了?” 李捕头回忆着,“是,他偷了东西,被我们发现,然后就一路往后花园跑,我便追着她到后花园,再然后她就不见了。” 杨煜展想了想说:“后花园?后花园不是在陈府南边么?” “应该是吧,反正那天我追了挺远,怎么了?”李捕头不解。 杨煜展又说:“我没记错的话,这库房是在府中最北的位置吧?” 杨煜含也反应过来,忙插嘴:“唉,对啊,她偷了东西为什么不翻墙出去,反而带着你们横穿了整个府。这一定有问题。” ****** 几个人出了府,李捕头便说,“几位,我衙门里还有别的案子,这件事我就托给你们了。” 杨煜展一拱手,“好说,如果再有类似的通知,李捕头要通知我们啊。”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我就等着众位的好消息了。”李捕头说着率先告辞了。 宋佳挠了挠头说:“这怎么办,一点头绪没有啊。” 杨煜含眯起眼睛,把十指竖在嘴边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龙云嘴角抽了抽看了她一眼,“话本看多了是不是?” 杨煜展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宋佳便问:“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我在想,她为什么横跨整个陈府。” 龙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觉得我可能知道。” 宋佳和杨煜含一齐看向他,“你认识那女飞贼?” 龙云一翻白眼,“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知道的?” 龙云决定不理他们两个,“也许她是故意的。” 两人又一口同声的说:“啊?” 龙云边向前走边说:“含儿,你记不记得。那日段小姐的寿宴上,有一位夫人说,女飞贼撞破了陈老爷和小姨子的事儿。” 杨煜含惊呼:“啊!我想起来了!那夫人说女飞贼正好撞上陈老爷和小姨子偷情!” 宋佳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这是大街上啊。” “杨大哥,你不是分析过么。这飞贼的通知,要么就是她很自信,要么就是很自卑。看来是前者了。” 杨煜展没说话,看着龙云。 龙云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刻意绕道陈府后花园,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到陈老爷的事。也许只是单纯的恶作剧,也许……是她另类的正义感。” 宋佳实在不太明白,“正义感,她一个飞贼,有什么正义。” 龙云摇摇头,“这只是从咱们的角度出发。其实不然,他偷盗来的钱财并没有据为己有,而是尽数散给了穷苦的百姓。从百姓的角度看来,这飞贼不只不是坏人,反而是救了他们的大恩人。” 杨煜展理清了龙云的思路,“另类的正义?帮助穷苦的百姓,撞破不当的奸情。你是这个意思?” 龙云点点头,“她的正义感让她无法坐视不理,所以她要曝光陈老爷和小姨子那点儿龌龊事。” 杨煜含也点点头,“这么说,她是好人喽?那咱们还要帮忙抓她么?” 龙云笑了一下:“做好事的方法很多,不见得非要像她这么偏激。所以还是要抓。” 杨煜含无所谓的点点头。 “在她下次出现之前,咱们只能等是么?”宋佳问杨煜展。 杨煜展拿起手中的纸条,“我们还可以去问问这个。” ****** 松溪居是盛京城中最大的文房四宝店。 几个人一进门,老板就迎了过来,“几位想要点什么?” 杨煜展抽出纸条递给老板,“老板,请问,这样的宣纸,是您店里的么?” 老板接过纸条,眯着眼睛看了看,又用手捻了捻,最后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是小店卖出的宣纸。” 龙云问:“老板,您肯定?” 老板笑了笑:“当然,这纸是我上个月新进的,从南边来的,全盛京城只此一家。” 见事情有了进展,大家都很高兴。 杨煜含忙问:“老板,那都是谁从您这买过?” 老板狐疑的看着几个人,“你们是什么人,问这个做什么?”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老板接着说:“人家买了我的纸,就是我的主顾,我不能随便说。” 杨煜展上前一步说:“老板,我们在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劳烦你提供个方便。” 老板一转头,“不是我不帮,实在是我不能随便向别人透漏我顾客的信息啊。” 龙云走上前去,笑着拉起老板的手,一下塞进一个银锭子,“老板,行个方便吧。” 老板面露难色,“这……这……” 龙云又掏出一个银锭子压在老板手上。 老板有松动的迹象。 龙云再接再厉又掏出一锭银子在老板眼前晃了一下。 老板眼中金光一闪,“好,您等着,我去拿记账簿。” 其他三个人错愕的看着龙云。 龙云无所谓的一耸肩,“干嘛这么惊讶,我跟崔琛学的,看人下菜碟儿,非常事件要用非常手段。” 宋佳瞪大了眼睛,朝龙云伸出一个大拇指。 账簿很厚,老板翻了半天才翻到:“这纸因为是新货,就卖出去过两次,一次是卖给城东的天下第一楼。” 杨煜展问:“那是什么地方?” 龙云摇摇头,“不知道。” 杨煜含说:“酒楼吧?” 宋佳说:“妓院。” 其他三人:“……” 杨煜展咳嗽了两声:“另一家呢?” 老板说:“另一个家是荣国公府。” 杨煜含瞪大了眼睛:“荣国公府姚家?!” 第八章:蝶衣 虽然姚沛属于“恶贯满盈”的“惯犯”,但依常理推算的话,他犯案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 第一,他不缺钱,尤其是他也没那么好心,欺侮贫民有可能是他做的,但劫富济贫这种事肯定不会是他做的。 第二,他怎么看也不像个女的…… 但是,也不排除是姚家其他的人,当然,可能性也极小就是了。 由此看来,还是天下第一楼那边嫌疑更大一些。 经过商议,杨煜含是女子身份,去妓院实在是不太好,宋佳有着侯爵身份,两个人一起去造访荣国公府正合适。 而龙云和杨煜展呢,则是去天下第一楼。 ****** “这是个妓院?”龙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天下第一楼确实不像标准的妓院,一般的妓院大多很是富丽堂皇,没有天下第一楼这么低调的。 从远处看,天下第一楼倒像个古玩店。 两人一进门,迎面就晃过来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 这妇人有些中年发福,但看的出,年轻时应该是很漂亮的。 妇人拿着个手绢,掩嘴娇笑着:“哎呦呦,一大清早就有客上门啊,很少见有这么早来我们这儿的呢。” 龙云很外行的问:“还没开始营业么?” 妇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家来的小公子啊,真是够俊的。营业了,营业了,我们这儿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营业。” 龙云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讪讪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妇人接着问:“二位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儿的姑娘啊,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绝对是天下第一的好才情,好相貌。” 龙云正不知道怎么开口。 杨煜展上前了一步,“有没有哪位姑娘写的一手好字。” 妇人忙说:“有,有,有。只是……” 杨煜展看出妇人的吞吐,“有什么话,妈妈但说无妨。” “那我就说了啊。我们这有一位蝶衣姑娘,那真的人间绝色,又写得一手好字,只是,出场的价位……”妇人说着,手中颠了颠。 杨煜展心领神会,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妇人手中,“还请妈妈带路。” 妇人一见银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是是,两位公子跟我来。” 两人一路往楼上走,龙云拉拉杨煜展的袖子,低声说:“喂,你很熟练呀,你来过?” 杨煜展眼观鼻鼻观心,“没有。” 龙云不信,“那你怎么这么熟练?” 杨煜展淡淡的说:“男人么,无师自通。” 龙云:“……” ****** 妇人将两人让进屋里就离开了,迎出来的是一个妙龄的姑娘,便是蝶衣。 蝶衣浅笑着对着两人福了一福,“奴家蝶衣,给两位公子请安了。” 龙云上下打量着蝶衣。 蝶衣确实很美。樱桃小口不笑带俏,坚挺的鼻子小巧精致,一双凤眼眉角上吊。说话之间,眼波流动,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同的风情。 她人如其名,穿着一件五彩斑斓的薄衫,却不显俗艳,尽显贵气,如同一只在花丛中飞舞的蝴蝶,有着一种张扬的美。 两人落了坐,蝶衣拿起酒壶,眉目流连于两人之间,“两位公子,真是人中之龙,一位丰神俊朗,一位俊俏非常,能服侍两位,真是奴家的福气。” 杨煜展做了个请的手势:“蝶衣姑娘,坐吧。” 蝶衣一福身,“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龙云开口问:“蝶衣姑娘在这天下第一楼多久了?” 蝶衣掩嘴一笑,“我从小就被卖进这楼里了,本是伺候洒扫的小丫鬟,后来妈妈见我伶俐,便TJ了我,让我挂牌出来。小公子,你对蝶衣有意?” 龙云闹了个大红脸,忙摆摆手,“不是不是。” 蝶衣也不恼,一双美目盯着龙云,“是呢,小公子自己就这么俊俏了,别说男人,就是等闲女子也比不过,哪会看的上奴家这种蒲柳之姿。” 龙云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蝶衣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咯咯娇笑起来。 “小公子很少来这种地方吧?” 龙云尴尬的点点头。 “怪不得反应如此有趣。”蝶衣说着又恶作剧般的往龙云那边靠了靠。 龙云一下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脸红的像苹果一样,连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的说:“姑,姑,姑娘。” 蝶衣抓着手绢笑个不停。 杨煜展摇了摇头,“蝶衣姑娘,听闻楼中的姑娘各个精通琴棋书画,具是不一般的才华。” 蝶衣谦虚道:“公子谬赞了,我们这些姐妹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哪有什么出众之说。” 杨煜展环顾房间,“那不知,蝶衣姑娘最擅长什么?” 蝶衣浅笑说:“小女子无才,琴棋画皆不通,唯有书尚算拿的出手。” 杨煜展淡淡的说:“还请姑娘指教。” 蝶衣也不扭捏,拿出纸墨笔砚,弓手下笔,“人中之龙”几个字一蹴而就。 杨煜展不吝夸奖:“姑娘好字!” 蝶衣放下笔,一福身,“公子谬赞了,雕虫小技不该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的。” 龙云走了过去,仔细瞄了一眼宣纸上的字。 不像,跟那字条上的留字完全不像。 字条上的字也是女子笔体,但更显坚毅刚强。这蝶衣的字虽甚是有力,却透出一股女子的温婉之意。 蝶衣留意到龙云,“不知小公子有何赐教?” 龙云一转眼珠,瞄到宣纸,“这宣纸不错,合该是上品。不知姑娘从哪里购得?” 蝶衣回道:“小公子真是同道中人,这纸我也是极爱的。这个月,松溪居来了一批新纸,妈妈买来拿给了我们,我一用上便爱不释手,只差问姐妹们去要呢。” 说着,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龙云了然的点点头。 杨煜展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姑娘房中很是雅致,一般不熏香的么?” 蝶衣一愣,“我体质比较特殊,天生闻不得香气,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无妨,我只是随便问问。”杨煜展摆摆手。 龙云走到桌旁,桌边的绣架上正绷着一副绣了一半儿的刺绣。 绣面上是一副夏日赏荷图。 几片碧绿的荷叶间点缀着几朵粉色的荷花,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尖尖的荷花害羞带怯。 几只金色的鲤鱼,穿梭于荷叶之中,隐约似乎还有几朵莲蓬隐藏在荷叶之下。 远处有两只鸳鸯交颈缠绵,甚是和美。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真的一般,跃然于绣面之上。 龙云不自觉的就发出一声赞叹:“好美!” 蝶衣走过去,“只是闲来无事绣着玩的,小公子也懂刺绣?” 龙云看着那绣品说:“不不,我并不懂,只是这刺绣太逼真了,好像是活的一般。”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艺,楼中的姑娘闲时都爱刺绣,还能赚点小钱,我并不算绣的好的。”蝶衣很谦虚。 “姑娘实在太过谦了。我从没看过这样的绣品。”龙云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作为“人家的媳妇”多少也有些刺绣,只是大部分实在是惨不忍睹。 杨煜展一直没说话,这刻突然开了口:“姑娘本姓可姓姜?” 蝶衣眼光一闪,“我来到天下第一楼的时候,年龄尚幼,根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那时候大家都叫我丫头。后来,妈妈便给了我蝶衣这个名字。” 杨煜展一拱手,“抱歉,在下唐突了。” 蝶衣淡淡的说:“无事。” 两人问的差不多,也不多耽搁,留下一锭银子,便找借口告辞了。 ****** 一出天下第一楼,没走两步,龙云就问:“你觉得是她么?” 杨煜展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龙云皱眉说:“我看过她的字了,不是留字条的那个人。而且,你不觉得么,她态度很坦然,完全没有纰漏。” 杨煜展站定,看着龙云说:“物极必反。越是没有纰漏也许就是最大的纰漏。她太坦然了,坦然的有点过分。” 龙云不同意,“也许人家根本就没犯事儿,只把咱们当做普通的来客,自然很坦然。” 杨煜展有些惊讶,“你对她很有好感?” 龙云一愣,挠挠头,“也不是,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她,她看起来很面善。” 杨煜展更是讶异,“你见过她?” 龙云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先别管这个了,说说你的看法。” 杨煜展点点头,“她书法很好,却和字条上的字不甚相像。她体质特殊,所以身上无香,房中也无香。她绣工出众,应该是一个很擅长针法的人。表面看起来,她和哪件事都无关,可又和哪件事都有关,所以,其实她很有嫌疑。” 龙云想了片刻:“可你觉得她一个妓院出身的姑娘,像是会武功的样子么?这才是重点吧?” “会不会武功咱们并没有机会试探她,而且高人大多出于民间。也许表面的身份之下她还隐藏了另一个身份。” 龙云想起了自己,不也是隐藏了身份来示人的么,也许,杨煜展说的也对,于是点点头。 杨煜展向前走了几步,“不知道含儿他们那边怎么样?也许他们那边会有线索。” 龙云看了看四周,“这离荣国公府不远,咱们顺路过去吧,也许他们还没回府。” 杨煜展点了点头。 第九章:不欢而散 两人刚走到半路,就遇上了横冲直撞的杨煜含。 “这是怎么了?”龙云完全状况外。 杨煜含就像脚踩在风火轮上一样,一下就冲到龙云面前,一个劲儿的摇晃着他,“你知道么!那姓姚的真真不是个东西啊!气死姑奶奶了!下次再看见他!我非要把他揍成八半儿不可!不然我就不叫杨煜含!” 宋佳跟了上来,眨着眼睛说:“刚刚他不就站在你前面么,你怎么没把他揍成八半儿呀?” 杨煜含“哼”了一声,“姑奶奶今天身体不适,所以先饶他一命而已。” 宋佳看着杨煜含,有点不相信的样子,“我以为你是打不过他呢。” 杨煜含瞪大了眼睛干笑,“呵,呵呵,呵呵呵,可能么?你觉得可能么?我是谁啊?杨煜含!” 龙云晃了晃被杨煜含摇晕的头,打断了他俩让人无法直视的对话,“好了,别闹了,你们不是去荣国公府了么?” 杨煜含望天。 宋佳不说话。 龙云又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煜含继续望天。 宋佳继续不说话。 杨煜展问:“怎么样,问出来什么了么?” 两人互看了一下,同时低头叹了口气。 龙云了然,“那就是没有呗?” 杨煜含泄气的点了点头。 宋佳先开口说:“我们到姚府,问了他们的管家,管家说他们确实拿了松溪居的纸。” 杨煜含接了过来,“他们府里就三个主子,荣国公,荣国公夫人和姚二。哪个也不像能做女飞贼的样子。” 杨煜展说:“也不能排除是府里的下人。那么一小块儿纸,他们要想拿到也不难。” 杨煜含点点头,坏笑道:“而且姚二那么坏,很有可能有些下人被压迫的紧了,所以需要发泄,用另一个身份去劫富济贫。” 龙云敲了一下杨煜含的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要是这么有本事,还用受姚沛的压迫,早不在荣国公府了。” 杨煜含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哈。” 宋佳又说:“后来,姚沛就回来了,煜含跟他吵了起来,我们就被姚沛赶出来了。” 龙云问杨煜含,“你又和他吵起来了?为什么?” 杨煜含一梗头,“这哪有什么为什么,我看他不顺眼,他看我也不顺眼,就这么简单。” 龙云无奈的摇摇头。 宋佳问杨煜展,“我们这边没什么进展,你们那边呢?” 杨煜展回答说:“初步嫌疑人是天下第一楼的蝶衣姑娘。” 杨煜展把事情完完整整的给两人讲了一遍。 杨煜含对蝶衣很感兴趣,“怎么样,那姑娘漂亮不漂亮?” 龙云点头肯定,“很漂亮。” 杨煜含撅嘴,“比我呢?比我呢?” 龙云惊讶,“当然比你漂亮,这还有什么好疑问的么?” 杨煜含拧了她一把,“那既然是她,为什么不去抓她。” 杨煜展说:“我们只是怀疑,觉得她嫌疑最大,并没有证据,如何抓人?” 龙云附和:“是啊,我们既没确切的抓住她本人,又没办法证明被偷的东西在她手里,人证物证都没有,怎么抓?” 宋佳问:“那怎么办?” 杨煜展想了想说:“只能等她下次做案了。” ****** 飞贼似乎也需要休息,连着好些天没什么动静。 越临近年底,所有人都越发忙碌了。 杨府也不例外,整个府邸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充斥着过年的气氛。 杨府的规矩并不重,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分辈分也不分男女同桌吃饭的。 佘太君,四个儿媳妇,加上杨煜展兄妹和龙云宋佳。满打满算都到齐了,也没超过十个人。 杨家是没有早起请安这个制度的,所以基本上汇报工作的事情都在饭桌上。 “娘,年里该准备的牲畜祭礼都已经准备好了。”杨大娘说。 佘太君点点头,“这么多年了,这些你跟二娘看着办就好了,不用问我。” 杨大娘恭敬的说:“是。” 佘太君想起了什么,对着宋佳说:“今年一过完年,你一定要回府了。” 宋佳不太高兴,“我不愿意。” 佘太君笑了起来,“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你是宋家的顶梁柱,过去你年纪小也就算了。今年你已年满二十了,又正式袭了爵,正月里一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你留在咱们家是没什么,可谁来应酬去宋府的人呢?” “我不想跟你们分开。”宋佳很苦恼。 仁孝郡主也笑了,“谁让你和我们分开了,你平时该住这里还是住这里啊。只是过年过节的,你难免要去应付一番。” 宋佳不太情愿的点点头。 佘太君眼光扫过几个孩子,慢悠悠的开口了,“含儿和小佳也都不小了,仁孝啊,你该留意着点儿了。” 仁孝郡主微笑着说:“儿媳省的。前些天刘夫人家的百岁筵上,有不少夫人都问起了宋佳,透露了结亲的意思。” 宋佳听着,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但凡赶上儿女婚嫁之事,做长辈的大都很开心。 毕竟养了二十年,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好的归宿。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娶妻生子,也算人生圆满了。 佘太君慈爱的看着宋佳:“宋家是名门,他身上又有爵位,他父母都不在了,你这做姑姑可要看仔细了。” 仁孝郡主点头,“儿媳明白。” 佘太君又问:“含儿呢?” 一提起自己的女儿,仁孝郡主就头疼,“她呀,天天风风火火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谁敢娶她。” 杨煜含很是无所谓,“切,不要我更好,我本来也不想嫁,我还看不上京里这一帮子纨绔子弟呢。” 杨二娘觉得好笑:“那你以后怎么办?自己过一辈子么?” 杨煜含老神在在的说:“自己过又怎么了,小姑姑还不是自己一个人,不也过的挺好的。我以后也学小姑姑。” 杨大娘摸摸她的头,“哪有大姑娘不嫁人的,竟说些孩子气的话。咱们含儿啊,那么漂亮,那么善良,现在没有良缘,那是缘分未到。” 杨煜含摇摇头,“我是真的不想嫁啊。” 二娘促狭的说:“这世间啊,有三大谎话。一是老人不想活。二是少年不想长大。三是……” 二娘说到这,停住了。 杨煜含连忙摇着二娘的胳膊,“二娘,说啊,别说一半儿啊,三是什么?” 二娘说着就笑了起来,“三是大姑娘不想嫁。” 一桌人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杨煜含闹了个大红脸。 一直没说话的杨三娘忽然开口,“那煜展可怎么办啊?” 众人都静默了,一起看着杨三娘。 杨三娘擦了擦嘴,“唉,可怜的孩子啊,也不能真的娶妻,看样子,杨家以后要绝后喽。” 一桌人没有一个说话的。 龙云只盯着眼前的碗,一言不发。 杨煜展抬头看着三娘,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仁孝郡主先说了话,“三嫂啊,这大年根儿底下的,咱们就别说这个了。” 杨三娘一向无所顾忌,“我说的不对么,咱们杨家下一辈儿就一个男丁,还弄成这样,不等着绝后等着什么。不都是为了保护他么。” “嘭”的一声,杨煜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三娘,您是非找不痛快是吧。” 杨三娘瞥了杨煜含一眼,“我可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杨煜含气愤的说:“我哥哥好不容易从西都回来过一个年,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存心找不痛快是什么?” 杨三娘尖酸的说:“你哥哥那么多年不回来,可不是因为我,因为谁谁知道。” 佘太君拐杖往地上一杵,“好了!” 杨煜含和杨三娘同时闭了嘴,谁也不说话。 杨煜展站了起来,“奶奶,娘,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用。” 说着,拉起龙云的胳膊,就大步出了厅堂。 ****** “三娘的话,你不要介意。”杨煜展一出厅堂就说。 龙云其实挺谢谢杨煜展的,刚刚的气氛太压抑了,杨煜展把他带出来,他觉得轻松不少,“谢谢你要我带出来了。” 杨煜展摇摇头,表示不用谢。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杨煜展又开口问:“三娘的话,你介意么?” 龙云诚实的点点头,“有点。我本来就不是杨家人,我在杨家的立足点就是‘杨煜展的媳妇’。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有我在,你就没办法真正的娶妻生子。” 杨煜展紧紧的盯着龙云,没说话。 龙云陷入了回忆,“记得小时候,你对我也不是特别好。后来,长大了,每次看见我,要么就冷着一副脸,要么就躲的远远的。大概,三娘的话,正符合你心里的意思吧。” 杨煜展皱眉,“你都记得,所以你怨我?” 龙云叹了口气,“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觉得你很坏。长大了之后,我才明白,我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影响了你的人生,所以你不喜欢我,也没什么不对。” 杨煜展依旧眉头深锁:“所以后来你也尽量离我远远的。” 龙云慢慢走到一棵大树前,靠了上去,两手交叠倚在脑后,带着笑意说:“那当然,我脑子又没病,上赶着被你讨厌不成?” 第十章:开诚布公 龙云到杨家那年才一岁,十六年过去了,这是杨煜展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审视他。 冬日里,午后的阳光是最好的,既不似夏日那么炽热,也不似寒冬那么刺骨。树叶之间露出了点点的空隙,阳光透过叶子在龙云的脸上打出几道阴影。 龙云双手枕在脑后,仿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在他脸上跳动的感觉,嘴角带着一丝弧度,两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好似一直餍足的猫儿。 但凡在府中,龙云一直都是一身白色劲装,一根白色发带。 此刻,他一条腿蜷起抵在树上,另一条腿笔直的支在地上,尽显身材的修长。 交叠在后的双臂已经渐渐有了成年男子的轮廓,劲装下的腰封显现出紧窄的腰腹。 他半仰着头,慵懒的在享受阳光,长长的头发用那根发带简单的高高束起,随性却不凌乱。 这几年,杨煜展很少在家,这一刻的龙云仿佛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龙云。 他一直知道,龙云很美,美到雌雄末辩,美到令人过目难忘。 在他的记忆里,那时候的龙云是乖巧的,是听话的。幼年的龙云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娃娃。 他从没想象过,有一天他可以从龙云身上那么切实的感受到自我,感受到肆意。 不知不觉间,龙云好像长大了,褪去了幼儿时期的稚嫩。 身着男装的龙云,似乎才是真正的龙云。 摆脱掉女子身份的压抑,这个龙云散发着个性,散发着自我,散发着活力,散发着生命。 他依旧很美,但是那是一种超越时间超越性别独一无二的有灵魂的美。 龙云轻轻的开了口,好像怕吵闹到这静谧的午后一般,“其实,三娘说的这些,过去我是很介意的。” 杨煜展没有说话,始终盯着这个他从没有用心观察过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龙云自顾自的说:“小时候,我很怕。因为我不是杨家人,我总怕有一天会被丢掉。所以我很乖,很听话,我觉得那样就不会被丢掉了。” 杨煜展眼睛里闪动着不一样的情绪,“你没有安全感。” “呜,我闻到了叶子的味道。”龙云深吸一口气,“是啊,没有安全感。所以不自觉的会讨好大家。可是有两个人,我怎么也讨好不了。一个是三娘,一个是你。” 龙云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嚼了嚼,似乎有些苦,苦的他皱了皱眉吐了出来,“三娘总是无时无刻的提醒我,我不是杨家人,要本分一些。我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长大才渐渐懂得,那代表什么。” 杨煜展不自觉的问:“代表什么。” “代表这不是我家,我没有家。”龙云叙述的很平和,没有自嘲,也没有伤心,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十多年来,杨煜展很少这样和龙云谈过话,两个互相躲着倒是比较常见的事情。 “我小时候很怕你。”龙云又皱皱眉,似乎很不高兴,“我问娘,什么是夫君,娘告诉我,是要跟我一起一辈子的人。所以我就整天围着你转。你比我大几岁,又不爱笑,每次看到我就不高兴,我渐渐就不敢理你了。” 杨煜展这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的一生,会因为很多而改变。出生,成长,每个不同的环境都会造就不同的人格。他第一次发现,也许在龙云的成长历程中,他占据了不可磨灭的位置。 “我的存在,影响了你的人生。其实不用三娘说,我也知道,在不远的将来,我也许会换个身份重新活着,而把该还给你的人生还给你。”龙云张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杨煜展绷着脸问。 “我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为一个男人,离开这里,独自生活。” “即使摆脱杨煜展的妻子这个身份,你还是杨家的一分子啊。”杨煜展皱眉说。 龙云站直了身体,摇摇头,“那不一样。” 杨煜展有些困惑,“为什么今天想起说这些。” 龙云看着杨煜展,“只是忽然有感而发。而且我们难得有这么开诚布公的谈话,我不想一直活在尴尬里,说开了比较好一些。” 杨煜展张了张嘴,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龙云从他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促狭的笑了起来,“我说的不对么。我的身份总会解除,所以你不用担心没办法讨媳妇。以后不要对我那么排斥喽,你这样,我也很苦恼。” 杨煜展最终也没能说出口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越走越远的龙云。 龙云双臂抱在脑后,优哉游哉的往后走。 这半年以来,他和龙云在一起的时间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猝不及防的,一个长大后有思想的龙云就站在他的面前了。 从来都以冷静淡定见称的杨煜展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无所适从。 ****** 这天下午,李捕头再次登门拜访。 “你们看,这是新的通知。”李捕头拿出一张字条给众人看。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宣纸,一样的笔迹,上书——荣国公府,今天子时。 杨煜含很惊讶,“这不是姚二他们家么。这么说他们家可以洗脱嫌疑了。” 龙云摇摇头,“也不一定,也许是为了给自己摆脱嫌疑的障眼法。” 杨煜展看了龙云一眼,没有说话。 “不管是真还是假,我们还是要埋伏啊。”李捕头说。 宋佳点头,“李大哥,放心吧,我们答应了就一定帮到底。” ****** 上一次,去荣国公府的是宋佳和杨煜含,所以龙云和杨煜展都是初次拜访。 一进正厅,姚沛正等在那里。 姚沛还是老样子,长得明明还可以,就是满脸的阴鸷给自己减分不少。 姚沛带着一丝怪笑说:“现在的衙门真是没用,竟然需要依靠你们才能破案。” 杨煜含一听就不高兴了,“管你什么事儿,能抓住贼不就得了。” 姚沛看着杨煜含讽刺说:“杨煜含,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来插一脚?有你在,能抓得住贼才怪了。” 杨煜含也不甘示弱,“姚二,要是我今天抓住了贼,你要给我磕头下跪么?” 姚沛轻哼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要我给你下跪,你不怕折寿么!还是等下辈子吧你!” 杨煜含刚要说话,被龙云一下拦住,“我们是来捉贼的,不是来斗气的,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杨煜含瞪了一眼姚沛,消停下来。 姚沛却一眼注意到了龙云,走上前去,“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龙云有些紧张,攥着拳头尽量显得自然些,“没有吧,小公爷气质这么出众,要是见过,我怎么可能忘记。” 姚沛听的心里痛快,“呦,不光长得不错,小嘴儿也很会说话啊,叫什么名字?” 说着,抬手就要去摸龙云的脸。 姚沛此人,男女不忌,但凡漂亮的,他能够上手的,他肯定都要试上一试。 就数据表明,如果盛京城没有姚沛,不止妓院会倒掉,可能小倌馆也会倒掉。所以,其实姚沛对盛京城的娱乐事业和经济发展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杨煜展一把抓住了姚沛的手,“姚二少,这位是内子的表弟,即便二少想表示亲近之意,也还是含蓄些为好。” 姚沛还是很忌惮杨煜展的,随即放下了手,“原来是杨少将的内弟啊,果然是姿色出众。” 边说,边还自命风流的朝龙云眨了眨眼睛。 龙云心里一阵恶心,嘴角还抽了抽,有夸人家姿色出众的么,这不明摆着是调戏之意么。 宋佳不太高兴,“姚沛,放尊重点,那是我弟弟。” 姚沛吊儿郎当的说:“怎么,你还想打我?” 宋佳实在是个实在人,“恩,你要是对他起了歪心思,我就揍你。” 姚沛脸色一僵,心想:这个二愣子,在我家还敢这么说话,以后有你好看的。 李捕头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小公爷啊,我们今天是来捉贼的,还请小公爷行个方便,对贵府也好,您说是不是?” 姚沛顺坡下驴一向很有经验,摆起架子说:“说吧,打算怎么布置。今天一定要给我抓住那飞贼,不然要你们好看!” 李捕头点头称是。 相比陈府,荣国公府要更大一些。 在人手有限的前提下,只能把住几个入门的墙边还有存金银的库房。 龙云作为抓飞贼的主力人员,早就飞上房顶,随时待命。 李捕头交代荣国公府的其他人,没有事情就守在房间内不要出门,以防打斗间被误伤。 就这样,夜捕女飞贼的行动拉开了帷幕。 第十一章:将至 这夜,没有月亮,月光似乎被云朵遮住了。 时间还没到,龙云独自屈膝坐在屋顶上。 冬夜是很静谧的,既没有夏日里小虫的叫声,也没有池塘中鲤鱼摆尾的水声。 龙云双臂枕在脑后仰躺下来,望着墨蓝色的天空,想着白天和杨煜展的对话。 这是从出生以来,龙云第一次这么正面的和杨煜展交流。 在他的记忆里,杨煜展很不爱笑,其实也不止不爱笑,是几乎没什么表情。 看着时不时出现的几颗星斗,龙云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 佘太君和仁孝郡主对自己是很好的。自己是唯一一个由佘太君亲自教导武功的孩子。 可是大人毕竟是大人,白日里,他们总会有正经事情要忙。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自己最寂寞的时候。 杨煜含从小就没有什么女孩的样子,总是和宋佳出去疯玩,家里便只剩下自己。 大约可以做就是用小手帕叠一只小鸭子,或者揪下墙根儿的狗尾巴草做一只小狗。它们都很听话,不会乱跑,会一直陪自己玩。 唯一的缺点就是,它们从不和自己说话。 有小鸭子和小狗当然很好,但是只有自己一个会说话,这样的生活并不难过,只是有些寂寞。 有一天,走过书房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来不能出去玩的不止自己,杨煜展也没有出去玩。 小小的自己很开心,觉得终于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 那时候,每天仁孝郡主总是微笑着拿给自己一块糕饼,告诉自己每天只能吃一块哦,不然牙齿会坏掉。 糕饼很甜,自己总是舍不得,要留到晚饭后才吃。因为如果白天吃掉就没有了,可是如果晚上再吃,就可以闻整整一天。 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喜欢巴在门框那看着书房里面,却从没进去过。 终于有一天,自己终于鼓足勇气,颠颠的跑进了杨煜展的书房。 其实对上杨煜展的冷脸,自己还是很害怕的。 杨煜展没说话。 自己也没说话。 杨煜展皱起了眉,那时候的杨煜展就已经会皱眉了,真的好厉害。 自己赶忙拿出藏在身后的糕饼放在杨煜展的桌上,然后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可是杨煜展好像不是很高兴,一直看着自己,眉头越皱越深。 时间过的很慢,慢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笑不出来了,可是,杨煜展还是没有拿起糕饼。 杨煜展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看自己又看看糕饼,脸上的神情好像是不耐烦。 那时候的自己已经很敏锐了,哦,原来杨煜展不喜欢甜甜的糕饼啊,那就,算了吧。 于是,小小的自己重新拿起了糕饼,颠颠的跑出了书房。 跑到门口的时候,又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杨煜展已经不再看自己了,而是重新低下头去读他的书了。 从那以后,自己再没进过书房,也再没巴在门框看过里面。 那块糕饼,还是留给小鸭子和小狗吧。 ****** “梆梆梆”,远处原来的打更声,把龙云从回忆里叫了出来。 龙云坐起了身,长出了一口气,懊恼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唉,白天干嘛要和杨煜展说那些呢,不说也不会怎么样。 呼,还是不够成熟啊。 想着,龙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更天了,子时到了。 龙云拍拍脸站了起来,仔细聆听着四周。 好像没什么动静,除了能看见下面院子里时不时走动的家丁,再没有别的身影了。 龙云暗想:不会不来了,是诓人吧。 正想着,就听姚夫人的院子那边传出很大一声花瓶破掉的声音。 来了! 没去库房,而是去了姚夫人那边! 龙云运气疾奔,飞快的跑到了姚夫人的院子里,一推门进去,只有姚夫人一个人。 “夫人!贼呢?”龙云看了看房间里,确实没有其他人。 姚夫人有点吓到了,“没,没有贼啊。” 龙云睁大了眼睛,“没有贼?那刚刚的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姚夫人指了指墙角的位置,“是那个花瓶忽然破掉了。” 龙云快步走过去,拨弄着地上的碎瓷片,不意外的发现里面有一根绣花针。 他抬头一看,这花瓶的位置,正对着窗边,窗纸上有一个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小孔。 龙云一锤拳头,不好,声东击西。 ****** 杨煜展看着这个蒙面的飞贼,“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啊。” 飞贼娇笑起来,确实是一个女声,“不是也没把你调开么。” 杨煜展慢慢向她逼近:“你偷了什么?” 女飞贼摆摆手,轻松的说:“不过是一些金银之类的。这不叫偷,这叫拿,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懂么?” 杨煜展冷笑,“你倒是伶牙俐齿的。” 女飞贼回,“过奖过奖。” 杨煜展举起银枪,“你从哪边进来的?” 女飞贼也不避讳,“南墙。” 杨煜展心里一个“咯噔”,不对啊,南边不是有杨煜含么,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女飞贼趁杨煜展闪神的功夫,一下跳上屋顶,“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杨煜展提枪就要追,女飞贼一甩手,忽然漫天洒下一把绣花针,杨煜展忙举枪抵挡。 飞针过后,哪里还有女飞贼的影子。 杨煜展把枪顿在地上,沉思起来。 这事情不对呀,杨煜含呢? ****** 女飞贼悠哉的在房顶上跳来跳去,一边跑一边摸摸怀里的银子,“呼,今天收获不小啊,够百姓们吃半年的了。” “你这哪里是女飞贼啊,明明就是女侠。”夜光里闪出一道黑影。 女飞贼停下脚步,警惕的问:“谁?!” 云朵渐渐散开,细微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衣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随后赶上来的龙云。 女飞贼狐疑的说:“是你?” 龙云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怎么?你认识我?” 女飞贼忙说:“我刚刚不是把你引开了么?” 龙云笑嘻嘻的看着女飞贼,“是啊,好一个声东击西,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追上你。” 女飞贼也笑了起来,“少侠对我这么穷追不舍,难不成是对我有意?” 龙云沉思一会,狡黠的说:“你知道么,前几天刚有一个女子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女飞贼沉默,没有继续接话。 “你用的什么香料,你不是过敏么?”龙云打算套话。 “什么过敏,少侠说的我不懂。”女飞贼淡淡的说。 龙云挠挠头,“呀,失败了,哈哈。” 龙云仔细的观察着这个女飞贼,她身形确实有点像蝶衣,可是声音又不是蝶衣的声音,真苦恼,“喂,你为什么偷东西?” “这些金银本就该是属于百姓的。少侠有所不知,这些官员大富之中,有多少都是得的不义之财。我取之散于民,才是理所应当的。”女飞贼说的很诚恳。 龙云想了想,“你说也对。” “既然少侠也觉得我做的没错,那还请让开,行个方便让我过去吧。”女飞贼说。 龙云笑了起来,“你当我那么好蒙骗啊。你说的没错,但是帮助百姓的方法有很多,不见得非要用你这个方法啊。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去衙门吧,也许看在你动机颇为纯粹的面子上,能量刑减轻些,我也会为你说话的。” 女飞贼一声冷笑,“少侠也太自信了,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抓得住我?” 龙云冲他眨眨眼睛,“我轻功可是很好的。” 女飞贼也很调皮,回眨了两下,“我也是哦。” “那这样好了,咱们来比一比。若是我抓的住你,你就跟我回衙门,若是我抓不住你,我就放你离开。”龙云大气的说。 女飞贼也不甘示弱,“好!” 说着,女飞贼就先疾奔起来,龙云随后跟上。 论轻功,龙云一直颇有自信,这两年已经连小姑姑杨莲华都追不上他了,没想到今天倒是遇上了一个有真功夫的。 女飞贼也许不如龙云那么轻逸,但她的轻功真的很实用,速度快的让龙云追的都有些吃力。 只见盛京城的房顶上,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你追我赶,忽隐忽现。 一条流浪的老狗看见了这一幕,吓得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垃圾堆里,汪汪,黑白无常不要抓我啊啊啊。 两人已经快飞跃了半个京城了,女飞贼有些得意的声音随风飘来,“怎么样啊,少侠?还行么?”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龙云卯着吃奶的劲儿,运起全身的内力,快速的拉近自己和女飞贼的距离。 “吔?”女飞贼没想到龙云还留了后手,很是惊讶。 眼看龙云就要追上了,女飞贼一狠心,回身一甩袖,又洒出一把绣花针。 龙云手中没有武器,猝不及防,只能停下脚步闪身躲开。 就这一会的功夫,女飞贼早就飞出老远了。 龙云气愤的大吼:“你玩不起,你使诈!” 夜空里传来女飞贼的笑声:“这就叫兵不厌诈,有缘下次见喽,哈哈。” 龙云泄气的攥了攥拳头。 ****** 回到荣国公府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灯火一片通明。 龙云心里纳闷,大家都惊醒了不成? 杨煜展正在府外等着龙云回来。 龙云上前问:“这是怎么了?把大家都吵醒了么?” 杨煜展蕴了好久的气,才开口说:“姚沛死了。” 第十二章:大祸 杨煜展等三人一齐跪在堂下。 “什么?!”仁孝郡主一听,立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中的茶碗一个没拿住就要摔到地上,“含儿被抓进了牢里?” 佘太君沉声说:“仁孝,你先坐下,别慌。” 仁孝郡主缓下心神,扶着扶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你们三个也起来吧,有话坐下说。”佘太君叹了口气,看着堂下的三个人。 三个人站了起来,依次找位置坐下。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帮人查案的么?怎么反倒把自己查进去了?”仁孝郡主心里担心女儿,急切的问。 宋佳一脸的懊恼,“姑姑,奶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带着煜含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说着,又重新跪了下去。 佘太君忙说:“龙儿,把他扶起来,这动不动就下跪是哪里学来的毛病。” 龙云边把宋佳拉起来边说:“奶奶,含儿不会杀人的。” 佘太君点头,“我当然知道含儿不会杀人,你们先说清是怎么回事吧。” 杨煜展开口说:“奶奶,还是我来说吧。” 佘太君点头准许。 杨煜展说:“我们为了抓贼,在荣国公府设下了埋伏。龙云轻功最好,所以飞上房顶准备随时追捕。我守在库房附近。而煜含和宋佳分别把住了姚府南北两面的脚门。后来飞贼来了,我和她有短暂的交手,她说她是从南边进来了……” 杨煜展当时就很纳闷,明明杨煜含就在南面,为什么飞贼进来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之后飞贼逃走了,杨煜展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就去南面角门看了看。 同时一起的,还有两个提灯探路的小厮。 一出南面角门,很安静,根本没有杨煜含的影子,杨煜展心里越来越不安,大步往姚府的后墙走。没走几步就闻到一股很强烈的血腥味儿。 杨煜展心跳越来越快,一转弯就看见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杨煜含。 杨煜含手中拿着一把劈柴的斧子,斧子上染满了鲜血。 姚沛倒在地上,尸首分离。 佘太君和仁孝郡主听的唏嘘不已。 即便这事情不牵扯到杨煜含,姚沛的死也让人觉得太过意外了。 是,姚沛在京中素行不良,但一个活生生的青年说死就死了,还是让人有些不好接受。 杨煜展接着说:“然后,我刚想问是怎么回事,荣国公和姚夫人就跟了出来。荣国公一见这个场景,喷出一口血就昏倒过去。姚夫人哭闹着不依不饶非要让煜含偿命。李捕头没办法,只能先把煜含带走了。” 佘太君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煊堂门口,“含儿怎么说的?” 龙云回答:“我们还没来得急和含儿说话,她就被带走了。杨大哥说这事太严重,还是先回来禀报奶奶和娘才是上策,我们就先回来了。” 佘太君转过头看着他们,“你们做的没错,这事一定不会善了的。” 仁孝郡主也站了起来,语气有些不稳,“荣国公就姚沛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姚沛一死,荣国公怎么可能罢休。” 佘太君无奈的一笑,“这荣国公府跟咱们家真是有缘啊,当年姚沛的大哥姚充就是死在中天军中的,现在姚沛的死又关系到含儿。” 几个小辈都很是惊讶,这是他们不知道的陈年往事。 龙云很错愕,“姚沛的哥哥死在我爹的军中?” 佘太君点点头,“姚充要比你们大上二十多岁吧,年少时,也是京中首屈一指好样貌好家世好前途的好儿郎。” 龙云心里暗想:原来杨煜展是接棒姚充啊。 佘太君接着说:“那些年,咱们和西夷频繁发生战事,姚充就在你爹爹军中任都尉。有一次,你爹爹带兵出征,姚充为先锋,被困于流沙谷,因救援不及,全军覆灭。 “流沙谷,我爹爹后来不也死在那么?”这事儿龙云是知道的。 “是啊。”佘太君叹气。 仁孝郡主走到佘太君身旁,“娘,我要进宫。” 佘太君握住仁孝郡主的手,拍了拍,“急的你都乱了分寸了,这个时间,你怎么可能进的了宫。” 仁孝郡主想了想,是啊,现在已经丑时过半了,宫门怎么可能还放人。即便进了宫,这是时辰谁也不敢惊动皇上和皇后啊。 佘太君仿佛中流砥柱一般,全身散发着安定的气息,“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去面圣。如果荣国公没有大事,他明天一早也会进宫的。恐怕,接下来就是一场硬仗了。” 佘太君说着又转头看看三个小辈儿,“要想给含儿脱罪,关键还是要看你们。只有能抓住真凶,含儿才能洗脱罪责。我会尽量在皇上面前给你们周旋,以赢得更多的时间,含儿能否无事,剩下的就全靠你们了。” 三个人坚定的点点头。 ****** 寅时已过,龙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中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幕一幕。 白日里,姚沛还在调戏自己,还在和杨煜含斗嘴,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又是谁有那么深仇大恨,杀死姚沛之后还要把的头砍下来呢。 “叩叩”传来两声敲门声。 龙云心想这么晚了,谁来敲门啊,“谁?” 门外传来杨煜展的声音,“是我。” 龙云和衣下地开门。 杨煜展还是一副白日里的装束,淡淡的说:“我看你房里还亮着。” 龙云笑了一下,“恩,还没睡呢,睡不着。你呢?也是么?” 杨煜展举了举手中的剑,“恩,睡不着,刚练完剑,正好路过你房间。” 龙云才反应过来,“别站着说话,来,进来吧。” 龙云本以为杨煜展会推辞,谁知杨煜展竟然没有,随着龙云进了屋。 龙云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大半夜的,没有茶了。” 杨煜展接过来,淡淡的说:“无妨。” 杨煜展以杯就口,低眉打量着龙云的房间。 其实,龙云一直和杨煜展住在一个院子里,两人一南一北相距不过二十几步。可杨煜展来龙云房间的次数一个拳头就能数的完。 龙云的房间和他的穿着差不多,很素雅。 宋佳的房间如同兵器库一样,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杨煜含的房间如同一般的小女孩,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而龙云的房间,似乎很淡寡,满房间没什么亮眼的颜色。两只古朴的花瓶,一副素色的屏风,就连床帐也只是淡淡的浅黄色。 杨煜展专注在观察这个房间,一直没有说话。 对于这种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的气氛,龙云实在是适应不良,只能先开口,“含儿,在牢中不会有事吧?” 杨煜展收回了眼光,看着龙云,“宋佳跟李捕头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为难煜含的。” 龙云不太习惯这么被杨煜展直视,稍微闪开一点眼光,“姚沛的死状很恐怖吧?” 杨煜展点点头,“恩,脖颈是被一斧砍断的,有些参差不齐。头颅滚到了不远处,睁着眼睛死的,身上倒是没什么伤。” 龙云听着觉得有些恐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杨煜展面无表情的说:“你怕鬼是不是?” 龙云很惊讶,杨煜展竟然知道自己怕鬼。 杨煜展看明白了龙云的眼神,主动说:“我听宋佳和煜含说过。” 龙云内心吐槽:难得您贵人事忙,还能记得小人怕鬼哦。 杨煜展放下茶杯,“你不是去追那个女飞贼了么,和她交手了没?” 龙云点点头,“她轻功很好,而且那绣花针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恩,我知道,我也见识过她的绣花针了。” “我觉得也许你说的没错,她就是蝶衣。”龙云深思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 “哦?怎么这么说?”杨煜展有点惊讶,因为之前两个人去天下第一楼的时候,龙云摆明了是对蝶衣有好感的。 “要是非说原因的话,大概只能归咎于感觉了。而且,我感觉她对我没有恶意。” “只凭感觉?”杨煜展对于这种毫无逻辑的东西不是很认可。 而龙云却很肯定的点点头。 “你知道,这个女飞贼的事,对煜含很重要,因为她是从南面进的姚府,也许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更有可能她和姚沛的死脱不了干系。”杨煜展面目表情很严峻。 不自觉的,龙云也严肃起来,“我知道,所以我想再去一次天下第一楼。” 杨煜展站起了身,“恩,明天一早,我们先去牢里。只有看过煜含之后,才能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我们一起去天下第一楼。” 龙云点点头。 杨煜展自己打开门,走出房间的一瞬间,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吧。” 龙云还没反应过来,杨煜展就已经出了门。 龙云淹了口唾沫:今天是什么日子,冰山融化了么。  第十三章:兵分两路 大良的皇宫,始建于前朝,据说前朝是一个不太富裕的国家,所以皇宫修的也不甚华丽,至于这个据说是否属实,现在已经不可考了。 大良立国之后,并没有迁都,只是改都城的名号“龙都”为“盛京”。经历几朝,对皇宫加以翻修,虽不至于万象更新,但至少也是雍容富丽了。 “皇上,您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荣国公双眼通红,止不住的边垂泪边叩头。 上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大约四十来岁,黄袍加身,黄冠束发,满是威仪。面貌很是周正,只是眉间不甚刚强。 他伸出一只手,对堂下的荣国公说,“荣国公,你先平身吧。” 荣国公不敢抗旨,站起来哆哆嗦嗦的说:“皇上,微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他杨家纯属是想让我姚家绝后啊。” 皇上也很苦恼,“据我所知,杨家的小姐虽然顽劣,但是也不至于做出伤人性命之事啊。” 荣国公老泪纵横,“皇上,您有所不知,杨家的杨煜含和犬子素有不和,这是全盛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那日早上他们又发生了口角,杨煜含一定是怀恨在心,所以才一怒之下杀了我儿。” 皇上深吸了几口气。 这事实在是不好办,杨家和姚家都是几朝元老了,在大良很有根基。 姚家过去也是武将,荣国公对先帝护驾有功,现在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还横死了。 杨家虽未封爵,但世代掌管兵马大元帅印,现任的掌印人还是正在戍守西都的杨延郎。 要是放在平时,和一和稀泥也就过去了。这事关人命的事,啧…… 正想着,门外通传道:“佘太君、仁孝郡主请求进见。” 皇上心神大亮,忙说:“快传,快传。” 仁孝郡主搀着佘太君一起走了进来。 两人跪下齐行大礼。 皇上忙说:“两位平身吧。” 仁孝郡主扶佘太君起身,低眉环顾四周。 堂边站着永乐王和潘相。 站在堂下的是荣国公。仁孝郡主一看吓了一跳,虽然不常见面,但是她印象里的荣国公虽然已经年迈,但一直精神矍铄。 现下的荣国公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一夜之间,双鬓斑白,双眼通红,脸色很是阴沉。从后面看去,似乎腰已经站不直了,整个人身形很是佝偻。 荣国公触及仁孝郡主的眼神,一眯眼,眼中尽现怨毒。他来回扫视佘太君和仁孝郡主,把她们活吞了的心都有。 仁孝郡主心底一个咯噔,看来今天是一场硬仗了。 佘太君恭敬的对皇上的说:“吾皇万岁,老身今日进宫是为了杨煜含和姚家公子的事。” 皇上点头,“朕知道,刚刚荣国公已经和朕说了,太君,你有什么要说的?” 佘太君看看荣国公,走了过去,“国公爷,您还好吧?” 荣国公阴毒的看着佘太君,“佘赛花,莫要假惺惺的了,我姚某可不像你,没有死儿子的习惯。” 仁孝郡主一听,气不过,就要上前。 佘太君拦住仁孝郡主,冲她摇摇头。 潘知站在一旁,发出一声冷笑,“哼,杨家真是好厉害哦,杀死了人家儿子,现在郡主还要御前打人不成?” 佘太君淡淡一笑,“潘相,既知道是在御前,还要慎言才好,我们杨家并没有杀姚沛。” 荣国公一听,瞪着眼睛就说:“不是你杨家害我儿的性命,难不成是我儿自己砍了自己的头么?” 佘太君也不着急,缓缓的说:“国公爷也不必动怒。这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 荣国公咬牙瞪了一眼佘太君,转头一下就跪了下去,“皇上啊,我姚家世代忠良。老臣曾为了先帝断了一条腿,老臣的大儿子也死在赤漠了。如今唯一的小儿子也死了,老臣这一辈子就指望这一个儿子了,今天皇上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若是杨家拒不承认,老臣就一头磕死在这儿。” 佘太君老神在在的说:“国公爷啊,您这是要威胁皇上么。” 荣国公只顾磕头不说话。 皇上为难的直出大气,“太君,你如何证明杨煜含无罪。” 佘太君一福身,“皇上,我以我杨家世代先人的英灵起誓,杨煜含绝对没有杀姚沛。” 潘知一拱手,“启禀皇上,这些都是空口无凭的东西,没有证据说什么也是白说。” 仁孝郡主气急,死死瞪着潘知。 皇上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太君啊,潘相说的也没错,朕当然相信太君你的为人,更相信杨家的世代忠烈,可你没有证据只凭发誓赌咒,这……这实在是难以服众啊。” 佘太君说:“老身明白,可荣国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姚沛是杨煜含所杀呢?”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我亲眼所见的还不够么?”荣国公怒吼。 佘太君问:“国公爷,您亲眼所见煜含杀了姚沛?” “大家亲眼所见,杨煜含手中拿着凶器,连你的孙子都看见了,你还想推脱?!” “正如国公爷所说,你们没有一个人亲眼看见杨煜含杀了人,你们所有的判断依据都是杨煜含拿着凶器,那么,就不排除嫁祸的可能。”佘太君说着环视过堂上的每一个人。 潘知走了出来,“那照太君这么说,是谁杀了国公爷的儿子呢?” “这个暂时还未可知。”佘太君摇摇头。 “哈哈哈。”潘知笑了起来,“太君真是可笑啊,这一句不可知一推四五六就想把事情洗干净,也未免太天真了。” 荣国公也说:“既不是你孙女,你又说不出是谁,难不成我儿子就该死么,佘赛花,你为了给你孙女洗脱罪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我只是据实陈述,你们说我没有证据替杨煜含洗脱罪名,但是单凭一把斧子,就想治杨煜含的罪,是否也是有失偏颇呢?还请皇上明断。”佘太君也跪下了。 皇上面对这样的情况,实在有点不知所措,不停拍着手踱来踱去,“几位爱卿说的都有理,这事可怎么办才好呢。” 佘太君抓住时机,“皇上,您看这样可好?请给老身些时间,让老身去仔细查明此事,既还我杨家一个清白,也还荣国公一个公道。” 皇上立刻说:“太君这个提议好,那就都交给太君了。” 潘知阴阴的说:“总不能无限期的查下去吧,怎么也要规定个时间。” 荣国公接到潘知的眼色,忙说:“三天,就三天!若是查不出,我定要杨煜含为我儿偿命!” 仁孝郡主忍不住,“三天?你们也太欺人太甚了,三天能查的出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永乐王忽然站了出来,“三天确实有些太短了。” 永乐王是先帝唯一的儿子,也是当今圣上的侄子。 当年先帝死的早,永乐王才几岁,太皇太后深谙国赖长君的道理,所以才扶持了当今的皇上上位。 永乐王和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显俊秀,有着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 皇上打起精神,“啊?那永乐你说,几天合适?” 永乐王淡淡一笑,“就七天吧,给太君七天的时间。” 皇上一拍手,“好,七天就七天!” 潘知一咬牙,“若是七天之后还是查不到真凶怎么办?恩?佘太君?” 佘太君蕴了蕴气,龙头拐杖一下杵在地上,笑了,“若是查不到!老身亲自给姚沛偿命!” ****** 婆媳俩坐在马车上。 仁孝郡主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娘,您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若是七天之内,真的查不出……” 佘太君冷笑,“哼,你以为我不那么说,咱们有可能拿下这七天么?潘知那老狐狸步步紧逼,哪有那么容易。” “难不成您真要去偿命么?” “在皇上面前说过的话,不能兑现岂不是欺君之罪,潘知要的就是我那么说。更何况,万一真的有失,我去死总比含儿去死好,生命还是留给年轻人吧。”佘太君说着嘴角挂上一抹弧度。 “太君,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仁孝郡主听着眼泪就垂了下来。 “别哭,才哪到哪就哭,等我死了再哭也不迟。”佘太君给仁孝郡主擦擦眼泪,“更何况,我相信煜展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死的。” ****** 与此同时,牢中。 宋佳走在前面,“李大哥,谢谢你啊。” 李捕头不太好意思,“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你们是因为我才被卷入这件事情的,我道歉还来不及呢。” 龙云客气说:“李大哥言重了,这些日子,煜含在这牢中,还烦请李大哥多多照顾些,毕竟是个女孩子,可能不太适应。” 李捕头答:“那是一定的,一定的。就在前面。” 李捕头说着,把三人引向最里面的牢房,“就是这了。” 牢里的杨煜含正拿着一只鸡腿大啃,弄的满脸油花,一见龙云三人来了,不顾嘴里的鸡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哎呀,你们来啦!我可想死你们了!” 第十四章:再临天下第一楼 “你们聊,你们聊。”李捕头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牢中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三个人错愕的看着杨煜含。 宋佳呆呆的说:“你哪来的鸡腿?” 杨煜含笑嘻嘻的回答:“李大哥给我的啊。” 龙云嘴角抽了抽,“我觉得你在这儿过的还不错。” 杨煜含又咬了一口鸡腿,点点头,“我觉得也是,坐牢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好嘛,你看,还有鸡腿吃,伙食挺好是吧。” 杨煜展看着杨煜含大半天,忽然转过身,“既然过的还不错,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杨煜展就要大步迈出牢房。 杨煜含连忙跑过去拉住杨煜展,“哎呀呀,别这样嘛,怎么刚来就要走呢。” “先把你的油手从我的衣服上拿开。”杨煜展转过头冷冷的说。 杨煜含讪讪的收回手,“嘿嘿,那什么,你们坐啊。” 龙云看着牢房里满地的干草,嘴角又抽了抽,“坐哪?” 杨煜含率先坐在了地上,“席地而坐啊,我们这儿都是这样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 龙云一闭眼也跟着坐了下来,“这儿已经变成‘我们这儿’了,看样子你在这儿混的不错啊,以后别回杨家了,我估计你在这儿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杨煜含把鸡骨头扔到牢房外,“还可以吧。” 宋佳也跟着坐在地上,“你没事就好了,昨天你被带走,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李捕头别为难你。” 杨煜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李大哥很照顾我,你们不用担心。” “所以你要一直呆在这儿?”龙云露出一种你有病的神情。 杨煜含捏了龙云一把,“我一直留在这儿,你不会觉得寂寞么?没有我,天天谁陪你啊。还是说你想摆脱我?” 龙云一耸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杨煜展没有坐下,抱胸倚在牢房的门上,“好了,别闹了,时间有限,说正事。” 龙云点点头,认真的看着杨煜含,“接下来的事儿,你一定要认真回答,认真回忆。” 杨煜含双手捧住脸颊,羞涩的朝龙云眨眨眼,“你可别问太私密啊,你们三个大男人在这儿,我不好意思,人家脸皮薄。” 杨煜展冷冷的看着杨煜含,不说话。 杨煜含脸色一僵,冲刘海儿吹了一口气,“好了啦,我认真。” 龙云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姚沛也会在南角门?” “别提了,昨天都布置好之后,我就一直在南面守着。亥时的时候,姚沛突然出来了,说我功夫不行,我就跟他吵起来了。我怎么撵他他都不走,非要跟我一起守着,我也弄不走他,就随他去了。” “然后呢,他怎么死的?”龙云忙问。 “哎呀,你别催,我还没讲到呢。还没到子时的时候,我尿急,心想有姚沛在,我偷懒去个茅厕也没什么。他说我懒驴上磨,但是也没不让我去。我从茅厕出来就被人打晕了,之后再醒来时候,就是你们都看见的那样了。” 说着背向龙云,“你看,你看,我头后还肿了一个大包呢。” 龙云摸了摸杨煜含的后脑勺,侧面确实有一个大包。 “所以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刚刚清醒?”杨煜展冷静的问。 “恩,我一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你了。手里那斧子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看见我举起斧子,是因为我也在看我手里为什么有一把斧子。”杨煜含郁闷的说。 “所以你不知道姚沛是什么时候死的?”龙云问。 “完全不知道。”杨煜含摇摇头,又低下头不太有精神的说,“其实吧,我觉得他也不至于坏到要死的地步。” “按她说的,姚沛应该死在她后面。凶手先是打晕了煜含,然后杀了姚沛,再把煜含拖到了案发现场,制造了嫁祸的假象。”杨煜展说。 龙云点点头,肯定杨煜展的话,又问杨煜含,“你就那么大意,那段时间你们周围出现过什么人么?” 杨煜含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南面挺偏了,真没什么人来过。” 几个人正在盘算着,李捕头带了一个人过来,“几位,打扰你们一下,这是仵作,我把他带来了,也许对你们帮助。” 龙云眼睛一亮,“谢谢李大哥。” 仵作是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向几个人施了一礼说,“几位想问什么?” “麻烦您把验尸的结果跟我们说说吧。”龙云客气的说。 仵作点点头,“死者大约死于子时左右,致命伤是颈部的砍伤,除此之外,他脑后还有一处砸伤。初步判断,凶手应该是先把他砸晕了,然后一斧砍了他的头致命的。他脑后的砸伤面积很大,出血很多,估计是一块分量不小的巨石所砸。而颈部的砍伤切面颇为齐整,应该不是多斧造成,而是一斧毙命。” 杨煜展听着仵作的话,忽然问:“这么说这人力气很大?” 仵作认可,“有可能,因为一般人要想一斧砍掉人头,几乎是不可能。我看过那把斧子了,只是各家随处可见的普通劈柴斧子,也不是特别锋利,要想一下砍断人头,难度很大。” “还有什么其他的么?”龙云问。 仵作说:“荣国公大怒,不太让我们动死者的尸体,想要再有更深入的检查,估计是没办法了。” 龙云明白,朝仵作一拱手,“谢谢您了。” “你们问完,那我就先把仵作带走了。”李捕头说着就带着仵作往外走。 走到牢门口的时候,仵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够头说:“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云忙说,“什么事,您说您说。” “你们如果想抓住凶手,可以多留意一下左撇子的人。” 杨煜展惊讶的一挑眉,“左撇子?您的意思是?” “这只是我个人的浅见,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死者脖颈处的伤痕有些微的倾斜,因为死者是被人从后面砍掉头的。按正常分析,即便有倾斜,倾斜的角度也应该是后颈的高度高于胸前。可是这个死者却是后颈的伤口高度低于前胸的位置。所以我怀疑凶手是左手持斧。” 龙云心头一震,如果这个分析是正确的,那么对他们缉凶绝对是一个有力的帮助,毕竟左撇子比右撇子还是少很多的。 杨煜展回味着仵作的话,朝仵作道了谢。 仵作微微一笑,“我本是西都人,杨三朗曾救过我一命,如果我说的能对你们有帮助,就当我答谢杨家的救命之恩吧。” 说着,就随李捕头出了牢房。 宋佳愣了一下说:“做人还是应该多做好事,你看,好人有好报吧。” 杨煜含迅速对着窗口的方向拜了拜,“三叔,你在天有灵啊,我以后尽量少和三娘吵架。” 龙云没理他们两个,问杨煜展,“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女飞贼,她也是会武的。” 杨煜展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那女飞贼的武功路数跟你差不多,不是走刚猛路线的,应该没这么大的力气。” 龙云问:“那咱们还去天下第一楼么?” 杨煜展点头说:“去,女飞贼进府的时间和姚沛死亡的时间差不多,即便她不是凶手,也有可能她看见了凶手。” 龙云站起身,掸了掸粘在身上的干草,“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杨煜展点点头。 杨煜含一撅嘴,“喂,你们走了,那我怎么办!” 龙云觉得有些好笑,“你不是在这呆的挺舒坦的么?” 杨煜含不高兴,“可是没人陪我玩,我很无聊啊。” 杨煜展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我们都不去查了,在这儿陪你玩,到时间你被斩首就好了。” 杨煜含后背一冷,摸了摸脖子,咽了咽口水,“你别吓唬我啊。那好吧,你们两个去,把表哥留给我。” 宋佳很无辜,“为什么是我?” 杨煜含拉着宋佳的胳膊重新坐在干草上,“我是为你好,让你休息休息,省的一直跑,多累啊。在这儿陪我不是很好么。” 宋佳:“……” ****** 杨煜展和龙云也没耽搁,一到天下第一楼,就点了蝶衣。 蝶衣今日一身红衣,更显得艳光四射,“两位今天又来照顾蝶衣,蝶衣真是感激不尽。” 杨煜展开门见山的说:“蝶衣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今日来,是有事情要问蝶衣姑娘的。” 蝶衣以手绢掩住嘴,显出惊讶的神情,“噢?两位公子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非要问蝶衣?” 杨煜展眼睛一眯,“关于女飞贼。” 第十五章:难得一见的笑 蝶衣慢慢的给两人分别倒了茶,“什么女飞贼?蝶衣不知道公子说的是什么。” 杨煜展一挑眉,“女飞贼闹的盛京城风风雨雨,蝶衣姑娘竟然不知?” “奴家整日足不出户,哪里有机会听到城中的动静。” “我以为蝶衣姑娘整天迎来送往,这天下第一楼是全盛京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呢。”龙云着急时间紧迫,话中不自觉就带上一抹尖刻。 蝶衣抬眼含笑看着龙云。 她本来就生的很美艳,凤眼一挑无形就是满目风情。 被蝶衣注视的龙云,不自觉就尴尬的咽了咽唾沫。 蝶衣缓缓站起了身来,今日她穿的是薄纱,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轻盈。她轻点足尖,走到龙云身后,一双手放在龙云肩上。 龙云极其不适应被她触碰,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身体急忙前倾妄图逃脱蝶衣的“魔爪”,“那,那个,蝶衣姑娘啊,别离这么近,热啊。” 蝶衣娇笑的低下头,朝着龙云的耳朵吹气,“小公子糊涂了么~?除夕将近,外面一片寒冷,小公子觉得热?别是生病了吧。” 说着,一只手就摸上了龙云的额头。 龙云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满脸涨的通红,呆呆的说:“没,没,没没没没。” 蝶衣又贴近龙云的耳边说:“小公子,你看蝶衣这个样子,还像是迎来送往消息灵通的样子么?” “不像,不像!”龙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边说着边跑出了蝶衣的房间。 蝶衣看着跑出房门的龙云,掩嘴咯咯咯娇笑个不停。 不经意的对上了杨煜展冰冷的目光。 蝶衣收起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衫,露出大片白皙的前胸,轻轻走到杨煜展的身后。 “公子,你看,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蝶衣声音很黏腻,手顺着杨煜展的肩头就向前襟滑去。 杨煜展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蝶衣摸到杨煜展紧实的前胸,手就要往衣襟里探去。 杨煜展一把抓住她的手拉了出来,淡淡的说:“蝶衣姑娘,这招对我没用。” 蝶衣拨了拨头发,坐到杨煜展旁边,脸色如常,“花了钱又不嫖女人,那你们来这里干嘛?” “我刚刚就说了,我是为了女飞贼的事而来的,姑娘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 “要找女飞贼,找蝶衣做什么?”蝶衣一副无辜的样子。 “姑娘,还要继续装下去么?” “公子说什么,蝶衣完全不明白。”蝶衣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 “你就是女飞贼。”杨煜展双眼直视蝶衣一字一顿的说。 “公子在说什么笑话,蝶衣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是飞贼。不要以为蝶衣只是青楼女子,公子就可以随便栽赃陷害蝶衣。”蝶衣边垂泪边痛彻心扉的说。 “我现在并无意抓你,我只是需要你提供我一点消息。你可以选择跟我合作,或者我抓到证据抓住你之后再说。”杨煜展说着站起了身。 蝶衣一福身,“小女子没做过的事,不能承认。” 杨煜展点点头,“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硬气。” ****** 龙云不好意思再进去,一直等在门外,一见杨煜展出来,忙问:“怎么样?” 杨煜展摇摇头。 龙云有些泄气。 其实,姚家一出事,他们心中有九成的把握知道蝶衣就是飞贼,可是又苦于没有证据证明,蝶衣又是个狠角色,根本诈不出什么,实在令人头疼。 两人苦恼的走下楼,就听一个女声说:“两位公子小心啊。” 两人回头,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清秀小姑娘跑了过来。 小姑娘站定,喘了两气说:“我看公子们没注意,特意来提醒公子们。下楼要小心,那边有一个木楔子,尖的很,别划伤了公子们。” 两人顺着小丫鬟说的方向看去,靠墙的楼梯扶手上果然支出一个拇指粗细的尖尖木楔子。因和楼梯扶手木质颜色相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一不留神就容易划伤。 龙云很惊讶,“哎?我们上次来怎么没发现?” 小丫鬟回答说:“哦,这东西我们找木匠来修过,每次敲进去,过些天又会重新跑出来,真是烦人。” 龙云朝小丫鬟微笑,“谢谢你的提醒,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也笑了起来,“我叫百果,是天下第一楼的丫鬟。” 龙云赏了她一小块碎银,“百果,谢谢你了。” 百果接过碎银,喜笑颜开,“谢谢公子啦,公子真大方,我提醒过好多人,他们都没公子大方。上个月我们这儿的蝶衣姑娘还被这楔子划伤了呢。” 杨煜展一皱眉,“蝶衣上个月被划伤了?” “是呢,左手被划了一道口子,流了很多血,好些日子不能接客呢。”百果遗憾的说。 杨煜展点点头,和龙云一起下了楼。 ****** 两人走在大街上,杨煜展一直眉头深锁,龙云看他这样子,觉得应该安慰他一下,“你不要着急,我们还有时间,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这条路不行,我们可以换别的路走,仵作不是也给了咱们线索么。” 杨煜展回过神来,朝龙云一笑,“不,我是在想别的事情,不要担心。” 龙云一下愣在那里。 刚刚,就在刚刚,如果没眼花的话,杨煜展是不是笑了? 十几年来,别说龙云没见过杨煜展笑,估计亲娘仁孝郡主也没见过。 龙云长大了嘴巴错愕的看着杨煜展。 杨煜展不明所以,问龙云:“嘴巴长那么大干嘛,饿了?我们去吃东西?” 龙云努力的平复下自己波涛汹涌的澎湃内心,“那什么,杨大哥,你刚刚笑了?” 杨煜展自己也是一怔,“什么?笑了?你说我刚刚笑了?” 龙云飞速的频频点头。 “没有吧?”杨煜展皱眉,连他自己也不信。 “我想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 “好吧,就算我笑了,有这么值得惊讶么?” 龙云咽了咽口水,“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笑呢。” 杨煜展面无表情的说:“我是人,当然会笑,有什么好奇怪的。” 龙云小小声的嘟囔:“你还知道你是人啊,我还以为你不是嘞。” “你说什么?”龙云实在说的太小声,杨煜展完全没听见。 “啊,没什么!”龙云反应很快,“我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杨煜展半晌没说话,盯着龙云,直到龙云被盯得有些发毛了,“怎,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你说,很好看?”杨煜展依旧面无表情。 龙云点点头。 杨煜展又看了他半晌,转头率先走了出去。 龙云不明所以,忙跟着了上去,就听见杨煜展自言自语的说:“以后会……” “那咱们现在去哪?回家还是去煜含那?”龙云问杨煜展。 杨煜展说:“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龙云不明所以,“哪?” “陈府。” ****** 两人坐在陈府大厅,等待着陈夫人。 龙云小小声的问:“为什么来这儿啊,上次不是来过了么?” 杨煜展回答:“上次咱们确实查看了案发地点,但是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龙云很配合,“什么事?” 对于龙云的配合,杨煜展似乎很满意,平心静气的低声给他解答:“陈老爷的事,是因为飞贼闯进后花园才东窗事发的。也就是说,其实也许陈老爷和陈夫人的妹妹是和飞贼正面见过的。” 龙云一拍手,“对啊,上次咱们怎么没想到,如果女飞贼有什么特征,他们两个也许看见了。” 正说着,陈夫人走了出来。 相比上次见到陈夫人,不过不到十日的时间,龙云却觉得陈夫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上次来陈府,陈夫人就不是很热络,略带愁容的接待了他们。 这次,陈夫人更是显得憔悴,不过几天的时间,衣服就大了一圈,面色看起来很是苍白,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龙云心想:也难怪,被自己的丈夫和妹妹一起背叛,估计时不时就要以泪洗面。 陈夫人也不寒暄,直接了当的就问杨龙二人的来意。 这样正符合杨煜展的意思。他也不磨蹭,简单明了的讲述了杨煜含和姚沛以及女飞贼的事,点明希望可以见一见陈老爷。 陈夫人面色僵了一下,“我们家老爷最近卧病在床,不甚清醒,实在不宜见客,两位还是请回吧。” 其实杨煜展早就料到可能会被拒绝,可是为了自己妹妹的性命,他决定再试一次。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夫人能够让我们见一见夫人的妹妹。”杨煜展深深的低下了头,朝陈夫人行了一礼。 陈夫人似乎有些动怒,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但是看着杨煜展这样,最后还是压了下去,“好吧,你们跟我来。” 两人随着陈夫人走到厢房,厢房门外站着一个断臂大汉。 这大汉没有右臂,左臂的肌肉很结实,脸上狰狞着几道疤痕,实在看不出年纪。 “不用怕,这是我家的护院。”说着对断臂大汉使了个眼色。 断臂大汉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让开了进门的路。 “我妹妹就住这间,她已成过了亲,又算是你们长辈,不需要避忌了。你们进去吧,问完赶紧出来。” 两人走进房内,房内坐着一个娇柔的女子。 陈夫人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自顾自的在绣花,见两人进来,愣了一下,“你们是谁,我姐姐让你们进来的?” 杨煜展明白的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陈夫人的妹妹看了他们一眼,低头继续绣花,“我没什么好说的。” “这位夫人,是陈夫人准许我们来问你的。”龙云觉得陈夫人的妹妹对不起陈夫人,抬出陈夫人,她应该能松口些。 谁知,陈夫人的妹妹一声冷笑,“她让来的,我就要说么?” 龙云很错愕。 陈夫人的妹妹接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不起我姐姐,所以她说什么,我都该照做?” 龙云点点头,又觉得不对,飞快的摇摇头。 陈夫人的妹妹忽然笑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是我爬上了姐夫的床,却没人知道,其实,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第十六章:红色 陈姨夫人也不管杨煜展和龙云,自顾自的说:“你们知道陈家这些年为什么只有我外甥女一个孩子么?” 杨煜展和龙云自知别人家里的阴私听不得,一对眼神,就想离开。可事关杨煜含的生死,两人又犹豫了。 就犹豫了这一瞬,陈姨夫人就一把拉住了龙云的胳膊,“怎么?想走?要走也得听完我说完再走。” 龙云简直想哭了,自己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么,怎么每个女人都从自己身上下手。 陈姨夫人一下就把龙云拉到椅子上坐下,“哼,她时时刻刻派人守在外面,不就是怕我跑出去败坏了她的名声么。” 龙云尴尬的说:“姨夫人,我们只是想来问关于女飞贼的事,别的事情,我们还是不听了吧。” 陈姨夫人冷冷一笑,“想得美,她关了我这些天,今天好不容易送人进来,这就怪不得我了。” 龙云不知所措的看向杨煜展,杨煜展朝他摇摇头,龙云认命的垂下头。 陈姨夫人也不管龙云和杨煜展,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开始说:“我姐姐嫁进陈府的时候,才十六七岁,进府后一年没有身孕,大家都没在意,觉得年轻嘛,过两年也许就怀上了。谁知三四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找了大夫来看……” 原来,陈夫人的体质根本就难以受孕。陈家不差钱,找了各种方子和药材来给陈夫人调理身体,调理了几年,终于怀上了,后来就生下的就是陈小姐。 陈家这一支子嗣并不繁盛,到陈老爷这一辈,只有陈老爷一根独苗了,所以为了传宗接代,陈夫人势必要再生一个儿子。 原以为陈小姐的降生就是一个喜讯,毕竟有女就有儿,只要能生就证明还有机会。 又等了些年,陈夫人的肚子却在陈小姐降生之后偃旗息鼓了。陈老爷没办法,便想纳妾。陈夫人死活不依,大吵大闹之间一下昏倒了,请了大夫来看,竟然是又有了身孕,陈老爷大喜过望,立刻就没有纳妾的念头。 陈夫人又开始风光了起来,好景不长,一日陈夫人出来散步,意外崴了一脚就给跌小产了,落下的是一个刚成型的男胎。 陈老爷唏嘘不已,但仍然看见了希望。 以后陈老爷更加勤奋的日夜耕耘。要说这陈夫人也够奇葩,中奖的周期很是漫长,差不多是一个五年计划吧。 隔了几年,陈夫人第三次有孕,这次怀孕的过程,整个陈府几乎是草木皆兵,就怕陈夫人再有个什么闪失。天天什么补给吃什么,养着陈夫人不让他多动就怕再流掉,保胎的过程很是小心仔细。 也怪陈老爷的命实在衰。 就这么将养着,到了生产那日,还是出事了。因为陈夫人在孕期内补得太多,导致腹中胎儿实在过大。加之整个怀孕过程中,她运动实在太少,更不利于胎儿的产出。不意外的,陈夫人难产了。 连大夫带产婆带丫鬟带小厮,整整忙了一天一夜,孩子也没能顺利的生下来。索性陈夫人保下了一命,孩子却因为在母体内时间过长,早就憋死了。 一看,又是个男胎,唉,陈老爷就是个没有儿子命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夫人是这么想的,但是老天不这么想。大夫诊治过后,吞吞吐吐的说,陈夫人因为这次的难产,伤及了身体,要想再怀,恐怕是难了。 陈夫人不信邪,一面阻挡着陈老爷纳妾,一面开始酝酿着下一个五年计划。 五年过去了,五年计划没能成型。 陈老爷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再不生儿子,就真的没那功能再生了。 这次,陈老爷是不管陈夫人的反对一定要纳妾的。 也不知道陈夫人是聪明还是傻。 她忽然想到了因丧夫借住在家里的妹妹。纳妾生的孩子怎么说也是别人家的,可要是自己的妹妹生了儿子,还能跟自己不亲么?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抱着复杂的心情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陈老爷。 陈老爷一听,眼睛就亮了,陈姨夫人比陈夫人小上了不到十岁,正是女人最有风韵的时候。 况且,这个小姨子有多漂亮,从她入府开始,陈老爷就已经盯上了。 于是,就这样,成就了那日在花园中被女飞贼撞破的好事。 陈姨夫人说着早已泪流满面,却还带着一抹凄凉的笑:“这一对蛇蝎心肠的夫妻啊,啊?哈哈,哈哈哈。” 龙云听着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很惊讶原来事情的经过是如此神展开的。 他想安慰安慰陈姨夫人,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似乎此刻说什么,都是这么苍白无力。 陈姨夫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夫君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他爱我如掌中珠。夫君,你为何去的那么早?我姐姐,我姐姐可是我的亲姐姐啊,啊。” 陈姨夫人这样子,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怜,龙云掏出手帕递了上去。 陈姨夫人猛地回过头,“怎么,可怜我?呵呵,呵呵呵,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现在贞洁也没了,名声也没了,可怜?可怜有什么用?” 龙云想了许久,呐呐的开了口,“姨夫人,人活着会遇到很多的不如意,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陈夫人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又不是我,怎么能明白我的痛苦!” 龙云深吸了一口,看着陈姨夫人说,“也许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还请姨夫人听我说两句。我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为了活着,必须要做我自己不喜欢的事儿,接受我自己不想要的身份。我住在一个不算是我家里的地方,时不时也会有人说,我不属于那里,应该离开。也许是我厚脸皮,因为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具备自己生活的能力,所以我依旧没有离开。” 陈姨夫人看着龙云,没有说话。 “我还是好好活着,争取活的更好更精彩。别人说过我之后,她可以当做没事人一样,继续她的生活。如果,我认真了,那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自怜自艾。活着,不是为了难过的。只有每天开心,才是活着的意义。如果每天活得都不开心,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别人也许会说难听的话,但是她却不能干涉你的生活,要怎么活还是由自己来决定的。” 杨煜展惊讶的看着龙云,龙云似乎回到了那天那个午后。他不是在开导陈姨夫人,而是在表述他自己的心路。 这些没人告诉他,没人开导他,这是一个男人独立的思考。 杨煜展不自觉地想插话,但是龙云似乎还没说完。 龙云认真的看着陈姨夫人,“流言并不可怕,被流言打倒才可怕。别人怎么说不重要,如果是你夫君,他会相信你么。” 陈姨夫人一下抬起头,“当然,我夫君那么了解我,那么爱我,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会相信我的。” 龙云笑了,“别人,都是‘别人’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这是我的一个朋友跟我说的,难道说的不对么?” 龙云想起了那时在西都的崔琛。什么时候,如果世间的人都能活的像崔琛这么理所应当就好了。 陈夫人眼泪早已经止住了,他看着龙云半晌,“你们看见外面那个凶神恶煞的了么?” 龙云点点头。 “那护院力气很大,我姐姐特意派了他来看着我,我尝试跑出去几次,都被他捉了回来。” 龙云和杨煜展互看了一眼,不明白陈姨夫人为什么说这个。 “所以你是我姐姐找来的说客?”陈姨夫人说出自己的本意。 龙云摇摇头,“我只是关心我妹妹的生死,所以来问你飞贼的事。” “那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人应该活的肆意一点,而且如果不说通你,估计我也问不出什么我想知道的事情。”这也算是顺便行善的一种,希望佛祖能看见,托梦给三娘,让她少为难自己一些吧。 “那飞贼是个女的。”陈姨夫人突然说。 龙云:“……” “这个你知道?”陈姨夫人问。 龙云点点头。 “那飞贼身上有香气。”陈姨夫人再接再厉。 龙云:“……” “这个你也知道?”陈姨夫人问。 龙云点点头。 “那飞贼会轻功。” 龙云:“……” “这个你也知道?”陈姨夫人问。 龙云点点头。 “那飞贼的武器是绣花针!”陈姨夫人做了最后一搏。 龙云失望的低下了头。 杨煜展走上前来,拍拍龙云的肩膀,“算了,问不到就问不到吧。我刚刚又想到一件事,我们可以再去查查看。” 龙云无奈的点点头,两人转身就要走。 陈姨夫人急了,“你们干嘛,要走?” 龙云一拱手,“谢谢姨夫人了,既然问不到什么,我们就先告辞了,姨夫人自己要多保重啊。” 说着跟上了杨煜展。 “等等!”陈姨夫人又喊。 两人一同回过头,“怎么?” 陈姨夫人绞尽脑汁,皱着眉头,“让我想想。” 龙云明白陈姨夫人的意思,“谢谢您了,没有就算了。” “手链!”陈姨夫人忽然说。 两人都很错愕,“什么。” “她带着一串手链!”陈姨夫人很惊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带着一串红色的手链!” 杨煜展凝神问,“您看清了么?” “虽然只有一晃,但是我确定我看见了一抹红色在她手上。” 杨煜展看了看龙云,“看样子,是没错了。” 第十七章:三临天下第一楼 杨煜展和龙云一出门,就看见断臂大汉等在那。 断臂大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沉声说:“问完了吗,问完了夫人让我带你们出去。” 龙云客气的说:“有劳这位大哥了。” 陈姨夫人住的并不深,所以离府门并不远。 走到花园里的时候,杨煜展突然出声问:“这位大哥,在陈府几年了啊?” 断臂大汉回头看了杨煜展一眼,淡淡的说:“从小就在府里长起来的。” “大哥是护院么?” 断臂大汉点点头。 “功夫不错吧?” 断臂大汉含糊的说:“还可以吧。” 杨煜展又问:“大哥啊,听说你们小姐病了,回乡下了是么?” 龙云很是惊讶,按照他对杨煜展的了解,别人跟杨煜展搭话,杨煜展都不一定会接话,像今天这样主动跟别人说话,实在是很少见。更何况,以杨煜展的为人,他根本不可能这么没有礼貌的打听人家未出阁小姐的事。 龙云越是不解,越没有插话。他不清楚杨煜展的用意,怕胡乱插话,打破了杨煜展的计划。 断臂大汉似乎对杨煜展打听陈府的内宅之事很是不满,瞪着杨煜展不耐的说:“我家小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不知道。” 杨煜展点点头,没有继续再问。 ****** 两人怕夜长梦多,疾步赶着回天下第一楼。 蝶衣正在接客,两人只能先在房中等候。 龙云不解的问:“你刚刚问那护院那些做什么?” 杨煜展沉声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龙云有些不高兴,“不说就算了。” 杨煜展有些无奈,“真的,我只是忽然想问问,脑里闪过一些东西,可是我没抓住。” “什么东西,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啊。”龙云对此很有兴趣。 杨煜展摇摇头,“就是因为没抓住,所以才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总觉得有些事好像有联系,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 杨煜展抬头看看龙云,发现龙云也正在看着自己,“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看,我刚刚又笑了么?” 龙云忽然笑了起来,“你最近不一样了。” 杨煜展一挑眉,“哦?” 龙云眼珠不停的再转,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说法,“恩,你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杨煜展刚想继续问,蝶衣就敲门进来了。 “两位公子真是对蝶衣青睐有加,一日里两次光顾小女子这里。”蝶衣一进门就一福身。 龙云被蝶衣调戏了很多次,有心要找回来场子,“蝶衣姑娘,我们来是有事要告诉你的。” 蝶衣坐到龙云身边,笑着问:“哦?什么事?” 龙云神秘兮兮的说:“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就要抓到女飞贼了。” 蝶衣一愣,随即忙说:“那恭喜二位了。” 杨煜展阴阴的问:“蝶衣姑娘不感兴趣女飞贼是谁么?” 蝶衣低眉说:“蝶衣一介平民百姓,不敢多问。” 龙云嬉皮笑脸的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愿意告诉你。” “那蝶衣就洗耳恭听了。”蝶衣说着就要站起来。 龙云一把拉住蝶衣,一眯眼,“蝶衣姑娘那么客气干嘛?坐着听就行了。” 蝶衣被拉住,只能淡淡笑了笑,重新坐了回去。 龙云凑到蝶衣耳边,小声说:“我们刚刚去了陈府,陈姨夫人告诉我们,她看见飞贼手上带着一条红色的手链。” 蝶衣静静的看着龙云,没有说话。 龙云又说:“手链?为什么我们也和飞贼交过手,就没看见什么手链呢?” 杨煜展坐在另一边淡淡的说:“我们今天第一次离开的时候,百果姑娘告诉我们,这楼梯上的木楔子很容易伤到人。” 龙云一边搭腔,“是呢,我差点就被划了,要是被划一下,手上少不了得是一道子啊。” 杨煜展也向蝶衣那边靠近了些,形成跟龙云二人夹着蝶衣的架势,“百果姑娘还说,蝶衣姑娘上个月就是被那木楔子划伤了手。” 龙云看了看蝶衣的手说:“应该是好大的一条道子吧,只是现在也看不出什么来了,你看,这手,多白净。” “两位公子想说什么,就痛快的说吧。”蝶衣不看两人,直视前方。 龙云做出一副蹙眉苦恼的样子,“我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那红色的手链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一想,嗨呦!我们真是笨,那哪是什么红色的手链啊,那分明就是……” 龙云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看了一眼杨煜展。 杨煜展接过话:“分明就是一条红色的血痕!” 蝶衣“咯咯咯”的大笑起来,“所以,两位还是怀疑我喽?就凭这个就想抓我?” 杨煜展也不着急,拿过了桌子前的纸笔,“还请姑娘再展示一下吧。” 蝶衣也不推脱,右手一转,刷刷几下,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杨煜展摇摇头,“不,不是这样。” 蝶衣不明白,看着杨煜展。 杨煜展一字一顿的说:“请姑娘,用,左手,写。” 龙云明显的感到蝶衣身体一僵,一拍手,惊喜的问杨煜展:“喂,你怎么想到的?” 杨煜展看着蝶衣说:“是仵作提醒了我,左撇子。一般人,都是用右手写字的。但也许有的人,双手都可以写,而且两只手写出来的字,笔体应该完全不同。蝶衣姑娘,请吧。” 蝶衣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高高的仰起头,好像一个女王,全身上下已经不见往日那种青楼女子的风尘之气了。 她转过头,看着龙云和杨煜展,勾起一抹冷笑,“就算是我,又如何,只要我不再犯案,你们就抓不到我。” 杨煜展冷冷的说,“那好吧,我就让捕快,把这楼里的人全都抓到牢里去,挨个用刑,看看到底是哪个?” 蝶衣和杨煜展隔空对视,两人眼中都蹦出了火花。 半晌,蝶衣沉下声音说:“不要动楼里的人,这事和妈妈百果她们都没关系,她们不知道我是女飞贼,我跟你走。” 谁知,杨煜展却出乎意料的摇摇头,“我现在不需要你跟我走。我只需要你告诉我,那日在荣国公府,你是从南面进来的,到底看见了什么。” 蝶衣摇头,“那日,我确实什么都没看到,正因为南面没有人,我才从南面进去的。” 杨煜展不信,“全是实话?” 蝶衣讽刺的一笑,“事到如今,我还骗你做什么?” 龙云和杨煜展叹气,两人谁也不说话。 到现在为止,线索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紧,再不查出什么,杨煜含就真的没命了。 “不过,我有另一件事情可以告诉你们。” 两人同时抬头。 “你们知道陈小姐的孩子是谁的么?”蝶衣深吸一口气,投出一个重磅炸弹,“是姚家二公子的。” 龙云一个没把住,惊呼:“什么?!” 蝶衣认真的说,“那日,我去陈府行盗,正巧走过陈小姐窗下,就听陈小姐在哭,里面还有一个声音,应该就是陈夫人。陈夫人一直问陈小姐,孩子到底是谁的,陈小姐起先不说,后来实在撑不住,才脱了口。” 杨煜展皱眉问蝶衣:“有没有可能是陈小姐扯谎?” 蝶衣肯定的摇摇头,“应该不会,陈小姐说,他私下已经让人去找过姚二公子了,可是姚二公子不认,也不愿意见她。” “所以现在陈府的嫌疑最大,有可能是陈府咽不下去这口气,杀姚沛是为了出气。”龙云看到了希望,口气也不自觉轻快起来。 杨煜展却不同意,“确实陈府有嫌疑,有动机。但是你要知道陈府也是世家,荣国公府更是世家。如果陈老爷向荣国公施压,这亲事未必行不通。更何况,即便是不能结两姓之好,陈老爷也不会那么冲动,买凶去杀了姚沛。难道陈老爷不知道,荣国公有多么宝贝这个儿子么?万一东窗事发,荣国公告到御前,陈老爷岂不是也要家破人亡?” 龙云细想,也对。 “总之,不管是不是,现在陈府也是有嫌疑的了。有了这个线索,至少焦点不会一直在含儿身上。”龙云很欣慰。 杨煜展也认同,“所以咱们还是要再去一趟陈府。” “还有就是,那日不止我在偷听,好像还有一个黑影。”蝶衣又说。 “你看清他的样子了么?”龙云问。 “没有,我忙着去盗东西,所以无暇顾及他。” “身形呢?” “是个男人,挺高大的。” 龙云一拍手,“那就对了,仵作也说,凶手应该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也许这人就是凶手。” 杨煜展点点头,“我想我已经抓住我脑中闪过的是什么了。” 第十八章:原来如此 “你说,他要带咱们去哪?”龙云伏在杨煜展耳边问。 “跟着走就是了。”杨煜展淡淡的说。 两人不等片刻就杀回了陈府,谁想等着他们的却是这个断臂护院。 这断臂护院说带着他们去见陈夫人,可走了半天,七扭八拐的也不知是到了哪。 断臂护院带着二人走进了一处院子。 这院子位于陈府很深的地方,似乎已经年久失修了。 院中种着两棵很高的大树,郁郁葱葱的遮住了大部分能照进院子里的阳光。 院中的杂草很纷乱,一部分已经长到人的小腿了。 大约许久没有人来,这院子有些荒凉,在寒冷的冬日里透出一股子的阴冷。 护院阴沉的开口说:“到了,就是这儿。” 杨煜展也不动声色,“护院大哥把我们带到这儿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陈夫人要在这儿见我们么?” “你们见不到夫人了。”护院低声说,“你们会直接去见阎王!” 说时迟那时快,这护院一拳就袭像杨煜展,杨煜展和龙云二人谁也没带武器,只能空手与这护院对峙。 护院力气很大,只有一只左手,但跟杨煜展交锋也能丝毫不落下风。 他出力很猛,一拳一拳直击人体的要害部位。杨煜展以双手抵之,也觉得虎口阵阵发麻。 因为事关杨煜含能否洗脱罪名,杨煜展投鼠忌器,想生擒他,却不得要领。 龙云上前帮忙,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这个护院。 这护院看龙云身体更为单薄,把攻击目标转向了他,照着龙云的脸使劲下狠手。 龙云左右闪着,不让自己的脸中招,心里暗骂:妈的,老子就靠这张脸活着了,动我的脸,老子跟你拼命! 龙云全身气息暴涨,放弃了防守,也撒开膀子一拳一拳直击护院的面门,一边打一边吼:“混蛋!让你打我脸!让你打我脸!” 杨煜展被龙云吓得愣住了。 龙云两只手,护院一只手,当龙云作为进攻方的时候,护院想要抵挡就有些难度了。 龙云好像一只发怒的小兽(受?),完全抛弃了自己灵活游击的武功套路,也不管会不会被还击,一个劲儿的正面蛮干。 护院也怒了,趁着空隙,一巴掌就把龙云甩了出去。 杨煜展眼看不好,飞身而起,一把抱住了龙云,在天上做了个漂亮的旋身,稳稳的落到地上。 “你在做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杨煜展有些生气。 “他打我的脸!你知道脸对我来说多重要么!”龙云也生气。 “脸重要还是命重要?”杨煜展觉得龙云真是无理取闹。 “你的脸常年不用当然不重要!我的脸天天要表达喜怒哀乐的好不好?”龙云一生气就说漏了嘴。 杨煜展不说话,死死的盯着龙云看。 龙云后知后觉的发现,哎?怎么感觉自己和杨煜展的脸离得那么近。 原来龙云还被杨煜展抱在怀里。 龙云一阵尴尬,一个鲤鱼打挺,从杨煜展身上蹦了下来。 杨煜展也没理他,冲着护院的方向继续出招。 也许,刚开始,护院还能和杨煜展打成分庭抗礼。但毕竟专业和业余是有区别的,随着时间的推进,杨煜展越来越站到上风。 忽然间,杨煜展耳朵动了动,快速闪开了身体。只听“咻咻”几声,接着就是护院“啊”的一声惨叫。 天空中飞来几根肉眼可见的红丝线,那红线如同有生命一般,紧紧的把护院束缚在一棵大树上。 护院完全不顾忌扎在手臂上的密密麻麻的绣花针,用力挣扎,想摆脱红线的束缚。 就听一道娇柔的女声说:“我啊,劝你还是别动了。你越动呢,那线就勒的越紧,那针就扎的越深。” 龙云嘴角抽了抽,“你怎么来了?” 蒙着脸的蝶衣高傲的一仰头,“我想来就来,还需要跟你解释么。” 杨煜展走到护院的身边,语气很波澜不惊的问:“姚沛是你杀的吧?” 护院没否认。 杨煜展又问:“是陈老爷让你去的?还是陈夫人?” 护院低声说:“都不是。” 龙云觉得护院有些可怜,“你不用替他们背罪名,你说出来,你就不用被判斩首了。” 护院摇摇头,“不用了,死就死吧,反正活着也没意思。” 蝶衣不爱听,叉着腰走过去,“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一个大老爷们的,天天嚷嚷着死死死,真是窝囊废。” 护院还是摇摇头,几滴透明的液体“啪嗒啪嗒”的落到地上,“她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龙云不明白,“谁?谁死了?” 护院却不回答他的话,一直低着头,“从你们上次来,我就知道这个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我打不过你们,也杀不了你们,我认输。我认罪了,你们把我带走吧。” “你为什么杀他?”杨煜展问。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杀他?”护院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的说,“他该死!” 龙云和蝶衣都吓了一跳,这护院的脸上本就有很多的刀疤。他此刻眼睛通红,眼眶含泪,更显得整张脸都狰狞起来,很是可怖。 “他是恶鬼!他不是人!他早就该死了!”护院怒吼着,“他奸污了我妹妹!” 护院吼着吼着哭了起来,“我们家是穷人家,买不起堕胎药,请不起大夫。我只能看着我妹妹喝了那土方子,最后大出血死在我面前,我没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妹妹,我妹妹那年才十三岁啊,啊!” 龙云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他知道姚沛可恶,可他从没想象过,姚沛竟然已经该死到这个地步了。他望向蝶衣,发现蝶衣的眼圈已经红了。 “哈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连我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护院仰头看着天,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可是,老天不让我死,他赐给我了一个仙女。” 护院说着,又开心的笑了起来,眼中散发着一种濒临疯狂的狂喜的光芒,“她是那么美好,那么善良。她不嫌弃我丑,不嫌弃我断了手,她笑着安慰我,她把我带回家,要我给她做护院。” 龙云不知道为什么,听的心头直跳,好像后面还会有什么发生。 “她不嫌弃我,总是对我笑,还教我写字。她是我的仙女。”说到这儿,护院脸上迷幻的光芒忽然暗了下去,“可是,可是,有一天,我的仙女也被他玷污了。我的仙女竟然喜欢他,我的仙女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我应该杀了他的,我应该在他奸污我妹妹的时候就杀了他的,这样他就不会再来祸害我的仙女了,都怪我,都怪我。”护院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喜欢陈小姐?”蝶衣红着眼眶不确定的问。 龙云也问:“因为这个,所以你杀了他?” 护院摇摇头,“我的仙女那么好,他竟然不喜欢她,他说他喜欢那个姓杨的疯丫头!” 龙云和杨煜展心一起震了一下,姚沛喜欢杨煜含? “不过,这正好,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我愿意做你孩子的爹啊!你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要投井啊!”护院仰天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蝶衣早已经解开了红线,护院说到这里,一下堆在了地上,一个身高体健的汉子看起来已经如同一滩稀泥。 不止龙云和蝶衣,就连杨煜展也没能控制出脸上的惊讶,“你说什么,陈小姐投井了?!那她……?” 龙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第一次来陈府和第二次来陈府,陈夫人的变化这么大,如同几天就老了十岁一般。 “老爷哪里是病重啊,老爷是亲自把小姐的骨灰送回了乡下啊。我的妹妹啊,我的小姐啊,我要为你们报仇!我要杀了他!!”护院自言自语,“我先是打昏了杨家的丫头,再用杨家的丫头把他引了过来。哈哈,我砍掉了他的头,我让他再也不能祸害别人了。” “其实,我还应该把杨家的丫头也杀掉,要是没有她,我的小姐就不会死了。”护院又一次语出惊人,听的龙云心都要跳出嗓子了。 “可是我没有,一看她,我就想起我那妹妹,也是这么的年轻,这么活泼。”护院又接着说,龙云的心一下掉回了胸腔里。 三个人唏嘘不已,谁也没想到一件命案的背后,隐藏了那么多的事情。 护院似乎还有神智,“不关老爷和夫人的事儿,他们根本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龙云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了,这一切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思考的范围。 杨煜展轻轻的走到龙云的身边,默默无语的把龙云的头按到了他的肩膀上。 第十九章:对不起 腊月二十三,对于百姓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这天是小年,大家都开始忙着祭灶神,贴春联。 天有些阴阴的,从昨天晚上起就开始下雪了,街上的人并不多,大约都在家中准备过年的一应事宜。 龙云有些畏寒,所以穿的很厚实,一路上不停的哈气搓手。 杨煜展走在另一边,穿着黑灰色的毛裘大衣,“那么怕冷,干嘛还硬要出来?” 龙云脸色有些暗淡,“来送他一程吧,咱们要是再不来,他走的也太孤单了。”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行刑的地方。 那日之后,两人将护院提到了衙门,佘太君拜到御前,荣国公要求听审。 护院隐下陈小姐之事,只招认了他妹妹的事情,人证动机俱在。荣国公无法,只能看着杨煜含无罪释放。 而对于杀了他儿子的护院,荣国公是恨到了骨子里,如果不是在公堂之上,估计荣国公就会一剑砍了他。 皇上本念着临近除夕,要年后再对护院行刑,可荣国公不依,说一天不除此人,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皇上是个耳根子软的,见荣国公这么坚持,便决定小年这天午时三刻对护院处以斩首之刑。 刚过午时,距离行刑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龙云站在这里有些冷,不自觉的向杨煜展那边靠了靠,杨煜展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说,他为什么不逃走,或者学蝶衣那样打死不认。明知道咱们是去抓凶手的,还硬往枪口上撞。”龙云对这个问题一直很不解。 杨煜展看着一会儿要行刑的台子,抿了抿嘴,“可能怕咱们继续查下去吧。” 龙云更是不解,抬头看着杨煜展。 天气冷,杨煜展一开口都是白色的哈气,“如果咱们继续往下查,就会揪出来陈小姐与姚沛私通,再然后,就是陈小姐珠胎暗结投井自尽。堂审的结果是要公诸于众的。” 龙云恍然,“他是真的喜欢爱慕陈小姐,直到最后还能想的那么周全,就怕污了陈小姐的名声。” “所以在堂上,他也只招认了他妹妹的事儿,并没有提及陈家。” 龙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你还要抓蝶衣么?” 杨煜展眼光不甚明朗的看着龙云。 “其实吧,我觉得有个蝶衣也挺好的,总要有人为百姓发声吧。”说到这儿,龙云的语气低了下来,“就像护院这样的百姓。” “你可怜他?”杨煜展问。 龙云摇摇头,“我没有可怜他的立场,也没有可怜他的权利,毕竟死掉的姚沛不是我的儿子。只是,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我和含儿从小一起长大,我也算是个有妹妹的人,将心比心吧,希望这样的事情能少发生一些。” 杨煜展停了半刻,又说,“关于姚沛喜欢煜含的事。” “我明白,我不会告诉她的。”龙云知道杨煜展要说什么。 杨煜展点点头,“不需要给她徒增烦恼了。” 龙云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她从来就不是个会烦恼的人。那天,明明是从牢中出来,她却像是游玩归来一般,如此没心没肺的人,世上也不多见。” 说着,行刑的时间到了。 午时三刻是正午,却不见什么太阳出来,天空还是阴阴的,天上的雪花大了起来。 一片片的雪花掉在龙云的身上,他接住几片,许久不见融化。 护院被压上了行刑台,他面无表情,既不见害怕,也不见疯狂,好似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那么安静,那么淡定。 杨煜展走上前去,监斩官一见是他,也没有阻拦。 护院抬头看了看杨煜展,淡淡的说:“你来啦。” 杨煜展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龙云的方向:“我们来送送你。” 护院看了看下面,因为今天是小年,几乎没有什么观斩的人,台下的龙云显得孤零零的。 杨煜展抓起酒坛,送到护院口边,“喝吧,喝了好上路。” 护院看着酒坛,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低声说:“那时候,我没有钱,我妹妹总会去巷口给我舍酒喝,再后来,我妹妹走了,便没人给我去舍了。进了陈府之后,护院是不能喝酒的,可是小姐总是偷偷的拿给我,再后来,小姐也走了,我便再没有酒喝了。” 说着,以口就坛,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边喝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妹妹,小姐,我来找你们了。 杨煜展提着空坛回到了龙云身边,龙云闭着眼睛低声呢喃:“我佛慈悲,愿他们能够来生再相见。” ****** 除夕夜,大年三十。 杨煜展已经很久没在家过过年了。 杨煜含还是那么疯,追着宋佳非要给他额头上点一个大大的红点,宋佳傻呵呵的在堂中跑来跑去的躲闪着。 大娘二娘的眼光一直追随着杨煜含,两人密谋着明年一定要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三娘基本上还是会察言观色的,知道大过年的别让大家不痛快,所以暂时还没出现什么幺蛾子。 仁孝郡主很开心今年儿子能回来过年,一杯接着一杯喝的脸红扑扑的,尽显中年少妇的美艳。 就连佘太君都很高兴,声称今年不会早睡,要和他们一起守岁。 一年过去了,只要大家都还在,就是福气。 杨煜展找不到龙云,慢慢的踱出厅堂,就听房上有一阵轻响。 他一翻身,跳上房顶,只见龙云正一个人端着酒壶,躺在房顶上看星星。 “怎么一个人在这?不怕冷么?” 龙云没有动,愉快的说:“这么好安静,今天没有云,星星好亮。” 杨煜展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躺下,“在想什么?” 龙云望着天上的星星,悠悠的说:“我一直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直到最近,我才发现,我好像错了。” 杨煜展没有打断他,只是转过头静静看着龙云的侧脸。 “就像护院大哥,他是杀了人,可是我却不能说他是个坏人。他爱他的妹妹,他直到生命的最后还是选择保护陈小姐。就像蝶衣,她是个飞贼,可是她从没为自己偷过钱财,直到她要被抓的那一刻,她还记得保护天下第一楼的其他人。他们都不坏,只是他们的方式不对。”龙云灌下一口酒,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梅花香。 “像姚沛,如果没有护院大哥,也许他还是能借着荣国公的庇护再次无事,那么正义和王法,这些都在哪里?妹妹和陈小姐,几乎就是护院大哥的全部,姚沛两次摧毁了一个人的精神支柱,其实他已经杀死了护院大哥。谁又来为他讨回公道呢?”龙云说着,讽刺的轻哼了一声。 “世间上的事并非只有曲直那么简单,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觉得习惯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外面的世界和杨府里是不一样的。”杨煜展接过龙云的酒壶,对嘴喝了一口,呜,梅花酒,好甜,“人只有长大之后,才能知道自己年少有多么的幼稚和无知。” 龙云没有说话。 “我生性冷漠,不爱笑,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龙云很讶异杨煜展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宋佳没什么,因为他大大咧咧,杨煜含也没什么,因为她没心没肺。可是你不同,你敏感,你在这个家没有归属感。”杨煜展死死盯着龙云。 龙云张了张嘴,也没有说出话。 “小时候的我,是真的不喜欢你。那时,三娘总是教给我,说我一辈子没老婆,别人都有,只有我没有。我读书练武事事都拔尖,这件事怎么可能落后。我不甘心,追着三娘问为什么。三娘便说都是因为你,我便越发的不喜欢你。”杨煜展罕见的笑了起来,“现在想想,实在是幼稚的可以,想我杨煜展,竟然也有这么可笑的一面。” “后来,我年少就去从军了,总是不回来,心里想着不想见到你。其实,到底为什么,只有我心里最明白,那哪里是讨厌,明明是不敢面对你。”杨煜展说着,又灌下一口酒,“直到那天下午,你说了那么多,我才知道。那是一点点的不安,一点点的愧疚。早就在我心里埋下了种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龙云很惊讶,杨煜展竟然会说这么多话,竟然会跟他说这些。 杨煜展转过头,对上龙云的眼睛,两个人很近,近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因为我的幼稚伤害了年幼你,我欠年幼的你一句话。” 龙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很紧张。 两个人并排躺在屋顶上,闪闪的星光洒在他们身上,杨煜展静静看着龙云,眼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龙儿,对不起。” ——第二卷·盛京是非多·完—— 第三卷:神秘的村寨 第一章:三人各自的世界 早春时节,路上还是有些阴凉。 宋佳难得起了个大早,打了个冷颤,捂紧了身上的衣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走到马厩。 正打算拿起马刷子,就发现身边早已经站着一个人,“哎?你怎么在这儿?” 杨煜展正勒着缰绳,仔细的刷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没有理他。 “你不是和龙儿一起去花都了么?”宋佳又问。 杨煜展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淡淡的说:“我没去。” “为什么啊?你们又闹别扭了?你们最近关系不是好多了么?”宋佳挠挠头不解的问。 杨煜展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好多了?” “没啊,我看你们这阵子总是同进同出的,过去他可是一见你就躲的远远的啊。”宋佳后退了一步,仔细的审视着杨煜展,“不对,不对,这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杨煜展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问题,你都能看的出来的问题,还能叫问题么?” 宋佳靠到杨煜展身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挤挤眼睛,神秘的小声问:“你最近……?” 杨煜展没听清,皱眉说:“你要说话就好好说。” 宋佳憨憨的坏笑,“我是问你啊,你最近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杨煜展一愣,喜欢? 宋佳看着他,有些怨气的说:“过去你就跟死冰山一样,想得你个好脸色比让杨煜含做个好针线都难,最近看你总是满面春风的,有点像二娘养的小花。” 杨煜展疑问:“小花是什么?” “就是二娘养的那只小猫,正发情呢。”宋佳说着,嘴里还在嘟囔,“明明没到该发情的日子啊。” 杨煜展不想理他,低头继续刷马。 宋佳又撞了他一下,“干嘛不说话?告诉我呗,是谁啊,我认识么?” 杨煜展摇摇头,“没有的事儿,别乱说。” 宋佳一撇嘴,“切,不说就算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没去花都。” 杨煜展涮了涮刷子,“太君说,不过送一封信,龙儿自己也可以。” “你不是说要和他一起去的么,他一个人上路,你们也真放心。”宋佳有点埋怨。 “他是个男人,又有武在身,别小瞧他。”杨煜展心里默默的想:正好,我不跟去,给他一些空间,逼的太紧反而不好。 “你说的也是。”宋佳拿起刷子给另一匹马刷毛,“对了,我下午要去天下第一楼,你和我一起么?” 杨煜展皱了皱眉,“又要去找蝶衣?” 宋佳高兴的点点头,“是啊,今天约了蝶衣姑娘一起喝酒。” “你和她相处的很好?”杨煜展不解宋佳和蝶衣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看对了眼。 “蝶衣姑娘非常有才华,为人又豁达,是个可交的朋友。”宋佳对蝶衣评价颇高。 “你很了解她么?”关于蝶衣是女飞贼的事情,他和龙云一直有默契,两个人都守口如瓶,没有和第三者透露。 “了解啊,我和她很投契呢!就是那个什么俞伯牙和钟子期什么的!” 杨煜展叹了口气,“还是少去吧,省的我娘知道了不高兴。” “姑姑又不知道,除非你去告密。”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你是个有爵之人,我娘是不会同意你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为妾的。”杨煜展看着宋佳认真的说。 宋佳皱了皱眉,“我和蝶衣姑娘只是知己好友,而且,青楼女子怎么了,青楼女子也是人啊。” 杨煜展放下马刷子,“反正我提醒你了。” 宋佳大大咧咧的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杨煜展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刷马。 想起刚刚宋佳说过的话,喜欢?是喜欢么?也许吧,但,是不是个姑娘就不一定了。 想着,嘴边勾起一道浅浅的弧。 ****** 苍山深处。 崔家寨。 “儿子啊。”崔老大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崔琛正光着膀子躺在床上,斜眼看了一眼崔老大,“干嘛,老爹。” “哎呦,不嫌冷啊,这天气怎么不穿衣服。”崔老大看着自己的儿子。 “老子热啊。” “什么老子老子的,我才是老子!” 崔老大说着又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我的儿子啊,火力壮啊!啊,哈哈哈哈!” “找我有事啊。”崔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崔老大不太习惯作为一个细腻的心灵导师,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爹,你什么时候也跟个娘儿们似的了,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呗。”崔琛蹲在床上吊儿郎当的说。 “妈的,你个小兔崽子,说你老子是娘儿们,又说你老子放屁,你不想混了是不是?”崔老大气急,脱下鞋子,追着崔琛就要抽他。 崔琛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一边躲,一边嚷嚷:“哎哎哎,爹,爹,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崔老大眼看也追不上他,重新穿好鞋子,气喘吁吁的说:“知道你爹的厉害就好。” 崔琛偷笑。 崔老大坐了下来,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你说吧,怎么回事?” 崔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怎么回事?你说什么呢,爹。” “你呀,从西都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撞鬼了不成?” 崔琛一愣,心想:可不是撞鬼了么,还是个艳鬼。 崔老大一见崔琛走神,一拍桌子,“跟你说话呢,愣什么愣!” 崔琛回过神,“哦,哦,没有啊。” “那你怎么回来几个月了,还跟个蔫萝卜似的。” 崔琛不爱听,“什么叫蔫萝卜啊,我要是蔫萝卜,你不就是老萝卜疙瘩了么。” 崔老大一瞪眼,“还犟嘴。爹问你,是不是有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啊?” 崔琛撇撇嘴,“是不是小扣儿跟你瞎说什么了?” “切,这还用小扣儿说么,就你这魂不守舍蔫不唧唧的样子,没出息!一看就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人家看不上你。”崔老大幸灾乐祸的说。 “什么玩意儿?你说什么玩意儿?有人看不上我崔琛?”崔琛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膛,“你看这胸,这腰腹,这手臂,跟谁了老子谁肯定‘性’福!后面追老子的排到盛京城了都。” 崔老大老神在在的说:“你就是没遗传了我,想当年你娘,那是哭着喊着非要嫁给我啊,我要是不娶她,她就要跳河自尽的。” 崔琛冷哼,“哼哼,哼哼哼哼,你以为寨子里的人都是死的啊?人家都说是你跪着求我娘嫁给你的,说什么她要是不嫁给你,你就割腕自尽。” 崔老大老脸一红,“谁说的!谁造谣!让我查出来,下回不带他去当土匪!” 崔琛站一起,一把把崔老大往外推,“你走吧,你走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说着,“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崔老大站在外面“梆梆梆”的敲着,“喂喂喂,你这不孝子,开门!不开,晚上让你娘去你梦里拧你耳朵!” 崔琛笑嘻嘻的自顾自做鬼脸,“嘞嘞嘞,我不怕,我不怕,正好我想我娘了,就是不给你开门。” 崔老大泄气,转头离开边喊:“下午记得带兄弟们下山打劫啊,这个月还没有进项呢!你从西都回来以后,就不怎么下山,再不下山,就不给你饭吃!” 崔琛在屋里嚷嚷:“知道啦,知道啦!” 崔老大走远了,崔琛重新躺回到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床顶。 “我是个男人,我是个男人。”这句话不停的在崔琛脑子里回转。 操,怎么就是个男的呢! 从西都回来之后,崔琛一直在纠结这件事。这是一件让他无法置信却不得不信的事。 每天十二个时辰里,除了睡觉的四个时辰之外,崔琛有八个时辰都在想,因此也坏死了不少的脑细胞。 崔琛闭上眼睛,想象着龙云的眉眼。 他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想把他忘掉。但是每天早上一睁眼,脑中闪过的就是龙云微笑看着他的面容。 难不成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了么,崔琛悲摧的想。 他在床上滚来滚去,想把龙云从他的脑子里赶出去,却怎么也做不到,他仰天长吼一声:“妈!的!!!” ****** 与此同时,在苍山的密林深处,有一个少年正骑着马慢悠悠的走近。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外套一件雪白色的狐皮裘,映的脸色甚是好看。头发用一根白色发带高高的束起,显得整个人很是精神。 他,又在想着谁呢? 第二章:再相见 每年四月中的时候,大良都会广邀大陆上的各国召开丰年祭。 历年来,丰年祭的举办地都是在花都。 花都位于大良的南部,比邻大陆诸国。因为交通便利,气候宜人,早些年就已经发展成为大陆上首屈一指的繁荣都市了。 而那里成为丰年祭的举办地,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更是因为丰年祭的奠基人,当今的太皇太后现居于花都。 担任太皇太后御前女侍卫的就是佘太君的小女儿,杨莲华。 龙云奉佘太君之命,此刻正在去往花都的路上,途径苍山。 龙云叹了一口气,苍山实在是太太太大了,他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直接跑到西都去找杨五郎。 过苍山往西走,就是西都方向,往南走,就是花都方向,对于总不出门的人来说,这种无厘头的担心也是有理由的。 龙云骑着马,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现在才二月中,他即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走,四月之前他也能赶到花都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边走边东张西望,越看越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他好像来过。 一晃神,对哦,他确实来过,他不就是在这里遇见崔琛的么。 记得第一次和崔琛见面,就是在苍山,那时他和杨煜含一起去西都,崔琛埋伏在这里截他们的路。 呼,也不知道崔琛现在怎么了,有没有找到喜欢的人,还记不记得自己。 龙云一边想一边走进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前面是一条窄道。龙云走进去之后才发现,不对啊,好像越走越偏远了。 他急忙调转马头,想往回走,一回头却不自觉惊呼:“哎?灌木丛呢?刚刚这不是一片灌木丛么?” 只见眼前,大片的灌木丛早就不见的,入眼的就是高不可及的山壁。 龙云盯着山壁看了半天,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又下马伸手去摸了一摸,是真的山壁。 他叹了一口气,只能拉着马继续顺着窄道前进。 窄道越走越宽,不一会儿,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前面好像有袅袅的炊烟。 他暗中欣喜:太好了,有炊烟就代表有人家,有人家的指路就不会迷路了。 龙云高兴的快步往前走,突然,传来一声大喊“站住”,紧接着跳出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人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龙云也打量起眼前的几个人,都是普通村民的装束,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他有礼的说:“我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的。” 为首的人狐疑的看着他,然后和另外几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带着不信任的眼光说:“迷路了?” 龙云一拱手:“是啊,要是几位大哥识得出去的路,还请你们指点一二。” “不可能,这里一般人根本进不来,你说谎!”为首的人忽然急了,瞪大了眼睛。 龙云欲哭无泪,“我真的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的啊。” “你跟我们去见族长吧。”几个人说着,不由分说的就把龙云拉走了。 ****** “说吧,你对我们村,有什么企图。”崔老大凶神恶煞的问。 龙云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明明迷路已经够郁闷的,现在还被人错认成坏人,“我真的没什么企图!我只是迷路了,很单纯很单纯的迷路了!” “我不信,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就是一个那什么的园,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也进不来。”崔老大很自信的说。 “什么那个什么的园?”龙云没听明白。 旁边有人小声接:“世外桃源。” 崔老大一拍桌子,“对,世外桃源!” 龙云:“……” “你要是还不说谁派你来的,我就杀了你。”崔老大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龙云嘴角抽了抽,“我!说!了!我真的是迷路了。什么企图,什么谁派的,都没有。” 崔老大其实并不想真的杀了龙云,只是想逼他说实话,才故意凶神恶煞的,“真不说?” 龙云也一瞪眼,“说什么说,没有!就是没有!” 崔老大拿龙云没辙,正巧崔琛从外面走了进来,崔老大一拍脑门,“哎呦呦,儿子啊,你来的正好,这人交给你了,快快。” 龙云一回头正好跟刚进门的崔琛对了个正脸。 龙云一下愣住了,怎,怎么会是他? 崔琛走进来大大咧咧的说:“谁啊?什么玩意儿?怎么回事?” 一抬头,也正好看见龙云,一下也愣住了。 崔琛此刻内心是波涛汹涌啊,这人,化成灰他都认得。 每天日思夜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的不就是这张脸么。 崔琛吞了吞口水,看着男子装扮的龙云,呜,跟穿女装时候的样子也差不多嘛,还是那么好看。 龙云也看着崔琛,不过不到半年,崔琛好像又壮实了些。此刻崔琛死死盯着龙云,龙云不知道怎么的,有点不敢和他对视。 崔琛则是内心极其复杂,见到龙云他很开心,又想到龙云是男人他很不开心,啊啊啊,矛盾死了,怎么回事啊啊啊。 他来这干嘛,难不成是来找我?哼,不是说不喜欢我吗,那还来找我干嘛? 崔琛自作多情的傲娇了。 崔老大看了半天,不知道他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儿。 从崔琛一进门开始,两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谁也不说话,一直隔空对望。 崔老大走到他们俩中间,气运丹田,一声大吼:“看什么看!” 崔琛和龙云回过神,同时把头侧向了一边,谁也不想对上对方的眼睛。 “你们俩怎么回事?有仇啊?还是中了降头?”崔老大煞风景的问。 崔琛没说话,快步走过去,拉起龙云手,紧紧攥在手里,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厅堂。 崔老大在后面不明所以,“喂,你去哪啊!那是外面派来的奸细!奸细!” 第三章:进来了你就别想走 崔琛拉着龙云,谁也不理,一路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崔琛就把龙云按在床上坐好,自己则是双手撑在龙云身体两边的床沿上,不错眼珠的盯着他。 看着崔琛那种仿佛猫看见耗子的眼神,龙云心里有那么一点儿莫名的心虚和害怕(龙云语:哪有?!我凭啥心虚?!)。 崔琛也不说话,就这么脸对脸的看着龙云,呜,还真是个男子啊,穿上男装倒真的不像个姑娘了。 龙云感觉到从崔琛身散发出来的热气,无厘头的想,火力真壮啊,这要是放在冬天里,当个暖炉不错啊。 崔琛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开口说:“怎么穿男装了?不怕被人知道了?” 龙云一愣,完全没想到开场白会是这一句,“没,没啊,太君说穿这样去没关系。” “你喜欢穿这样?”崔琛说着摸了摸龙云的头发。 龙云不自觉的闪了闪身,“反正比穿女装好。” “为什么不穿女装,不是很好看么?”崔琛想着初见龙云的样子,着实是被惊艳了一把的。 龙云气鼓鼓的说:“能不穿当然不穿,我本来也不是女的。” 崔琛看着他脸颊鼓鼓的样子发出一声轻笑。 龙云心底暗骂:笑个屁啊。 崔琛接着问:“上次咱们分开之后,过的还好吗?” 龙云皱眉,心想这是什么问题,“还好吧。” “没了?” “什么没了?”龙云有些跟不上崔琛的节奏。 “你就不问问我过的好不好么?” “呃,那你过的好么?”龙云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顺着问。 崔琛盯着龙云的眼睛,深深的说:“不太好。” 龙云觉得自己心跳好快,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崔琛,可是这么近距离的认真看,却是第一次。 严格来说,按照五官的精致度的话,杨煜展还是略胜一筹,杨煜展是那种非常英俊的类型。 可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崔琛有着一种男子汉的英俊,那是一种男人的好看,一种匪气的性感。 龙云看愣了,崔琛吓唬了他一下,“嘿!看什么呢,爷要问你话。” 龙云回过神,往后坐了坐,“问就问呗,你离那么近干嘛。” 崔琛则是又往前逼近了一些,脸上飘过一点可疑的红晕,“我问你啊,你是不是想我了,特意来找我的?” 龙云没反应过来,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紧接着就“哈哈哈”大笑不止。 崔琛恼羞成怒,一把抓住龙云的肩膀,摇晃他,“笑屁啊你,有什么好笑的!” 龙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哎呦,我先笑一会儿啊,等我笑完咱们再说。” 崔琛呲牙咧嘴的说:“再笑!你再笑!再笑爷就……爷就要了你!” 龙云挣开崔琛,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刚刚说什么?” 崔琛一字一顿的说:“爷问你!你!是不是!特意!来!找!爷!的!” 龙云又笑了出来,“怎么可能嘛,我干嘛特意来找你。” “哼,这还用说么,因为你想爷了呗。”崔琛傲娇的一仰头。 “切,别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想你呢。”龙云吐槽。 “那你干嘛来这儿?”崔琛不相信龙云的话。怎么可能不是想我呢,一定是害羞不敢说。 “我只是迷路了,很单纯的迷路。”龙云说的很严肃。 “不可能,崔家寨一般人根本走不进来,你说你迷路啊,骗鬼啊?” “你也说了,一般人根本走不进来,那我如果不是迷路了乱闯,我怎么可能进的来?”龙云反问。 崔琛后退了一步,狐疑的问:“你真的不是来找我的?” “当然不是。”龙云肯定的说,然后又促狭的眨眨眼,大着胆子问:“喂,你还喜欢我?这么盼着我来找你?” 崔琛吓了一跳,连忙否认:“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一个大男人,我喜欢你干嘛。” 其实自己的心情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崔琛自己也说不准。说喜欢龙云吧,可龙云是个男人,自己也是个男人,要怎么喜欢啊。要说不喜欢龙云吧,自己却又天天想着念着,盼着再见一面。 这两种情绪此刻正在崔琛的脑中天人交战。 最理想的场景就是,龙云先对自己说“琛琛我喜欢你”,然后自己就可以“好吧,好吧,虽然你是个男人,但是看在你那么喜欢我,我就让你喜欢吧。” 崔琛是如此脑补的。 可龙云完全不配合,翻了个白眼,晃着腿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崔琛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只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看着龙云。 龙云左看看右看看,作势要站起来,“好啦,我不是奸细,我是真的迷路了。我可以走了吧?” 崔琛一听这话,心中警铃大作,“走?走去哪?” 龙云理所应当的说:“我还有事要办的,当然是继续上路。” 虽然崔琛心中还没弄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但是潜意识告诉他,他不能让龙云这么走,“不行,不许走。” “为什么?!”龙云很惊讶。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崔琛也懒得解释。 “切,你说不许就不许?我偏要走。”龙云还就拧上来了。 崔琛邪邪的一笑,“,要是我不带你出去,你还真就走不了。” “为什么?”龙云一皱眉。 “我不是说了,崔家寨啊,通路很隐秘,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崔琛一副反正你就是出不去的得意样子。 “我不信,我既然能进来,我就也能出去。” “我还真不骗你,这出口,你一定找不到。”崔琛老神在在的说。 龙云一挑眉,“那我要是真找到了,你不许拦着我不让我走。” 崔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好啊,我又不喜欢你,我拦你干嘛(喂,那你干嘛不带人家出去)。” 龙云一握拳,“好,那咱们走着瞧!” 第四章:将计就计 这村子也真是诡异,从村中央看去,四面都是山壁。 龙云那是相当不信邪,找了个点围着村子边儿开始走。 崔琛也不在意,双手叠在脑后,嘴里叼着根儿稻草跟在龙云后面等着看好戏,“喂,你要是找到了,我就让你走,那你要是没找到怎么办?” 龙云回头瞪了他一眼,“乌鸦嘴,我一定会找到的,没有找不到这个可能。” 崔琛笑嘻嘻的说:“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有个万一呢。还是说你不敢赌?” “反正我就是会找到。要是找不到……找不到……”龙云有些犹豫。 崔琛起哄架秧子,“完喽,完喽,不敢喽,不是男人哦。” “屁,谁说不敢,我要是找不到我就一直不出去!”冲动是魔鬼,不过嘛,男人为了面子,肾上腺素激发太正常了。 崔琛心底偷笑,要的就是这句话,“好啊,你说的啊,反悔的不是男人。” 龙云为了自己的胜利和尊严,每一步都看的非常仔细,就差跟小狗一样一路用鼻子嗅了。 这里的山壁大部分都是一体成型的白色硬石,从下往上张望,就是高不可攀的直陡岩壁。 他每走几步,就伸手敲敲岩石,以辩岩上是否蕴含着机关。崔琛就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东摸摸西摸摸。 龙云一心想找到他来时的那片灌木林,却发现,不止灌木林,这里连灌木丛都少。他边找心中边纳闷,自己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这神秘的村寨又是怎么回事儿? 崔琛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慢悠悠的说:“这崔家寨啊就是一处世外桃源,里面的人极少出去,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来。听我爷爷说,从祖上好几辈我们就在这里了,那是比前朝还前朝的时候呢。” “这里的人都不想出去?”龙云一边转到一块石头后面看看有没有洞口什么的,一边问。 崔琛似乎很不理解这个问题:“呜,为什么要出去?外面的天下太乱了,这里与世无争的不是很好么?” “那就没有外人误闯进来过?”龙云心想,如果只有我一个,那我真是个倒霉蛋。 “从没有,你是第一个,你真是太幸运了。” 可见,处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每个人和每个人的思想差距是多么的大。 大约一个多时辰,龙云围着整个村寨边缘转了一圈。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崔琛抬头看看天,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窃喜,“天晚了,你也没找到,跟我回去吧。” 龙云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瞪着崔琛:“你故意的!你就知道我找不到!” 崔琛很诚恳的点点头,“是啊,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你一定找不到的吗?” “崔少侠,放小人走吧。”龙云拽着崔琛的裤脚,决定示弱。 崔琛坚决的摇摇头,吐出简短的两个字,“没戏。” 龙云看着崔琛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觉得恨得牙根痒痒的。 他运了运气,忽然灵光一闪,心中暗念大丈夫能屈能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崔琛似乎感觉到龙云身上散发出一种很邪恶很下流的气息(龙云曰:你才下流),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龙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崔琛身前。 他比崔琛矮了大约半个头多的身高,只能仰望着崔琛,眨眨眼睛娇声说:“崔琛哥哥,你最好了~” 崔琛吓了个半死,女装的龙云都没这样吧,这哪是龙云啊,分明就是个【哔——】(此处为屏蔽词汇,请自行理解)。 龙云扭捏的咬着下唇,继续说:“求求你了,好不好~” 这一副作死的样子整的崔琛全身的汗毛带竖起来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龙云见自己的战术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心中握拳为自己打气鼓励,决定再豁出去一点,佛祖,胜利就在前方! 他又靠近了崔琛一点,整个人都倚在了崔琛怀里,手掌抚上了崔琛紧实的胸膛,不碰不要紧,一碰心里立马感叹:靠,真大真硬(请读者们不要胡思乱想)。 另一边,崔琛虎躯一震,脑中占据了一个大大的汉字——爽!!! 崔琛这一爽不要紧,把刚刚那点儿惊诧全给爽没了,心中暗暗邪笑:哼哼,哼哼哼,小样儿,跟我玩美人计,老子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也知道有个什么将计就计的。 龙云还毫不自觉,细长的手指在崔琛的胸口慢悠悠的划着圈圈,“让我走吧~”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一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腰间,瞬间全身就僵了,在划圈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崔琛一手环着龙云的腰,一手攥住了龙云的手,凑到龙云的耳边,低声说:“你说什么?” 龙云内心狂吼:放开你的爪! 不过这也没办法,你不是也摸了人家吗,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龙云内心给自己打气,现在一定不能认输,认输了就功亏一篑了,“我说啊,崔琛哥哥,让我走吧~” 崔琛闭着眼睛晃了晃头,“哎呦,耳朵不好使,你喊我什么,我没听清。” 龙云警告自己要淡定,咬住牙根说:“崔琛哥哥~” 崔琛坏心的说:“我觉得吧,那个崔字很多余,去了比较好听。” 龙云:“……” “怎么,你耳朵也不好使?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崔琛说着,就要用嘴巴去碰龙云的耳朵。 “不用不用!我耳朵很好!”龙云忙说,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声,“琛!哥!哥!” 心里暗恨,王八蛋,让你得寸进尺,以后有你好看! 崔琛得逞了,龙心大悦啊,豪气干云的说:“说吧,喊哥什么事儿?” 龙云只能再重复:“让我离开呗。” 崔琛装着很为难的样子说:“让哥想想。” 边说,扶在龙云腰间的手边往下滑,一下就摸到了龙云的屁股上,内心的欲望十足十的爆棚了。 龙云实在忍不下去了,额头冒着青筋,一把打掉了崔琛的手,从他怀里逃了出来,指着崔琛的鼻尖怒吼:“男人的屁股你也摸,你不害臊!” 崔琛很无辜,“明明是你喜欢我,投怀送抱的,我也不喜欢摸男人啊,只是你让我摸,我不摸你肯定很难过。” 龙云简直快要被崔琛这种颠倒黑白气晕了,“胡说!我让你摸个屁!” “你看,你也说了,你让我摸个屁,我就摸了。”崔琛一副很正直的样子。 “好!好!你!”龙云气得说不出话,一把推开崔琛跑走了。 崔琛完胜,志得意满的跟在后面。 龙云计划宣告失败。 第五章:蒲公英 龙云几天以来一直在和崔琛进行拉锯战。崔琛万变不离其宗,一句是不是男人,说话算不算数就把龙云挡了回去。 龙云算了算日子,反正距离丰年祭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是住些天,应该还是赶得上,崔琛总不能留他一辈子吧(娃,你太天真了)。 况且天天跟崔琛闹,闹的他自己都烦了,干脆静下心住了下来。 崔家寨叫寨,其实就是一个小村落。村中大部分人都姓崔,有着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当然,不排除男人们时不时的出山去劫富济贫一下。 龙云曾循着机会想偷偷跟出去,可天杀的次次都被崔琛发现,凸! 龙云静下心以后发现崔家寨的日子很好过,这里人大多都比较老实憨厚,虽然他是个外来人,但从没有人对他怀着敌意。 崔琛是一个很好的玩伴,整日里带着他漫山遍野的跑。 捉麻雀,掏鸟蛋,这些龙云童年里都没试过的事情,崔琛带着他做了个遍。 不得不说,崔琛很会玩,这些皮小子做的事情,崔琛做起来特别驾轻就熟。 对于龙云来说,这些如同一个未知的世界,原来别人家的小男孩都是这样过的啊。 龙云每天的行程变成了吃了玩,玩了睡,睡了吃,崔琛能带给他各种的眼花缭乱。 这天一早,龙云刚洗漱完,崔琛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又拉着龙云风风火火的往外跑。 龙云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也不说什么,就像风筝一样,被他牵着走。 这是一处小山包,站在上面能够直接看见村子里,崔琛就在这里停了下来,从身后掏出一个半人高的布袋子。 龙云狐疑的看着他,“怎么?又出什么幺蛾子。” 崔琛冲他眨眨眼睛,“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说着拉着龙云坐在地上,“那,你坐在这儿,不要动哦。” 龙云皱了皱眉,“什么神秘兮兮的。” “哎呀,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崔琛说完快速的跑走了。 龙云心想不动就不动呗,便安心坐了下来。 此刻还是早上,龙云屈膝坐在小山坡上,各家的房顶上渐渐的升起炊烟,耳中隐约传来鸡鸣狗叫的声音。 龙云惬意的感受着微风轻轻吹在脸颊上的感觉,呼,这真是一个安逸的好地方。 忽然他感觉周身似乎飘起了一些白色的东西,他左右看去,只见风中轻轻飘着几朵雪白。 龙云伸手一抓,摊开手掌一看——蒲公英? 紧接着,蒲公英越来越多,风一吹,如同一把把雪白色的小伞,纷纷的飘在他的身边。 龙云甚是欣喜,站了起来,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不一会儿,随着和和的微风,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让这座小山包显得那么的灵动活泼,从这里看下去,蒲公英慢慢飘落到村子里,一个个小孩子都跑了出来,口中大声嚷嚷着:“哦,哦,下雪咯,下雪咯!” 崔琛远远看着,一袭白衣的龙云,置身在这雪白的世界里,是那么契合,和他想的完全一样。 此刻的龙云脸上带着笑颜,不住的用手去抓飘落在空中的蒲公英,是那么恬静,那么美好。 崔琛心中有些动摇,是男人么,如果是龙云的话,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吧。 他轻轻走到龙云身边,两人浸身在这奇妙的景色里。 “怎么样,还不错吧~”崔琛有些得意。 龙云脸上还挂着笑容,飞快的点点头,拉过崔琛的手,在他的掌心放上一朵蒲公英。 “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的,又不想让你知道,瞒的好辛苦的。你还不补偿补偿爷。”崔琛不怀好意的说。 龙云一转眼珠,立刻给崔琛行了个礼,“是,是,爷,辛苦您了,你要怎么补偿小的一定尽力。” 崔琛大爷一般的坐了下来,小人得志的说:“爷肩膀子疼,给爷捶捶。” 龙云狗腿的走到崔琛身后,一边捶一边问,“爷,是这儿么,怎么样,这个力度行不行。” 崔琛没想到龙云能这么听话,“对对,就是这儿。” 龙云坏笑着,从后面把手伸到了崔琛的腋下,“我让你捶,让你捶!” 崔琛翻身一把把龙云仆倒在地,也开始找他身上的痒痒肉,一边找还一边笑着说:“好啊你,恩将仇报。” 两人在这不大的小山包上,像两个小孩子一样翻滚嬉笑成了一团。 ****** 都闹够了,两个人喘着气,呈大字型摊倒在地。 龙云拿胳膊肘碰碰崔琛,“喂,谢谢啊。” “哦,一句谢谢就完了呦,爷的心力也太不值钱了吧。”崔琛不屑的说。 “那你想怎么办。” “留下伺候爷吧,给爷烧饭,洗衣服。”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暖床也能接受。 “想得美。”龙云看着满天的蒲公英,“要是小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崔琛难得的没有说话,侧头静静看着龙云。 龙云看着天上的云朵变来变去,一会儿像小狗,一会儿像小鸭,“小时候,都没人陪我玩,好寂寞。要是那时候有你就好了,呼。” 崔琛向龙云的方向靠了靠,“现在也不晚啊,我现在也可以陪你玩。”还可以玩点其他的。 龙云静静的看了崔琛半晌,“喂,你怎么那么乐观啊,你就没有烦心事么。” 谁说崔琛没有烦心事,即使过去没有,最近也有了,烦心的就是龙云。 崔琛摇摇头,“有啊,不过干嘛让自己烦心呢,不想不就得了,穿到桥头自然直。” 龙云鄙视的说:“没心没肺的真好。” 崔琛也不服气,“谁像你啊,啥事儿都记着,跟娘儿们一样。” 龙云听他这么说不乐意了,“你说谁,说谁。” 崔琛晃着脑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谁听见就说谁。” “找打!”龙云爬起来扑到崔琛的身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闹。 两人正嘻嘻哈哈着,一个大汉跑上了山坡,气喘吁吁的喊,“少主,少主,不好了!” 崔琛闹的正爽呢,不甘心的从龙云身上爬起来,“什么事儿不好了啊!” “崔东一家一夜之间全死了!”那大汉惊恐的说。 第六章:蹊跷 崔东一家住在村子东边,两人跟着前来报信儿的大汉往村东赶。 走到半路,龙云忽然觉得一阵心悸,膝头一软就要跪下,幸而崔琛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龙云。 崔琛担心的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龙云缓过劲儿,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没事没事,腿软了一下。刚刚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你闻到没?” 崔琛没放开龙云,四处转头嗅了嗅,却什么也没闻到,“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到。” 龙云深吸了两口气,这次确实什么没有,“可能是我闻错了吧,没事,咱们快走吧。” 崔琛不放心,“真的没事?” 龙云朝他点点头。 ****** 两人赶到崔东家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村人。 崔琛扒开人群拉着龙云走了进去,族中的大佬们已经都到了。 入眼的就是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院中央并排摆着几具尸体。 周围的人群唏嘘着,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崔琛走了过去,低头仔细看着。 这一家子年龄最大的是一个70多岁的老妇,年龄最小的是一个不过10岁的小姑娘,无疑例外,全部身亡。只是从外表看起来,实在看不出致命伤在哪里。 “老爹,怎么回事啊。”崔琛拍了拍崔老大的肩膀。 崔老大难过的摇摇头,“不知道,你崔坚叔叔发现的。” 龙云这才发现,崔老大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因为崔老大实在太巨大了,刚刚这个人基本被挡住了。他穿的脏兮兮的,头发也很杂乱,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几乎看不清面容。 崔坚哆哆嗦嗦的说:“我,我,我来收夜香的时候,走到他们家门口,看见,看见门敞着,夜香却没在门口,就想进去要。一进去……就看见崔东倒在屋子里,啊啊,呜呜呜呜。” 崔坚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呜呜噜噜的哭了起来。 “怎么会一家人都死了呢。”村民们大多关系都很亲近,有一个小伙子带着哭腔说。 “是啊,是啊,昨天还好好的呢。”另外一个老婆子说。 大家正说着,人群外面进来一个白衣的先生,众人纷纷说:“你可来了啊。” 龙云表示不解,崔琛低头在他耳边说:“这个是崔牧叔叔,他是族里唯一会医术的人,全村人都指着他呢。” 崔牧上前,摸了摸几具尸体,一一探了探几个人的鼻息,又扒开他们的眼皮和嘴巴看了看,叹了口气站起来,“是自然死亡,具体原因我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需要再仔细看看他们的尸身才行。” “那,可是人要入葬啊,不要耽误了啊。”崔老大有些犹豫。 崔牧点点头,“我知道,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可以,而且现在天气还不暖,不会有事的。” “那行吧,全靠你了。”崔老大想了想又不确定的说,“这不会是人为的吧?” 崔牧笑了笑,“应该是不会,他们身上没有伤口。况且,大家都是一族人,怎么可能自相残杀。” 周围的众人均点头附和。 龙云心神一晃,鼻尖似乎又闻到一丝丝奇怪的味道,他见崔琛聚精会神的听着众人说话,便没有打扰,独自一人围着院子逛了起来。 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脚下忽然踢到一个东西,他弯腰捡起来,是一块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泥块,泥块里是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菌类。 他放在鼻尖处闻了闻,不是,不是那个味道。 正想着,后面忽然传来一道人声:“那个是猴头菇,我们村的人经常吃。” 龙云一回头,就看见崔牧背着手站在他身后,他有礼的向崔牧拱了拱手。 崔牧似乎不太喜欢他,严肃的问,“你来这儿干嘛。” 龙云放下手中的猴头菇,客气的说,“没什么,那里人太多,我也帮不上手。” 崔牧皱眉看着他,口中吐出浓厚的排斥口气,“你一个外人,别没事乱跑。” 龙云一愣,他自认为没惹到崔牧啊,况且两个人这是第一次见面。 崔琛帮着众人一起把尸身抬到祠堂的棺材里,一回头,却发现龙云不见了,便急忙回来找。一进门,就看见龙云和崔牧在说话。 “怎么了?”他走过去,牵住龙云的手。 龙云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的闪开他,“没事,跟崔先生说了几句话而已。” 崔牧看了看崔琛,又看了看龙云,没说什么走开了。 “怎么了,他为难你啊。”崔牧一走,崔琛就问龙云。 “没有的事儿,乱想什么呢。”龙云笑着敲了一下崔琛的脑门儿。 “靠,敢敲爷的脑袋,不想活了是不。” “别闹,我问你个事情。你看这是什么?”龙云说着,重新捡起地上的泥块。 “这个?不就是猴头菇么,怎么,你想吃啊?”崔琛接过龙云手里的东西,“来,我拿着吧,脏。” 龙云把猴头菇递给他,皱眉摇了摇头。 崔琛见他这个样子,有些不明所以,“你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觉不觉得……他们一家子死的有些蹊跷?”龙云犹犹豫豫的说出口。 崔琛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跟你说吧,蹊跷不蹊跷我是不知道,但是被害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你这么肯定?” 崔琛肯定的点点头,“你不知道,崔家寨的所有人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大家都是亲戚,即使平时生活中有个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不至于杀人全家吧?” “这村子里就没有外来人么?”龙云还是不甘心。 “应该是没有,至少从我懂事以来你是第一个。除非是你杀的~”崔琛坏笑着说。 龙云翻了个白眼,“好啊,好啊,是我杀的,那你杀了我抵命吧。” 崔琛看了他一眼,嘀嘀咕咕的说:“哼,如果是你的话,我就让你用别的方法抵。” 龙云没听清,“你说什么?” 崔琛没好气儿的说:“好话不说第二遍!” 第七章:死因 第二日一早,崔牧要在祠堂验尸,崔老大和崔琛理应到场,龙云便也跟了去。 崔家祠在村落中央,里面供奉的都是历代先祖的排位。中间空出的地方放着几副棺材,崔东一家就放在里面。 验尸免不得要裸呈相见,崔牧就选了崔东本人的尸身。 农家汉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崔牧先是前前后后仔细观察了崔东的身体,并未发现任何伤口。之后又带上手套,一寸一寸的从头到脚摸着他的身体,以检查是否有骨骼断裂或者大出血的迹象。 这第一项检查完毕,他皱着眉头向崔老大摇了摇头,崔老大忙上前问:“怎么样,怎么样。” 崔牧神情很严肃,斟酌了一下才说:“没有任何皮外伤,骨骼没有断裂,体内也没有大出血。” “那你干嘛这副神情?”崔老大不解的问。 “就是因为查不出原因,才奇怪,怎么可能好好的就死了呢。” 崔牧说完,端起了一只白瓷碗,先倒了一些清水,又往清水里兑了一些酒。 接着取银针刺向崔东的手指尖,距离崔东死亡的时间已经一天了,并没有血液流出来,崔牧把崔东的手指放在白瓷碗里狠狠挤了挤,碗中的水渐渐的带上了一点的淡粉色。 崔牧摇了摇碗,放在鼻尖闻了闻。 接着又走向崔东的头部,掰开他的嘴巴,伸手进去从舌头到牙龈抹了一圈,然后把自己的手也浸在碗中,端起碗放在鼻尖闻了闻。 “我验了他的血液,口中的唾液和舌苔牙垢,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下崔老大也惊了,“那是怎么死的?” 崔牧为难的摇摇头,“实在蹊跷,没有死因的死亡。” 在场的人听的直冒冷汗。 龙云向来惧怕这种鬼神之事,不自觉的抓住了崔琛的胳膊。崔琛知道龙云怕鬼,伸手拍了拍龙云的手,以示安抚之意,“别怕,有我呢。” 龙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逞强的说:“我没怕啊。” 崔琛笑了笑,不欲与他争辩。 就在这时,在场有人忽然大呼:“你们看,你们快看!” 众人循声去看崔东的尸身,只见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崔东的胸口处刚刚什么也没有,此刻却逐渐开始变红,不一会儿的时间,就显现出一个字。众人急忙上去看,龙云也凑过去,只见心口正中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红色“玄”字。 玄?龙云心中充满疑问,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也窸窸窣窣起来,只听有一个声音低低的说,“不会是他们吧?” 在场的人忽然变得一片肃静,转头看向说话的崔牧。 崔老大有些结巴的问:“你,你说什么?” 崔牧蕴了蕴气说:“会不会是他们回来了?” 崔老大一听这话,紧张的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小心撞到了后面的棺材。只听“嘭”的一声棺材倒在地上,里面小女孩的尸体滚了出来。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的去扶,不经意的,小女孩手心又一个红艳艳的“玄”字跳进了大家的眼中。 大家脚步瞬间都静止了,谁也不敢再动。 崔琛不信邪,一一上前查看另外几个人的尸身,只见在他们身体各处都写了一个红色的“玄”字。 “老爹,这是什么意思啊?”崔琛不明所以的问崔老大。 崔老大不说话。 崔牧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把他们都安置好下葬吧。” 崔琛忙追问:“这‘玄’字是怎么回事啊,你俩倒是说话啊。” 崔老大和崔牧一致摇摇头。 ****** 一回到房间,崔琛就在房中踱来踱去。 龙云坐在床上,被他晃的眼睛都晕了,“大哥,你行行好吧,让我的眼睛休息会行不行?” 崔琛烦躁的说:“这事儿太怪了。” 龙云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崔琛嘴边,“我昨天就觉得怪,你不信,你看吧。呐,别晃了,坐下喝口水吧。” 崔琛接过杯子一口灌了下去,“你说,那个‘玄’字是怎么回事?” 龙云想了想说:“‘玄’字有什么问题我是不知道,但是你爹和崔牧一定知道。” 崔琛点点头,“看他们俩那个样子,一定有鬼,可是我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只能证明一点。”龙云刚想把话说完,忽然想起上次崔琛占了自己的便宜,故意不说了。 “一点什么?”崔琛忙问。 “你想知道?”龙云坏笑着说。 “废话,赶紧的,快说。” 龙云一转眼珠,“想要我说也行,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啧,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呢,什么条件啊。”崔琛皱着眉头说。 “上次,我不是喊了你琛哥哥么,这次,你要喊我什么啊~”龙云晃回床边,一盘腿坐了回去,小人得志的说。 崔琛一愣,然后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龙云一板脸,“笑什么笑,快喊。” “好,好,喊。”崔琛喘了口气,大声说,“龙妹妹!” 龙云傻眼,不对啊,剧本不应该是这么走的啊,他气急败坏的喊,“不对!” “你不喜欢啊?那云妹妹好了。”崔琛坏心眼的说。 “我上次喊的你哥哥,你这次也应该喊我哥哥!”龙云跳下床就想要去揍他。 “我让你喊我哥哥,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比你大。你比我小,要么就是弟弟,要么就是妹妹,怎么也不可能是哥哥啊,你自己选吧。”崔琛一脸你拿我没辙的欠揍样子。 “那我是男的,可以是哥哥,可以是弟弟,怎么也不可能是妹妹啊!” “那好,既然你又比我小,又是男的,那就弟弟吧。龙弟弟好,琛哥哥这有礼了。”崔琛说着还学起了戏台上书生的样子,给龙云施了一礼。 龙云怎么也弄不明白,怎么在他和崔琛的问题上,怎么每次都是他吃瘪呢!啊啊啊!老天!!! 龙云计划二宣告失败。 第八章:玄 崔琛回来的时候,龙云正在专心的修剪一株兰草。 他没有进门,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龙云。 龙云来了半个月了,两个人除了睡觉,其他的时间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崔琛其实一直在天人交战,他喜欢龙云和龙云是男人,这两件事给他带来的烦恼,是从出生以来这二十多年头一遭。 在他的脑中,人生的轨迹应该是娶个漂亮姑娘,生几个大胖小子,然后媳妇儿看孩子,他抢劫,这不就是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么。(= =你确定?) 龙云的出现,打破了他二十多年的一贯思维。他见龙云的第一眼,就想要他,可是按照他的人生规划,龙云又不是他要的。又想要,又不是,矛盾死了! 爷想要的是大咪咪大屁屁的大姑娘,啊啊啊啊!!! 龙云一抬头正好看见崔琛站在窗外。 崔琛此刻的脸色很是奇葩,一会儿笑一会儿苦恼,时而还恼怒,简直比调色盘还丰富多彩,龙云一下就笑出了声,“你想在你的脸上组合出什么表情?” 崔琛被龙云惊醒,转身走进房间,“笑屁笑。”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龙云问。 一早起的时候,崔琛就跟着全村人去给崔东一家下葬了,龙云身为一个外人不好露面,所以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没做什么大法事,简单的引路下葬而已。我怕你一个人无聊,就提前回来了。” “不用管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别人陪着。为什么那么草草了事,你们这里的习俗么?”龙云有些不解的问。 记得盛京中,要是哪家的人过世了,程序可是极为繁琐的。 崔琛摇头说:“怎么可能,平时规矩可是很大的,光法事至少要做两天一夜。” “那这次为什么?” “我也问了我爹,可我爹什么也不说。”崔老大对崔琛一般都是有求必应,很难得有这么一次不对崔琛服软。 “关于那个‘玄’字呢,你问了么?” “问了,怎么问都不说。而且我一问,我爹的脸色就很难看。”崔琛想起崔老大脸上那种便秘的表情,“你昨天想说的那点到底是什么?” 龙云想了想说,“你说,会不会那个‘玄’字跟崔东一家的死有关系。你爹和崔牧都知道那个‘玄’字的意思,可是他们却不说,一定是怕引起什么麻烦。” 崔琛沉默了片刻说:“有可能,而且昨天,崔牧叔叔说‘他们回来了’。” “恩,知道了这个‘他们’是谁,谜题就解开了。” “说这些都没用,我爹根本就不告诉我。”崔琛有些烦躁的挠挠头。 忽然他的怀中动了一下,龙云一愣,“你怀里有什么?” 崔琛一拍手,“哦,我把它给忘了。”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龙云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就变成了星星状。 这是一只一个半巴掌大的小奶狗,五官还没长开,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白色的毛皮没有一点杂色,圆滚滚的可爱的不得了。 这小狗很是不怕生,两个黑溜溜的圆眼珠和龙云对视了半晌,吐出了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龙云的手指。 龙云心花怒放的问:“哪来的,好可爱!” “路上捡的,他一直跟着我,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给你带回来了。好玩不?”崔琛看着龙云开心也跟着开心起来,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高了几个八度。 龙云狂点头。 “那还不谢谢爷。”崔琛坏笑着说。 龙云此刻正开心呢,也不跟他计较,“谢谢爷,小的想问问爷,这小东西叫什么啊?” 崔琛傻眼,“叫狗啊。” “我是问你他的名字。” “狗不就是狗么,还用什么名字,它就叫狗。”崔琛无所谓的说。 小狗似乎听得懂,小声呜呜的叫着,从龙云手里爬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崔琛的胳膊旁边,叼着崔琛的袖子使劲儿的拽。看样子,是不太满意自己这个名字了。 龙云看的哈哈笑了起来,“你看,他不喜欢。你是人,你怎么不直接叫人,干嘛还叫崔琛。” 说完,一把揽过小白狗重新抱回怀里。 “好啊你,把爷跟狗比!”崔琛说着就要去抢小狗。 龙云不给,看着小狗说:“这么白,就叫雪球吧。” “不好,不好,太娘了。”崔琛摇头否定。 “那你说叫什么?” 崔琛一把接过小狗,架起它那两条短短的小前腿,让小狗架空了,看着小狗的下腹,“你看,它是个男狗,怎么能叫那么娘的名字呢。” 小狗不想让自己的隐私这么暴露在人前,一个劲儿的扑腾。 龙云笑的趴在桌子上,“什么叫男狗啊,那叫公狗,再不济叫雄狗也行啊。” 崔琛脸上红了一下,“啧,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看它这样子,叫馒头吧。” 龙云笑眯眯的看着小狗,“馒头就馒头吧。” 小狗也呜呜了两声表示同意。 两个人正在逗狗,那天那个大汉又跑了进来,“我找你找了半天了。” “怎么?”怎么每次这么好的气氛都被你打断,崔琛愤愤的想。 “崔南一家也没了。”汉子有些难为的说,似乎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 崔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怎么可能的!死在哪?坟地?” “真的,你爹已经过去村南边了。不是坟地,死在家里了。” “大家刚刚不是一起去坟地了么?” “崔南一家没去,大家都没在意,以为有事没来罢了。结果一回村,邻居发现的,一家都死了。”汉子说着就要哭出来。 崔琛泄气的锤了一下桌子,桌子应声就劈出一道裂缝。 龙云站起来拍了拍崔琛的肩膀,“什么也别说了,先过去看看吧。” ****** 崔南一家人数更多,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多口子,此刻被排列着躺在院中,死状和崔东一家一模一样。 崔老大看着满院的尸体,想哭都哭不出来。 龙云眼光一闪,随即捅了捅崔琛,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崔琛几步上前,翻过崔南的手臂,手腕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玄。 第九章:故事 崔琛一下子就火儿了,怒发冲冠的就抓住崔老大的肩膀,“爹!都这样了,你还不告诉我!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这里的人全部都死绝么!” 崔老大也很焦躁,一把挥开崔琛的手,走到一边去,不敢与他对视。 崔琛追过去,指着地上的的尸体说:“这些‘玄’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跟他们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 崔琛说完了,门口的人群也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爹,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你在犹豫什么啊!”崔琛急切的说。 崔老大的面色变了又变,狠狠叹了口气,一甩袖子走出了院子,“你跟我来!” 崔琛拉过龙云的手想带上他一起去。不巧,馒头一下从龙云的怀里跳到地下,颠颠的向后院跑去。 龙云对崔琛说:“你先去吧,我去找馒头。我一个外人去了,也许你爹就有什么不好说出口了。 崔琛想了想觉得龙云说的也对,点点头跟着崔老大离开了。 龙云追着馒头往后院跑,一进后院就撞上了人,他抬头一看,正是提着泔水桶的崔坚,他忙打招呼。 崔坚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低眉顺目的不敢看人,对龙云点点头,然后提着泔水桶就出去了。 龙云也没理这个茬儿,走进小院里去找馒头,馒头正低头拿小爪子扒拉着一小块泥土。 龙云走过去抱起雪白的馒头,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一块土有什么稀罕的,你的毛要是脏了,还不是要我给你洗。” 馒头不理他,呜呜的拿小鼻头拱着爪子里的泥块儿,龙云拿过来一看,泥块里粘着一小块的猴头菇。 龙云一挑眉,怎么又是这个东西? 他想了想,掏出一块手绢,把这猴头菇包了起来,揣往怀里。 ****** 龙云回到房间,等了一会儿崔琛就回来了,脸上跟崔老大如出一辙的便秘表情。 “问出来了么?”龙云把他按到椅子上,倒了杯水递给他。 崔琛喝过水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别问了。” 龙云一愣,炸毛了,“为啥不问啊,凭啥你知道,我不知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崔琛摇摇头就是三缄其口。 “行啊,你也不告诉我!那我走了,反正我在这儿呆着也没意思。” 龙云说着,就开始打包行李,馒头围着龙云的腿边儿颠来颠去。 崔琛连忙过去阻拦,一瞪眼,“这是干什么啊,跟爷耍脾气是不是!” “你告诉我不告诉?”龙云死死盯着崔琛。 崔老大拿崔琛有多没辙,那崔琛就拿龙云有多没辙。 “行行,爷真是怕了你了,你把放东西放下,爷跟你说。”崔琛妥协了,拉着龙云坐在床上。 “哼,说吧。”龙云很是得意。 “那时候还没有我呢,连我爹都没有,估计得有个五六十年前……”崔琛开始讲述刚刚崔老大告诉他的故事。 崔家寨是从前朝就存在的,据说一族姓崔的人为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避世来到了这里,发现这里入口隐秘,出入不便,便定居在了这里,这一住就是千百年。 早些年的时候,崔家寨并不是不接受外来人,时不时的村人会出山去交易,也会带回来一些外姓人。 这些外姓人大多是无家可归的一家子或者单口人,来到崔家寨后,经年累月的生活和通婚,慢慢的也都融合到了这里,所以并没出什么问题。 直到,大约六十年前,出了一桩事。 那年,崔琛的太爷爷还在世,崔琛的爷爷还不是寨主。 年少的崔爷爷有一次出山去采买,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伙人。这伙人有老有少,大约二十多口子,应该是一族人。 这伙人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都是普通大良人的外貌。唯一有趣的是,他们无论大人小孩,无论严冬酷暑,都以白布绕头,把整个头顶包起来。 村人曾经问过,这样夏天热不热。 他们的族人笑着回答,这是祖上的习俗,都习惯了。 这一族人据说是在外面糟了歹人的陷害,不得已才长途迁徙,希望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得以长居。 他们见崔家寨实在够隐秘,这里的人又都很好客很义气,便和崔琛的太爷爷商量,看能不能收容他们。 崔家寨并非不接受外人,但是要接收这么一大族人还是第一次。崔太爷爷作为寨主,招来全族可以说的上话的耆老一起商讨。 意见很有分歧。有人觉得可以收容,毕竟崔家人历来都以救济贫弱着称。但有更多的人不同意,觉得这次不同往日,这一族人口众多,怕是不好融合,会出乱子。 崔太爷爷道出了自己最大的担心,就是实在不知道这伙人的来历,不敢轻易收留。 说到这里,龙云插嘴问:“那最后到底收留了没有?” 崔琛点点头,“还是收留了。” 龙云很惊讶,“为什么,不是大多数人都不同意么?” 崔琛“啧”了一声,“你好好听不就知道了,哪那么多问题。” 崔琛拍了一下龙云的头,继续往下讲。 崔太爷爷代表全村的意见,告诉这一族人不能收留他们。谁知这一族人不认,集体跪下给全村人磕头,希望能够得到收留,说除了这里,他们实在没有地方去了。如果不收留他们,他们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村里的人本来就很善良,见他们这样,实在心里不落忍,纷纷开始改变自己原来的决定。 最后由崔太爷爷做主,他们可以留下,但是不能搅乱村中本有的安宁。 就这样,这一族人在崔家村定居了下来。 起先几年,大家都相安无事,即便偶尔有什么小矛盾,这一族也都很识大体的稍稍退让。崔家寨的人渐渐了接受他们。 有一年,村中发生了怪事,各家的孩子都患上了一种怪病,最开始是全身发冷,接着就是高烧不退,再之后就是连接的冷热交替,直至死亡。 村中人心惶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崔氏一族那时候剩下的孩子不多了,大家都怕崔氏就此绝了后。 索性,还有一些孩子无事,其中就包括崔老大等。 再后来,天气也变得很诡异,八月末的时候就开始下雪,等到了入冬的时候,气温简直就是低到如同地狱一般。 全村上了年纪的老人被冻死了大半。 崔太爷爷带着全村的人开始祭祀祈福,希望上天能保佑崔氏一族得以度过此劫。 忽然有人发现,那一族人并没有跟着一起祈福,就开始心生怨言。随之又有人发现,是不是前阵子全村孩子闹病的时候,那一族人的孩子并没有事。 流言开始在全村中蔓延起来,说也许是那一族不吉利,不然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事,他们一来,村中就接连不断的发生厄灾呢。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人本身就很迷信,像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如果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就容易被归类到鬼神之说上。 崔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带上一种难以启齿的神情。 龙云正听的入神,忙推了推他,“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崔琛摇了摇,脸色很难看,似乎是在往下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接下来的,还是我来说吧。” 第十章:玄氏一族 崔琛和龙云一起往门外看,只见崔老大推门走了进来。 崔琛有些不高兴,“老爹,你真不地道,怎么能听墙角呢。”幸亏他没做什么限级制的事情。 崔老大照着崔琛的额角使劲儿戳,“你呀你呀你呀,不是跟你说,别和外人说的么!” 崔琛不高兴的嘟嘟囔囔,“什么外人,他又不是外人。” 龙云站在一边儿有些尴尬。 崔老大坐了下来,龙云识趣的给他倒了杯茶。 崔琛老大的不乐意,瞥了他爹一眼,“你不是说你说么,快说啊。” 崔老大看了看崔琛,又转头看了看龙云,“你想知道?” 龙云想了一会儿,肯定的说:“恩。” “为什么?”崔老大审视着他。 “我觉得村民死的有蹊跷,我想看看有什么线索。”龙云说的很坦白。 “那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崔家寨的人。”崔老大死死盯着龙云的眼睛。 “我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龙云说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挠了挠后脑勺,“先不论崔琛是我朋友,就算是我路遇这样的事,我也没办法袖手旁观。” 崔老大看了他半晌,缓缓的开口接着崔琛的话讲下去,“流言是最可怕的,那一族人会带来厄灾这样的话,慢慢在村子里传开了……” 起先大家只是传言,渐渐的有人开始疏远这一族人,其实只是疏远倒没什么,最多是不往来也就算了。 要命的是,有一次,几个死了孩子的人家气不过,结伴上门去找那一族人闹了起来。 那一族人开始很谦和,一个劲儿的解释和赔礼,奈何找上门的人家根本没什么理智了,一个劲儿的咄咄逼人。 那一族人也气不过,双方打了起来,因为出手没有轻重,一个村中的妇女和那一族人中的一个女子拉扯了起来。 一个不小心,扯掉了外族女子头上围着的白布条。这一扯不要紧,所有人都停下了手,看着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随即好多村民尖叫了起来,纷纷往外跑。 崔老大说到这里,停下喝了一口茶。 “怎么了,他们发现了什么!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么恐惧?”龙云急切的问,怎么哪都不停,非停在这儿啊,真让人着急。 崔老大深吸了几口气,轻轻的说:“那个女人,头顶上长着角。” “什么?角?”龙云傻了,这故事也太神展开了吧。 “没错,那一族人,每个人头上都长着一个独角。” “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会长角呢?”龙云实在不信。 “我也不信,但是这是崔琛他爷爷和太爷爷亲口所说,他们总不会骗我的。”崔老大当初和龙云此刻的反应是一样的。 屋中一片静默,三个人都在想这件事情。 刚刚崔琛从崔老大那里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样的事情似乎只有在神话书中才会发生。 所以,他非常能理解龙云的心情,这已经超乎人类的想象了。 “那,那然后呢?”龙云磕磕巴巴的问。 “然后,然后就是悲剧的开始了。”崔琛在一旁自嘲的笑了起来。 头顶上长角,听起来似乎天方夜谭,但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村民们一个个惊吓不已,因为人类的不可能长角的,在古老的文献中,世上只有一类东西是头顶长角的,那就是——鬼。 再加之,之前孩子们生怪病接连不断的死去,天气变得极为异常。这一切的一切,都坐实了这一族人是带来厄灾的鬼的言论。 村人们聚集起来,虽然此刻大家都人心惶惶,但是人们对于生的渴望是无限强烈的。大家虽然害怕,但依旧鼓起勇气,决定要杀掉那一族。 因为,只有鬼死了,人才能活下来。 全村人不管男女,都拿着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聚集到了那一族的居住地。 一般情况下,人类是胆小怯懦的,但是为了生存,任何潜力都会被激发出来,包括自己良心的下限。 村民们无惧的要杀掉那一族,那一族连躲带跑的逃进了后山的一个山洞里。 那山洞又矮又窄,想攻进去实在不易,况且面对山洞里的那些长角的“鬼”,没人敢去打头阵。 有人出了主意,不如放火烧死他们,这样也就不用冒险了,大家纷纷响应,抱来了很多的枯枝和稻草堆满了山洞入口和中段。 大火点燃,山洞里的一族人发出了哀嚎,村民们不觉得良心不安,反而觉得终于可以安心了,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那些不是人,是鬼。 那一族人的族长,跪在大火中哀嚎着恳求崔太爷爷,烧死他们就算了,能不能放过他们的孩子,他们还小啊。 崔太爷爷有一瞬间的动摇,却被村人们劝住了,村人们的理由很简单:他们是鬼,不要相信他们,而且鬼的小孩也是鬼。 就这样,那一族人,一共二三十口,被活活的烧死在了山洞里。 临死之前,村民们听到洞中的女人们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你们等着!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报仇的!” 那一声声的惨叫如同诅咒一般的萦绕在每个人的心上。 “故事就是这样。”崔老大讲完了,自己也虚脱了一般。 龙云唏嘘不已,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血腥太残忍了,超越了他的认知。 他想站在鬼族一边谴责崔家寨的人,但是他却发现他没有立场,因为,易地而处,如果当年他也是崔家人,为了村子,也许他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如果那一族人真的有问题,不杀死他们,死的就该是全村的百姓了。 没有办法,这就是人性,人性都是自私的。 “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只有还活着的老一辈儿人才知道。我也是听崔琛他太爷爷和他爷爷说的。” “也就是说,他们回来索命了?”龙云觉得这事也太荒谬了吧。 崔琛自嘲的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仅仅凭有这么一个故事,就说是他们,也太不……”龙云不好意思往下说,其实他想说的是“不靠谱”。 崔老大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那一族人,是姓玄的。” 第十一章:山洞 “崔叔叔,您的意思是,您觉得大家的死因就是这个?” 虽然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但是龙云拒绝相信一切神鬼之论,在他眼中,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崔老大抚了抚光溜溜的脑门,“不是我觉得,是我没办法不信啊,这就是那个什么天什么网的吧。” 崔琛提醒,“天网恢恢。” 崔老大一拍脑门,“对对,就是这个,天王恢恢,善恶报什么的。” 崔琛流汗,又提醒,“善恶到头终有报。” “对对,就是这个。” 龙云站在一旁忍住笑。 崔琛走过去,拿胳膊肘拱了拱他,低声说:“你为啥不信,我都有点儿信了。” “世上哪来的鬼?如果是他们来索命,他们为什么不一口气把全村人都杀掉?”龙云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崔琛转了转眼珠,奸笑着说:“该不会是……因为你怕鬼吧,所以一个劲儿的否认。” 龙云被戳破一半,脸涨红了,打死也不认,“胡扯,跟这个有什么关系,你少乱猜。” 崔琛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很可爱,伸手就掐了掐他的脸。龙云不高兴,一个劲儿地挥开他的手。 崔老大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隐隐约约的有些奇怪,他咳嗽了两声,“喂,你们两人干嘛呢?” 崔琛看见崔老大还在旁边便收敛了一些。 崔老大看了看他们两个人说:“好了都告诉你们了,现在你们两个人要干什么,说吧。” 龙云心头定了定,“崔叔叔,您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崔老大看着龙云没有说话。 龙云走上前,认真的说:“如果真的是玄氏一族,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偏偏现在来了?而且,您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 崔老大想了片刻,沉声说:“那你说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他们真的是被害的,为什么查不出死因?而且凶手根本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如果真的不是鬼神是人为的话,怎么可能有人会做到这么密不透风。” 崔老大说着摇了摇头。这几天以来,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身为一族之长,村中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他却无能为力,让他倍感无助。 崔琛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老爹这个样子,似乎几天的时间就老了很多岁。 从崔琛有记忆以来,他爹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整天这么愁眉不展的,还确实是第一次。 他走过去,拍拍他老爹的肩膀,“老爹振作点,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老子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崔老大瞪大了铜铃一般的眼睛,拍开了崔琛的手,“呸!什么老子!老子才是老子!你是老子那老子是什么?!” 崔琛转头看向龙云,“那你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而且,那红色的轩字又是怎么来的?” 龙云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要去查。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吧,如果村中再有人出事怎么办?” “可是现在,咱们除了知道这个故事之外,什么也不知道。要从哪查啊?怎么查?” “有头绪总比没头绪要好吧。人要乐观一点,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吗?”龙云说着俏皮的对崔琛眨眨眼。 崔琛见龙云这副俏皮的样子,从心眼里觉得喜欢,不自觉也笑了起来,“好,那你说怎么查吧?” “崔叔叔,当年那个山洞还在不在?” 崔老大一楞,实在是他也不知道,“当年这个事情我只是当做故事在听,到底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龙云伸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那么就从这开始查起吧。” 馒头配合的呜呜叫了两声。 ****** 崔老大要跟着一起,被崔琛堵住了。理由是年事已高,四肢不便,把崔老大气了个仰倒。 按照故事中所说山洞应该是在后山,索性崔家寨的范围不大,两个人围着后山绕了一圈,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 这山洞一看就是年代久远,洞门口布满了山藤和杂草,如果不是有目的的真心寻找,根本找不到。 龙云拨开杂草就要进洞,却被崔纯一把拦住,“你在我后面。” 说着,把龙云拉到身后,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山洞里面很黑,两个人刚进来的时候眼睛都不适应。 崔琛点燃火把,在虚空中挥了挥。 龙云不解问:“这是做什么?” 崔琛一边挥舞着火把一边说:“这山洞常年没人来,也许会有瘴气什么的。” 龙云一直以为,崔琛是个不学无术的贼二代,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常识。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洞里面走。山洞不深,里面却很大,看不出曾经在这里发生过这么悲壮的战斗。 “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个山洞。”崔琛举着火把在山洞四壁照了照。 “如果玄氏一族真的是所谓的鬼的话,当年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被崔家寨的人烧死呢。他们当年都没能逃过一劫,现在就有能力可以回来报仇么?”龙云老神在在的说。 “那你说,除了他们还能是谁?”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个故事只是所谓的故事,可是却碰巧有人想在这个故事上做文章。”龙云围着山洞摸了摸。 “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玄家人?”崔琛回过神来。 “没错,有这个可能。如果把所有的问题都嫁祸到这个故事上,那么就可以轻易的造成鬼神杀人的假象,真正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 “在这个村里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可不多,如果不是我爹连我都不知道。” “对呀,正好咱们就能够缩小范围了。”龙云拍了拍手。 “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根本和玄家无关?”其实崔琛也不太相信鬼神之说,所以他想了想,便觉得龙云说的极有道理。 “我可并没有说一定不是玄家人。” 龙云却笑着反口了。 崔琛走过去拍龙云的头一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龙云眼睛微眯,“不是玄家的死人,也许是玄家的活人。” 崔琛一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当年玄家有人没死?” 第十二章:推测 “我只是在猜测这种可能性,如果村民们不是自然死亡,那么一定就是被人害的。既然有一种可能是嫁祸他人,那么就也有一种可能是当年玄家人根本就没有死绝,所以现在有人回来报仇了。”其实在龙云心中,他更倾向于后一种想法。 “不可能,这个山洞只有一个入口。除非他们能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不然不可能从大火中逃出去。”崔琛嗤笑龙云的想法天方夜谭。 龙云讽刺的说:“哎呦,你都能相信他们是鬼了,凭什么不相信有人能从大火中逃出去?” 崔琛不服,“哼,那你说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 “这不是正在查吗,我要是已经知道了,我还用站在这儿吗。”龙云瞥了他一眼,“你不相信有人能逃出去,所以你觉得是有人嫁祸?” “其实要说是嫁祸,我也不信。这崔家寨的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亲属关系,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的杀人全家么?还一连杀了两家。” 崔琛从小就生长在崔家寨,他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和谐的神秘村落。崔家寨所有人就如同他的亲人一般,他既不能接受有人陆续意外死亡,更不能接受,这些死去的人竟然是被同胞杀死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村子进来外人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不就站在你面前么。”龙云仔细的想了想,谨慎地说:“可是按照你说的,崔家寨地处诡异。如果不是你们本家人带人进山,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里。那外人又是如何进来的呢?总不会一个两个都那么巧吧。” “哎呀,我不知道,烦死了,真是的。”崔琛对于这个问题极其烦躁,把火把递给龙云,一屁股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我不要想了。” 龙云其实能够理解崔琛此刻的心情,同时又觉得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他走到崔晨身后,把双手搭在崔琛的肩膀上,“你听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解不开的谜题。只要有凶手,就一定有破绽。光靠我一个人没有用,因为最熟悉这里的人还是你。” 最深的情绪正好处在低谷,有些失落。既有对自己的埋怨,也有对未知的不确定。 他把龙云的手拉到身前,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 龙云一愣,心跳忽然间变得好快,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崔琛握的很紧。 催生低声说:“别动,让我这么呆一会儿。” “那是我的手好不好。”龙云嘟囔着,其实是在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就一会都不行吗?别娘儿们唧唧的。”崔琛大大咧咧的说。 龙云也懒得跟他吵,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像龙云从背后环住崔琛一般。 沉默了半晌,龙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主动找话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山洞有点儿奇怪?” 崔琛也不睁眼,一直把脸靠在龙云的手里,低声说:“什么不对的,别疑神疑鬼,有我呢,怕个毛。” “我不是怕,这个山洞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吧。”龙云环顾四周。 “谁没事会来这儿啊,又那么难找。” “你不觉得这个山洞,太干净了么?”龙云从刚刚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按理来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又常年没人出入,废弃的山洞不是应该斑驳不堪么,怎么会如此的干净。 崔琛听了这个话,一下子站了起来,重新围着整个山洞绕了一圈,刚刚他们谁都没有留意,此刻刻意的看看,才发现这实在不合乎常理。 如果这山洞常年无人,即便没有野兽蟒蛇居住,至少也应该有些动物尸骸或者烂草落叶吧。 可这个山洞却什么都没有,就连地面也没有过多的尘土。 崔琛隐约觉得他们离真相似乎靠近了一小步,“会不会最近有人打扫过这里?” 龙云满含深意的接话,“如果是崔家寨有人来过这里呢?” “来做什么?忏悔,拜祭?”崔琛说完就笑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我说真的,我总觉得……”龙云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冷颤。 崔琛感觉到龙云的冷颤,过去拉住他的手,“怎么了?很冷?” 龙云转头把山洞四周看了又看,抚了抚自己的双臂,“不是,是不是有人在看着咱们?” 说完,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崔琛提高警惕,一双鹰目亮的渗人,把龙云护在身后,轻声说:“你发现什么了?” 龙云极其不安,他觉得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这双眼睛极其阴鸷,似乎盯着他们审视了很久,这种感觉让龙云很是毛骨悚然。 “你确定这里没有别的出口么?”龙云不安的问。 “你也看见了,山洞就这么大,别说出口了,就是狗洞都没有。” “我心里毛毛的,咱们先出去吧。” “怕了啊,来,哥的怀给你靠。”崔琛朝着龙云敞开胸怀。 “别闹了,我觉得这里挺渗人的。”龙云是真的有些害怕,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崔琛看见他这个样子,立刻不调笑,搂着龙云就往山洞外面走。 ****** 一出山洞,龙云觉得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立刻消失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后怕,“那洞里真的有些邪门啊。” “你推翻你自己的猜测了,也觉得是鬼了?”崔琛挑眉看着龙云。 “不,不推翻,绝对不是鬼。”龙云深信自己的揣测不动摇。 崔琛好笑的摇了摇头,“那山洞看完了,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还是要等着看凶手有什么动作。”龙云话还没说完,就听山下村寨里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龙云不明所以的问:“这是怎么了?” 崔琛眉头深锁,“只有村中出大事的时候,才有这个动静,恐怕是又出事了。” 龙云看着天边,太阳正好西下,天边泛起了一阵诡异的红色。 第十三章:广场上 差不多全村的人都集合到了村中央,村中的几位耆老一起站在高台上。 崔老大看着眼前的数十具尸体,似乎连气儿都喘不匀了。 崔牧上前一个个的检查,这些尸体分别在身体不同的位置,或明显或隐秘的写着一个红色的“玄”字。 人群中窸窸窣窣,每个人都很好奇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这已经是这些日子以来,村中发生的第三起莫名其妙的集体死亡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崔东一家,紧接着便是崔南一家。这次死的人更多,三家人一共不到三十口,在同一时间,全部暴毙。 谁也不能确定,下一个到底是不是自己。 人们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崔老大试图安抚他们的心情,但是无论他怎样做,都无法使大家的平静。 聚集在广场的不止有青壮年和孩子,也有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 不知道是由谁先开始的,人群中渐渐发出了包含“玄家”,“作孽”,“烧死”这样的词汇。 崔老大最怕的就是这个。 几十年前,流言杀死了玄氏一族。而此刻,流言又在蛊惑人心,妄图毁掉这个本来平静的村寨。 一个年迈的老婆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拄着拐杖,看起来晃晃悠悠。脸上的皮皱皱的,几乎已经看不到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她走到崔老大眼前,用嘶哑的如同乌鸦一般的声音缓缓的说:“刚娃子啊,你告诉婆婆,是不是玄家的人回来报仇了?啊?” 这老婆婆已经九十多岁了,是崔家寨里年龄最高的人,就连身为族长的崔老大,都要喊她一声奶奶。 刚娃子就是崔老大的乳名。 崔老大忙走过去搀住崔婆婆,“婆婆呀,您怎么也来了?这里那么乱,要是一不小心撞到您可怎么好?” “这可是村里的大事儿啊,我怎么能不来呢?你说,是不是玄家的人回来了?” “婆婆您不要乱猜了。没有的事儿,他们死都死了,怎么可能还回来呢?”崔老大自己也是底气不足,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头上的汗。 “你呀,别想骗我。老婆子我啊,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眼睛还不瞎!”崔婆婆颤颤悠悠的说。 本来大家的情绪就很不稳定,听了崔婆婆的话,更加人心惶惶,“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咱们不会也要死了吧!?” 崔老大看着这样的情况,根本也无法阻止,也没有办法阻止。 崔琛拉着龙云推开人群走了进来,入眼便是倒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 他极其懊恼,虽然已经想尽办法要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但是还是挡不住人陆续的死去。 龙云看着地上的尸体,也是心有戚戚焉。虽然他和这些人没有相处都多久的时间,这些人也不是他的亲朋好友,但是看着无辜的人一个一个死去,着实是对人心灵的一种打击。 崔琛默默的走到崔老大身边,“老爹。” 他只喊出了一个称呼,后面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 “这次一共死了三家人,你说这到底要怎么办啊?即便真的是玄家人来索命,难道就这样等死?”崔老大实在不能这么认了,他本就不是个认命的人。 “谁发现的?”崔琛的声音很低沉,龙云听的出他此刻很难过。 “还是你崔坚叔叔。” 龙云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一次也就算了,如果每次案发现场都有这个人的存在,是不是说也许…… “都有那个‘玄’字吗?”崔琛压抑着自己的理智。 “都有,而且都是慢慢从无到有显现出来的。”如果说不是玄家索命,那么这个红字便是最诡异的存在。 崔晨烦躁的撸了撸自己的短发,“操!这事儿怎么这么邪门呢?!” 正好崔牧走了过来,满脸难色的摇了摇头,“跟之前一样,什么也查不出,没有死因,全是暴毙而亡。” 崔婆婆颤颤悠悠的把拐杖放在了地下,随之人也跟着跪了下去,呢呢喃喃念着谁也听不清的话,忽然爆发出一声厉喝,“神灵啊!守护着我崔家人的神明啊!我愿意以命相抵!让玄氏一族的灵魂安息吧!” 说完,就对着太阳西下的方向连续的叩首。 天上飞过几只归鸟,夕阳烧红了云边,崔婆婆的额头没几下就流出了鲜血,配合着天边的颜色,异常的诡谲凄厉。 整个广场肃静一片,慢慢的一个汉子率先跪了下去,紧接着人们一个一个如同浪潮一般,都跟着跪了下来,一齐高呼,“安息吧!放过崔家寨吧!” 崔老大过去试图拉起崔婆婆,“婆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鬼!也没有什么神!您快起来吧!” 崔婆婆如同看不见崔老大一般,继续自己的动作,嘴里一边念着,“安息吧,安息吧!” 其他的村人也如同疯了一样,跟着崔婆婆不断的在地上叩头,每个人的额前都鲜红一片,有的人甚至已经满脸的血迹。 崔琛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 龙云面对眼前的场面,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走过去靠着崔琛。 “妈的!”崔琛骂了一句,一个箭步飞上了高台,用足全身的底气朝天怒吼一声,“都他妈的给我起来!” 这一声大吼振聋发聩,传出了千里,所有在磕头的人全都愣了。 崔琛立在高台上,在夕阳余晖的衬托下,显得极其雄伟高大,他振臂高呼,“我崔家寨!自在这里扎根开始,已有千百年的历史!崔氏一族为人正直,勤勉肯干,如果曾有危害天理的行为,我等愿意接受上天责罚!但是!现在这一切的一切,绝不是鬼神所为!我们此刻应该做的,绝不是怨天尤人!而是站起来,查明凶手,一致对敌!!!” 台下的人们如梦初醒一般,随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已经不像刚刚那么混乱了。 崔婆婆在人们的搀扶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一双小眼睛却极为犀利,“琛娃子呀,你说不是鬼神,那你说,村民们都是怎么死的?” 说完,拐杖一下杵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崔琛深吸一口气,“给我时间!让我去查!” 说道这里,停了一下,先望了望龙云,然后环视过整个广场上的人山人海,举手向天,伸出三根手指,掷地有声的说:“我指天发誓!我崔琛一定会查出谁是真凶!” 第十四章:相克 “为什么要发誓?你就这么有把握?”龙云不太高兴,他觉得崔琛实在是太冲动了,万一真的查不出来,要怎么对所有村人交代呢。 “你也看见了,当时那种情况下,大家都已经疯了。要是我不站出来说点什么,恐怕人心都要散了。”崔琛那一段发言其实也是逼不得已,事急从权。 “哎哟,少主真是有大将之风啊,还没上位呢,霸气外漏啊。”龙云瞥了他一眼,酸酸的说。 “行了行了,别酸我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崔琛笑眯眯的看着龙云。 龙云脸颊上红了一下,一副“你是白痴么”的语气凶巴巴的说:“谁担心你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反正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行了。”崔琛也不理那一套,“接下来怎么办?” 龙云有些苦恼的摇摇头,他隐约抓住了几个疑点,但是却凑不到一起,“我只是想了几件事,可是还没到能查出真凶的地步。” 崔琛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示自己愿闻其详。 “山洞咱们去过了,虽然没找到别的出口,但是你也觉得它很奇怪吧?这么干净的山洞,一定是近期有人去打扫过。你也说了,绝对不会是村里人。首先,村里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就不多,再然后村里的人为什么要去打扫?所以一定是有外人潜进村子了。”这是龙云的凶手初步推断。 “有人潜进村子?那你说,这个人在哪?在村子中肯定没有他的藏身之处的。”崔琛也很用心的思考着。 龙云忽然间一愣,半天没说话,直直的看着崔琛。 崔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到他眼前晃了两下手,“喂,怎么了,见鬼了啊?” “你从来没怀疑过我么?” 崔琛一听也是一愣,“怀疑你什么?” 龙云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的说:“我才想起来,最近你们崔家寨进来的外人只有我一个。难道我的嫌疑不是最大的吗?” 崔琛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握住了龙云的肩膀,“你在胡说些什么?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么,我就是怀疑我自己,也不能怀疑你啊。” 崔琛平时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此时换做了一脸认真,不自觉的让龙云心跳有些快,“你哪来的自信?” 崔琛爽朗的笑了起来,“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不行吗?爷就想这样,有谁能管?” 看着崔琛阳光一般的笑容,和自负的口气,龙云不好意思的推开了他的手,“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接着分析。凶手即便不是玄氏后人,也应该是脱不了干系,也许打扫那个山洞被他当做了扫墓。” “扫墓?”崔琛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嚼了嚼,觉得龙云猜的有道理。 “他潜进崔家寨开始行凶,然后以玄氏亡魂回来索命为借口脱罪。”龙云继续说。 “停停停,漏洞太多了。”崔琛打断了龙云,“第一,玄氏怎么可能还留有后人,你也看过那个山洞了。第二,他怎么进村的,就算进来了他藏在哪里。第三,他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杀那么多人,而且还查不出死因。” “我也说了,不见得非要玄氏后人,也许可能是有关系的其他人。你怎么就知道当年所有玄家人都来到崔家寨了呢,万一有流落在外的呢。” “好,就算有这种可能,那你说他怎么进来的?”崔琛不服气。 “我不也进来了么。”龙云指指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就站在眼前么。 “好,这个也算你对。那第三呢?” “第三,第三……”龙云在屋中左右踱步。 “这个说不通了吧。”崔琛得胜一局,“崔牧叔叔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如果连他都查不出来,那就是真的查不出了。” “你忘记咱们在西都的时候了么,那个百日眠,如果不是白芷姑娘,咱们根本查不出。”龙云又想起了关于杨五郎和杨煜展中毒的事情。 “我现在也不可能去找那个死冰山来吧,等我找回来,估计全村人都死绝了。”崔琛丧气的说。 “不见得非要找白姑娘,你看看这个吧。”龙云从怀中掏出手帕,手帕里包着一小块猴头菇。 崔琛凑上前去,不以为然的说:“怎么又是这个 ,不就是猴头菇么,你想吃我给你做就是了,干嘛总是拿出来。” “我问你,你见没见过把姜和兔肉一起煮的人?”龙云高深莫测的天外飞来一句。 “没有吧,好像没有这么吃的。”崔琛想了想说。 “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从过去到现在就没人这么吃过。”崔琛搞不明白,怎么又说到食材上去了,“你真的饿了啊?” “我在杨府的时候,闲来无事,总会去找一位老厨娘聊天。有一次,闲聊的时候,她跟我提起一件事,世间的食材并不是随意搭配的,有些食材天生不能和其他的食物一起吃。例如,如果在烹煮兔肉的时候加了姜,就会让吃了的人拉肚腹泻。”龙云开始解疑,“这样食物相克的道理有很多,全是前人流传下来的。有的食材搭配在一起,甚至可能成为毒药,使人致命。” 崔琛反应的很快,接过猴头菇,不可思议的看着它,“这东西能致命?” “只有它自己应该不会,但是搭上别的东西就不一定了。两次案发的时候,我都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什么东西会散发怪怪的香气么?” 崔琛一拍手,兴奋的说:“山鼬!山鼬遇敌和临死的时候都会放屁,你说的奇怪味道就是那个吧!” “也还不一定,咱们可以捉一只山鼬试试看。”案情终于有了眉目,龙云也很开心,“还有一件事情……” 龙云说着迟疑了一下。 “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崔琛不高兴。 “你今天注意听没有,案发的时候发现尸体的是崔坚。上次崔东一家死的时候也是他发现的。”龙云有些犹豫的说。 “你怀疑崔坚叔叔?”崔琛很意外。 第十五章:走 “上次崔南一家出事的时候,你和你爹离开了,我去追馒头,在他家的后院,也遇见了崔坚。三次出事,三次他都在,你觉得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龙云也不想怀疑崔家寨有内鬼,实在是崔坚让人不能不怀疑。 崔琛思忖着走向窗边,摸了摸窗沿,回过头想了想说:“不可能,崔坚一向胆小懦弱。你看他那身形,那样子,怎么可能杀得了人?难道那些人不会反抗吗?” “你忘了咱们刚刚说过的么,如果是靠猴头菇和山鼬,即便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也能达成目的吧?” “可是你刚刚也说了,凶手最有可能是外来人,怎么又绕到崔坚那里去了。”崔琛还是不愿意相信。 “是,我说是外来人,但是我可没说是一个人。” “不止一个?” “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他虽然胆小懦弱,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如果真的按照咱们的推测,能做到以食物杀人的应该不会是外来人,最有嫌疑的就是他。” 那一次崔南一家暴毙,崔坚不在前院,还有心思去后院提泔水桶,龙云就觉得很是奇怪,现在看来,也许那正是崔坚在消灭证据。 崔琛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一般外来人,即使有能力潜进村子,也根本没有办法把食物拿给村中的人吃,村中的人又不是傻瓜,“所以崔坚做了那个人的内应?” “没错,主张杀人的也许是外来的玄氏后人。但是,真正动手的,应该就是这村里的人了,看来看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崔坚。” “他本身就是崔家人,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来害自己人?”崔琛百思不得其解。 “这点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唯一无法肯定一定就是他的原因,表面上看来他没有理由和动机。” 龙云苦恼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其实他隐约找到了很多线索,现在需要的就是把这些线索都串起来。包括从外面来的人到底在哪里?崔坚为什么要帮助他?死者身上红色的玄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崔琛一直站在旁边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馒头凑到崔琛的腿边儿,咬着他的裤脚,崔琛也不理。 忽然间他抬起头,飞快的开始整理龙云的行囊。 看着崔琛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物放进包袱里,龙云完全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了?这是做什么?” 崔琛把龙云的行囊打好,二话不说,一手夹着包袱和馒头,另一手拉住龙云就大步往外走。 ****** “你要带我去哪啊?你倒是说话啊。”龙云一路说,一路被崔琛拉到了崔家寨边缘的山壁之下。 不知道崔琛是怎么走的,七拐八拐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条隐秘的窄道,道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低矮灌木。 龙云愣住了,不敢相信的问:“这就是我进来的地方?” 崔琛点点头。 “你现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龙云不解的问。 崔琛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笑容不同于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坏笑,而是和煦温柔的,“你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只有你误打误撞的走进了崔家寨吗?” 龙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茫然的摇了摇头。 崔琛指了指天上,“这就是缘分,是老天把你送到了我这里,上天注定你是我的。” 龙云没料到崔琛会说这种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知道你是男人之后,我纠结了好久,你是个男人,我也是个男人,我是要娶妻生子的,怎么可以喜欢你呢。现在我想通了,男人又怎么样,我何必欺骗自己呢,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承认也没有用。”说着,崔琛单膝跪下,将右手握成拳,放在心窝的位置,“龙云,我喜欢你!” 龙云闹个大红脸,急忙走过去拉他,“你又发什么疯!你给我起来!” 崔琛也没用龙云多费力气,自己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包袱和馒头递给龙云,“好了,你走吧。” “走?”龙云完全没弄懂这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吵着要走的时候不让他走,现在他自己没说走却突然要被轰走,“你这是什么意思?东一句西一句的,为什么让我走?” “这件事情不简单,敌暗我明,也许这会是崔家寨的一次浩劫,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崔琛认真的说。 “那你呢?”龙云憋着火问。 “等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会出山去找你的,你先走。”崔琛说着拉起龙云的手就往小径走去。 龙云一把甩开崔琛的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嗯?没有担当没有义气的逃兵吗?你现在让我走?!” 崔琛威严的看着龙云,“听话!眼看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你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龙云被他气得冷笑了一声,“崔琛,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是个男人,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知道你是男人,从打定主意要喜欢你开始,就一直没有忘记这一点。”崔琛试图再劝龙云。 “你不用说了,我不走就是不走,我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算什么。你当时不让我走,现在你让我走,我还就不走了!”龙云打定了主意,谁说什么也没用。 “你怎么这么任性?!你在这里我能安心?!”崔琛也有些生气。 “许你担心我,不许我担心你?你为了保证自己的心安,让我走。可是你没有想过吗?如果我真的走了,那我的心安谁来给!”说完这话,龙云自己愣了一下。 崔琛也楞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问:“你,你担心我?” 龙云磨磨唧唧的不说话。 “你担心我是不是?我问你话呢,恩?” 龙云梗着脖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崔琛。 崔琛看着满脸通红的龙云,一把拉过他,握住他的手,“你不想走,是因为你担心我对不对?” 龙云被他问的没辙了,敷衍的点了点头。 崔琛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走?真的不走?” 龙云不耐烦,粗声粗气的说:“真的!真的!真的!” 崔琛调笑着说:“你要是不走,以后再走可就不容易咯。” 龙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气氛让他觉得很害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崔琛握紧了龙云的手,“好,咱们都不走,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话刚落地,只听身后传来一道笑声,“走?谁也走不了了。” 第十六章:祠堂会审 龙云和崔琛一起被崔牧带着来到了祠堂。 等在那里的是崔老大和族中几个有声望的耆老。 崔琛一进祠堂,便眯起眼睛,语气阴沉的问,“老爹,这是怎么回事儿?” 崔老大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崔牧面无表情的走到龙云身边,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语气很严厉的说,“这里是崔家祠堂,还不快跪下!” 龙云刚想说什么,却被崔琛一手拦住。 崔琛挡在龙云身前,语气压的很低,“崔牧叔叔,这是做什么?” 崔牧死死盯着崔琛,眼光锐利,“实话告诉你吧,要说村人是被什么鬼魂索命,我崔牧第一个就不相信,凶手一定另有他人。咱们在村子里一住几十年,总不会自相残杀吧,那么最近来到这里的,除了他还有谁?” 龙云没想到自己一句戏言,这会儿却真的实现了。 “崔牧叔叔,他是我的人,你怀疑他就等于是怀疑我。”崔琛挡在龙云身前,一步不错。 崔牧换了一个和缓一些的口气,“崔琛,你年纪太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和外来的人有多么邪恶,即便是被人骗了你也不知道,这里还是交给叔叔们吧。” 崔琛冷笑了一声,看着崔老大,凶狠的问:“爹,这是你的意思?你也同意了?” 崔老大摸着额头上的冷汗,吱吱呜呜的说:“这,这个,长老们都同意了,你,我看你还是……” 崔老大说到一半说不下去,被崔琛的眼光杀了回去。 “为了全村人的安全,你应该把他交给我们,难不成一个外人还抵不上崔家寨在你心目中的份量吗?少主?”崔牧刻意喊出这个称呼,加重了口气,语带威胁的说。 崔琛大笑起来,笑的在场的人全都不明所以。 一个长老走了出来,板着脸不悦的说:“长辈在跟你说话,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这帮老家伙,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崔琛瞬间不笑了,脸色一变,握紧了拳头隔空挥出去。 随着崔琛挥拳,墙上“嘭”的一声出现了一个大坑。 那长老没想到崔琛竟然会这么噎他,气得直结巴,“你,你,你,你敢不尊重我们!” 崔琛扭了扭脖子和手腕,大无畏的说:“哼,长辈?尊重?对于该尊重的人我自然会尊重。对于让我不开心的人?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放在眼里。” 龙云怕崔琛和崔家的长老发生冲突,一个劲儿的在旁边拽他的袖子。 崔琛连理都不理接着说:“我崔琛以我自己担保,此事绝对和他无关。你们谁要为难他,就是跟我崔琛过不去!” 崔牧不错眼珠的盯着崔琛看了半晌,低声问:“那如果此事真的和他有关,怎么办?” 崔琛的眼光和崔牧对在了一起,一字一句的说:“如有意外,我崔琛愿意放弃崔家寨少主的身份,自愿从崔家除名,永不入葬崔家祖坟。” 崔老大可沉不住气了,一拍桌子,“你胡说些什么?一个外来的人,值得吗?” 崔琛转过头望了望龙云,语气温和的说:“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 龙云站了出来向在座的所有人施了一礼,“在下并无意冒犯,我确实是误闯这里。我只想问问各位长老,为什么断定此案与我有关?” 几个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崔牧走了出来,冷冷的说:“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自从你来了,村子中就发生了凶杀案,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请问,我时时刻刻都和崔琛在一起。我哪有机会再去行凶呢?”龙云说着眼神扫过在场所有的人。 崔老大看龙云的眼光也有些担心,他其实并不想这样会审龙云,只是实在挡不住其他长老和崔牧给的压力。 见大家都不说话,龙云接着说:“俗话说,捉奸要捉双,捉贼要拿赃。如果几位没有证据,凭什么要扣留我,审问我呢?!” 崔牧挂上一丝讽刺的笑,“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恕我不敬,请问崔牧先生,身为医者,连死者的死因都查不出来,又以什么立场,来判断我的嫌疑呢?”龙云淡淡的说。 “你现在耍这些嘴皮子也没有用,即便我们现在不把你怎么样,你也要被扣留在这祠堂里不得离开。” “爹,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连我都不信了吗?我和他时时刻刻在一起,你们连我也一起怀疑么?” 没等崔老大说话,崔牧就说:“刚刚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正好在离开村子的路上,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说他是畏罪潜逃,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崔琛暗恨,完全是自己太鲁莽害了龙云,这下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几位长老也附和,“是啊,是啊,不能让他离开这里,他离开这里所有的事情便死无对证了。” 崔琛死死盯着那个说话的长老,把那个长老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还是嘴硬的说:“你瞪着老夫做什么,你瞪老夫也没有用!” “我告诉你们,今天若是我们两个人要走,凭你们几个老家伙谁也拦不住我们,我今天带着他走定了!”龙云说着就拉起了龙云的手。 崔琛气糊涂了,有了媳妇不要爹,龙云可没糊涂。 他拦住崔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冲动。” 崔琛不明白龙云是什么意思,只能看着龙云要怎么做。 龙云也不生气,往前走了几步,站定说:“好,既然各位长老不放心,我龙云便留在这里。但是,龙云有一个条件,如果长老们不答应,我是不会安安分分的呆在这儿的。” 一个长老不耐烦的问:“什么事,你说。” “我要一口锅。” “锅?”几个长老皱眉,不知道龙云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我习惯自己煮东西吃,别的做的我吃不惯。” 几个长老交头接耳了几句,便纷纷点头,“好,给你锅。” 龙云满意的点点头,拉过崔琛低声说:“照计划行事。” 第十七章:不解 崔琛走出祠堂,左右望了望,走过去对着派来看守龙云的村人凶巴巴的说:“干嘛?连我都不信是不是,离这儿远点,我们有话要说。” 这村人是崔牧派来的,奉命在祠堂看守龙云,支支吾吾的不愿离开。 崔琛围着村人走了几圈,冷笑了两声,“崔牧不是族长,我爹是族长。你应该知道,以后谁是族长吧?” 村人心中挣扎了一下,想了想自己未来的前途,稍微站远了一点。 看样子,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拼爹的,崔琛胜出一筹。 ****** 崔琛回到祠堂内,关上大门,一回头就看见龙云正围着这个祠堂转转看看。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因为崔牧要给崔东一家验尸。他根本没有很多的机会和时间仔细观察一下这里。 龙云看着台上摆着的一位一位灵牌出神,不说话。 “你看这里做什么,摆的都是牌位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你打算老了以后也要进我崔家吗?”崔琛调侃着说。 “别胡说,小心对死者不敬。”龙云瞪了崔琛一眼,“这里平日里没人看守吗?” “都是本村的人,没有什么好看守的必要吧,总不会有人丧心病狂的一把火烧了这里。” “这可不见得,都能有人丧心病狂的杀死一家又一家了,火烧祠堂又算的了什么。”龙云停顿了一下,“况且,就算过去不会,今天不见得不会。” “什么意思?你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关系到龙云的安慰,崔琛瞬间就认真了。 龙云笑了笑说:“别这么紧张,我是猜测而已。不然干嘛非要把我困在这里呢,让我留下来,不就是为了要找替死鬼吗?” “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崔琛认真的承诺。 龙云没理会他见缝插针的表忠心,继续在祠堂里转悠。 祠堂不小,但是因为棺材都搬走了,显得很空旷。 龙云仔细的看着祠堂,祠堂的排位大多用黑木制成,最上面一排看起来确定年代很久远了。 “你说没人看守,为什么供桌上和排位都这么干净?”龙云问崔琛。 “哦,有一阵子崔坚住在这里,记得是我小时候吧,这里就都归他打扫,后来他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是会时不时回来给这里清扫。”崔琛回忆说。 龙云敏锐的抓到了崔琛话里不对劲儿的地方,“你说什么?崔坚住在这里?”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 “崔坚是崔家寨的人,但是他却住在祠堂,他没有自己的房子么?你觉得这合理么?还是说你记错了?”龙云提出了疑点,崔家寨自祖辈就在这里居住,如果一般的村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住的地方,要住到祠堂来。 崔琛愣了半晌,“不对,不是我记错了,他肯定在这里住过。我小的时候来这里拜祭,都是他在打点的。你说的没错,他为什么没有自己的房子呢,为什么呢。” 崔琛紧锁眉宇,在祠堂里踱来踱去。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崔坚本来并不是这村子里的人,他只是被收留的,所以根本没有留下的祖产。” 崔琛摇头否定,“这应该不可能,从我出生崔坚就在这里了,而且假如他是外面来的,总不至于这么巧也姓崔吧?”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说起来,崔牧叔叔今天实在有些反常。”虽然和崔牧接触不多,但是在崔琛的印象里,崔牧是一个淡然的与世无争的人,过往村中出事,他几乎不会参与。他的身份就是一个医者,也只是个医者,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态度这么强硬。 “那日在崔南家中,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态度也不是很平和。”龙云回忆说。 “所以你也怀疑他?”崔琛有些泄气,崔家的人一个一个成为了被怀疑的目标,他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龙云勉强的笑了笑,“也不是,你不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找他们要锅?”崔琛实在不解龙云这个意图,如果被凶手知道了,有很大的几率会打草惊蛇。 龙云明白崔琛的意思,“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如果凶手真的消息这么灵通,他首先就会联想到我要锅是因为已经怀疑死者的死因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找机会对我下手。” “需要那么冒险的用自己做诱饵么?”崔琛不是很赞同龙云的做法。 “我倒要看看,他们又想用我做替罪羔羊,如果再想杀我灭口,他们会怎么做。”龙云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老神在在的说。 “那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他们怎么找的到机会呢?”崔琛不赞同龙云这么激进,暗暗决定不要离开他半步。 “这不是正中下怀么,杀了我再杀了你,他们杀了崔家这么多人,还怕多一个你吗?” “不可能,凭咱们两个的武功,村子里没人能杀得了咱们。”崔琛自信的说。 “天外有天啊,在没见到赞松之前,我也觉得我小叔叔挺厉害的。”龙云倚在门柱上吐槽说。 崔琛不满意的抱怨说:“我就说今天让你走,你偏不走,结果走不了了吧。以后都要听完我的话。” “走什么走,早就想栽赃给我了,还能让我有机会走吗?既来之则安之罢。”龙云安慰崔琛,“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徐徐图之,如果有能力,为什么不在村中大开杀戒,毕竟村中除了你和几个男人之外,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何必像现在这样?” “大概是怕打不过我吧,哈哈哈。”崔琛说完,自己大声笑了起来。 龙云没理崔琛,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第十八章:暴露 “关于崔坚的事情,可以再去问问你爹,也许你小的时候记得不清楚。还有,我总觉得那个山洞,咱们上次没有看仔细,你应该回去再看一看。”龙云想了想说。 “不行,我不去,你现在离不开这里,我走了,你怎么办?”崔琛不同意。 “你别太小瞧我了,你觉得一般的人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么?”龙云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自信的。 “怕就怕防不胜防,你也说了,万一有人趁机会对你不利呢?” 龙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现在你不把这些事情搞清楚的话,到时候死的不是我,是崔家寨的所有人。” 崔琛咬了咬牙,确实,此刻龙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比重要。 但是,他也不能放着他们村里的人不管。 时间就像一把悬在脖子上的铡刀,如果不拼命赶一赶的话,大概有很多人会死在铡刀之下。 “那好吧,我快去快回。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龙云点了点头。 ****** 崔琛走后,龙云一个人独自在祠堂里,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村人的死于非命是事情的起始点,现在据他们自己的推测,应该是死于食物相克的道理。 起先凶手想把这件事情嫁祸给鬼神杀人,以此来逃脱杀人的罪责。之后,眼看自己和崔琛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生怕东窗事发,便决定改变计划把整件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由此看来,与这些事情脱不了关系的两个已知的人,一个就是每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崔坚,另外一个就是一直针对龙云的崔牧。 其中第一个疑点是,这两个人都是崔家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自己人呢? 第二便是,他们两个和玄氏一族到底有什么关系? 最后就是那个红字到底怎么来的? 除了最后一点,龙云隐约有些线索,其他两点他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龙云正想着,“嗵嗵嗵”,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龙云皱了皱眉,除了崔琛,他实在想不出有谁还会来这里找他。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是崔坚。 龙云眯了眯眼,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族长让我来给你送饭。”崔坚维持着一副佝偻的身影,说话还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也不敢抬头看龙云。 龙云笑着接过崔坚手里捧着的砂锅和瓷碗。 他把砂锅端到鼻子下闻了闻,“嗯,好香。” 崔坚发出嘶哑的笑声。 龙云眨着眼睛问:“这里是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崔坚哆哆嗦嗦的说:“这里的人平时都是吃这个,野山菇炖鸡。” 龙云用筷子搅了搅,“鸡?怎么没有鸡头和鸡脖子呢?我平时吃鸡的时候,最喜欢啃那些了。” 崔坚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嫌那个东西不好嚼,有骨头的我都给你挑出去了。” 龙云找了个地方坐下,甜甜的说:“谢谢您了。啊,对了,您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坐下吃点儿?” 崔坚连忙摆手说:“不,不,不用了,我吃过了,你吃吧,你是客人。” 龙云一面舀出汤,一面自言自语的说:“唉,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说着,龙云端起碗,以碗就口放到嘴边。 崔坚一直盯着龙云的动作,见龙云就要吃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龙云却忽然停下,又笑着问:“您真的不吃吗?就我自己吃,多不好意思啊!” 崔坚急切的摆摆手,“不吃,不吃,你快吃吧,再不吃都凉了。” 龙云也不再说什么,咕咚咕咚的灌下一碗,喝完一抹嘴,“您真好客,吃的人都不着急,您着什么急呀。” 崔坚发出暗哑的笑声,“我能不着急吗?你不吃我才着急呢!” 龙云皱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呢?” 说着又喝了两口汤。 崔坚这下彻底放了心,阴森森地问:“知道你刚刚吃的是什么吗?” 龙云歪了歪头,很茫然,“不是野山菇炖鸡吗?” 崔坚的身体忽然慢慢直立起来,变得不再佝偻,“看在你就要死的份上,就告诉你吧,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山菇炖鸡,那是猴头菇炖的山鼬肉。 “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在我要死的份上?”龙云有些生气的样子。 “猴头菇炖山鼬,吃下去之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人就会猝死。明白了么?” 龙云气的一下打破瓦罐,颤抖的指着崔坚说:“你,你,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害我?” 崔坚阴阴的笑了起来,“怪只怪你命不好,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这崔家寨,还活蹦乱跳的要跟着崔家小子一起查什么案。” “什么?!你的意思是村中的人都是你杀死的?!”龙云满脸惊愕的表情。 “不过你现在知道也罢了,因为你没有命和别人说了。”崔坚怨毒的盯着龙云。 “你,你不是崔家人吗?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从来就不是崔家人,崔家的人都该死!”崔坚说着,整个人气焰暴涨,能够听得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你是玄家的人?”龙云惊恐的问。 “没错!我要崔家的人都给我偿命!”崔坚脸部表情已经扭曲了。 “原来是这样子的啊。”龙云低着头,发出低低的声音。 龙云声音实在太小,崔坚根本没听清楚,便问:“你说什么?” 龙云却不理他,“咯咯”的笑了起来。 崔坚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龙云笑得腰都弯了。 崔坚大怒,大步走过去就要去捉龙云的肩头。 只听房顶上“咔嚓”一声,从天而降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把掐住了他要摸向龙云的手,“啧,啧,怎么回事儿,爷的人只有爷能摸,不知道么!” 第十九章:原委 崔琛运气下沉丹田,手臂一使力,把崔坚甩出去好远。 崔坚“嘭”的一声撞在柱子上,随后慢慢下滑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崔琛抓住龙云的肩膀,上上下下不停打量起来,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龙云淡淡一笑,“你出来的那么及时,都没有我发挥的余地,我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那东西你没吃吧。”崔琛边说,边走向供桌上,拿起摆在桌上着那支碗。 那支碗里还盛着半碗白色浓汤,飘出一股肉香。 崔琛看着碗里的东西,心中一阵厌恶,抬起手就想把碗砸了。 龙云连忙拉住他,“别呀,我为了做戏把砂锅给踢了,这碗里的就是唯一的证据,不要砸。” 崔琛低声念:“我说你怎么还留着它呢。” 崔坚咳出几口血,不敢相信瞪着龙云:“你没喝?我明明看到你有喝下去担心啊。” 龙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摇摇头说:“咽唾沫,喉结也是会动的。” 崔坚气得又吐出一口鲜血。 祠堂的四扇门忽然一起打开,崔老大领着众位耆老一起走了进来。 崔琛走到崔坚面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向他头顶摸去。 崔坚的头发黑色和白色参差不齐,乱的像鸟窝一样,崔琛扒拉了半天才把他的乱发拨开。 众位耆老都惊呼了起来,在崔坚的头顶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疤痕,正好是玄氏一族应该长角的地方。 崔琛得意的哼了一声,朝着众位耆老说:“怎么样,凶手就在这里,不用怀疑龙云了吧?” 族中耆老窃窃私语了起来。 崔老大上前一步,看着崔坚,眼中露出很多的情绪,“怎么会是你呢?” 崔坚一边咳嗽一边说:“哼,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当初我为了混进崔家寨,忍痛削掉了自己的角,你知道这角对我们玄家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么。” 崔琛问过他爹才知道,崔坚果然是外来人,只是崔坚来的时候崔琛还没有出生,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以来,只有龙云一个外来人进过山。 应该说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是因果循环,崔爷爷带回来玄氏一族人,把崔坚带进村子的又正是年轻时候的崔老大。 那时候崔老大在回村的路上,遇到了行乞的崔坚,崔坚谎称自己失意了,请求崔老大救他一命。 崔老大把崔坚带回来崔家寨,因为他失意,便给他取了崔坚这个名字,让他住在了祠堂。 “我没想是我亲手带回了你这么个祸害。”崔老大攥紧了拳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愤怒多点儿还是无奈多点儿。 “这是你们崔家的报应,老天给我机会让我回来复仇!”崔坚瞪大了眼睛,疯狂的笑了起来。 崔琛见不得他这副疯样子,给了他一嘴巴,一下把崔坚抽了脸都侧了过去。 崔坚吐出口中的血水,转回头怨毒的看着龙云,就像一条毒蛇一样,“你知道山鼬和猴头菇能致死?” 龙云沉默的点了点。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 “也不算什么局,我确实猜到你会来灭我的口,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方法,实在有些蠢。”龙云淡淡的说。 “在山洞的时候你发现我了?”崔坚接着问。 “我当时不知道是你,但是你确实又蠢了一次。山洞顶上有出口,风会流进来,你不知道么?如果你当时没有在上面打开出口看着我们,我根本没机会感觉到风向,是你出卖了你自己。” 其实那次龙云并不是感到有人在看他,而且明确的感到了气流的变化。 那个山洞的顶上有一条通向外面的窄小隧道,只能通过身形较小的人。不巧的是,那天龙云正好站在那个洞的下面,如果崔坚不错开洞口偷看他们,龙云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惜的是他错开了,风从那里灌了进来,龙云瞬间就感觉到了。 “哈哈哈,天算不如人算啊。我费劲心计混进崔家寨几十年,筹谋策划,打通和所有人的关系。当我送东西给他们吃的时候,他们一眨不眨眼的收下了,我就知道时机到了,没想到最后全毁在你这里。”崔坚边说边哭了起来。 众人看着崔坚坐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心里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可恨。 龙云沉声说:“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能不能为我解答?” 崔坚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 “为什么你这么想崔家一族全部死绝,还要细心的把这里的牌位都擦拭的这么干净?”龙云指了指祭台上的崔氏先祖。 “哈哈。”崔琛疯狂的笑了起来,“我要他们睁大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们崔氏一族的后人是怎么一个个死在我手上的。” 众人纷纷因为他的疯狂摇了摇头。 一个耆老走到崔老大耳边窃窃私语,崔老大点了点头,一挥手,“带下去吧,通知全村人,明天中午在村中央集合,我有事要说。” 龙云上前一步,“崔叔叔,慢着,凶手不止一个人。” 崔老大一愣,“什么,凶手还有别人?是谁?” 几个耆老也发出了害怕的唏嘘声,毕竟凶手一天不抓到,人人都有死去的可能。 龙云环视了一下整个祠堂里的人,慢慢朝崔老大走去,越过崔老大。 众位耆老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给他让他一条路,看着他要做什么。 龙云在一个人面前站定,拱拱手施了一礼,“崔牧先生,请。” 第二十章:假崔牧 崔牧面无表情的看着龙云,龙云也丝毫不畏惧的看了回去。 崔老大摸了摸光头,对眼前是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崔牧怎么了?” 崔牧依旧不说话,背着手清冷的站在那里,如同一个要飞升而去的谪仙。 龙云也不强迫,笑着走回到祠堂中央,边走边说:“我想到死者的死因之后,有一个问题一直很不解。作为普通人,不知道食材相克的道理是人之常情,可是作为一个医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众人惊讶的眼光从崔坚身上扫到崔牧身上。 “崔牧先生是寨子里有名的医师,这几次的暴毙事件也都是由崔牧先生来验尸的,崔牧先生,您真的不知道山鼬和猴头菇可以令人致死么?”龙云语气笃定,自信的看着崔牧。 崔牧动了动嘴皮,轻声说:“你说的什么,我根本就不明白,山鼬之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 龙云也不去理会崔牧的话,自顾自的说:“我们一直在猜,如果真的有外来人进村,那他会藏在哪里?后来我才琢磨过来,他根本不用藏,他完全可以借住别人的身份在村中生活,以及行凶。” “所以你觉得是我?你有什么证据?”崔牧轻轻的走了出来,和龙云一起站在祠堂中央,“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栽赃我?” “对啊,我们无冤无仇,我没有理由栽赃里,可正是因为这个样,才显出事情的不对,你也说了我们无冤无仇,那么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针对我呢?”龙云把话原封不动的全数反了回去。 “你就凭这个?”崔牧发出了一声讥笑。 龙云没有回答他的话,又开始说起了其他的,“民间有一种奇怪的药粉,用于配药的话,可以让人缓解腹泻,为什么说它奇怪呢?就是因为他平时都是白色的,遇到水之后却会忽然变成红色,你们大家说神奇不神奇?” 众位耆老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崔牧的脸上却还是毫无表情。 “所以,这红色玄字的奥妙估计就在这里吧?我说的对么,崔牧先生?谁是凶手,就看他身上有没有这种药粉就知道了吧?”龙云刻意放缓了语气,越说越慢,说到最后猛的给崔琛打了个眼色。 崔琛接到眼色,如同利箭一样飞了出去,一招黑虎掏心,直取崔牧的心窝,崔牧眼中精光一闪,双脚踏地,飞出了崔琛的攻击范围。 崔琛搓了搓鼻子,得意的说:“怎么样,露陷了吧?崔牧本人根本不会武功?崔坚没告诉你么?” 话一说完,又一拳袭向崔牧的面门,崔牧单手架住崔琛的虎拳,右手一甩袖,迅速的回了一掌。 崔琛闪头躲过,抬腿扫向崔牧的下盘。 崔牧一个闪身,飘到崔琛的背后,勾起鹰爪就要去拧崔琛的脖子。 崔琛如同自己送上跟上一样,被崔牧抓了个正着,崔牧心中正诧异着,就感觉手下一紧。 崔琛的脖子就如同坚硬的石块儿一样,崔牧虽然抓住了,却不能奈何他,只听崔琛一声坏笑,回过头就探向崔牧的怀里。 崔牧急忙回手去挡,却不想耳边又流过一道劲风,脸上一凉就摔了出去。 崔琛拿着一个红色的锦袋儿,龙云拿着一张透明的人皮面具,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一击掌,异口同声的说:“干的漂亮。” “崔牧”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抬起头引起一片惊诧。 这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一般见过龙云的人,都会惊艳的暂时停止呼吸,这个男人却也不遑多让。 这男人五官并不若龙云般精致,但是满脸透着一股邪魅的妖异,他勾起一抹风情的笑,“哎呀,还是被拆穿了啊,我自我介绍下吧,我叫无颜。” 这个自称无颜的人,声音也和刚刚不一样了,粘腻的要死,听的崔琛一个劲儿的起鸡皮疙瘩,“喂,喂,你好好说话行吗?” 无颜嘟起红唇,满脸缠绵的说:“干嘛这么凶,人家会害怕的~” 崔琛有些招架不住,捏了捏鼻梁,头疼的说:“你这样说话,我真受不了,现在让我杀你,我都嫌难受。” 无颜翘起兰花指,眯着眼睛在崔琛身上身下看来看去,最后目光落到了崔琛的裤裆上,“别这样嘛,我可喜欢你呢,不然你以为我干嘛不先杀你,还处处针对他。” 说着,瞪了龙云一眼。 龙云心底一阵恶寒,无辜的摆摆手退了几步。 无颜咬着唇,看着崔琛娇羞的说:“有一次,你在院子里你洗澡,正好被我偷看到,你的身体好壮啊,下面那杆大枪好……” “停,停,停!你给我住口!”崔琛面红耳赤的制止了无颜,抓耳挠腮的对龙云说:“我嫌热,从井里提了桶水就着井边儿洗过来着,别听他胡说,别误会啊。” 龙云想到那个画面,不自觉的的脸也红了,忙否认,“你怎么洗,关我什么事。” 崔琛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气急败坏的吼无颜,“行了,你要点脸吧,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无颜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那么凶,不是说了人家叫无颜。”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来的,为什么要对崔家寨不利?!”崔琛不耐烦的说。 无颜风情万种的嫣然一笑,抚上自己的发丝,脸上神情甜美,口中却阴森的说:“我是无颜,世间最厉害的毒师和画皮人,我奉了主人之命,来诛杀崔家寨。” 第二十一章:无颜 “画皮人?那是个什么东西?”崔琛不解的问,要说毒师是什么他还能理解,画皮人实在闻所未闻。 龙云不说话,摸着手中的那一片薄薄的东西来回摩挲。 “就是这样喽。”无颜说着,一挥手。 令人惊呆的一幕发生了,之间刚刚明明站在那里的无颜却变成龙云,再一挥手,龙云又变成了崔琛,再一挥手,崔琛又变成了崔老大,最后又从崔老大变成了无颜。 耆老们居住在村中长年不外出,向来质朴,哪见过这种事情啊,一个个纷纷吓得倒退了几步。 就连崔老大也有些害怕,指着无颜,有些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的脸怎么回事儿?” 说着,手指都有些颤抖。 无颜捂住嘴咯咯笑了起来,“乡巴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我无颜如果想的话,可以变成世间任何一个人。” 崔琛心中很是不安,“崔牧本人呢?” 无颜冲着崔琛抛了个媚眼儿,“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崔琛皱了皱眉不想理他。 谁想斜里冲出一道身影,直击向无颜面门,正是龙云。 无颜伸手就挡,龙云一掌一掌专照着无颜脸上打去。 无颜一面防守,一面尖叫,“你个贱人,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么!” 龙云一句话也不说,一掌比一掌狠,向着无颜的脸上招呼去,平日里,龙云一向与人为善,这种凌厉的进攻方式,别说吓死无颜了,就连崔琛也吓到了。 无颜的武功本来就一般,龙云又来势凶猛,打的无颜吱哇乱叫,只有招架之力。 无颜眼见自己就要撑不住了,一甩袖子,大喊:“看镖!” 龙云连忙一个翻身,躲了开去,随即就发现原来无颜使诈了,哪里来的什么飞镖啊。 无颜得逞了,风情万种的奸笑着。 龙云攥紧了拳头又一次打了过去。 无颜眼睛一眯,嘴角挂上一丝诡异的笑,又喊了一声,“看镖!” 龙云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根本不听他那一套,不管不顾的就打向无颜。 哪知道无颜很是阴险,这次根本不是使诈,随着喊声,甩袖就飞出一根银针。 待龙云发现的时候,银针早就飞到眼前,说什么都不及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龙云觉得自己后背一空,整个人向后弹了去。 原来是崔琛拉住了龙云,两人一起往后跃去。 崔琛一把推开龙云,侧头一闪,那银针死死的定在了崔琛头侧的木柱上。 无颜看着龙云娇笑说:“哎呀呀,我不过就是想他亲我一下,你就一副药杀了我的样子,这样好么?” 龙云脸色涨红,侧过头去,不看崔琛,低声反驳,“胡说,没有。” 崔琛熟知龙云的性子,心中涨的满满的。 无颜看着他俩人两小无猜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崔琛,杀了他,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崔家寨所有人!” 崔琛正沉醉着呢,就被无颜打断了,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粗声粗气的说:“老子的地盘轮的到你说话?我问你,崔牧去哪了!” 无颜被崔琛大男人的口气煞到了,娇羞的说:“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男子气概,你再吼我两句好不好~?” 龙云瞪着无颜,简直要吐血了。 “啧。”崔琛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大声的说,“我问你!崔牧去哪了!” 这一声大吼,震得无颜心头小鹿乱撞,但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说,我说嘛,他死了。” 尽管崔琛已经想到了,但是真的听到答案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难过,没想到这村子里最先丧命的竟然是崔牧。 他有些失落,“他的尸首呢。” 无颜无辜的说:“扔到山下去了,崔坚那个废物也不帮我,我手都酸死了。” 崔琛暗暗忍耐着怒气,一双拳头攥的“咔咔”作响,“崔坚引你进村子的对么?” “是啊,你真聪明。如果崔牧在的话,他一定会识破食物相克的道理,而且我正巧需要一个身份,就选了他喽。”无颜很轻松的说,仿佛杀人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龙云不知道怎么的,意外的对这种口气有点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为什么会熟悉。 “教给崔坚杀人方法的是你,每次显现红字的也是你,也就是说崔坚是凶手,你是帮凶?”崔琛咬着牙说。 “别这么说嘛,我也是遵从命令的,我都没有杀你呢,你不是应该谢谢我么。”无颜娇滴滴的说。 “你竟然会用毒,为什么不一气呵成杀掉全村的人?而且我说要锅子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你为什么还让崔坚来自投罗网?我就不信你猜不到我要锅子的用意。”龙云把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尽数问出来。 不是崔琛的问话,无颜根本不想理,更何况问话的人是龙云,无颜懒懒的说:“我呢,本来是不想回答你的,但是我又怕我不回答呢,你们会以为我很笨。” 龙云不解,“什么意思?” “告诉你们吧,我进村之后本来没想这么快动手的,毕竟我还没准备好,是崔坚这个笨蛋迫不及待了,我为了安抚他,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先让他慢慢杀着。至于他要来杀你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他就自作主张了。所以要怪都是怪他太笨,不然我完全可以把事情完成的很完美。”无颜说着带着一股狠厉,“就算你们不杀了他,我一会儿也是要自己动手的。” 龙云耳朵很利,“你还没准备好?你要准备什么?” 无颜笑笑说:“我要等的人还没来,等他们都来齐了,就可以大开杀戒了,这里,将会变成,地狱。” 第二十二章:内讧 “你既然不是玄氏族人,为什么要参与进这件事?”崔琛攥紧了拳头,逼近无颜。 也许无颜真的可以说的那么无足轻重,但是对于崔琛来说,这一条条的人命都是陪伴他二十年的生灵。 无颜无畏的说:“不是说了么,我只是受人之命,但是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世间不止他一个玄氏人。” 说着,指了指半死不活的崔坚。 “他只是一个小角色,玄氏旁支的不能再旁支了。真正的玄氏正统,那是我的主人。” “所以你的主人要来报仇?”龙云内心很忐忑,他从刚刚听到“主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开始不安,现在这种不安越扩越大。 “没错,我的主人要杀掉这里所有的人,以求祭奠玄氏一族的亡灵。”无颜说着,眼中显现出一双变态的崇拜。 “那他为什么还不来?”龙云继续追问。 “他有别的事情耽误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他马上就要来了,你何必急着找死。”无颜淡淡的说。 正说着,祠堂外就跑进一个大汉,跌跌撞撞的就倒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族长,不好了,不好了。” 崔老大本就烦躁,一听这话更是不耐烦,“什么不好了,我好好的,慌里慌张的,好好说话!” 那大汉站了起来,抹了抹冷汗,“村中起了浓雾,他们,他们复活了!!!” 祠堂里的人都没听明白,只有无颜“咯咯”笑了起来,“他们来了。” 崔老大疑惑的问:“什么起了大雾,谁们复活了?前言不搭后语的。” 大汉眼中透着失焦的恐惧,“崔东崔南他们,复活了!” 祠堂里的所有人大骇。 无颜见状,趁机飞出了祠堂。 众人立刻追了上去。 ****** 差不多半个村子的人都集中到广场上,崔家寨已经被一片浓雾笼罩了,能见度只有眼前十几步的地方。 浓雾里,村口的方向晃来了一片片黑影。 站在最前面的人一个个发出惊恐的尖叫,因为他们看清了浓雾里到底是什么。 人群开始大乱,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 崔琛站上台子又一次大喊,“都安静!” 如果再没有人制止,恐怕不用无颜下手,村中的大部分人就会因为踩踏而亡。 只见浓雾之中,人影慢慢显形,有刚刚死去不久的村人们,包括崔南崔东。 更可怕的是竟然还有去世了不知道多久的亡者,已经幻化成白骨的,也像有生命一样,在浓雾中随着大部队前进。 龙云终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走到人群最前面,大声说:“小白,小黑,是你们吧。” 浓雾里传出一阵阵娇滴滴的笑声,“咯咯,咯咯”由远及近。 “龙儿,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伴随着一个小孩子软糯的声音,死尸部队前面出现了两个矮小的身影。 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黑衣,正是小白和小黑,两个人完全不似龙云初次见到他们时候的落魄样子,身上的穿戴不用看也知道价值不菲,两个孩子肌肤胜雪,怎么看怎么像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果然是你们。”龙云知道事情越来越剌手了,“所以你们的义父就是无颜的主人喽?” “龙儿真聪明。”小白拍手嬉笑说,“我们是奉命来接无颜的。” 无颜皱了皱眉,“主人呢,还有赞松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小黑一板一眼的说:“计划有变,义父说这里可以先放一放。” 无颜皱了皱眉眉,“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在这里集合的么。” 小白依旧面无表情,“义父说了,有更有趣的事情等着咱们,所以他让我们来接你。” 无颜指了指被压在村人手中的崔坚,“那他怎么办?” 小黑继续刻板的回答:“义父说了,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就杀掉。” “那太好了,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废物留着有什么用。”无颜邪恶的笑了起来。 龙云看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一直记挂着他们,想找个机会,再见他们一面,劝导他们回到正途,没想到这一次见面,竟然又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小白敏锐的察觉到龙云的脸色,嘟着嘴问,“怎么了,龙儿不想见到小白和小黑么。” 龙云淡淡的说:“我只是不想再这种情况下和你们相见。” “见到龙儿,小白可是很高兴呢,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小白笑嘻嘻的说,“而且,小白这次没接到杀掉龙儿的命令,所以不用杀你哦。” 龙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 崔琛跳下台子,走到龙云身边,对着对面的三个人说:“你们以为这么容易就可以离开这里么。” 小白无辜的说:“不然呢。” 无颜咬着下嘴唇,看着崔琛说:“如果你肯跟我睡觉,我可以不走。” 崔琛气结,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搂过龙云,“我已经有他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崔老大这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几个意思?! 龙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并没有躲闪,乖乖的被崔琛搂着。 无颜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刺眼了,阴毒的瞪着龙云,一张口就飞出一根儿银针。 没想到,刚飞到一半,就被一具尸体飞快的挡住了,银针就这么定在了尸体上。 无颜侧头看向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白也不太高兴的说:“龙儿是我的,只有我能动,你凭什么杀他。” 无颜冷笑一声,“你这是在跟我作对?” 小白脸色也冷了下来,“我的人,我说了算!” 第二十三章:反击 无颜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个不停。 小白脸色一冷,讽刺的说:“你笑什么,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子。” 无颜一听这话,瞬间就变了脸,口气里也透出杀机,“别以为你是主人的义子,我就不敢动你,说是义子,其实不也就是个工具么。” 小白黑了脸,在他的心目中义父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可能只是把他当做工具使唤。 “义父怎么对待我,轮不到你一个奴才说了算。”小白如同大人一样,话中听不出一点儿的童真,“我只告诉你,龙云你不能动。” 无颜每天看着崔琛和龙云在一起,本就碍眼的很,他就想除龙云而后快了,现在小白又这么说,他在这个世间只听从主人的话,怎么可能受得了别人的命令。 “你越是这么说,我越要动他!”无颜说着,一踮脚就向龙云冲了过去。 小白一瞪眼,周身气势一变,只见成数的死尸就挡在无颜身前。 无颜想后退,身后也被死尸拦了个紧。 小白又恢复了孩童一般的神情,“你想动他,那就先冲破我的尸阵吧。” 随着小白的话,成群的尸体开始向着无颜蠕动,密密麻麻的缩小了包围圈。 无颜抽出一把匕首,站在尸群中央,左右开弓,发狠的砍下一个个尸体的头颅,脸上的神情吓人的要命,如同从地狱中回来的一样。 小白站在原地,口中念念有词,不住的呼唤大批的死尸,死尸们前仆后继,一波一波的冲向无颜。 龙云和崔琛互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明明应该是他们的劫数,现在对方却起了内讧,两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无颜眼见死尸越来越多,自己根本处理不完,脑筋一转,发了狠,朝着小白就甩出一根银针。 小白一直神情专注的在控制尸体,根本不防无颜要擒贼先擒王。 小黑斜里插出,一把扯开了小白。 小白愠怒的看着无颜,“你敢动我?!” 无颜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小黑刻板的说:“你们不要吵了,义父还有事情等着我们,无颜,我们是来接你的,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不怕义父怪罪你么。” 小白想要说什么,被小黑一把拉住。 无颜冷静下来想了想,按照他主人的个性,如果耽误了事情,一定不会被主人轻饶的。 小黑又说:“无论是龙云还是崔家寨,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你们现在在这里起内讧,得利的可是别人。” 无颜笑了一下,“好,就算你说的对。” 说着又转头看向龙云和崔琛,“龙云,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除掉你,到时崔琛就是我的了。” 龙云脸色很差劲的看着他。 无颜说完,朝着崔琛眨眨眼睛就飞进了浓雾里。 “哪里跑?!”崔琛提斧就要追,却被赶来的尸群围住了。 小黑对小白说:“咱们也走吧。” 小白看着龙云,不知道眼中是什么情绪,龙云也看着小白,似乎在期待小白有什么动作。 小白最终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要随着小黑离开。 龙云忙上前一步,“小白!” 小白一挥手,大片的尸群挡到龙云面前,“你们是追不上我们的,如果你要找我,那咱们花都见吧。” 说完,和小黑牵着手,一起消失在浓雾里。 龙云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 浓雾并没有散去,尸群也没有瓦解,小白虽然离开了,但是一个个尸体还像有自我意识一样的行动着。 小白似乎把崔家寨能召唤出的尸体全都召唤出来了,数量非常多,已经压过了崔家寨的村民。 老人小孩儿还有妇女们都已经吓死了,整个广场上都是哭闹的声音,但是哭闹也没有用,尸群还是慢慢的向着人群的方向越靠越近。 成年的男人们拿起农具挡在村人们前面,但是看着出,面对大批的尸体,即便是成年的男人也没办法克服自己的心里恐惧,他们的双腿也都在打颤。 崔琛,龙云,以及崔老大带着村中会武的人,都在奋力的砍杀尸群。 其实尸群杀伤力并不大,但是抵挡不住数量实在太多,即便像崔琛这样力大无比有武功底子的人,也挡不住一次同时对付几十只尸体的压力。 崔老大被逼的一步步退到角落,已经被尸群包围了,他胳膊上被砍了一下,伤口处流出了鲜血。 他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的说:“要是放在十年前,老子再年轻个十岁,怎么可能被你们这帮杂碎给砍了。” 眼前的尸体哪里听得懂这些,晃晃悠悠的继续向他靠近,崔老大想支撑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眼见尸体的刀就要砍向崔老大,龙云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一下就割掉了尸体的脑袋。 “您没事吧。”龙云扶起崔老大。 崔老大不是傻子,要是之前朦朦胧胧就算了,经过刚刚,他差不多明白了自己儿子对龙云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的儿子自己没辙,对龙云他可是没所谓,冷哼了一声,甩开龙云的手。 龙云有些尴尬,只能讪讪的回头继续去杀尸人。 只靠这几十个会武的人,根本奈何不了这些僵尸,很多人已经挂了彩,更有甚者已经缺了胳膊断了腿。 崔琛眼见这样下去根本不行,急的汗都流了下来,他一用力,一口气砍倒了五个僵尸,大喊着,“村民们,如果你们再这样坐以待毙,那咱们崔家寨就要完了!” 村人们听到他的话,一个个抬起了头,但是即便这样,还是无法克服内心的恐惧。 崔琛孤注一掷,扬声大吼:“死,还是活!选吧!” 一个男人站了起来,鼓足勇气,拿着手中的锄头砍向一个僵尸,却不料没有砍准,只砍到僵尸的肩膀上,那僵尸回过头就要扑向拿着锄头的男人。 另一个男人一见这样,爬起来就扑向僵尸,一下把僵尸仆倒在地,拿锄头的男人拔下锄头就开始对着僵尸猛砍,直到僵尸不动了为止。 两个人爬起来,互看了一眼,一边哭一边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众人见此情景,信心大涨,都纷纷鼓起勇气对抗尸群。 反击的号角,吹响了。 。 第二十四章:余生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虽然人们拿出勇气,但是依旧抵挡不住强敌的来袭。 当最后一具尸体重新倒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还有力气发出欢呼,大家都慢慢的倒在了地上,也没有人能有心情去庆祝这次劫后余生,因为他们实在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崔牧不在了,村中最好的医师也不在了,只有几个懂得治疗跌打损伤的人来负责给大家包扎。 龙云抱着一簸草药和白布,游走于人群之中。 这里有的人失去了胳膊,有的人失去了大腿,有的人受了重伤,似乎已经距离死亡不远了。 众人已经无法去顾忌地上先人的尸骨了,完好的人们把尸骨全都堆砌起来,等待最后一致的埋葬。 一个小女孩一直跟在龙云身后帮忙,龙云曾让她去找自己的父母,小女孩眨着眼睛说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她没有哭,龙云摸了摸她的头,有种说不出口的心酸。 这里大多数的人没有眼泪,受伤的在安静的等待治疗,完好的在忙碌的帮忙治疗。 龙云站在这大片的人群中,有些恍惚,这里的人,有的失去了父母,有的失去了子女,有的失去了伴侣,甚至有的如同小女孩一般,顷刻间成为了世间最孤独的存在。 这种冷漠让人觉得无法接受,如同受到伤害,大哭一场也许才是发泄的最佳途径。 龙云摇摇头,继续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崔琛走回到广场上,入眼的一幕一幕让他内心如同流血一般的难过。 世间最亲的莫过于骨肉亲情,看着满地的尸骸,和人山人海的伤患,即便硬汉如崔琛,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伤痛。 龙云跑的太急,根本没注意到崔琛,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崔琛一把拉住了他。 龙云一愣,“你回来了?” 崔琛对着龙云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小姑娘眨眼看着崔琛,崔琛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头,“丫头,怕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脆生生的说:“不怕。” 崔琛笑了,“你真勇敢。” 说着,把龙云手里的药簸箕接了过来,交到小女孩的手里,拍拍她。 小姑娘识趣的跑开了。 崔琛拉着龙云的手,“我们去走走吧。” 龙云看着崔琛疲惫的神色,点了点头。 ****** 两人走到小山坡上,村中的人全都集中在广场,这里很宁静。 崔琛和龙云相对而立,举起龙云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声说:“你还好么。” 龙云并没有抽出手,“恩,你呢。” 崔琛笑了,“就是有点累。” 说着,把龙云圈进了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龙云没有反抗,低声说:“你确定了,不会再改变了?” 崔琛明白龙云的意思,轻笑起来,“你一直不松口就是因为怕这个?” 龙云有些生气,抬起头,推开了崔琛,不说话。 崔琛认真的说:“我已经说过了千百次了,我喜欢你,我是真心的。” “我是男人。”龙云的口气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因为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崔琛重新把龙云拉的近了些,“我不在乎。” 此刻,龙云的心情是有些忐忑的,他不知道自己对崔琛的感情,算不算喜欢,只是再见到崔琛他会高兴,和崔琛在一起他会开心,崔琛说喜欢他他会心跳。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生没有体会过的,这种感觉,超越性别,超越一切。 龙云想了想,不确定的说:“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崔琛无所谓的问:“那你讨厌我喜欢你么?” 龙云脸有些烫,不敢直视崔琛,摇了摇头。 崔琛稍微蹲下一点,和龙云鼻尖对鼻尖,“这不就结了,我喜欢你就够了。” 龙云想往后退,却被崔琛抓住,不得动弹。 崔琛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逼你太紧,想慢慢来,但是最近我失去的太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好么?” 龙云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万一我一直不喜欢你呢?” 崔琛笑了,“怎么可能,爷是谁,你一定会喜欢爷的。” 龙云瞪了他一眼,两个人抵着额头,一起笑了起来。 两人都期待这样温馨缱绻的时刻能够再长久一些,但是没有办法,时间是不会等待人们的。 龙云轻轻的问:“跟你爹商量好了么。” 崔琛拉着龙云的手,走到一棵树下,自己坐了下去,也把龙云拉进了怀里,“商量好了,放弃这里。” “我会给太君休书一封,为崔家寨剩余的人找地方安置。”龙云想了想说。 “即便死了大半,也还有几百口子,可以么?”崔琛有些不确定。 “太君应该有办法,到时你拿着书信去找她就可以了。”龙云对佘太君的能力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崔琛定定的看着龙云不说话。 龙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有些结巴的说:“干嘛,干嘛这样看我。” “你早就打定主意了对么?”崔琛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严肃的问。 龙云闪避开崔琛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打算一个人去花都。”崔琛扳过龙云的头。 “我手中还有给姑姑的信件,而且你也听到了,他们要去花都,一定是要在那里做什么,我必须去。”龙云被揭穿了,也不隐瞒了。 “好吧。”崔琛叹了口气,“那我和你一起去。” “耶?”龙云长大了嘴巴。 崔琛趁机啄了一口,啾。 虽然这是两人的初吻,但是龙云已经顾不得被占便宜了,急切的说:“你不能去,那太危险!” 崔琛摇了摇头,“你怕我出危险,我就不怕你么。” 龙云拒绝,“那也不行。” “我刚刚说过了,我已经失去太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们刚刚在一起,我还没呆够,我还要呆很久。”崔琛深情的说。 龙云还是不说话。 崔琛搂紧了龙云,“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保护好你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好不好?” 龙云为难的点了点头。 崔琛拉起龙云,两人一前一后,牵着手走在山坡上,风中传来崔琛的声音,“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就找一个地方,我开田,你种树,谁也找不到咱们……” ——第三卷·神秘的村寨·完—— 最终卷:花都决战 第一章:路途 眼看着春日里,天儿渐渐暖和起来,动物们都活泛了,人也都活泛了。 花都行宫一向名不虚传,一年四季都百花盛开,春天更是满园芬芳四溢。 太皇太后为人和气的很,规矩不是特别重,一众嬷嬷们便随着她老人家去,从不约束这行宫里的小宫女们。 宫女们闲暇的时候,便拎着竹篮在这花园里游玩,采摘花瓣,扑蝶,踢毽子,这都有趣儿的项目。 此刻,正有几个女官蒙着眼睛在玩捉迷藏。 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女官被蒙住眼睛置在中央,其他的女官在她四周围跑来跑去嬉嬉闹闹。 那被蒙住的捉了半晌也没捉到,气得直跺脚,忽然她感到身边有人靠近,一把便捉住了。 她高兴的摘下蒙眼的纱巾,想看看是哪个倒霉鬼这么不小心,被她捉住了。 入眼便是一张英姿飒爽的脸。 小女官忙后退了几步,屈膝行礼,“奴婢无理,无意冒犯杨护卫,还让杨护卫见谅。” 杨莲华轻轻一笑,一抬手就拉起了那她,“无妨,你们玩你们的,我只是正巧路过,叨扰了你们还是我的不是。” 小女官站了起来,脸色红红的问:“不知护卫要去哪里?有何要事?” 杨莲华想了想说:“本是要去见年姑姑的,不知道姑姑她在不在?” 小女官摇了摇头,“年姑姑这个时间一定在偏殿的小厨房,太皇太后最爱年姑姑亲手做的小点心。” 杨莲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谢谢你。” 说完,便转头往回走。 杨莲华一离开,刚刚的宫女们就叽叽喳喳的吵做了一团。 “这世间怎么会有杨护卫这样的女子?” “就是,就是,长得多英气啊。” “还有呢,杨护卫武功可高强了,咱们这的男护卫很多都打不过她。” “杨护卫真是巾帼英雄。” “……” 刚刚被蒙眼的小女官看着杨莲华英挺的背影羞红了脸。 ****** 即便是众人仰慕的杨莲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烦恼。 她独自一个人走在花园里,攥着手中的字条儿。 字条儿是这日一早才到她手里的,途径是杨家独门儿的飞鸽传书。 上书佘太君的话,问她龙云有没有到达花都,托龙云带给她的东西,她有没有拿到手。 杨莲华有些纳闷,这些天她从未离开花都行宫一步,如果龙云找来,年姑姑一定会通传的,而且即便行宫外有人阻拦,龙云也一定会想办法找人带进来消息。 那么一直没有消息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龙云根本还没到花都。是路途耽搁了,以至于延期,还是遇上了什么不测,到不了了? 杨莲华心中有些忐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她一直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儿就要发生了。 她抬头看着花都行宫上空的云朵,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 ****** 与此同时,从苍山前往花都的路上。 崔琛和龙云共乘一骑,他紧紧的把龙云搂在怀里骑得飞快。 龙云老大不高兴说:“为什么要骑一匹马啊?” “一般的马哪里赶得上这匹,别看它驮着咱们两个,可比一般只骑着一个人的马跑得还快呢。”崔琛才不会说自己是故意只骑一匹马的。 龙云翻了个白眼,很显然是不太相信,“你爹他们没事吧,就让自己去可以么?” “我爹会武,几个叔叔也都会武,既然敌人去了花都,应该暂时不会对他们有威胁。”崔琛成竹在胸的说。 “你放心啊?”龙云问。 “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咱们两个,咱们要做的事情比较容易丧命吧?”崔琛觉得龙云的担心有些好笑。 “你怕了?”龙云一直希望说服崔琛能跟着他爹一起去投奔佘太君,奈何崔琛实在是够顽固,怎么说也没能说通。 “我不怕,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怕。”崔琛笑了,边说边侧头在龙云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龙云气急,“你怎么回事儿!最近总是动手动脚的!” “啧,我自己的媳妇儿我亲口都不行啊?”崔琛忽然想起什么,靠到龙云耳边低声说,“什么时候跟我圆房?恩?” 随着崔琛这话,龙云就感到自己的后腰有个什么热热烫烫的东西,他涨红了脸,“姓崔的,你嘴上下流就算了,别忘了管好你的玩意儿!” 崔琛极其不要脸,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它还没硬呢,我平时就是这么大这么烫。” 龙云气结,不想理他,转过头去直视前方。 崔琛坏坏的握住龙云的手,“喂,别假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偷看我洗澡来着,你也想圆房是不是?” 龙云差点没气吐血,这人真是一副舌头板子就能压死人啊。 昨天这个人河边洗澡,自己明明是方便完了正巧路过,却一直被抓着说偷窥洗澡,真是冤枉到家了。 他气鼓鼓的说:“我再说一次,我没有!” “别不承认了。”崔琛越凑越近,把嘴巴贴到了龙云的耳朵上,“每次我一碰你,你都心跳的要命,我一说下流的话,你就全身发软,还跟我装。” 龙云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在马上就挣扎了起来,要跟崔琛拼命。 崔琛嬉闹着跟龙云打来打去。 忽然,马儿一声嘶鸣,崔琛反应极快,抱着龙云跳下马就翻入了一片灌木丛里。 两人屏住呼吸,观察着四周围,林中一片静谧。 第二章:埋伏 两人躲在草丛里,大气也不敢喘,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一切都太被动了。 崔琛耳语龙云,“他们开始行动了。” 龙云小声回,“是啊,看意思要在这里干掉咱们。” 两人都不动,敌人也不动,一时之间林中布满杀气,肃静的要命。 忽然,灌木丛中飞出一个影子,随即,四面八方飞来各式的暗器打向那影子。 只听崔琛大喊一声“这里”,再一转眼他已经跟一个黑衣人交上了手。 原来那影子根本就不是他俩任意一人,而是龙云随身携带的包裹,只为诱敌之用。 敌人一看行踪被迫,统统跳了出来,算上第一个被发现的,一共有六人之多,全部身着黑衣,面带黑巾。 龙云和崔琛两人被围在中央,与敌人成掎角之势。 崔琛叼着一根儿草梗,邪邪的问:“谁派你们来的?老实说的话,爷可以考虑饶你们一条狗命。” 六名黑衣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说话。 “呸。”崔琛吐掉草梗,一挑眉,“不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提斧开打。 六个黑衣人分成两拨,意图隔开龙云和崔琛,把他们分头解决了。 黑衣人的武功路数很是诡异,不似中原风格,招招透着狠辣。 龙云一向身法了的,在林中又有树丛遮掩,黑衣人在他身上讨不到一点的便宜。 只见他们诡谲,龙云更诡谲,不断的在树丛之中时隐时现,每次出现都会给黑衣人身上带来一道新的伤口。 黑衣人虽然三人为伍,可不论他们怎么猜,也猜不对龙云到底会从那个方位出现,林中灌木丛生,连暗器也威力大减。 几个黑衣人有些心焦,明明本来他们在暗处,更擅长打游击战,此刻却出现了一个比他们更擅长偷招的人。 三人背靠背,分三个方向监视着龙云的动向。 只见刀光一闪,三个人同时被吸引看去。 哪有龙云的人影,分明就是一柄单刀带着一块白布飞过,死死的钉在树干上。 龙云趁机抓住他们分神的空当,手持单刀一下就砍掉其中一个的手臂,那人瞬间血流如井喷,疼的倒在地上打滚儿。 再说崔琛那边,他有的是蛮力,巨斧在他手中就跟小儿科一样,和小孩儿玩具没什么差别。 那些黑衣人看着又重又锋利的巨斧,根本无法近身与他。 那巨斧不止可伤人,更是抵挡防御的好利器。因它实在巨大,甚至大过崔琛本人,无论四面八方过来的攻击,崔琛只需以斧御之,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这巨斧就如同一面等身长的大盾,让三个人黑衣人束手无策。 而崔琛仗着武力压人,豁出劲儿抡着巨斧,整个人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血滴子,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两边儿的黑衣人眼看都讨不到好处,决定改变计划。 崔琛确实硬实力超人,二八八的人没办法近身伤他,黑衣人们便转换的目标,打算先合理收拾了龙云再说。 除去已经断掉胳膊的那一个,另外五人一起包抄龙云,打算把他逼出来。 这下和便宜了崔琛,没人向他进攻,他便可以专心一致的进攻了。 只见林中形成了这个一副景象,五个黑衣人竭力追踪龙云,后面的崔琛提斧追着五个黑衣人。 龙云轻巧迅捷,五个黑衣人怎么也追不上,后面又有紧追不舍的崔琛,他们这下算是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想动龙云没办法,想回头打崔琛又顾忌崔琛的武力。 一瞬之间,敌方就落了下下乘,龙云七扭八拐的跳回到崔琛身边,崔琛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儿。 黑衣人一见情况不对,互相打了个眼色,立时撤退,崔琛想追,却被龙云拦下,“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崔琛点点头,两人回到原地,那被砍断胳膊的早已挥刀自尽了。 崔琛拉下他的面巾,掰开他的嘴,如我所料一般的说:“没舌头。” 其实不止崔琛想到了,龙云也能想到,按照那一伙人拿人命不当人命的行事作风,无论是割掉舌头还是失败自尽,都是很合理的事情。 龙云上前一步,扒开那个人的眼皮,“是西夷人?” 崔琛凑上前去,一看,果然瞳色和大良人不一样。 “什么他们那帮人会和西夷扯上关系?”崔琛很是不解。 “此刻我也不好说,但是他们要去花都,一定是会有大事儿发生,毕竟当今太皇太后就住在那里,若是论声望和在大良人心目中的地位,说句不敬的,太皇太后是远远超越当今圣上的存在。”龙云叹了口气说。 “那人不是只和咱们崔家有仇么?”崔琛早已经自动把“我们”换成了“咱们”。 龙云瞥了他一眼,没搭他那个茬儿,“可是若是牵扯到西夷,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你忘记咱们是怎么认识的了么?” “所以西夷又要对大良不利?开始的地方就是花都?”崔琛一点就透。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也许太皇太后会有危险。”龙云沉重的说,“希望姑姑能在咱们赶到之前保全太皇太后。” 崔琛不老高兴的样子,“什么姑姑,我可没有姓杨的姑姑,你说话注意点儿啊。” 龙云觉得好笑,“你是醋坛子么?” 崔琛一把搂住龙云,坏笑,“我是醋缸子。” 龙云推开他,“现在咱们怎么办,马跑了。” 崔琛眨眨眼,“咴”的一声吹响了口哨,只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龙云惊喜的看着林中。 崔琛得意的说:“怎么样,你男人有本事吧?” 第三章:进城 两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到花都。 还没进城,就嗅到了风中飘过的异样气息。 花都是大良数一数二的繁华城市,这里气候宜人,一年四季百花丛生,又因为经年有丰年祭的召开,外族人和商人络绎不绝,再加之有大良精神领袖——太皇太后的长居于此。 可以说,整个大良境内,花都,是仅次于盛京的第二都城。 此刻,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只见城门之处,重兵把守,挨个盘查,想进城的人们远远的排成一道长龙。 龙云看着人流,皱着眉说:“这不对劲儿啊,花都来往人流多,各国各族的人都有,应从不曾这么戒严过,这里面一定有事。” 崔琛摸了摸下巴,灵光一闪,“媳妇儿,你带女装没?” 龙云已经被这么喊着喊着喊的疲态了,根本就无心去纠正他,“带了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崔琛朝他眨眨眼,打了一个响指。 ****** 花都城门。 一对儿少年夫妻,男人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女子,慢慢的排到了城门口。 带头的士兵狐疑的看着两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来,“你们两个,要进城干嘛!” 崔琛佝偻着,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回大爷,来,来,来投亲戚的。” 这个原因明显不过硬,士兵皱着眉头问:“什么亲戚啊,能证明么。” 说着,又看向龙云,不悦的说:“你这媳妇儿,怎么还带着面纱?赶紧的,摘下来,摘下来。” 崔琛拉着士兵,“将军,将军,咱借一步说话。” 小兵头子哪里被人喊过“将军”,表面上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呐,乱喊什么。” 但还是喜滋滋的随着崔琛往角落里走了几步。 崔琛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士兵的手里,指着龙云说:“我跟我媳妇儿啊,她家里嫌我,我们就私定了终身,他现在有了身孕,没办法,我们只是逃到这儿来投奔亲戚了。” 士兵一听,颠了颠银子,立刻露出了然的下流笑容,上上下下的看着崔琛,“行啊你,活儿还挺准,没成亲就祸祸了人家黄花闺女儿,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看不出你这德行还能有这本事啊。” 崔琛摸摸鼻子,一副既尴尬又得意的样子,“将军,您看看,就行个方便呗。” 士兵颠了颠银子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又瞟了瞟崔琛。 崔琛非常敞亮,又掏出一锭重重的放在士兵手上。 “这还差不多。”士兵说着,就朝城门处挥挥手,“放他们进去。” ****** 两人走到一个巷子里,龙云一边换下身上的衣服,一边问,“你刚刚跟看门儿的士兵说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崔琛当然不会招实话,咳嗽了两声,敷衍的说:“我跟他说你脸上生了疮,见不得人。” 龙云点点头,“怪不得呢。” 崔琛成功骗过,暗笑起来。 两人一路走进城里,就发现全城都有些异样,因为花都的独特,所以花都的百姓一向是最开放的,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应该是多如牛毛,卖东西的摊子应该是遍布大街小巷。 现下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在摆摊儿,行人也大多匆匆忙忙的低着头走路,生怕惹事儿一般。 路上每隔几条街,便来往一堆巡逻的士兵,只要看见在路上闲晃的人,就会拦下强行查问,但凡有答不出的,立刻就会被带走。 两人缩身回到胡同中。 “一定有问题,看样子他们已经行动了,动作还不小。”龙云担忧的说。 “就凭他们几个人,怎么可能让花都一座城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崔琛摇摇头不觉得如此。 龙云叹了口气说:“你忘了么,小白能赶尸,无颜会易容,只要他们除掉花都城主,无论是操控尸体,还是由无颜来冒充,不管是想封城,还是想戒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么说,这里已经被他们掌控了?” “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也不知道行宫里面怎么样。”龙云的神色很是严重。 太皇太后非常受爱戴,花都又一向治安非常稳固,所以行宫中从来不设置重兵,只由亲兵和一众贴身护卫来守护太皇太后的安全,这么多年来都相安无事。 若是花都此次真的在暗中沦陷了,恐怕最不利的就是行宫之中的太皇太后。 但凡太皇太后有什么差池,影响绝不亚于给大良全境来了一次大地震的程度。 “杨家姑奶奶不就是太皇太后的贴身侍卫么?”崔琛问。 “是啊,所以我也很担心姑姑有危险。现在当务之急,咱们要先去行宫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龙云点点头。 崔琛猛地想了起来,“对了,那姓佘的老太太不是给了你一个东西和一封信,要你交给那个女人么?” 龙云点点头,“是啊,一直在呢。” “不如咱们打开看看吧。”崔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龙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那是奶奶要拿给姑姑的,我私自拆开总是不好,还是等见到姑姑本人再说吧。” “真是莫须有的正直,不知道跟谁学的。”崔琛撇撇嘴,掐了一下龙云的脸,“那接下来咱们去哪?” “等。现在还不是时候,天还亮着,晚上行动才最方便。等到入了夜,咱们就夜探行宫,如果能跟姑姑接上头,才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下一步要怎么做。”龙云非常的理智,他知道如果不找到杨莲华,对于花都的情况就又是敌暗我明的状态,这对我方实在太不利了。 崔琛想了想,“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四章:年姑姑 入夜,月黑风高。 花都行宫之外也是重兵把守,各个宫门分派八到十人,每半个时辰一轮换。 二人从太阳落山开始就一直盯着,直到子时换哨儿士兵才有些松懈。 龙云趁机攀墙而上,只见漆黑的夜里,宫墙上迅速窜过一道黑影。 一个士兵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推了推他旁边的人,“喂,你看到了么?” “什么东西看到么?”另一个士兵问。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窜过去了?”第一个士兵不确定的说。 “别疑神疑鬼,大晚上的。”另一个士兵抚了抚发毛的胳膊。 第一个士兵挠挠头,“是,也许我看错了。” 两个士兵回过头去继续看守。 只间刚刚闪过黑影的宫墙上垂吊下来一根绳子,另一个高大的黑影,顺着绳子飞快的爬了上去。 不出一会儿的时间,绳子又被重新拉了回去,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宁静。 ******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么?”崔琛低声问龙云。 “我也没来过这里,怎么可能知道。”龙云一面低声回答,一边四下看着,怕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那咱们怎么找?瞎猫抓死耗子?”崔琛天生就是大嗓门,让他一直这么压低声音说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龙云低头想了想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应该还在寝宫,别的地方不保准,去那个方向总是没错的。” 两人一路躲避巡逻兵,往寝宫潜行,发现这行宫里真是重兵重镇,除了穿盔甲的,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个宫人或者宫娥。 龙云一边走一边想,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怕什么人跑出去,二是怕什么人跑进来。 如果是怕人跑出去到好说,要是怕人跑进来,那怕的是什么人呢? 自己和崔琛刚刚进城,应该没人预判的到,如果是为了防止有人进来,防的应该不是自己和崔琛,那么,也就是说也许有人逃出去了,要是这样想,也就变得好理解了。 太皇太后的寝殿在整个行宫偏后的地方,两人越走发现部兵越重。 龙云行到窗根儿下,正想往内看去,就被崔琛拉了一把,两人一起退回到阴影里。 只见殿门打开,两个士兵被推了出去,随后跟出了一个面目严肃的宫装婆婆。 婆婆一直枕着脸,不带一丝表情,冷冷的说:“这是太皇太后的寝宫,岂是你们这种人能够随便擅闯的。” 两个士兵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老婆子,凶什么凶,你以为你自己还能有多少好日子。” 婆婆冷笑一声,“老婆子我是不重要,可里面住着的可是太皇太后娘娘,你们觉得她重要么?” 两个士兵互看一眼,支支吾吾的,谁也不敢说话。 婆婆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刻板的说:“要活命的话,还是掂量掂量自个儿吧。” “我们可是城主派来,奉命看守这里的,谁敢把我们怎么样?!”一个士兵说,但听的出,他话里有些结巴。 婆婆冷哼了一声,“城主是派你们看守保护这里,可没说让你们对太皇太后娘娘不敬,到底是城主大,还是太皇太后娘娘大,你们不清楚?” 两个士兵互看了看,没再多嘴,老老实实的守在了殿门两侧。 婆婆瞟了他们一眼,往院外走去。 龙云对着崔琛一侧头,示意跟上。 ****** 年姑姑走进小厨房,打开蒸笼看了看,里面的点心被拿的乱七八糟。 她嫌恶的皱了皱眉,自从这些士兵进驻了行宫,一个个乱无章法,嗜食好色,不止宫娥们闻他们变色,连厨房里的吃食都被风卷残云的乱七八糟。 按照年姑姑本来的个性,这样的士兵她怎么可能容得下,只是现下情况不利,保住太皇太后安稳无虞才是首要,年姑姑这才硬是压下了自己。 她从袖中拿出一根银针,找了几盘没动过的点心,挨个扎了个遍,确定都没有意外,才装进篮子里准备拿走。 她刚刚盖住了篮子,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只听龙云低声快速的说:“婆婆不要动,我是杨家的人,我是来救太皇太后的。” 年姑姑眼光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皱了皱眉头。 龙云接着说:“若是您能保证不喊,我便放开您。” 年姑姑点了点头。 龙云轻轻的放开了她。 年姑姑一回头,就看见两个青年,一个俊秀异常,一个匪气缠身,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你们到底是谁?” “我确实是杨家人。”龙云看了看崔琛,不知道怎么介绍,只能说,“这位是我朋友。” 崔琛不太高兴的哼了一声。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年姑姑在太皇太后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贴身侍女,为人非常谨慎,尤其又是这种非常时刻,她便更加的小心。 “我姑姑杨莲华在这行宫中任职,只要能见到姑姑,便能证明我所言非虚。”龙云对着年姑姑说。 “杨护卫,杨护卫。”年姑姑低头念叨着,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噢,对了,杨护卫曾经来问过我,杨家有没有派子侄来花都求见,难不成就是你?” 龙云点点头,“路上因有事耽搁许久,所以今日才到。” 年姑姑大喜过望,“这可真是太好了,你姑姑曾询问过我,就是看你迟迟不到,怕路上出事。” 龙云也笑了,“那不知婆婆可否指点,我姑姑现在何处?见过姑姑,咱们再从长计议。” 年姑姑摇摇头,“你姑姑她并不在行宫中,她已经逃出去了。” 第五章:鬼 “什么?逃走?!”龙云愣了,怎么可能,杨莲华根本不是那种人。 年姑姑忙说:“是老身没说清楚,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原来之前几天,杨莲华就隐约觉得城中有些异动,提出加强行宫内的守备,太皇太后也采纳了杨莲华的意见。 只是她们万万没想到,威胁是以那么明目张胆的方式到来的。 那日一早,官兵就带着花都城主的令牌包围了行宫,美其名曰近日有乱,要保护太皇太后不受侵害。 这花都城主也是先皇认命的,一向对太皇太后礼遇有加,怎么可能做这么大不敬的行为。 太皇太后出身将门,家学渊源,十四岁便为帝后,先后辅佐过大良三代皇帝,政治眼光和敏感度在大陆上无人能出其右。 事出突然,她立刻就能嗅到空气中风向的变化。 杨莲华虽有意要守在太皇太后身边,但是还是架不住她的劝说,现行一步趁机离开了。 龙云总算松了一口气,“所以太皇太后娘娘是先让姑姑趁机逃出去,省的大家全部落网么?” 年姑姑点点头,“是,这样的情况,大家都困在一起反而不利,不如杨护卫先出去,至少咱们还能有个外应。” 龙云忙问:“那姑姑现在何处?” “这老身也不知道,杨护卫遵从上命,趁乱出了行宫,娘娘为了绝对保密,甚至没有指示要她去哪里,所以她去了哪,找了谁,打算怎么办,只有她自己知道。”年姑姑摇摇头。 龙云一愣,是啊,太皇太后深谋远略,俗话说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她指示了杨莲华,就难保隔墙有耳,即便是自己人听去也有可能被严刑拷问而走漏风声。 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保密法,除了杨莲华,就连太皇太后本人也不知道。 “那娘娘怎么样?”龙云锤了一下拳头,“要不要想办法先把娘娘救出去?” 年姑姑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你有心了,这倒不必,娘娘到底是娘娘,这帮人也不敢真的把娘娘怎么样?更何况还有老身在,大家会保护娘娘无虞的。” “万一他们是针对太皇太后,要对她不利呢?”崔琛上前一步,皱着眉头说。 年姑姑并没有介意他的无理,耐心的说:“太皇太后在行宫中,虽然被限制自由,但反而是最安全的,如果离开了这里,虽然你们二位有武防身,也难保有小人暗箭伤人。太皇太后在行宫之中,倒是会让贼人放松警惕,行动也不那么激进。” 龙云一闪念,“太皇太后要以自己为饵?!” 年姑姑赞许的点点头,“现在敌暗我明,太皇太后娘娘之所以不走,也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那岂不是更危险?”崔琛挑眉,对这种做法很是不赞同。 “所以就要看你姑姑和你们的了,花都城主此次的作为,根本不像他平素的为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否要对娘娘不利,这都要交给你们去查,我们会尽量争取时间,等待你们的救援。”年姑姑语重心长的说。 龙云思忖了半刻,说:“我们能见一见娘娘么?” 年姑姑仔细考量了许久,面上的表情一会儿一变,最终还是说:“恐怕没办法,太皇太后娘娘的寝宫有重兵把守,至今准许出入的只有我一个人,要把你们带进去,几乎没有可能。” 崔琛很是不甘心,负气的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柴火堆。 只听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什么人?什么人在里面!?” 屋内的三人,同时心下大呼“不好”,龙云拉着崔琛,两人一下翻到了房梁上。 士兵推门进来的时候,只见年姑姑提着篮子站在那里。 年姑姑皱着眉头,满脸不悦的说:“作什么大呼小叫的?有没有礼教,你们城主没教过么。” 带头的士兵看见只有一个嬷嬷在,觉得很怪异,“你这老婆子,大半夜的不睡觉,乱晃什么。” 后面的士兵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他,“这是太皇太后的贴身嬷嬷,姓年,是娘娘身前的第一人。” 带头士兵一愣,忙变换了脸色,“哎呦呦,原来是年姑姑啊,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姑姑,姑姑可别见怪啊。” 年姑姑冷哼了一声,淡淡的说:“这厨房被你们祸祸的不像样子了都,太皇太后娘娘半夜想吃点儿点心,还不许老婆子我来拿?” “您这话说的,哪能啊,我回去一定约束他们,全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不是。”带头士兵连忙说。 年姑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那带头的眼珠儿一转,便问:“还要麻烦姑姑,请问您刚刚听没听到什么动静儿?” 年姑姑装傻,“什么什么动静?” 那士兵又说:“这里除了您,还有没有别的人?” “别的人没有,别的别的就不好说了。”年姑姑很淡定的说。 那士兵不明白,便问:“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年姑姑叹了口气,幽幽的说:“这行宫啊,据说从前朝就有了,当年灭国的时候,死了不少的宫妃在这里,至今还有人总说能看见不散的冤魂呢。” 伴随着年姑姑的话,厨房外面忽然刮过一阵风,树林跟着响了起来,这一众士兵们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带头的士兵忙说:“那可能是我们听错了,姑姑,我们这就送您回去。” 年姑姑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临出门之前,瞟了一眼房梁上面。 ****** “呼。”眼见人走了,崔琛松了口气跳下房梁,却见龙云还呆在上面不动,“怎么不下来?” 龙云咽了咽口水说:“我觉得你可以帮我一下,年姑姑的故事好吓人,我腿软。” 崔琛:“……” 第六章:夜深人静 龙云龙少侠最终还是丢脸的被男人抱下房梁的。 两人有惊无险的逃出了行宫。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两人跳进了屋里,怕惊动了别人,没有点蜡,和衣而眠。 ****** 龙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思考着整件事情接下来的可行性。 崔琛忽然从身后搂住他,把头扎到他的颈窝里,低声说:“怎么还不睡?睡不着?” 龙云这才想起,两人只定了一间房,理所应当的只有一张床,只是他想的太入神了,完全忘记了这码事。 他有些害羞,整个人身体僵了一下,“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也没睡着呢。”崔琛说着,就抱住龙云,把他翻了个个儿。 龙云一下变成了面对崔琛的方向,整个人窝在了崔琛的颈间。 一时间,龙云好像整个人都被包在了崔琛的气息里,崔琛就像一张大网子,把他包的紧紧的。 夜光中,崔琛能看见龙云的眼睛,很亮,很清澈,里面包含着羞涩和不知所措,让崔琛看的欲火大盛。 崔琛轻轻的凑了过去,一下吻上了龙云雪白的脖颈,龙云吓了一跳,连忙推搡着他。 奈何两人的力气不是一个级别的,崔琛像野兽一样在龙云的颈窝拱来拱去。 渐渐的,一种酥麻的感觉袭上了龙云的头顶,崔琛不轻不重的咬着龙云的脖子,火热的鼻息喷在龙云的脖颈上,这一切的一切,对龙云来说都是未知的体会。 男人的大手伸进了龙云的衣衫里,粗糙的手摸着细腻的皮肤,摸到腰部的时候,龙云不自觉的战栗了一下,崔琛含含糊糊的说:“真滑。” 龙云臊的要死,使劲儿的挣扎,想摆脱崔琛无所不在的大手。 崔琛重重的咬了他一口,龙云发出一声闷哼,崔琛趁机袭上了龙云的双唇。 龙云没防备的,就被一条灵活的舌头进到了口中。 崔琛是无比霸道的,纠缠着龙云的舌头和他一起舞动,用力的咬着龙云的嘴唇。 龙云的口中充满了崔琛的气味,那么男人,那么野性,一瞬间,龙云就迷醉了,忘记了抵抗,双手不自觉的圈到了崔琛粗壮的脖颈上,口中被动的接受着崔琛的侵犯。 崔琛知道龙云放弃抵抗了,更加野性的蹂躏着他的身体,强到龙云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吃掉了一样。 崔琛的大手,摸过了龙云的全身,向着下体的小穴探去。 在被进入的那一瞬间,龙云猛的清醒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用力推开崔琛。 崔琛双眼通红,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龙云看着自己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衣服,羞愧的要死,急忙转过身去整理起来。 崔琛凑了过去,咬着龙云的耳垂,含含糊糊的说:“害羞什么,跟自家男人做这档子事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龙云被舔得打了一个激灵,忙推开崔琛,“你别闹。” 崔琛不依,抱紧了龙云,一双大手在他身上乱窜,“媳妇儿,你真甜,我想要你。” 边说,边用粗硬的下体摩擦着龙云的后腰。 龙云脸红的像火烧云一样,一边推拒着崔琛一边说:“别闹,离我远点。” 崔琛哪能罢休,摸着龙云翘挺的臀部,低声说:“我不,我今天晚上就要,我憋不住了,我他妈的看着媳妇儿吃不到嘴,你想逼死我是不是。” 龙云听的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那么没定力呢。” “操。”崔琛轻啐了一声,“媳妇儿跟自己睡一块,我要是不想那事儿,我才不是男人吧?” 龙云不好意思转头看他,埋在里面装鸵鸟,“我不要。” 崔琛邪笑的说:“你现在不要,等我进去你里面儿你就该要了。” 龙云一听他说这种话,就全身不对劲,回手拧了他一把。 崔琛还是不放弃,巨物贴在龙云身后磨蹭了起来,口中发出男性的呻吟。 龙云哪能听的下去,照着崔琛的腰就掐了一下。 “哎呦。”崔琛只能停下自己猥琐的举动,开始耍赖,“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跟你睡觉。” 龙云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这不是睡在一块儿么。”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非要我说明白是不是。”崔琛一挑眉,“我要咱俩脱光了,我插进你里面,然后……” 没等崔琛说完,龙云立刻回头捂住了崔琛的嘴,气急败坏的说:“你要脸不要!” 崔琛握着龙云的手,就亲吻起来,“跟自己媳妇儿有什么要脸不要脸的,我今天就是要上你。” 龙云彻底无奈了,叹了口气说:“我真的没有心情,事情没解决,姑姑生死未卜,你也不希望我心不在焉的跟你,跟你……” 龙云说着说着就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崔琛有些烦躁,抱紧了龙云嘟嘟囔囔:“我他妈明明有媳妇儿,还不能睡,真是郁闷。” 龙云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话。 崔琛一愣,回过神,轻声问:“你说什么?” 龙云蕴了蕴气,又说了一次:“我说,等这件事解决了……” 说到这,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了。 其实崔琛刚刚就已经听到了,只是他很坏心,逼着龙云又大声重说一次,“说啊,接着说啊。” “等解决完了,咳咳,随你想什么样。”龙云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崔琛达到目的,高兴极了,死死抱住龙云,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夜很静,一对儿有情人沉沉的睡了过去。 ****** 而远方,有一个人也踏上了前往花都的路途。 第七章:夜探城主府 因为不能明察,只能暗访,所以两人调查了三天,也没能找到一点儿关于杨莲华的消息。 杨莲华就如同在花都城里消失了一般音信全无。 龙云则是一个劲儿的进行自我安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既然自己找不到杨莲华,那么敌人也不容易找到,换句话说,杨莲华应该是安全的。 这条路既然断了,两人只能另想他法。 花都城最近基本就是草木皆兵的状态,明明临近丰年祭,却看不出一点过节的气氛。 龙云想尽办法想从百姓身上打探到点儿什么,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反倒是崔琛另辟蹊径,找到了消息来源。 大部分的百姓要么就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知道也不愿意说。 偏偏有一类人,他们的消息最灵通,又容易被问到,那就是乞丐。 崔琛找了乞丐聚集得最多的破庙,几锭银子就解决了问题。 原来这花都城的变化,是从半个月之前开始的。 盛传那些日子以来,城主的身体一直不是特别好,也难怪,五六十岁的人了,难免有个身体不舒坦什么的。 找遍了全程的大夫,又从花都行宫里找了御医,也没能治好城主。 忽然有一天,出现了一个神医,说是应天命来给城主看诊的,大家病急乱投医,也实在没办法,便让他给城主看了看。 没想到世间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几副药下去,城主还就真的好了。 这神医便被留了下来。 之后没过几天,花都就开始封城,外面人想进来不容易,里面的人想出去更是别想。 家家户户不让摆摊,随意走在大街上的人,都要被拉进牢里。 花都就变成了龙云他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龙云听过崔琛带回来的消息,便明白了七八分。 估计事情就是这么出的,那装成医者的人应该就是无颜,至于现在的城主还是不是本来的那个城主,已经不好说了。 小白他们那一伙儿人虽然各个都身负奇术,但是还是挡不住人微势孤,想要做什么大事,最好的途径就是擒贼先擒王。 而城主的久卧病榻,正好给了他们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后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先是篡位,再来是封城,最后便是圈禁了太皇太后。 至于目的是什么,龙云实在想不明白? 占地为王?那不现实。 要求财富?只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如果不是为了这些,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甚至可以让小白的义父暂时放弃复仇。 “我看你啊,这么想什么也想不出来,咱们还是去求证一下吧。”崔琛吊儿郎当的说。 其实崔琛说的没错,怎么想都是纸上谈兵,要想求证,还是要去城主那里一探虚实。 龙云和崔琛两人商量完毕,打算进行第二次夜探,毕竟黑夜里要比白天容易行动多了。 城主府并不如花都行宫大,看守也没有这么严苛。 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潜了进去。 龙云一路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按理说,如果他们掌控了城主,那这里才是他们的根据地,应该比行宫更加重兵把守才对啊,怎么可能这么松懈。 城主的府中并不大,想找到城主本人的院子非常容易。 两人对视一眼,越上房顶,龙云小心翼翼的扒开了一块瓦片,只见屋中站着两个人。 龙云一惊,因为其中一个正是小白,小白对面坐着一个身形略微壮硕的中年男子。 “我说啊,主人和西夷来的去哪了?”那中年男子一开口,崔琛就听出来了,这不正是无颜的声音么。 看样子龙云是没猜错,果然是让无颜易容了城主,那中年男子本来的样貌,应该就是城主的样貌。 小白不咸不淡的说:“这里有我就够了,义父当然是去行宫了,毕竟那里才更重要。” 扮成城主的无颜咯咯娇笑起来,“主人宁可带那西夷来的,也不带你,看样子你是失宠了呀。” 小白也不生气,坐在桌子上两腿不停的晃来晃去,“义父待我如何,不用你说,你老老实实的办好义父教给你的事情就好了,只怕你不定什么时候就没用了呢。” 无颜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白摇头晃脑的样子可爱极了,如果不算他口中恶毒的话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早晚会找机会杀掉你的。” 无颜嗤笑一声,“就凭你?” 小白天真的点点头,“对啊,就凭我,不听话的狗,就是留不得。” “你真以为你叫主人一声义父,你就是这里的少主?如果主人知道你对那姓龙的留了慈心,他第一个就会杀了你,而且也不会放过他。”无颜阴狠的说。 小白一眯眼,“你敢告密?” 龙云听到这里,心跳不止,稍微一个闪神,就触动了一块瓦片,发出细微的声响。 小白和无颜怎么可能错过,一抬头,同声大喝,“谁!” 崔琛抓起龙云,两人就在房顶上疾奔。 无颜和小白冲出屋子就追了上来,院中的士兵听到声响,一个个拿起火把也开始跟着追踪。 两人逃出城主府,便有些迷糊,本来对花都就不甚了解,又加上是夜里,想摆脱追兵实在是有些难度。 跑过了好几条街,也没见走出追兵的范围。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就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跟我来,走这边。” 龙云和崔琛对视一眼,索性横竖都是被抓,不如闯一闯,大不了鱼死网破。 然后,毫不犹豫的就闪进了旁边的那条胡同里。 第八章:杨莲华 “姑姑!”龙云惊喜的喊道。 杨莲华开心的拉着龙云,不住的打量,“好几年没见了,长高了。” 说着,跟自己比了比。 杨莲华离开盛京的时候,龙云才十一岁,那时龙云勉强能到杨莲华的肩膀。 五六年过去,龙云早就长成大小伙子了。 “我一直在找姑姑呢。”龙云看着杨莲华没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姑姑怎么会有事呢。”杨莲华反倒是担心龙云,“我见城主府有异动,本以为是行宫里其他的护卫逃了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你。” “我见过年姑姑了,也知道行宫里是个什么情形,恐怕其他侍卫想逃出来,不是那么容易。” “你可别小瞧了姑姑的同侪。”杨莲华信心十足的说。 姑侄俩只顾着说话,完全忘记了旁边站着的崔琛。 崔琛不太高兴的咳嗽了两声。 杨莲华这才注意到跟着龙云一起的高壮汉子,崔琛此人本身煞气就很重,杨莲华不知就里,不太确定的问龙云,“不知这位是……?” 龙云抓抓头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崔琛自己站了出来,“我是他夫君,你是他前夫的姑姑吧。” 杨莲华一愣,这种介绍方式她实在是前所未见。 但是见龙云没有反驳,杨莲华多少也了解了个一二。 大家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龙云和杨煜展的相处模式,其实家里的人都看在了眼里。 杨煜展不可能一辈子无后,这一天总会到来,却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杨莲华看了看龙云,又看了看崔琛,心想:也是,一般哪有姑娘会嫁给龙云呢,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比自己还要美貌。 龙云找个男人在一起,倒是在情理之中。 杨莲华这么想着,便没多说什么。 三人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你们二人怎么今日才到花都。”杨莲华对于这件事情很疑惑。 因为据佘太君的飞鸽传书再加上杨莲华自己的估算,就算再慢,龙云也不可能现在才到。 龙云和崔琛对视了一眼,把在崔家寨发生的一切全部告诉了杨莲华,包括之前在西都中毒以及那一伙人的事情。 杨莲华听了之后唏嘘不已,“原来是这个样子,我说城主怎么忽然之间转性了呢。也就是说现在花都已经被他们掌控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我们刚刚进到城主府就是为了刺探这件事情。”龙云点点头。 杨莲华也不明白了,这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姑姑,那现在咱们怎么办?”遇到杨莲华,让龙云有了主心骨,毕竟杨莲华是长辈,又有太皇太后贴身护卫之职,还对这花都很是熟悉。 有杨莲华的带领简直是事半功倍。 杨莲华沉思了半刻,脑中已经有了思路,“别的都是其次,首要的任务是救太皇太后。” 龙云和崔琛赞同的点点头。 现在这种情况,咱们根本没有办法杀进去,所以首要的事情还是揭穿他们,争取先把兵权抢回来。 龙云一拍手,“对了,太君让我给姑姑带的东西。” 龙云边说边打开包袱,拿出一个小匣子。 杨莲华虽然得到佘太君的飞鸽传书,但是佘太君在信中暗示因为东西重要,不便在信中透露,所以杨莲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三人凑近了,杨莲华打开匣子一看,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龙云忙问,“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莲华笑着摇摇头,“太君真是大胆,竟敢把这东西轻易的教给你,不过也真是算无遗策,有了这个东西,咱们必胜无疑。” ****** 一大早。 无颜正在房中大口吃着美食。 当个城主是真不错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整日里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处理,只在人前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这简直是全天下最好扮的人。 如果小白那个小崽子再能消失掉,那就太好了,无颜一边喝着汤一边想。 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报!报!报!” “啧。”无颜把声音装粗,不耐的说,“什么东西慌慌张张的。” “外面来了三个人要见城主!”那士兵急忙说。 “来就来呗,让到偏厅,我一会儿就去。”无颜不紧不慢的说。 “来不及了!他们是一路打进来的!”那士兵又补上一句。 “什么!”无颜一听就火了,一拍桌子,“什么人敢在城主府放肆!” 那士兵赶紧回答,“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脸上有刀疤,另一个美得不像话。” 无颜一听就明白了,冷笑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到啊,好,我就来会会你们。” ****** 无颜快步走到正院,发现那里早已一片狼藉了,一个个士兵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其他的士兵虽然人多,但都被震慑的一时不敢上前了。 院中央站着三个人,正好是杨莲华并龙云崔琛。 无颜怨毒着看了龙云一眼,装作不认识,“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我城主府。” 龙云没说话,崔琛反倒嗤笑一声,“嗨呦,装不认识啊。咱们这每次见面,你都要换一张脸,你到底累不累。” 四周围的士兵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颜未免夜长梦多,也不想跟崔琛狡辩。 他蕴了蕴气开口,“不管是谁,先把这三个人给我拿下再说。” 士兵们有了城主的命令,又大起胆子,慢慢向着三人靠了过去。 杨莲华毫不在意,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高高举起,扬声说:“你们先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再决定动不动手也不迟。” 众人只觉眼前一闪,全都看向杨莲华的手中。 第九章:无颜之死 那是一个小小的方形印玺,黄玉所制,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辉,闪耀的让院中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杨莲华高举印玺,朗声说:“你们认得这是什么么!”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无颜的面色很是阴沉,他根本不知道杨莲华手里拿的是什么,“拿什么劳什子的玩意儿吓唬人?!” 杨莲华笑了,无颜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你身为花都城主,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士官打扮的人率先反应过来,有些结巴的说:“那是……那是……” 杨莲华很是得意,笑意盈盈的说:“总算有识货的了。” 那士官立刻放下长枪,跪倒在地,咽了咽口水,才哆哆嗦嗦的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他的士兵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无颜也一头雾水,“什么骗人的鬼东西。” 杨莲华不疾不徐的举着印玺,环视四方,一字一句的说:“此乃大良兵马大元帅印,由一品护国夫人佘太君执掌,见印玺如见圣上!” 杨莲华说到这里,一瞪眼,“还!不!下!跪!” 士兵们一听全都被吓住了,高一点儿军阶的都知道这么个东西,哆哆嗦嗦的就要跪下。 “不许跪!”无颜厉喝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杨莲华,“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了,谁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 杨莲华也不气,慢悠悠的说:“兵马大元帅印统领天下兵马,你竟然不认得?到底谁才是冒牌货呢。” 无颜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什么兵马大元帅印,我才是这花都的城主,这里我说了才算!” “你们给我上,拿下这三个人!”无颜厉声对所有的士兵下命令。 对于城主的命令,士兵们还是听从的,大部分的士兵又举起长枪向着龙云三人逼近。 杨莲华皱了皱眉,高举印玺,也扬声大喝,“谁敢!” 这下子,士兵们又不敢动了,军衔高的人几乎都认得那个印玺,军衔低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便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边是城主,一边是兵马大元帅印,士兵们根本不知道从何选择,下跪也不对,进击也不对,整个局面就变成了一种僵持着的状态。 无颜本就心虚,怎么可能沉得住气,抓过一个士兵的领子,恶狠狠的说:“去!给我杀了他们!” 那士兵没见过这么面目狰狞的城主,吓得半死,哆哆嗦嗦的就说:“城,城,城主饶命啊!” 无颜阴狠的笑了,拖长声音低低的说:“不去是不是?” 还没等那士兵反应过来,无颜就抽出他手中的长枪,毫不留情的刺向他的胸腔。 那个士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无颜,胸腔猩红的血液像泉涌一般喷了出来,刚刚还鲜活的一条人命转瞬即逝。 鲜血喷到无颜的脸上,无颜伸出红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整个人仿佛是从地狱里而来的恶魔,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还有谁不去,下场就会跟他一样!” 士兵们已经吓呆了,花都城主一向比温和出名,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狰狞。 趁着所有人都在发呆的时候,龙云和崔琛对视了一眼,默契十足的一起攻向无颜。 无颜的路数胜在偷袭,论硬实力并不怎么样。 面对龙云和崔琛的双重夹击,他只能尽力招架。 “还看着!”无颜怒吼一声,“难不成等着你们城主死么!” 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加入战局,可是他们碍着龙云二人和无颜缠斗在一起,怕伤了无颜,根本无法近身。 无颜只能且战且退,不一会儿就被龙云的双刀割得全身是伤。 龙云的刀刃细薄,看起来伤口不重,实则深的要命,无颜虽然流血不多,但是全身疼的要命,他只能靠自己的毅力撑着不倒下去。 崔琛力大无穷,一掌就把无颜拍的口吐鲜血,龙云借势一把扯掉了无颜的人品面具。 杨莲华冷哼一声,对着众士兵说:“看吧,这还是你们的城主么!” 士兵们全都傻了眼,那人妖艳惊人的男子哪还是城主,这下想不服从杨莲华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一个带头的士兵,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是谁?我们城主呢?” “我?哈哈,哈哈哈哈。”无颜吐了一口血,笑了起来,“你们城主早就上西天了,哈哈哈。” 士兵们全都惊呆了,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服从的人根本就不是本来的城主。 对于近日城主的命令,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们一直为城主的命令而是从,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没想他们的城主早就不在了。 所有的士兵都丧失了斗志,手中的武器“咣当咣当”的掉在了地上。 无颜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也疯狂了笑了起来。 龙云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轻声说:“说吧,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坦白的话,我就留你一条命。” “呵呵呵,你?留我一条命?”无颜有些疯癫,一会哭一会笑的,笑着笑着就吐出一口黑血,倒了下去。 龙云大惊,急忙跑了过去查看无颜,不敢相信的说:“你服毒!” 无颜口中都是黑血,含糊不清的笑着说:“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没门儿!我怎么可能死在你们手里,哈哈哈,哈哈。” 龙云说不清自己的什么情绪,他觉得这一群人简直都是疯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有无颜若有似无的轻叹,“主人,主人,快来接我啊,我没有背叛你……” 第十章:突破 无颜的自尽给龙云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震撼,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让无颜这样死心塌地,甚至为他去死。 但是事情的紧急程度,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再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无颜的事情一被揭穿,所有的士兵全都醒悟过来,以杨莲华马首是瞻。 杨莲华手持兵马大元帅印,又身为太皇太后的近身侍卫,自然当得起统帅之职。 “果然,敌人把自己兵力都用来看守行宫了。”杨莲华刚刚已经询问过了,几位守城将领均说,看守花都行宫的并不是花都城本来的士兵。 “这人也算小心谨慎,把精力全放在了那里,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给自己留了后手,以防有人揭穿无颜的伪装。”龙云沉思了半刻说道。 崔琛叹了口气,“所以不论是这里还是无颜,都是弃子么?” “弃子不见得,但是必要时刻恐怕会被毫不犹豫的牺牲。”杨莲华露出一丝冷笑。 “不知道无颜如果知道,还会不会自尽。”龙云幽幽的说。 “咱们现在手握兵权,并不怕和他对上。咱们可以兵分三路,一路人马在从正门攻打,另两路人马趁机从两边的侧门突围。”杨莲华拿出一张地图,上面画着花都行宫的布局,她一一指给两人看。 “这样直接进攻好么,太皇太后怎么办?”龙云有些犹豫,毕竟太皇太后的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之前只靠咱们三个当然没办法,但是现在咱们有了攻进去的条件,那就事不宜迟,毕竟多耽搁一天,太皇太后就多一丝危险。”杨莲华笃定的说,“咱们要用这个时间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她还有自己的考量,如果挟持太皇太后的人还想活命,那么交出太皇太后便是他们唯一的筹码,这么久以来他们都没有对太皇太后动手,可见杀掉太皇太后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好,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崔琛的思路一向非常简洁,怎么能直接达到目的怎么来。 “正门袭击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杨莲华说,“毕竟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从宫中逃出去的。而你们两个,本来就是在暗处的,偷袭起来事倍功半。” 龙云和崔琛点了点,都认可杨莲华的分法。 “你们一左一右,无论谁能突破进去,切记,保护太皇太后是首要任务,其次才是擒住敌人。”杨莲华语重心长的说。 “我们明白。”两人一齐说。 杨莲华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伸出一只手,“今日正午,行动开始!你们两人一定要小心,保命最重要!” 崔琛和龙云一起把手叠了上去。 ****** 这一日的花都明显和往常有些不同。 空气中都透露出凝重的气息。 人们经过连日的突发事件,似乎已经产生了对危险的嗅觉,早早就把门窗都紧闭起来。 烈日的照耀下,街道被烤的热辣辣的。 正午一到,行宫正门起先发难,杨莲华带着一帮士兵就砍杀起来。 看守行宫的敌人吃了一惊,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杨莲华,忙发出示警,调兵遣将前来正门抵御。 紧接着,崔琛和龙云仿佛从天而降,带着人分别从左右两道侧门突破,杀的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花都行宫三道门一时间全部热闹起来,砍杀声响起一片一片。 龙云游走于人群之间,利用自己的武学优势,也不伤人要害,只把对手砍得没有进攻的能力。 一时间,右侧门的敌人成群的倒下。 龙云一见差不多了,便把其余的事情交给带队的将领,自己一个人飞快的跑进宫内,顺着回廊往大殿的方向疾奔。 行宫的布局并不复杂,顺着侧门一直走,穿过大殿就是太皇太后的寝宫。 眼看就离目的地不远了,龙云刚刚踏进大殿,就感到自己耳边刮过一道劲风。 他急忙侧身跳开,就听一个声音说:“反应还不错么。” 龙云站定,抬眼一看,小白和小黑如同一对儿童子一样坐在大殿上,而在他刚刚的位置,赞松正立在那里。 龙云轻声一笑,“咱们又见面了,真巧。” 赞松说话有些西夷人的口音,“是啊,你们这里的人不说这是缘分么。” “你文学造诣不错。”龙云说的很轻松,其实他是在拖时间。 赞松有几两重,龙云非常明白,别说自己了,就是杨五郎人在这里恐怕也打不过他,自己根本一点儿胜算也没有,唯一的机会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崔琛或者杨莲华的支援。 赞松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虎爪掏心就打向龙云的胸口。龙云楞都没楞急忙跳开。 他硬实力对上赞松一定是完败,所以他只能取巧,边逃边打,尽量拖延时间。 小白忽然间大喝一声,只见不知道从那里跑出来一群宫娥和亲卫,慢慢的龙云逼近。 龙云咽了咽口水,这些被小白操纵的,明显已经是死人了,小白在逐渐缩小着龙云可以活动的范围,这对龙云来说,非常的不利。 只这一个闪神,赞松就抓住了龙云的漏洞,一下子掐上他的脖子。 赞松力大无比,龙云根本挣脱不开,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窒息而死了。 赞松阴阴的看着龙云,邪恶的说:“美人儿,再见了。” 龙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崔琛,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他越发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双脚已经被赞松提的离开了地面。 “呜。”只听赞松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一下松了下来,龙云瞬间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第十一章:缠斗 龙云一见这样,使尽全身的力气踢了赞松一脚,赞松防备不及,手下立刻就松了。 龙云趁机逃出赞松的魔爪,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跳到远处喘息着。 他还以为是崔琛到了,谁想抬起头一看,哪里有崔琛的影子啊。 赞松的背后插着一柄匕首,鲜血直流,恶狠狠的看着小白。 小白没有表情,冷冷的说:“赞松,你不守信用,说好了不伤他,只活捉的,你竟然想弄死他?!” 龙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的是小白。 “留着他做什么!只会妨碍主人的计划!难不成……你要叛主!”赞松握紧拳头,攥的“咔咔”直响。 “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背叛义父!”小白神色有些慌乱,不像刚刚那么淡定了,“只是我并不想杀了他,留着他,他一样不能阻碍咱们的计划。” “哼哼哼,我早就说过,小孩子根本不中用。”赞松一边说,一边朝着小黑和小白的方向移动。 小黑感觉不对,立马跳了起来,手持匕首挡在小白面前,谨慎的说:“赞松,你想干什么!” 赞松阴险的笑了起来,“干什么?我先解决了你们两个,再去解决他,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说时迟那时快,赞松话还没落地呢,就如同饿虎一般向着小黑扑了过去。 龙云这是第一次见小黑动武,虽然他人小,但是看得出功夫绝对不弱,一逼短短的匕首在他手中如同一把长剑一样,攻守转换极为迅速。 小白紧闭眼睛,口中默念着什么,只见一个个尸人全都放弃了龙云,转头一股脑的攻向赞松。 按平时来说,这对赞松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可不样,他刚刚被小白偷袭了,此刻后背还血流如注呢,攻击力大大被削弱了。 小黑并不弱,再加上有小白尸人的纠缠,赞松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办法奈何他们。 小黑一边挥动匕首向赞松进攻,一边还要保护小白不受伤害。 赞松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不再与小黑缠斗,全部精神都用在了进攻小白。 小黑一看情况不妙,连忙阻止,自身的漏洞马上就出现了。 赞松虽然受伤,但到底还是高手,小黑武功再好,也局限于人小力量小,再加上尸人的速度有些慢,赞松一适应之后,尸人的干扰根本对他没什么影响了。 形势在潜移默化的慢慢转变着,优势越来越回到赞松这边。 龙云一看情况不对,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立刻拔刀加入了战局,和赞松缠斗在一起。 赞松有伤,龙云也有伤,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小黑,还勉强算的上势均力敌。 两人一对眼色,左右夹攻,死也不让赞松靠近小白。 龙云的路数本以偷袭为主,这种硬碰硬的阻击战他并不擅长,小黑打斗了一阵子以后,也渐渐显出疲态,体力有些不支。 赞松找准了空隙,一掌就拍向小白那边。 “小白!”小黑大喝一声,再想阻拦已然是来不及了。 龙云心一横,什么也管不了了,飞身就扑了过去。 只见赞松狠狠的一掌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拍在了龙云的背心上。 龙云牢牢的抱住小白,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小白早已被惊醒了,一见龙云受伤,眼珠子都红了,不管不顾的就向着赞松冲了过去,“我要杀了你!” 小白天生奇术,能操纵死人,可是论武功,基本也就是初学者的水平,平日里近身的保护全靠小黑。 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对赞松来说,根本不够看。 赞松三下两下就把小白给擒住了,小黑和龙云两人急的跟什么一样,却也无能为力。 赞松抓着小白的领子把他提到和自己平视的高度,小白狠狠瞪着赞松,“你杀他,我就杀你!” 赞松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疯疯癫癫的狂笑起来,“就,就凭你?哈哈哈哈,你马上就要死在我的手里了!” 小黑趁机就想扑上去解救小白,被赞松发现,直愣愣的一脚就踹了出去。 小黑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艰难的想再爬起来。 赞松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被抓在手里的小白,邪恶的笑了起来,“都别急,一个一个来,我挨个送你们去见阎罗王!” 小白“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就啐到了赞松的脸上。 赞松大怒,把小白举得高高作势就要把他摔死。 龙云和小黑眼看小白就要被摔死,一起惊恐的喊:“小白!” 就在这时,一阵劲风刮过,赞松忽然就觉得自己手上一轻,再一看,哪里还有小白。 只见崔琛站在龙云身边,一手抱着小白,一手扶起龙云。 龙云简直都要哭了,“你可来了。” 崔琛撑住龙云的腰,“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龙云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什么。 崔琛仔细确认了龙云真的无碍,才把小白放到地上,“你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龙云抓住崔琛的袖子,语重心长的说:“一定要小心!” 崔琛点点头,安抚的拍了拍龙云的肩膀,走上前去,看了赞松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哼哼,西夷狗竟然在我们大良的土地上撒野,以为我们大良没人了么!” 赞松也不多说什么,回手拔掉了插在自己背上的匕首,摆出进攻的架势。 崔琛一见这样,也不在耍嘴皮子了,提起巨斧就说:“看爷怎么教训教训你!” 话一落地,两人就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第十二章:溃散 如果说赞松之前没受伤,那崔琛估计是要凶多吉少了。 此刻的情况却完全逆转,赞松有伤在身,之前又和龙云三人缠斗了许久,这些消耗的体力,大大的影响了他的力量和速度。 崔琛可不管你那一套,趁着能打的时候不打,难不成还要等你缓过来劲儿么?那一把巨斧挥的是虎虎生风,赞松无奈只能且战且退。 崔琛很是不讲理,大劈大砍毫不留情,一下比一下接近要害,渐渐的赞松不止是体力不支,迫于保命也不敢和崔琛直接的硬碰硬了。 龙云起先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因为他知道赞松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可越是随着战局的推进,龙云就越放心,这简直是崔琛单方面的屠杀,情势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面倒的局面。 龙云见状,便放心了,一面看着战局一面盘腿打坐给自己疗伤。 赞松越来越吃不住劲儿,内心暗恨不已,若不是龙云他们这一伙接连的车轮战,自己怎么可能败在他们手下。 他一面抵挡一面怨毒着盯着打坐调息的龙云,哼哼,我既然打不过你们,杀掉一个应该还不是难事吧。 赞松这么想着,也不防守了,豁出命拉开架势就向崔琛攻了过去,崔琛一愣,一时间适应不能,还真叫赞松给逼的后退了几步。 赞松就是瞧准了这个时机,双手一挥,暗器飞快的甩了出去,直打龙云的面门。 龙云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只见眼前身影一闪,几具尸人飞快的替他挡下了这暗器的攻击。 崔琛趁机一斧子砍向赞松的后背,赞松哀嚎一声,重重的被砍翻在地。 龙云望了望小白,小白尴尬的扭过脸去。 赞松几乎是被腰斩的状态,口吐鲜血,“你们,你们杀了我也没有用,主人已经……,哈哈哈。” 他哆哆嗦嗦的说完这句,再想爬起来已经没有力气了,呼哧了几声便咽了气儿。 崔琛怜悯的看了看赞松的尸体,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龙云。 小黑也走过去扶起小白。 崔琛一挑眉,看着两个小孩子,面色很奇怪的说:“怎么?你们也要阻拦我们?” 他是后来的,所以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赞松想杀龙云,所以杀赞松他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 但是两个孩子不一样,说到底还是小孩儿,怎么说,他都有些下不去手。 龙云抓住崔琛,冲着他摇摇头,把刚刚的经过尽数告诉了他。 要是刚刚小白小黑没有出手,估计他都撑不到崔琛来。 崔琛听后了然的点点头,但是并不想放松,目光狐疑的看着他俩,“你们两个现在要做什么?” 小黑低着头,小白冷冷的说:“我们什么也没想做。” 龙云叹了口气,想要走上前去,崔琛怕有诈,拦了他一下。 龙云拍了拍崔琛的手,示意没关系,自己有分寸,然后向前走了几步。 小白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厉声说:“不许再向前!!!” 龙云不想刺激他,便听从他的话停了下来,和声问,“你刚刚为什么救我?” 小白一扭头,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你只能死在我手里,谁要是想杀你,就是跟我对着干。况且,你也救了我,咱们谁也不欠谁了。” 龙云笑得眼睛弯弯的,“真的么?你想杀我?” 小白停顿了一下,“现在还不想,以后总会的。” 龙云笑了摇摇头,眼睛发亮的看着两个孩子,“你们不想杀我,你们还记得咱们一起在西都一起的日子对么?” 两个孩子谁也不说话。 龙云继续说:“若是你们想杀我,你们有的是机会,刚刚崔琛和赞松过招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没动么?” 小白大怒,“胡说,你别自作聪明了。” “我有没有自作聪明,你们的心里最知道。”龙云笃定的说。 小白的眼珠闪了闪,不敢抬头看龙云,很明显的就是心虚了。 “小白,你知道你们的义父在做什么了?你确定他做的对么?”龙云语重心长的问。 “义父做什么都是对的!”小白嚷道。 “那既然他是对的,那他杀我也是对的哦?我是坏人么?”龙云也不再靠近小白了,只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他,让小白的眼神根本无法离开自己的视线。 小白张了几次嘴,想说什么到嘴边儿又咽了回去。 龙云明白自己的话绝对不是毫无着力点,同时他也知道小白并不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笃定,“这个世间太多的事情也许不是你眼睛看见的那样,总有一些事儿是需要你自己去判断的。我从没把你们两个当做孩子,你们自己难道没有明辨善恶的观念么?” 小白低声说了一句,“你别想用花言巧语来策反我们。” 龙云笑了,“并不是策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小白,小黑,你们心里都怎么想的?难道真的不认同我的话么?” 小白堵住耳朵,乱喊了起来,“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龙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下猛药,“如果一会儿,我们要正面面对你的义父,他要杀我,你会怎么办呢?” 小白咬着嘴唇,怎么也没办法答复龙云的话。 如果龙云要杀他的义父,他不愿意,但是义父要杀龙云,他也是不愿意。 在这种两难的抉择下,小白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龙云其实也不想这样逼他,但是除了这个办法,他实在也别无他法了。 小黑看着小白扭曲的表情,一闪念,抓起小白就飞出了大殿。 龙云刚想追,就觉得心口一滞,刚刚翻腾的气血又涌了上来。 崔琛过去扶住他,“别追了,小黑的方向不是太皇太后寝宫。” 龙云笑着点点头,“小黑也算聪明,既然分不清,那就干脆先逃避吧。”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当务之急还是去救太皇太后吧,最后一关了。”崔琛望向寝宫的方向。 第十三章:玄机 崔琛扶着龙云,两人一路走到寝殿。 寝殿并没有人看守,冷清得让人感觉有些发毛。 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侧耳听了许久,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崔琛挠了挠头,“怎么办,进去不进去?” “都到了这儿了,怎么可能不进去,又不是在外面等就能保证太皇太后无虞的。”龙云皱着眉头说。 赞松功力深厚,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打中了他,虽然趁机一直在调息,但是气血还是一直在向上翻涌。 崔琛看他脸色涨红,一直大口的喘着气,实在放心不下,把他搂在怀里担心的问:“你确定你没问题么,你脸色很不对劲儿。” 龙云摇摇头,“还撑得住,总不至于死掉。走,咱们进去。” 崔琛知道龙云的个性,他决定的事情,基本没人可以再左右他,便点点头,扶着他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 寝殿里的光线很暗,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龙云一睁眼就看见了年姑姑,惊喜的喊出了声。 年姑姑面色很难看,并没有回应他。 龙云这才发现,并不止有年姑姑一个人在。 上位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穿着虽然简单,却挡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贵气,她眉目慈祥,带着微笑望着龙云和崔琛。 老妇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袭素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虽然五官并不如杨煜展那般俊美,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儒雅的气息。 龙云暗忖,这老妇应该就是太皇太后了,这男子,这男子…… 他暗暗皱眉,这男子,他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崔琛不动声色的拉了拉龙云,龙云才回过神,忙向老妇人行了一个礼,“见过太皇太后娘娘,我等来迟了,让您受委屈了!” 太皇太后伸出手,虚空一托,示意龙云平身,柔和的说:“不必多礼,谢谢你们来营救本宫。” 崔琛四下看了看,有些疑惑,“太皇太后啊,我问你,歹人呢,为什么只有你们三个?” 这世界上,从没有人和太皇太后这么说过话,太皇太后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年姑姑还是一副面目表情很严峻的样子。 龙云隐约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那违和感到底来自什么地方。 那男子上前几步,看着龙云,微笑起来,“你好,许久不见,还记得我么?” 龙云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越看越觉得熟悉,忽然间一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闪过,“是你!” 这男人不正是自己在盛京时见过的那个游方画师么! 那次他和杨煜含跟姚沛起了冲突,正是这个男人从中解围的。 男子微笑的点点头,有礼的说:“我叫玄机,咱们又见面了。” 龙云一拱手,施了一礼,“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玄机看了看龙云,淡淡的说:“该在这里,就在这里。” 崔琛不想听他们这么没有内容的对话,更不想看见龙云和别的男人交谈,忙打断,不太高兴的说:“到底歹人在哪里啊,要是没事儿,何必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给救援!” 太皇太后笑容淡了下来,玄机上前一步,慢悠悠的问:“你们要找什么歹人?” 崔琛虽然不太愿意理他,但还是说:“不是有人冒充花都城主私自调兵,占了这行宫,还挟持了太皇太后的么,人呢,在哪?” 玄机想了想,说:“如果你说做了这些事的就是歹人,那么你不用找了,我就是。” 这下子不止崔琛傻了,龙云也傻了。 两人连忙后退几步,拉开和玄机的距离。 崔琛狐疑的看着玄机,他一直听小白说义父义父,听无颜和赞松都说主人,脑中想象的是一个中年的蓄胡子的男人,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翩翩书生。 这不对啊,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啊。 龙云此刻的想法也是一样,他终于知道从一进门开始就有的那种违和感是为什么了。他想了千百种可能,也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依无颜和赞松那么心狠手辣,他们的主人怎么会是一个这么恬静儒雅的人呢。 玄机看出他们的想法,笑了笑,淡淡的说:“我姓玄。” 这一句话一出来,两道闷雷劈在了龙云和崔琛的头上,是啊,他们刚刚根本没在意,玄机,玄机,这人是姓玄的啊,玄氏一族的后人此刻就在他们眼前! “难为你们都走到这里了,不过走到这里也没有用,你们就该谢幕了。”玄机淡淡的说。 龙云沉住气,低声问:“为什么?” 玄机一挑眉,“什么为什么?” “如果你只是为了报仇,为什么要挟持太皇太后,崔家寨已经差点就被你毁了,你没有理由做这么冒险的举动。而且,之前的一切一切,为什么要给杨五郎下毒,为什么出现在盛京,为什么要控制整个花都城,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要知道。”龙云飞快的说。 玄机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么多的问题。” “还有,小白他们为什么要为你卖命,甚至还有赞松这个西夷人。” “你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问这么多呢?”玄机就如同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语气很平淡,看着龙云的眼光特别的怜悯。 龙云咬咬牙,运气压制着自己上涌的气血,“既然我就要死了,那死也让我死个痛快吧,别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好吧,我满足你。”玄机看了看他,点点头,一字一句的说,“我要让大良灭国,因为,大良的人,都,该死。” 。 第十四章:真相大白 很久之前,世间有一族人,他们姓玄,一直居于一个山明水秀的隐居之地。他们性情温和,男子英俊,女子貌美,简直可以说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一族人。 还有一个更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就是,他们不会老。 说不会老其实有些夸张,但是他们的寿命确实比一般人的长久许多。一般人到了古稀的年纪,他们这一族人的外表看起来最多也就是十几岁,简直就是被时光遗忘的人。 但是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头顶正中央有一个异于常人的独角。 忽然有一天,他们住的地方发生了地动,死去了大批的族人,家园也尽数被毁,族长为了剩余的族人,只能离开长居了千年的仙境,外出寻找其他可以生存的地方。 人类往往就是如此,对于和自己不同的东西,天然的就带着敌意和排斥,凡是和自己不一样的,都被判定为异类。 自古就有鬼怪长角的传说,这一族人又个个长生,自然被人们看做了鬼怪的化身。 玄氏长年隐居避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更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是会被人追着打杀的。 在长途跋涉的路途中,玄氏族人由千人变成百人,最后变成了只有几十人。 他们看尽了世间人的冷眼和残酷,最后掩盖自己的身份屈居在崔家寨,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灭族的命运。 玄机幽幽的讲述着,好像在说什么跟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崔琛和龙云听得一阵心跳,他们根本没想到在崔家寨的事情之前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龙云终于知道那违和感在哪里了,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玄机怎么可能看起来和崔琛一样大,原来玄氏人还有这么逆天的血统。 可是还有一件事,龙云不明白,“你说你是玄氏人,为什么你没有角?” 玄机笑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见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玄机头顶发出微弱的光芒,渐渐的渐渐的鼓了起来,出现的一个小小的白点儿,白点儿越变越大,越变越长,最后真的长成了一支一指长的独角。 崔琛惊讶的要死,就连坐在一旁的太皇太后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既然角可以隐藏,那你们为什么还会被人们发现?”龙云特别的不解,如果照这样看的话,这一族人完全可以逃过自己的劫数。 玄机摇了摇头,“我是嫡支唯一的嫡子,只有我可以。” 龙云恍然大悟。 “所以你放弃我们崔家寨,因为你恨透了整个大良是么?”崔琛语气很低沉。 “没错,崔家寨的人固然可恨,可把我一族消减至几十人的大良子民也并不是无辜,我要大良所有人都给我偿命。”玄机说着看了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眼光很无奈也很苦涩,龙云能读懂。 玄机的理由虽然很疯狂,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立场去批判他。 玄氏一族本是无辜的,是人们对不同于自己种族的歧见导致了这一族人的死亡,可是话说回来玄氏的人也是人啊。 当人们追杀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应该有了会被报仇的觉悟。 龙云无法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样的话,因为他没有那个立场,他如果说出这个话只能是苍白无力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没有身处玄机的位置,如果换做他自己被灭族,他可能也没有办法忘记这段仇恨,不去报仇。 人要宽和,要大度,要看得开,这些话,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好难。 “小白和无颜他们也一样,因为天赋异禀,所以会被人们排斥,我捡回了他们,或者救了他们,他们必须为我所用。”玄机看着龙云说,“你根本不知道,我遇到小白小黑的时候,他们被打的连骨头都露出来了。你也不知道,遇见无颜的时候,他正在被一群乞丐群奸。” 龙云听得有些动容,他没想过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需要承受的不止是受冻和挨饿,竟然……竟然…… 龙云有些想不下去那些画面。 大殿上一片静默。 “所以你是正义的?你要为你们这样的人主持公道?”崔琛忽然大声说,龙云和太皇太后一起看向他。 玄机挑了挑眉,“当然,我要为大家报仇。” “哈哈,哈哈哈。”崔琛大笑起来,“你真可笑!” “为什么?”玄机皱着眉头不悦的说。 “你以为你做的对么,你做的根本不对!”崔琛上前一步,他的声音响彻了大殿的每个角落,“你懂得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么?只因为有人欺侮过你,你便想毁了整个大良,那无辜的百姓呢?大良的每个人都曾对你玄氏一族不利么!你敢说你杀的每个人都是罪有应得么!” 玄机愣住了。 崔琛接着说:“那根本不可能,确实,有的人伤害了你玄氏一族,但是绝不该是整个大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早死光了,你现在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懦夫的行为!在你年幼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你恨大良,更恨你自己,所以你现在一切的行为都是在泄愤!你根本不是什么正义的代表!” 崔琛说着,走到龙云身边,“龙儿,收起你的同理心和内疚,跟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因为他做的根本不对!如果当年的他是无辜的,那么现在的他的双手已经染满鲜血了!如果大良覆灭,有多少的百姓会是无辜的!” 崔琛的声音在整个大殿荡来荡去,说得龙云的耳边振聋发聩,发人深省。 龙云笑了,一直精明的他,这次竟然输给了崔琛。 对啊,无论怎么样,总有百姓是无辜的。 太皇太后也笑了,“我坐在这个位子一辈子,没想到越老越糊涂了,竟然输给一个小伙子,谢谢你点醒了本宫。” 崔琛嬉皮笑脸的同太皇太后拱拱手,“承让承让!” 龙云心中大定,上前一步。他已经明白了,原来之前杨五郎的事情也是如此,如果西都因为杨五郎的中毒而失守,那么便是像西夷打开了大门,玄机的目的就是在此,只不过是被他们破坏了而已。 “为什么要控制花都,为什么要挟持太皇太后?这些和你要大良覆灭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丰年祭么?”玄机轻轻的问。 这话一出口,龙云一闪念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你要?!”龙云冲口而出。 “没错,现在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玄机笑了,“丰年祭广邀各国,西夷今年派来的是他们的太子,现在太子应该已经在大良花都境内了,万一西夷太子死在花都,你说西夷会善罢甘休么?至于太皇太后,我不想杀她,但是她是大良最有政见和眼光的女人,为免她破坏我的计划,我一定要先把她制住。” 龙云听得冷汗都流下来了,玄机一方面制住了太皇太后,另一方面因为太皇太后有危险,他们的视线已经被牵扯到这里,根本没有人再能想的到那边的西夷太子! “我并不是只救了小白他们和无颜哦。”玄机望着宫外的方向说,“我还救过其他的孩子,现在他们已经成事了吧,就等着西夷太子的项上头颅了。” 龙云看向太皇太后,只是现在太皇太后也别无他法。 正在大家都很焦急的时候,殿外传来一个声音。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第十五章:化生术 昏暗的大殿里,所有的光线都来源于大门那一处。 殿内的众人一致向那里望去,只见,亮光脱出了一道长长的身影。 杨煜展高大的身躯如同天神一般的耸立在那里,“挟持太皇太后娘娘,转移注意力,控制花都,派人刺杀西夷太子,最终达到挑起西夷和大良战事的目的,真是大手笔啊。” 玄机有些惊讶的看着杨煜展,据他所知的消息,杨煜展明明应该回西都才对,为什么会在这里。 “西夷太子一死,两国必然交战,到时大良境内又是一番生灵涂炭,你便大仇得报了。”杨煜展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了大殿,看见崔琛搂着龙云的动作,不自觉的滞了一下。 龙云的人生中,从未有一刻是这么惊喜于杨煜展的到来,他隐约感觉到杨煜展会出现在这里,似乎不是那么的简单。 杨煜展侧过头去,不去看龙云和崔琛,努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继续说:“可惜,你失算了。” 玄机的表情冷了下来,“什么意思?” “西夷太子现在安然无虞的在前往花都的路上。”杨煜展自信的说。 “什么?”太皇太后和龙云同时惊喜道。 “启禀太皇太后娘娘,微臣杨煜展护驾来迟,请娘娘恕罪。”杨煜展一甩下摆对着在上座的太皇太后跪行了一个礼,“太君曾与信物予龙云,希望他带给我姑姑杨莲华……” 佘太君早就算过行程才飞鸽传书于杨莲华,奈何杨莲华等了许久也不见龙云的来到,心中忐忑不已,又休书一封送了回去。 从西都的事件开始,佘太君早就觉得大良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势力。盛京兵将众多,又是天子脚下,若是谁想兴事,总还要掂量掂量。 除去盛京之外,这股力量的所瞄准的地方自然是花都最好不过。这里有威望很深的太皇太后,又年年召开丰年祭,以防万一,佘太君才让龙云送了兵马大元帅印过来,如有意外可先斩后奏调动四方兵马。 当她一得知龙云并没有按时抵达西都的时候,立刻做了一个决定,上书了皇上,没有让杨煜展回去西都,而是即刻带兵前往花都。 可以说佘太君真的是算无遗策,杨煜展兵发花都,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一进花都境内就遇上了前来出席丰年祭的西夷太子。 玄机的人马发难,杨煜展冷静果敢,指挥着自己的人马和西夷太子的亲兵,兵不血刃的就做掉了前来进犯的敌人。 龙云听得热血沸腾,太皇太后听得凤心大悦,忙说,“爱卿有功,快快请起。” 玄机早已经失去了淡然的风范,面目表情极其的狰狞,他高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竟然忽略了一个佘太君,我本以为她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龙云冷哼一声,“人果真不能太自负,任何棋局在没有死棋之前,谁也不知道到底谁会赢。” 玄机阴阴的笑了起来,“没错,你说的没错。” 龙云怎么看怎么觉得玄机这个反应有些不对劲儿。 玄机如同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族人可以长生不老么……那是因为我们掌握着生命的秘密……我们参透了生的真理……” 玄机诡异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一边说一边抽出自己背在身后的画卷和一支巨大的毛笔。 龙云看了看崔琛,又看了看杨煜展,三个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玄机要做什么。 只见玄机铺开画卷,下笔如有神,速度飞快的画出两只勇猛的巨虎。 玄机笑了,那声音如同藏在喉咙里的笑声一样。 “化生术!!!”随着玄机一声暴喝,画卷上发出让人睁不开眼的金光,崔琛一下子就被打了出去。 龙云连忙跑过去扶起他,两人回头一看,崔琛哪里是被金光打到的啊,大殿上分明多出了两只一人高的巨虎。 杨煜展定睛一看,画卷上本来画作已经消失了。 崔琛咽了咽口水,不确定的说:“这是活了?” “哈哈哈哈,我既然能长生不老,便能赋予死物生命。我先解决了你们,再去解决西夷太子,你们便死在这里吧。”玄机疯狂的说。 这两只巨虎如同听到了命令一般,一个扑向龙云二人,一个扑向杨煜展,三人一下子又回到了在蝎子洞里并肩作战的画面。 只是这次龙云有伤在身,实在无法支撑,被崔琛推到了一旁。 虎爪如同重锤一样,每拍一下地上就多一个大坑。还有他们粗壮的虎尾,威力一点儿也不比当时的巨蝎差。 杨煜展试图刺向老虎的躯干,但是厚厚的虎皮如同一件天然的铠甲。 两人且战且退,只能尽量的给老虎制造伤口,这两只老虎如同不知道疼痛一般,即便身上被砍伤多处也不会停止,依旧勇猛的进攻。 杨煜展是从外面杀进来的,崔琛经过多场的打斗也有些力竭了,虽然老虎对他们不会造成致命的威胁,但是二人怎么打,也不见有什么效果,渐渐的开始有些体力不支了。 龙云心中暗暗着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然间他发现玄机一直站在那里并没有动。 不对,这事情有问题,玄机会武,龙云是知道的,玄机曾经从姚沛手中救下过杨煜含。 如果此刻,他加入战局,那么不用片刻,局势一定会变得对他更有力。 可是,现在他没有加入,那只能说明一点,他在操纵这两只老虎的时候,根本分身无暇! 无论这的是什么化生术,还是其他的幻术,弱点就在操纵人的身上,龙云打定主意,仔细的看着玄机的全身上下,果然发现他的角发出微弱的光芒。 龙云提起一口气,糙着双刀就砍向玄机。 谁料两只老虎立刻放弃了现在的目标,还没等龙云碰到玄机呢,一爪子就把龙云打飞了。 龙云本就有伤,右脸多了三道血痕,跌在地上狂吐鲜血。 眼见两只巨虎就要一口吞了龙云,崔琛急的眼睛都红了,一下子扑倒在龙云身上,大吼一声:“有什么冲老子来!!!” 千钧一发之际,外面飞快的闪进一个身影,玄机闷哼一声,“嗵”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两只巨虎如同云雾一般,渐渐的消散了,只留下了地上的一滩墨渍。 玄机的头顶上鲜血直流,独角被削断,掉落在地上。 杨莲华在一旁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说:“总算是赶上了。” 如不是趁着玄机不备,杨莲华也没有把握能一刀命中啊,真是太险了。 玄机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飞快的老化着,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崔琛和龙云终于知道为什么崔坚并没有保持年轻样子的原因了。 杨煜展走上前去,看了看玄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玄机发出虚弱的笑声,“呵呵,是你们赢了。” 龙云脸色苍白,发出虚弱的笑容,一下子晕倒在崔琛的怀里。 第十六章:尾声 杨府热闹极了。 杨五郎戍边多年,这次总算是可以回来成亲了。 因为杨家在整个花都事件里立了大功,皇上为表施恩,亲自下旨赐婚。即便是潘知再不愿意,也要应下杨五郎和潘梦瑶的婚事。 杨五郎人逢喜事精神爽,潘梦瑶是个娇羞的待嫁娘,两个人简直是天生一对儿。 杨三娘有些嫉妒,但是这样的日子里,佘太君高兴的要命,杨三娘才不敢去触她老人家的霉头。 杨莲华和杨煜含这姑侄两个待嫁女,看着潘梦瑶一脸幸福的样子,也有些想嫁了。 宋佳胆子非常的大,趁着这样的日子竟然叫蝶衣也来出席,仁孝郡主当着满门宾客的面子自然不能说什么,只能恨恨的吃了暗亏。 龙云喜欢安静,独自一个人找了个地方静静的呆着。 “你的脸还好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龙云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正是杨煜展。 龙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可能会留下疤痕吧。” 杨煜展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去找那个白芷姑娘,她不是医术高超么。” 云龙含笑摇了摇头。 “你不介意?”杨煜展一直以为龙云对容貌很在乎。 龙云摇摇头,“我一会儿会去问问崔琛,看他介意不介意。” 杨煜展一愣,心中有些苦涩,他没想到龙云会这么自然直接的提起,“你们……你们……” 这是杨煜展人生中第一次说话这么犹豫。 龙云点点头,毫不在意的说:“恩,是的。” “他好么?”杨煜展觉得这话好难说出口。 “对我很好。”龙云轻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杨煜展讪讪的说。 两个人沉默,相对无语。 隔了一会儿,龙云开口问转换了一个话题,“事情处理的如何,玄机要如何处置?” 杨煜展深吸一口气说:“打算送到西夷去,因为赞松似乎是西夷兵将的儿子。” “啊?”龙云很惊讶,“那事情岂不是没这么简单过去?” 因为话题被岔开了,所以杨煜展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人重新回到了比较沉稳的状态,“就算没有赞松,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过得去的。虽然西夷太子无事,但还是受了少许惊吓,西夷总要为了此事追究的。” 龙云眉头深锁,觉得事情有些剌手,“那怎么办?” “仗应该是打不起来了,剩下的就不归咱们管了,全看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政治手腕。”杨煜展淡淡的说。 龙云听到不打仗,便放下心来,只要不打仗,别的都好说。 “你呢,打算离开杨家么?”杨煜展最终还是问出口了。 龙云想了想点点头,“是啊,我们先要给崔家寨的各位找一个新的可以安身的地方,然后去全国走一走。” “全国?”杨煜展疑问。 龙云回答:“恩,看看名山大川,如果可以的话,救济玄机所说的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而且我还有要寻找的人。” 杨煜展点点头,龙云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龙云率先打破僵局,“没事的话,我去找崔琛了。” “以后好好的,杨家就是你家,随时可以回来。”杨煜展心头酸酸的。 龙云“恩”了一声,快步走掉。 杨煜展长出一口气,倚在树上,心中五味杂陈。 “干嘛不跟他说,为什么不挽留他?”本该正在被灌酒的新郎官出现在这里。 杨煜展冲着自己的叔叔摇摇头,“他不见得不明白,既然他不想我说,我何必还说呢。” “舍得?”杨五郎一挑眉。 “无关舍得不舍得,机会只有一次,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杨煜展长出一口气,淡淡的笑了。 杨五郎也笑了,走过去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能看开就好,真的是长大了呢。” 杨煜展架着杨五郎的肩膀往前院走,“你这个新郎官不在席,合适么,走,咱们喝酒去。” 是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 龙云回去的时候,崔琛正在找他呢。 崔琛有些不高兴,“你去哪了?” “和杨煜展聊了一会儿。”龙云完全没有避讳的说。 崔琛一挑眉,果然醋劲儿上来了,“说了什么?” “说我脸上的伤痕,你会不会介意。”龙云指了指自己。 崔琛搂过他,摸了摸那三道浅粉色的爪印,“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可能介意。” “你不是因为我的容貌才喜欢我的么?”龙云窝在崔琛的怀里低声说。 崔琛抬起龙云的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笑嘻嘻的说:“你看,我左脸上有疤,你右脸上有疤,我们正好天生一对儿。” 龙云忽然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说:“从今天起,我就不是杨家的人了。” 崔琛一拍掌,高兴的说:“太好了!太皇太后说要谢谢我,可以随便我提条件。我就想让她把你跟姓杨的和离,然后指给我,现在全不用了,哈哈哈。” 龙云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我都没有家了。” 崔琛握紧了龙云的手,和他对视,双眼满含情意,“胡说些什么,有爷的地方就是你的家。爷不在乎你长什么样子,更不在乎你是谁,爷只知道你是爷的婆娘。跟爷走,一辈子,好么?” 龙云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深深的点点头,“好。” 崔琛牵起龙云的手,向着杨府大门外走去,“咱们先把爹他们安顿好,你说好不好?” 龙云轻声说:“好。” “然后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好。” “然后咱们去找小黑和小白那两个熊孩子,好不好?” “好。” “然后……好不好……” “好……” 踏出这道门,便是一个新的开始…… 人生……一切都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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