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入局
四下找不到顺手的凶器，汤川唯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与相叶真也相距一米，他不屑于用拳头，效率差不说，还会脏了自己的手。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汤川唯整理着思路……藤原家否认二次刺杀森先生，藤原家没必要在这件小事上撒谎，因此他留了个心眼，他把森先生从无关人士划分到可疑人员行列，但进一步观察下来，他发现了其他蛛丝马迹。不是森先生，另有其人。他原本想等夏念从神户回来再解决这件事，结果他没动作，反倒是坏人按耐不住了。中午他接到西园寺明修的通讯，说是森先生有重要的事找他。进了房间，就看到相叶真也一脸恬淡的站在森先生旁边…… “必须承认，你太聪明了，而且很谨慎，如果我今天不动手，可能明天就会被你揭穿吧？”相叶真也说道。他说得很淡然，因为中午暴露身份的时候他已经惊讶过了，原因是汤川唯对事实一点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 汤川唯不置可否。 “所以说，我的运气很好呢！”相叶真也自言自语般说道，“每个人都可以用言，但可以开发出言灵的只有十万分之一，能够使用言灵的力量的不超过两百万分之一，我真的很幸运是不是？他们说是因为我体内拥有小部分芦屋氏的血统，我不这么认为，与其说什么血统，我更相信自己，一定是我的执念太强烈了吧？我憎恨芦屋家的人，没有他们的反对，我母亲不会迫于压力离开我，我憎恨父亲，他是个没用的男人，我恨身边每一个人，凭什么他们可以站在阳光下欢笑，而我只能面对不幸、无止境的痛苦，还有无数伪善的嘴脸，这不公平是不是？所以呢，我的运气终于来了，一个多月前，他们找到了我，让我拥有了神奇的力量。你知道吗？让别人听话的感觉真的很美妙。”相叶真也旁若无人地诉说着，这些话他从未对人讲过，甚至只在心中萦绕，从未说出口。 汤川唯眯起眼睛，言灵，没错，就是言灵。他就是被控制着自己走出分部的，听起来很可笑，但他真的没想过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拥有如此强大的言灵，并且同时对三个人下手。关于传承，「黑色荆棘」的确走在很前面，他望尘莫及，因而无法防备。 “真可惜啊！我大概用不了几次了，我快要死了，听说执念强的人死后会变成厉鬼徘徊……”相叶真也的眼神和笑容变得有些神经质，加上他奇差的脸色，有几分森然鬼气。 “你是快死了，通常反派说这么多废话后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汤川唯吐了句槽。 “没关系。”相叶真也握紧木质茶杯，平静道，“你们会陪我一起死。” 这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为了源氏，值得吗？”汤川唯叹气，“夏一直把你当作亲人。”他不是为相叶真也感到惋惜，只是替夏念难过。 “亲人吗？20几年没见的亲人？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为什么还活着？他在心虚什么？我的亲人只有祖母一个，她得了胰腺癌，活不过两个月。我知道源氏利用我，那又如何？活着有什么意思？如果我的死亡可以破坏这个丑恶的世界，即使只留下一块伤疤，那也足够了……” “噢……”汤川唯敷衍般点头，胰腺癌什么的他不知道，他有那么多事要管，这种小事哪能面面俱到？至于相叶真也，精神上出了问题，性格扭曲、悲观抑郁导致被害妄想症。这种人，你对他好，他会怀疑你的动机，将好意各种魔鬼化；如果你对他态度不好，那他更会觉得你是大恶人。三观扭曲到无药可救，和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汤川唯寻思了会儿还是追问了句，“牛郎店相遇也是安排好的？”他必须得问这句，那次去歌舞伎町完全是意外，要是有人能计算到这种程度，他甘拜下风，输得心服口服。 “不是。我说过了，是运气。我的计划还没开始呢，会在那里见到芦屋夏，我也很惊讶，事情实在太顺利了，藤原氏的忍者帮了我的忙。”然后他让夏念陪他回去，趁机联系了源家……相叶真也似乎并不排斥说出真相，多年的伪装和压抑一旦被捅破，他有些控制不住，急切得想要和别人分享，随便什么人。人活着，存在感很重要，一味隐藏真实的自己，最终只会憋死。 所以说，大家要理解电视剧里反派Boss抓了小强主角不杀，反而罗里吧嗦解释一大堆“我是怎么骗你的”、“我又是怎么挑拨离间的”诸如此类，不是反派太脑残，实在是人家有精神方面的高层次需求。一枪毙命，那岂不是很没成就感？死了大堆脑细胞想的坏主意没人欣赏，人生太寂寞如血了！ 那天晚上，藤原家的忍者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用一死一伤的代价帮了敌人，让所有人觉得相叶真也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另一方面，当时汤川唯捉摸不透源氏的意图，源氏从没出手伤害过他们，芦屋家那次还帮他们挡下了杀手。 但当汤川唯一行从横滨归来，了解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便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到显而不露的源氏上。 这也是促使相叶真也提前动手的最大原因。 汤川唯没心情再当听众，某牛郎陪聊价是80万日元每小时，他的陪聊价800万都不止，嗯，还得看是谁。汤川唯绕过长桌走向楼梯，在这满足别人的存在感，还不如上去休息一下。他现在至少确定自己很安全，而相叶真也知道的肯定不多，一次都没提到「祈福之歌」。 刷存在感刷得很嗨皮的相叶真也继续说着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这时汤川唯却已经无动于衷踏上楼梯。相叶真也不甘心，握紧茶杯，指节发百。强行使用言灵的副作用比他想象中大，他坐在这里喝茶是无奈的选择，他的脚至今仍软得像无脊椎动物，站不起来。 上楼，有些年头的木地板嘎吱作响。汤川唯停下脚步，一扇房门打开了一条缝，灯光微弱，缝隙很小，汤川唯确定自己下楼时这扇门是紧闭的。他往后挪了一步，不是自己地盘就是心虚。 门一下从里面被打开，汤川唯行动力跟不上反应力，迟疑了一下，一个大活人就出现在他面前。 “藤原君啊。”汤川唯松口气，笑了笑。站在他面前的是刚醒过来的西园寺明修。 “对不起。”藤原大鞠躬。把汤川唯喊到森先生房间里的那通电话是他打的。那时候他被言灵控制，变成一具吊线木偶。 “这三字出去以后再对我说吧。”汤川唯摆摆手，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没看到第二个人，他打开了另一间房门。这是间空房，没东西，也没人。二楼只有四间房间，汤川唯将最后一间的门打开，这是主卧，有几样简单的家具，但没人。这栋2层民居没有阁楼，那么，森先生不在这里，汤川唯感觉不太好，带走一个言灵师，源氏要做什么？像相叶真也那样拥有言灵能力的又有几个？他心里清楚夏念肯定会来，但以夏念现在的状况面对源氏和「黑色荆棘」，实在太凶险了。 夏念和涯各自回房，一路上都没看到粽子，猜想可能回去睡觉了。夏念整理了一下东西，都是些常用小装备。他心里没底，这些东西大概也只能对付正常人吧？收拾完，夏念闭眼半靠在床上，这时候睡觉肯定是睡不着的，可他必须养精蓄锐。零散的记忆时不时在他脑中飘过，一旦他想抓住重点，瞬间就会消散。 似乎有个声音在灵魂深处催眠般回荡：要忘记，全部忘记…… 夏念揉眉心，固执地抵抗着，他要想起来，必须想起来！ 夜色渐浓，依然联系不上汤川唯四人，放在警察那边连个失踪都报不上，但研析部东京分部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氛围中，找不到人，没接到任何恐吓电话，最诡异的还是汤川唯是自己走出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东京找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东京繁华地区的人口密度凶残得让人想吐，眼睛都看花了。 第二天凌晨，驻守分部的胖子他们没进展，派出去找的其中一队人倒是有了收获。收获不是他们取得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一辆车上被贴了一张纸，纸上是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几个字符。一查，是车牌号。找车比找人容易多了。在一帮子技术人员操作下，很快就找到了这辆车的行驶路线，以及最后的目的地——一片静谧的住宅区。 夏念收到消息，立即到主控室，涯也后脚赶到。 涯看完那片区域的信息，抬头，“是源家，这片土地的所有人我有印象，在那份名单里面。”汤川唯曾给过一摞厚厚的资料。 “老大你要去？这肯定有埋伏啊！”胖子道。 “去。”夏念只说了一个字。明知道是局，可是再凶险也得去啊！ “这个源家也太特么的搞笑了，用人质危胁设伏那就干脆直接上地址吧？还给个车牌号让我们查，特么的耍人玩儿呢吧！”谢胖子愤愤然用中文说道。作为一名胖子兼黑客，他也只能嘴上发泄下，实际用途限于后勤。 不过这点确实很奇怪，准确说，源家给人的印象一直就是这么难以理解。 夏念没多想，和涯往外走。 “哎？就你们俩去啊？”胖子急道。见两人头也不回，他只能叹口气。 两个人去是无奈之举，就研析部那几个某人临时找来的打手，去了也帮不上忙。 两人遇到早睡早起的褚恒，粽子揣着夺天很自觉跟上。 “粽子……”夏念觉得粽子肯定不知道他们要去干嘛。 “……” 夏念略一寻思后不说话了，除了涯，粽子是个好帮手。 “我们不通知藤原家？”电梯内，涯问道。 “不通知。”夏念对藤原家没好感。 到停车场，夏念加快脚步，他不知道管家在打某人主意，想挖墙脚，他只知道某人脾气不好，心里难免担心。 第一百零一章：被尘封的…… 天已经大亮了，但天空阴沉得厉害，大片大片的乌云压得很低，似乎要下雨。 一辆黑色轿车在车流中穿梭，违反了超过5次交规，但车速根本上不去，好不容易上了高速公路，但弥漫的大雾让可见度变得很低，路上每隔一段就会打出限速的提醒。夏念握住方向盘，眯起眼睛，踩下油门，车速随之飙升，立即突破100kmh，把限速什么的远远甩在后面。车上两位乘客很淡定，对这种危险行为没表露出一丝恐慌。 “2公里后进入右车道。”涯坐在副驾驶位，根据胖子发来的地图作实时导航。 “嗯。”夏念打方向盘，又超越一辆车。 “胖子说总部那边来消息了。”涯看了眼胖子最新发来的信息说道，“好像要派人过来。” 情报部的消息很灵通，短时间内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把Yukawa疑似失踪的事报了上去。 “随便他们吧。”夏念盯着前方道，心里不抱太大希望。这两年亚洲这边不少人调去了总部和欧洲，他想了一下，居然没想起一个能赶过来支援的。从总部赶过来，不说调配人手的时间，遥远的路途已经摆在那里。另外还有很重要一点，某人的人缘真的不敢恭维，有些能耐的几乎都被他得罪遍了，这时候要那些家伙过来帮忙，有点难度。 过了将近一小时，下高速公路，驶上一条双向四车道的小路，夏念发现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明显变少了。这里也是东京都范围，虽比不上商业区，但也不至于这么人烟稀少吧？夏念放慢车速，谨慎起来。 车又开了半小时后，路上一个人也看不到了。上班高峰期遇到这种事太诡异了。 “就是前面了。”涯对比了一下地图说道。 其实不用他提醒夏念也看到了，再往前就是一片居民区，一排路障和电网很不适时宜地出现在前面，阻拦了去路，把一处好好的居民区弄得像监狱，甚至比监狱还死气沉沉。 夏念右转，沿着电网行使。 里面的人要进出，总得有个入口吧？ 夏念没想错，十几分钟后他看到了一处没有路障阻拦的路口，电网依然有，电网下站着一个人，那个杀死藤原家忍者的女人。 停车，与胖子最后联系一次后，三人下车。 一扇由电网组成的门缓缓向两侧开启，像是无声地欢迎。 女人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往里面走。 夏念皱眉，他以为到了这步源家总该坦白了，没想到依然是这种不阴不阳不表态的做法。 “走吧。”虽有疑虑，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回去。 电网在三人进入后迅速合上，“嗞嗞”的电流因线路交汇碰撞出蓝白色的电火花。 门显然有人远程控制。 就在这片住宅区的某个角落，两个面具人走出一栋房子，这栋房子在这片区域算豪华级别。 “赫利先生，「门」的方向在那边。”管家迟疑的声音从殷红如血的面具后传出，手指向相反的方向。 “去看那个孩子。”白底黑莲面具下的声线平淡无波，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好的。”管家跟随，不再开口。 与此同时，9处地点，9个人分别踏入散发浅蓝光芒的圆圈…… 夏念三人与女人拉开十几米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由于是大白天，夏念看得比较清楚，女人走路的步法很奇怪，身上散发的气质也与众不同。如果是在大晚上的街道遇到这么个人，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他也要推翻自己的世界观了。 源家买下的这片区域很大，即使再有钱，夏念相信也花了血本。 路上没有遇到人，但经过几处地点时，能感受到警惕的目光。 十几分钟后，女人在一栋房子前停下脚步，看她表情，绝对不会替三人解释什么。 眼下，夏念真心觉得话痨是无比可爱美好的品质，总比阴阳怪气的好。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女人，夏念脚步不停，与她擦肩而过时，夏念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他没回头，继续往前走，手握住门把，难以抑制地有点紧张。此时，涯也握紧了肖恩留给他的匕首，只有褚恒，看起来和平时散步一样淡然。 平复下心情，夏念按住把手，“咔嗒”一声，门打开了，站门口，客厅一览无遗。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搞什么！”夏念终于不淡定了，把他们带到这里，然后没人，这太莫名其妙了！ “在楼上吗？”涯问道。 夏念没回答，他摸不着头脑，照理说家里有人来，谁会躲楼上？ 回头看时，带他们来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真TMD见鬼！夏念默默咒骂了句。 三人走进客厅，夏念一眼瞧见桌上放了东西，是一本狠薄的线装书，他没多想，下意识拿了起来。 还没看明白上面的字，变故陡生。桌面下探出几条黑色触手，夏念眼力好，反应也快，本可以躲过，但架不住同时来个地陷啊！夏念脚下一空，重心不稳，腿一软，手腕被一条黑色触手缠上，顿时，一股电流自手腕流向全身，夏念脚彻底软了，半跪在地上。 变故发生在瞬息间，褚恒站在门口，涯则刚推开一扇门，等两人察觉，夏念已经中招。 “别过来！”夏念制止冲过来的两人，地板下面浮现浅蓝色的光圈，一条条流畅的线条组成一片精美的纹路，像西方故事里的魔法阵，是不是狗屁魔法阵夏念不知道，但亲声体验告诉他，那些漂亮的纹路不是装饰，那东西带电。 救触电的人，最忌讳冲上来拉，人TMD也是导体啊！ “嗞嗞”的放电声在空气中传播。 夏念伸手去扯黑色触手，下一刻，他的手被麻得失去知觉。 源家一直很神秘，但会这么阴还是出人意料。 涯不听话，一脚踩入，瞬间激发的电流不是人体能承受的，涯的体质也不行。他无奈退出，绕着光圈团团转。 褚恒走近，看了看，却没动，目光停留在那本薄薄的陈旧线装书上。 浅蓝色光圈只有中间极小一块不放电，尝试几次后，夏念只能缩在中间。 “我没事，都别过来。” 木质地板散落一地，夏念无奈地看了眼手腕上的黑色触手，随手捡起掉落的书，翻开扉页，他正想说什么，脑袋突然一痛，像是某根神经被无情地扯了起来，不停搅动，然后，好几道声音同时在他脑中响起，明明不是一个人，却整齐得像经过电脑处理，肃穆的语调，奇特的发音，每一个都像自悠久的过去破空而至。夏念把书扔掉，捂住耳朵，然而毫无用处，咏唱继续在他脑海中飘荡，带着令人生畏的力量，似乎要撕毁他的灵魂…… “啊啊啊……”夏念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剧烈颤抖，他身周的纹路骤然变亮。 涯不知所措。 褚恒仰头，迷惘地望着上方，他的目光像能穿透天花板。 此时此刻，环绕着这片区域的其余9处也突然爆发出光芒，即使是白天，依然肉眼可见，似乎要刺破乌云。如果从空中俯瞰，可以发现这是一个有规则可循的图形。 “钥匙，打开了……”某处，源夫人狂热地望着天空，“和彦，看到了吗？我们赌赢了！终于可以替你父亲报仇，毁了藤原家！”她身后，年轻男子也望着天空，眼神阴冷而疯狂。 而在夏念他们进入的路口，一场火拼已经爆发。藤原氏近百人不顾一切冲击着防线…… 距此十几公里外，另有一个车队朝这里驶来，前车窗两旁插着旗帜，如火焰般的蝶挥动羽翅…… 一栋看似普通的民居前，管家脚步一顿，“仪式开始了！” 赫利回头扫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不以为意，迈步穿过小小的院子，走进大开的门。 涯和褚恒几乎同时回头，见到两个面具人，敌意霎时弥漫，特别是看到白底黑莲的面具时。褚恒拔剑，整个人连同夺天爆发出可怕的气息。与褚恒对陌生人一视同仁的敌意不同，涯看面具人的目光，更多的是仇视。 “就是那把炼金武器。”管家丝毫不畏惧，也不掩饰对夺天的贪婪，“据提亚·Von·弗里德里希所言，这个男人是从托口古墓里出来的。” 赫利点头，审视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浅褐色的眸子不同于往日的冷淡。 “啊……”夏念痛苦地倒在地上，紧闭双眼，即使触及电流也毫无所觉，他已经不知道外界发生着什么，他感觉被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四面八方传来熟悉的咏唱，每一个发音都抨击着心灵，狭小的空间在剥落，他的灵魂似乎也在剥落，一层一层被剥离、抽取。这种痛苦来自灵魂，来自身上每一个细胞，似乎连一滴血都不放过，血脉在撕裂，然后新生…… 赫利的目光从夏念身上收回，他一言不发，轻迈脚步。 涯睁大眼睛，对他的攻击转瞬即至，涯平静的心第一次感到惊恐，这是对于死亡的恐慌……刚遭受过电击，涯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两下就被击倒。 看了眼地上晕死过去的少年，赫利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略带不悦，“把他带走。”他自己则站在原地不动。 管家闻言，将少年扛起，离去，面具遮住了他疑惑的表情。 褚恒保持着准备攻击的姿势，却没有阻拦管家将人带走，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戴白底黑莲面具的男人。 赫利没有再往前，他看着越来越亮的光圈，以及光圈中痛苦的人，仪式很顺利，但他的眼中流露出失望，还有同之前一样的不悦，仿佛看到了一件失败品。开启门的钥匙并不会死，眼前的景象未免太难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念耳边的咏唱似乎和遥远记忆中的重合了起来，如言般的咒完美地契合，一瞬间，如泄闸般，尘封的记忆突破层层钳制，将他倾覆淹没。记忆中，力量，诅咒，泪水，封印，死亡……交织成一段痛苦而激昂的哀歌。 夏念眼前一黑，所有的感知失去了依赖…… 第一百零二章：开启 汤川唯惊醒，硬邦邦的椅子睡得很不舒服，脖子似乎扭到了。他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倏得站起来，透过玻璃仰望天空。天空一片宁静，只是阴沉得厉害。汤川唯摸口袋，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是阶下囚，身上的物品包括手表全部被没收。他记得自己睡着时天快亮了，那么现在应该不早了吧？ “Yukawa大人，出什么事了？”坐在角落的西园寺明修问道。 “你听到声音了吗？” “声音？刚才好像听到汽车喇叭的声音。”西园寺明修不大确定道。 汤川唯不说话，打开窗户仔细聆听，极度安静的环境下，远处传来轻微而杂乱的声响。汤川唯轻轻摇头，他听到的不是这些，就在刚才半梦半醒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又好像是诵经声，奇特的发音威严而肃穆，不是任何一种他知道的语言。他被惊醒，因为他一下子想到了一种可能——祈福之歌。 汤川唯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一定是想太多做噩梦而已。 忽然，突如其来的，大地开始震颤，玻璃、椅子、整栋房子也随之颤动起来，幸好这间房间空荡得只有两把椅子，不用担心被东西砸到。汤川唯站在承重墙下，扶墙站稳，手上传来墙体的震动。 “地震？”西园寺明修色变。 “地震。”汤川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说话间，震动已经结束。屋顶掉了点灰尘下来，其他安然无恙。 对于生活在地震带上的日本人来说，没有经历过地震反倒是扯淡。汤川唯见到西园寺明修过于夸张的反应，嘴上不说，心里却了然，显然他是从家族中的长辈那里听到了一些传闻。对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唯心联系，汤川唯没断然否定，没依据是暂时的，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寻找其中的关联与真相。 言归正传，此时汤川唯心里也不是那么平静，他疾步走下楼。 客厅沙发上，相叶真也还坐在那里，似乎一夜没睡，更憔悴了，“开始了，终于开始了，呵呵呵……”他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失去焦距，喃喃呓语道。 汤川唯的怒火莫名地冒了起来，出离愤怒，他一拳挥向相叶真也。尽管一天没吃东西，手有点软，他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把相叶真也打得趴在沙发上。 跟下来的西园寺明修见此情景愣在原地，就他所知，Yukawa大神出手打人还是头一次吧？ “他来了，可惜我们见不到了。”相叶真也坐好，眼神依然涣散。 汤川唯向来鄙视野蛮的真人PK，压下怒气朝大门走去。然而下一刻，他的脚步没办法往前迈一步，一小步也不行，相叶真也叫出了他的名字，使用了言灵…… 地震过后，入口，厮杀异常惨烈。藤原氏像收到了最后通牒，一个个嘶吼着拼命往前冲。在这样悍不畏死的攻势下，双方伤者的血迹已经从路口延伸到几百米开外，短短的几百米，却实实在在是用鲜血铺就的。 源氏也有死伤，但藤原氏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曾经与夏念他们谈判过的三位藤原氏家主分别坐在三辆车内，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一列车队终于抵达这片修罗战场，车门打开，一个男人嚼着口香糖跳下车，“呼，赶上了。”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丝紧张。他环顾一圈，吊儿郎当地走向混乱的中央，对瞄准他的枪口视若不见。他身后，几十人手执武士刀，腰别枪械，紧而有序。这么大群嚣张的人不可能不被重视。口香糖男被拦下，他抬起右手，身后几十人停下，放下刀，持枪戒备。口香糖男继续往前走几步，“告诉源夫人，让我进去找个人，要不我就带人冲进去。”口香糖男一副骚包样，这么有气场的威胁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不伦不类，反而像搞笑来了。 藤原氏与源氏的火拼停顿了片刻，均警惕防备半路杀出来的这几十号人。 口香糖男左胸佩戴一枚徽章，半敞的衣领遮住了一半，但还是能看清那展翅的火红蝶翅。 “让他进来。”源夫人站在一处天台上，对耳机道。她的目光始终凝视着街道上一步步远离的背影，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丈夫死后她唯一的寄托，“和彦，你去吧！”她身后，一面旗帜迎风飘舞，笹龙胆的图案在风中扭曲，有些狰狞。 夏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几分钟过去了依然如此，眼看他身周的光芒纹路渐渐暗淡，赫利转身，仿佛懒得多看一眼。褚恒默默站在陷落的地板外，目送他离开，过了很久，褚恒才慢慢放松手臂肌肉，将夺天垂落，随手握着。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夏念终于有了动静。他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和眼睛，等待疼痛和麻木感消退。脑中乱哄哄的声音和画面已经没有了，夏念感觉四周前所未有的安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不稳的呼吸和心跳声。 颂唱结束了。 夏念沉浸在一片空白的状态中，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疲乏。 不仅是这些，他还得到了一个附赠品。 夏念嘴角露出苦笑，失而复得的记忆清晰如发生在昨日，完整的，没有一丝断痕。 这才是真实的记忆吗？ 这是夏念第二次听到「祈福之歌」，第一次是从他的母亲芦屋千末口中，夏念想起森先生对母亲的评价，睿智，豁达，很久以前是，芦屋千末在神道上的造诣很高，精通言灵和占卜，但一场意外改变了一切。那场意外发生在他父亲身上。他父亲叫夏启，中国人，是一名战地记者，飞往伊拉克记录海湾战争时发生空难。这些是夏念稍大后从母亲和由里子阿姨那里听到的，他对父亲没有印象，所知也仅此而已。而就是这场意外改变了他母亲的性格和观念。 正如藤原家所说，芦屋千末确实在20年前颂唱过「祈福之歌」，目的是为了“对付”他的“诅咒”。夏念记得那次也很痛苦，他那时候不到5岁，类似的痛苦几乎要把他折磨死。等他醒来时，忽然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芦屋千末封住了他与生俱来的诡异能力和记忆。让他忘记，忘记不愉快的过去，忘记自己的能力，他的母亲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别人看他的眼神不再那么畏惧，渐渐变成了戒备与冷漠。当芦屋千末不久后因抑郁症自杀后，失去了保护伞，他的境遇更糟糕了。直到那个夜晚来临，所有人被杀，凶手当然不会发善心放过一个孩子，那个有着浅褐色冰冷眼眸的男人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他杀死。也许是他命大，也许是芦屋千末的「祈福之歌」不到火候，生死一线间，恐惧和求生欲帮他打破禁锢，恢复了一部分能力。没有防备的凶手被他控制住，他得以逃过一劫，然后等到了老苍甲，将他从那栋血腥的大屋中带走…… 之后，出于自我保护和那种神秘力量，他的记忆一直处于断断续续和混乱之中。 原来再次经历那种折磨就能恢复啊，不过这也太刺激了！夏念默默腹诽。尘封的记忆没他想象中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断章取义，自己吓自己。他老妈肯定是出于好意想保护他，让他和其他人一样生活，可惜好心办了坏事啊。夏念终于理解「黑色荆棘」为什么要急吼吼除掉自己了，原来他一直视为阴影的人曾经被他摆过一道，估计对方也把那件事当作人生中的污点吧？ 这个误会一点也不美好。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忆过去的时候…… 夏念放下手，睁开眼睛，双眼中暗红色的眸子透露出此刻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柿子要挑软的捏，很明显，源氏把他当作好捏的软柿子。这个误会也不怎么好呢。夏念爬起来，看到粽子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同样也看着他。 “涯呢？”夏念问道，他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褚恒指了指外面。 夏念以为涯跑出去了，便伸手从粽子那里拿了夺天，轻松将缠在手腕上的东西砍断，从切面能看到里面有丝丝的电流流过。他尝试给涯打电话，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光圈已经不再放电，夏念跨出，他想了想，“先找人去。”那什么祈福仪式可能已经结束，源氏说不定会对人质不利。 走出房子，远处传来声响。夏念看了眼那个方向，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玩意。打开，屏幕上两个白色小点在一起，另一个则往南方移动。这是出来前从研析部拿的，就是怕三人分散。夏念把东西收起，和褚恒往南方跑去。 “这小子搞什么呢？”夏念嘀咕了句，其实他更担心汤川唯，但现在没方向啊，能找到一个再说。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源氏的人这回真的消失了。夏念感到了对方红果果的轻视，这种感觉不太好。 说起来，他们好像一直听凭源氏摆布，这种感觉更不好。 突然，夏念听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迟疑地在一栋民居前停下，会迟疑一下，因为他从来没听到过某人如此愤怒的声音。 注：①、神道：日本原始宗教。 第一百零三章：害怕吗 院子很小，小得没地方藏人，夏念扫视一眼，翻越铁门，褚恒依样画葫芦翻过，夏念确定这就是某人的声音，语速很快，像是很生气，他只能模糊听到几个词。 能吼这么大声且中气十足，貌似过得还不错嘛，夏念心情稍好，从粽子手中接过夺天，对准门锁挥下，然后熟练地踹门。门主要是木制的，经不起暴力破坏，一下子就开了。 动静不小，屋内三人齐齐看过来…… 这鬼地方总是能制造意想不到的事。屋里屋外的人一时都有些惊讶。原本夏念已经做好面对源氏某些人的准备，能把某人逼到抓狂，想必很难对付，因此他沉着脸憋了口气，人数不占优，气势不能输啊。 但事实呢？ 加上汤川唯只有三个人，至少一眼看下来没发现其他生物。 某人站在客厅中央，原本是背对着门的，现在正扭头看过来，藤原站在他旁边，相叶真也坐在沙发上，脸上肿起一块，看到破门而入的人，表情很古怪。夏念疑惑了一下，就这模样，怎么看也不是他家那位被欺负，反而像是嚣张跋扈欺负人的。夏念承认自己就是自私了，看到某人活蹦乱跳，他心情更好了些。 门的方向背光，汤川唯眯起眼睛，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夏念走到他身后，见某人傻乎乎保持扭脖子回头的别扭姿势，不由笑了笑，“脖子不酸啊？” 褚恒也跟着走进来，但没靠近。 夏念四下打量，见藤原不断后退远离，他并不在意。目光落在相叶真也身上。就他踹门一瞬间看到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可以证实他的猜测了。目光接触，相叶真也像见了鬼一样脸色刷白，看起来可怜兮兮。没等他再开口，脑袋被强行扳了回去，眼前出现某人放大的脸，夏念下意识往后仰，但脑袋被抓住，挣扎是徒劳。距离拉近，几乎是鼻子贴鼻子，夏念看到某人异常慎重的表情。 “你的眼睛……”从惊喜中回过神，汤川唯果断抓住重点。 他没看错，夏念两只眼瞳都呈现妖异的红色，不仅仅是左眼。 “是啊。”夏念微笑，“害怕吗？”看到他的眼睛，正常反应都是会害怕的，就像那边两位。 汤川唯也笑了，天生上扬的嘴角给这个笑容平添了几分邪恶的意味。他没回答，嘴唇顺势贴上…… “……”夏念睁大眼睛，他忘了某人从不是正常人类的事实，这个吻让他措手不及。微凉的唇吻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试探性的想要深入。夏念觉得尴尬，这大庭广众的，而且这事还没闹明白…… 他想把某人推开。 想法很正确，头脑很理智，可惜一下子没付诸行动。 “咳……咳咳咳咳……”门口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夏念听到脚步声了，但粽子就站在他身后，所以他一点不慌。 口香糖男捶胸，使劲往上翻白眼，在这么肃杀的大环境下，突然看到两个人抱一起玩亲亲，他一不小心把口香糖吞下去了。 两人分开，汤川唯看着来人胸口处的家徽，“平家也来了啊！” 某人看似只是随意打招呼，其实是在提醒夏念对方的身份。据藤原家的说法，平家持观望态度，这时候来干什么？ “平家？”夏念也看到了那个很醒目的红色徽章，他想了想，按住汤川唯肩膀，“没事。” “你们好，抱歉打扰了，我来找个人。”口香糖男消化完毕，走进来，没有解释身份，盯着汤川唯一阵猛瞧，没什么敌意，像是在辨认长相，“就是你了，跟我走吧。” 汤川唯用看脑残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呃……”口香糖男看看汤川唯，又看了眼夏念，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稍等。”他拿出手机，拨通，说了两句，告知人找到后递给汤川唯。 汤川唯还没闹明白呢，夏念伸手拿走手机，“喂，老头？” “嗯？怎么是你？” “人我已经找到了，你要不要每次都这么马后炮啊？”夏念不客气道。他不了解平家什么的，可他认得那个红色的蝴蝶图案，老苍甲身上有相同的纹身，他曾经看到过一次。老苍甲是平家的人，就汤川唯的反应来看，这可能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没良心啊，不是我给研析部车牌号，就那群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能找到地方吗？”老苍甲也不客气道。 夏念不清楚来龙去脉，撇撇嘴回道，“那群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的老大就在我身边，让他和你说说？” 电话那头哑火，几秒后传来老苍甲气恼的声音，“我这次把老底都赔进去了，还不够？” “算了吧你，先不说了，等我有空再找你算账。”夏念把手机还给口香糖男。这事他心里有数，老苍甲肯定有隐瞒。 “我会好好感谢苍甲大人的。”汤川唯笑眯眯，他从夏念的话中推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口香糖男无语，这句怎么听着像反话呢？ “还是先说这里怎么回事吧？”夏念拉回正题。人是找到了，但这事才刚开始。他有一大堆的疑问，汤川唯为什么跟着离开，这里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既然来的是自己人，汤川唯不再顾忌，把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说得简明扼要，把所有的事说完也没用多少时间。 夏念再次看向相叶真也的目光有些复杂，相叶真也嘴唇张合，低声呓语，但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大概就是强行运用言灵的后果吧？ “都这样了，算了。”夏念收回目光，他不是好人，可面对一个无抵抗能力的人，面对那张与由里子有几分相似的脸，他真的下不了手，尤其是记忆彻底恢复以后。 “不行。”汤川唯还有些气愤。 “某人，人都被你打得吐血了。”夏念指着相叶真也的嘴角。 “那是他自己咬到的。”某人毫无愧疚感道。 夏念无奈，扯下一点桌布把相叶真也嘴巴手脚绑住，话都不能说了，什么言灵都没用了。 汤川唯对这个处理方式还算满意，说起了他对源家的看法，昨天至今，他没有见到一个真正意义上源家的人，但晚上街道上有人巡逻，假如真的像夏念和口香糖男所说，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有人在附近，那么只能说明这栋屋子里面的人对源家已经没有意义，所以他们放心地把人撤走。 汤川唯看着夏念，他后半句没说下去，进一步说的话，这里三个人没用了，那追来的夏念可能也对他们没有价值了。夏念没告诉他关于眼睛的细节，只是敷衍了一句“以后再说”，他又不笨，想也知道源氏做了什么，还有不久前的地震…… 其实他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去找源家麻烦，第二，离开这里。 “我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夏念说道，他把口香糖男的刀抢了过来，“这个借我用用。” “呃，好。”口香糖男打了电话后就没怎么平静过，这时被夏念一吓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们真的要去？源夫人是个疯子，她原本不是源家的家主，可家族内好几个候选人相继莫名死去，她公关方面很出色，不知不觉就控制了源家大部分人，听说她死去的丈夫和藤原家有纠葛，你们现在去，恐怕……” 更年期的女人不好惹，这是真理。 夏念点头，地头蛇式的古老家族果然知道得很多啊，“我知道了，麻烦你把他带出去。”他指着汤川唯打断道。 口香糖男不知情，事情可不是两伙人火拼这么简单。想到某人说见过管家，他就感觉不妙，涯不会正好碰到了吧？还有森先生也生死不明。 “……” 汤川唯很不满瞪视，夏念也看着他。两人看似在眉来眼去，实际上只有当事人知道真相。汤川唯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有种被控制、无力反驳的感觉，比起相叶真也的言灵更恐怖，头脑完全是清醒的，但就是身不由己，对心理防线绝对是一种摧残。 这感觉当然是真的，夏念在对他使用能力，其实夏念也想不到恢复能力后，他的第一只实验小白鼠会是汤川唯。怕某人秋后算账，夏念最终退让了一步，“不然留在这里等我也可以。” 夏念和褚恒走出院子，第一目标是找涯。 “嗯？”夏念看着只剩下两个白点坐标的屏幕，眨了眨眼，另一个坐标刹那间消失了。 定位器被发现了吗？ 夏念和褚恒加快脚步，方向是最后定位到的地点…… 目送夏念离开的某人若有所思，他不害怕夏念的能力，只不过得想办法对付，要不然以后多不方便啊！ “唉，真是烦恼呢。”汤川唯叹气，除了武力值，又一道难题摆在他面前。汤川唯回头见口香糖男在看手机，嘴角不由上扬了几分，“平家来了多少人？” 等对方犹豫着报出人数，汤川唯笑得更深了，“藤原家和源家两败俱伤，平家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 某人循循善诱，“为了表示感谢，我愿意为平家提供一次全面的局势分析部署。”吃亏从来不是他的菜，就这么放过源氏，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啊！ 第一百零四章：门后的世界 就在汤川唯出坏主意唆使平家之际，夏念两人与源家的人不期而遇。 看到排排站的活人，夏念很想用“终于”这个词，遗憾的是，对方不给他一丝一毫开口的机会，子弹朝两人倾泻而来。源氏这种一声不吭又决绝的风格夏念已经习惯。他和褚恒规避着火力，这种程度的火力对普通人来说致命，对夏念和褚恒而言还算轻松，不去正面抵抗，躲避总不至于出差池。面对阻拦在眼前的十几人，夏念略微试探了一下之后，便径直冲了过去，他有信心解决掉这些人。几乎是同时，褚恒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欺近身，手起刀落，斩杀！ 枪声渐渐稀疏，鲜血渐渐蔓延…… 到后来，夏念懒得躲来躲去，目光触及，那些人就会自己停下攻击，惊恐地想要逃离。夏念自忖长的不恐怖，他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自己眼中看到了什么，这个问题他二十年前纠结过，绕了个圈又回来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求知欲爆发的时候。 突破外围，夏念一刻不停继续往前，经过短暂的缓冲后，他的身体似乎恢复到一个极佳的状态，从未有过的状态，像个被囚禁了多年的囚徒忽然间被释放，没有任何束缚，迫切想要舒展呐喊。 这是沉睡在体内的传承被唤醒启动，自行修复的结果，和褚恒各项身体指标逐步转为正常值是一个性质。不过这时候，夏念并不清楚这些。 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嘴唇微动，夏念动作一缓，与那人相视，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挥刀而下。想要用言灵控制他，太可笑了！夏念侧身让到一旁，避免鲜血溅到身上。削瘦中年人倒下，脸上惊恐的表情永远凝固在此刻。夏念目光从尸体上掠过，转向另一人…… 既然已经到这步，源家如此决绝，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死局，没有转还的余地，夏念不是被圣母光环笼罩的无知善良小孩，这时候绝不会手软。对着一群要你命的坏人发善心，那纯粹是不想活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走到哪里都是通用的。新仇旧恨加一起，夏念下手毫无压力，对妇孺老者也一样，因为他想要的结局只有一个：你死，我活。 另一边，褚恒清理速度更快，这些晃动的人头一点不够看，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两人摧枯拉朽般前进。 又一个人在举枪瞄准前倒下，这是个女人，夏念多看了一眼，因为这个女人似乎是首脑，但由于这些天源氏给他留下的捉摸不透的印象，夏念没把这个女人和源夫人联系在一起。而源夫人呢，至死也想不到她眼中的一把“钥匙”会变成可怕的利剑，蜕变的原因，是她想要通过祈福之歌汲取遗传自芦屋千末的血脉打开那道门，她不知道祈福之歌同时也是打开另一道封印的钥匙。于是，门打开了，封印解除了，她死了…… 眼看着粽子漂亮地解决掉最后一个人，夏念停下脚步。眼前是一所学校，这片街区中的一所小学。夏念看了看位置，涯的定位突然消失的位置离这还有一段距离。夏念想了想，还是走进学校。他不想节外生枝，但想起藤原家的说法，又不得不一探究竟。这么多人守在学校外，里面在搞什么呢？那个带他们进入这片区域的女人不再解决掉的炮灰中，同样的，那个曾跟踪他们的男人也不在，这几个如鬼魅的人才是源氏真正可怕的杀手锏！换而言之，夏念有所忌惮的也正是那几个人，不然刚才的战斗也不会那么轻松。 学校很小，可两个人逐一搜索一遍依然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回，源氏又给了一份令人惊讶的答卷。 带着小心谨慎的心情搜寻了一番，最终一无所获。别说人了，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只有在教学楼天台上看到一面古怪的旗子。褚恒砍了旗杆，将旗子收起。这是胜者的战利品，从古至今不曾改变。看着粽子利落熟练的“劫掠”动作，夏念的眉头依旧紧紧的皱在一起，他越来越不明白了，这里怎么会没人呢？ 如果他知道那位心机深沉、长袖善舞的源夫人已经被他和粽子不小心不留神解决了，估计会更加纠结吧！ “奇怪啊！”夏念边走边嘟哝道，这种时候他的脑子实在不太好使，身后的粽子也不用指望了，这货完全就是点选了“跟随”功能，然后遇敌自动操作，如果某人在，或许情况会好很多。当然，这只是随便想想，夏念不会同意让某人深入这么危险的地方。 两人就近从学校后门离开，接着往原定的方向赶去。 没走多远，突然飘起了雨。 夏念和褚恒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一片阴沉，云层压得很低，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下，打在脸上异常冰冷。夏念抹掉脸上的雨水，幸好是12月，不会突然下暴雨，这样的小雨对行动应该没什么阻碍。夏念走了几步，感到身后没人跟上来，不由停下回头。 “粽子，怎么了？” 只见褚恒半仰着脖子，一动不动望着天空，片刻后才收回视线，他没有去擦脸上的雨水，手里的夺天却突然出鞘。 随着褚恒的动作，夏念闻到一股腥味，那是血的味道，可能是不久前的战斗中沾上的血迹。夏念察觉到了异常，粽子的异常，相遇以来，这是他第二次从粽子身上感受到这样可怕的肃杀，第一次是在托口古墓内。这种对周围的戒备，不像平时吓唬路人的气场，是真正的警惕。 粽子认真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尽管粽子依然不开口，但夏念意识到了严重性。 然而，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走吧。”夏念说道。 褚恒没有反对，他走到了前面。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由于粗略定位已经失效，他们只能这样瞎走。 沿途很干净，出奇的干净，夏念有种错觉，这里从来没有人住过，不然怎么能干净得这么彻底？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着，不见变大，也没有停止的迹象。路上湿漉漉的，这让寻找脚印也成了不可能的事。 他们就这么看似漫无目的地前行着，速度从最开始的快跑变成了疾走，这里太大了，为了保存体力，只能在速度上打折扣。 两旁的建筑从民居渐渐成了商业街，只是空无一人的商业街十分诡异，远处弥漫的雾气中，还隐约出现了高楼的影子。 夏念的疑虑越来越重，他和褚恒无言地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他们已经走了很久，这么大一片区域全部被源氏买下了？这貌似夸张了点吧？ 夏念忍不住掏出通讯器想看时间，一看之下他却愣住了，通讯器上的时间停止了走动，和他前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样。夏念停下脚步，取出身上其他显示时间的设备，然而他有了个糟糕的发现，电子仪器失效了，全部！ 涯突然失去踪迹，或许不是人为因素。夏念脑中刚划过一些思绪，离他极近的一处窨井盖突然弹飞起来，伴随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是一个人形生物。夏念扔下手里的东西向侧面滑步，与此同时，褚恒手里的夺天挥出——“呯”，金属撞击划过，发出刺耳的暗哑声。那东西向后倒下落地，看起来受了伤，眼睛紧紧盯着这边两人。夏念这才看清楚袭击他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个长满黑色鳞片的人形生物，四肢比例和脸部轮廓都和人类无异，可那满身的黑色鳞片又绝不可能是人长得出来的。夏念也盯着那不明生物，从那不善的眼神中他看到了饥饿、疯狂，这是看食物和猎物的眼神，就像个饿疯了的家伙突然看到两个油腻腻、香喷喷的鸡腿。 眼神接触，不明生物佝偻着背，畏缩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但立刻，本能战胜未知力量，他再次朝两人扑击而去。 这一次，早已蓄势待发的粽子挥剑迎上，夺天不是一般垃圾货，接连几下，不明生物身上便多了几道伤痕，汩汩往外流血。 夏念相信那东西的鳞片必定也相当坚硬，但明显夺天更胜一筹，如果换成他手上借来的这把，说不定会是另一种局面。 褚恒将对方的脑袋斩下作为结局，腥臭的血喷溅了一地。 夏念站在一旁目睹一切，他记起几天前与藤原家那三位家主的谈话，他们说，源氏要打开怨之都的门，那个传说中的死者国度。 难道，源氏成功了？而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那个世界？ 不，并不是不知不觉。 夏念平伸出手，任凭雨水淋湿，雨点落下，触碰到皮肤，每一下都像针刺一样冰冷刺骨。起初，他只当是冬天天气冷的缘故，但现在，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雨开始飘落的地方，就是入口！ 他们此刻站立的地方，早已不是繁华的东京都，而是门后的世界，未知的世界。 时间在此停止，而他们，是闯入者…… 第一百零五章：猎物与狩猎者 血腥的味道太过真实，仿佛在告诉闯入者，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这个认知让夏念一时间说不出话，就像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某天醒来见到床边围了一群鬼怪，既慌乱又恍惚。世界观彻底颠覆的冲击令他心生不安。当他看到粽子淡定地上前，在那具奇怪的人形尸体上翻找时，他更无言了，把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他能说什么？和谁说？粽子不会理他，莫名的，夏念就是升起了这种感觉。有一瞬间，他觉得粽子很陌生。 褚恒翻找了一会儿收手，用力挥了几下，残留在夺天上的血珠立即洒落出一道淡淡的血线，而此时，那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身首异处，胸腔至腹腔全被剖开，能清楚地看到还在苟延残喘跳动的脏器，肠子和各种器官流了一地，诡异地收缩着，散发出阵阵腥臭…… 夏念感到胃部一阵翻滚，可怜的肠胃发出了呕吐的迫切申请。他看过不少残杀的场面，其中不乏血腥残忍的手法，比如那个死了的屠夫，以虐杀为乐。但比起那些，眼前发生的一切更让他不舒服。粽子平静地朝他走来，跟没事人一样，好像他弄死并捣烂的不过是只蚊子。不，就算是蚊子，弄成这副德行，也会让人觉得恶心吧？夏念想起很久以前伊莱对他说的一句话：真正残忍的人并非乐在其中，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残忍。 落下的雨点越发冰凉，夏念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突然，褚恒停步转身，目光投向转角。 那里，又一个面目奇怪的人形出现。 夏念也看到了，然后，在那怪物现身的眨眼间，夏念又感受到了其他视线。抬头，只见街道两侧的店铺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怪物。他们来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那目光太炙热贪婪，夏念怀疑自己不会察觉。 这些，就是这里的原住民吗？ 从不适与恍惚中挣脱出来，夏念做好了苦战的准备，然而，褚恒扫了眼屋顶，一把拉住他往街道另一头狂奔。夏念不明所以，回头看去，那些原住民没追他们，一窝蜂朝地上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扑了上去。接下来的画面让夏念一阵恶寒，原来粽子把内脏肠子什么的全弄出来还算是文明的，那四个怪物扑上去不但在那堆东西里翻找，一边还忙不迭的把那些东西往嘴里塞，咀嚼骨肉的声音远远传来，实在毛骨悚然。夏念不想再看，跟着粽子加速奔跑。 下次见到伊莱，夏念决定纠正他一下，真正的残忍并非乐在其中，也不是无知无觉，而是将之融入生命，成为生存的一部分。 跑了约莫半个小时才停下，说是停下，并非真的停下休息，只是速度略慢一些而已。 “谢谢。”夏念对褚恒说道。 “……”褚恒看了他一眼，便又望向前方。 粽子对这里的规则不陌生，夏念察觉到了，粽子本身就是神秘的存在，他想了想便不纠结了。不管怎么说，粽子没扔下他。 这里没有方向，两人随意挑了条路。 然而没前行多远，又一位原住民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次来的，除了长长的獠牙和灰白的皮肤，其他就是人的模样。 既来之，则安之。 有了第一次的铺垫，夏念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世界残酷的优胜劣汰。他和褚恒配合着将那原住民斩杀。 这一次，褚恒不再空手而回，他将那两颗獠牙拔下，用天台上收缴到的旗子包了起来。 夏念看着粽子的举动，还是不解。把敌人身上的东西留下作纪念吗？他从来不知道粽子有收集癖啊！这种变态的行为其实不太好…… “粽子，我说那个……”夏念很嫌弃地看着那个小包裹，思忖着怎么在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劝说粽子放弃这种行为。 但是，话才开个头，夏念便自觉地闭嘴了。 两位原住民到来，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不再犹豫，夏念跟着粽子再次跑路。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每次的结局都是匆匆跑路。 经历得多了，夏念渐渐摸出了规律。这个鬼地方，说白了就是一个围猎场。这里只有两种身份，每个人或生物都是狩猎者，同时也是别人的猎物。杀死猎物后不能在同一地点逗留，不然会引来四处游荡伺机而动的其他狩猎者。数量一多，混战中想脱身就难了。而这里的原住民似乎个个嗅觉异常灵敏，只要有一丝血腥气散发，他们就能从各个角落找来…… 一路上，夏念和褚恒的运气还算不错，他们遇到的原住民全部是独行，夏念尝试后发现他的能力对这里的原住民同样有效，两人合力之下，杀死对方不算难，然后粽子拿走中意的纪念品，接着趁其他狩猎者还没聚集前赶紧跑。 对于粽子的爱好，夏念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于是，他看着那个小包裹一点一点慢慢变大，亏得源家的旗子够大够结实…… 这一次，粽子砍下只血淋淋的怪手塞进包裹，两人速度逃离案发现场，这种跑路行为不知不觉中也变得熟练起来。 后面传来打斗和咀嚼的声音，不需要回头，夏念已经知道原本他们站立的地方上演着怎样原始的争夺，没有什么高科技装备，没有枪械，那是最原始的肉搏，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惊恐的事来了，夏念摸了摸肚子，似乎……貌似……有点饿啊！ 街道上的商店纯粹是摆设，虽然明知这个事实，但夏念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踹开了一家食品店的门，里面当然是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些原住民，这里没有其他可以称作为“食物”的东西。 要和他们一样如野兽般生吃吗？ 夏念恶寒，那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同化了吧？ 最最坏的消息是，进来至今，非但没有涯的踪迹，他们两个也迷路了，迷失在这个可怕的世界中。 好消息也有，那就是，在这里不会疲惫。他们起码一刻不停地跑了几个小时，却一点不觉得累。 只要不被杀死，就不能停下。这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唉……”夏念叹气，细想的话，这反而是折磨啊！ 不过夏念还是安慰自己，至少粽子不会把他当食物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念觉得远处的雾气变得稀薄，能见度提高了。眼下，他和粽子身处在一片高楼林立的区域内，夏念想去楼顶上看看，即使身体不疲惫，精神上长时间的戒备总是难熬的。 构造上，这些建筑和东京市中心的商业楼一模一样，里面甚至也有电梯这种东西。夏念和褚恒放弃电梯，老老实实爬楼梯。 这里某个阴暗角落可能潜伏着一位狩猎者，夏念没有忽略这种可能，因此很小心。直至到达空旷的楼顶他才松口气。大楼不算太高，30楼。但居高临下也能看到不少东西。 雨还在下，天空依然那样阴沉。 夏念望着远处的街道，试图找到点线索，同时也是趁机喘口气。 别说，站得高看得远，他还真看到了点东西。与他们来时相隔一条马路的一处街道地面上有一滩血迹，浓重的血迹在湿漉漉的路面上依然很显眼，血泊中似乎还有类似衣物的东西。 夏念心头一紧，他就没见那些原住民有穿衣服的，如果真的是衣服，那只能是和他们一样的外来者。 是源家的人，还是涯？ “粽子，要不要去看看？”夏念问着已经转身下楼，粽子又开启了跟随模式，夏念头也不回道，“不反对就是同意了？” 他不是故意欺负粽子，只是一直这么沉默压抑下去，他怕自己会疯掉。 距离不远，路上没有遇到猎物或狩猎者，他们两人很快到了那滩血迹前。夏念用刀把被鲜血浸透的碎衣料从残渣碎肉中挑起，衣料有一角是白色的，这可能是它原本的颜色。夏念把它甩到一旁，涯没穿白色衣物，所以不是他。血迹旁还有一部手机，同样沾满鲜血，屏幕碎裂，侧边凹陷，破得不能再破了。 不是涯，那就是源家。 夏念心情说不上好，也不同情源家的人，这完全是他们自找的。藤原氏说打开门的人便能掌控这里，看来这是虚假广告啊。 不能在这儿逗留，夏念牢记这一点，和粽子刚想走，一栋大楼里一前一后跳下两个人，将他们封堵在中间。看这两位的架势，互相是有配合的，夏念打起十万分精神，这是第一回遇到两个一起行动的狩猎者。 当然，究竟谁是猎物，谁也说不准。 第一百零六章：如果 夏念与褚恒背身而立，分别面对一个。夏念紧紧盯着几米外的狩猎者，这次来的手脚颀长，就看那发达的腿部肌肉，夏念不怀疑这位一跃便能冲到自己面前。经历过几次厮杀，这种只有极少数人类能做到的事，在这里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位原住民前后拦截，却没有马上动手，似乎是在观察猎物。 夏念注意到对方的眼神，虽然还是那种看生活必需品的眼神，但比起前面遇到的那些，少了几分疯狂，多了几分理智。如果之前遇到的那些仅仅是受到原始本能的驱使，那么这两个则高明多了。夏念不禁怀疑那滩血迹是诱饵，吸引别的生物，而他们躲藏在暗中守株待兔。 智慧生物，且智商不低！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夏念立即意识到有麻烦了。会动脑子的敌人通常来说更可怕。而他的能力不能完全控制这些原住民，能做到的只是震慑。这还是现在，如果是几个月前，大概直接就被无视了。 那两个原住民有耐心，夏念和褚恒却没时间，一旦被拖住，等待他们的便是源源不断的杀戮。 于是，褚恒冲了过去。 夏念对粽子不打招呼就行动有心理准备，眼角余光瞄到粽子的动作，他也朝面前的家伙冲了过去。他一直刻意克制自己的能力，直至距离拉近才突然看向对方的眼睛，趁对方动作一滞的时候，泛着寒光的刀自下而上撩起，然后顺势抹向那看上去最柔软的脖颈。 杀戮可以很漫长，也可以一瞬间搞定。 喉管被割裂，鲜血喷涌而出。 夏念呼吸着血腥的空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别看他好像很轻松，其实只要一个时机掌握不好，或者对方比他想的厉害，那一瞬间死的就是他了。夏念看了看右手中的刀，向平家借来的这把刀算很不错了，可是现在刃口已经有些钝了，估计用不了几次了。 就在这时，那个被割开喉管却没完全倒下的原住民身体突然一侧，手臂甩出…… 夏念只感到肩膀一痛，那长得有点过分的手臂因惯性又垂了下去。 “这样还没死？”夏念急忙退让开，刀落下，捅进胸腔，他不清楚这些看似和人差不多的生物内部构造是不是也差不多，于是只能一阵乱捅，那东西又挣扎了几下才终于不动了，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粽子遇上的那个似乎更难对付，夏念回头帮粽子补了几刀把那原住民解决。 不等那怪物死透，夏念辨认了一下来的方向，便和粽子朝反向离开。他们已经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至于那两个猎物尸体，夏念实在没兴趣，他还没饿到不挑食的程度。 不过接下来，食物确实是个问题。 夏念肩膀上被抓出的伤口不深，而且很快就不痛了，他也就懒得处理了。比起性命，伤口感染的风险小得可以忽略。另外，他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冰凉的雨水落在伤口上，似乎可以加速愈合。当然，这是毫无依据的臆断。 杀戮还在继续，不想被杀，那么就要先动手杀死遇到的每一个猎物。 这里的时间就像停止了转动，天空永远阴沉，细雨永远不停。 夏念感觉过了很长时间，长到他不想继续走下去。 他们已经彻底迷失了，而他们胡乱走的方向，遇到的原住民却越来越难对付，越来越狡猾，越来越像普通人类。 外表越是无害，越是可怕。 夏念知道这不是错觉，所以他时时刻刻留意周围一切，幸好经历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不会就这样被逼疯。有时候，他甚至还能拿原住民的长相问题和粽子开玩笑。当然，想也知道粽子不会回赠个笑话。 神经粗到一定境界，可以称之为无畏。 这样恍惚地不知走了多远，又遭遇并解决一个原住民后，他们终于又遇到了熟人。 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男人和源家那名见过两面的女人一前一后跑来，身后追着两个原住民，而在更远的地方，一个满身是伤的背影和两具不完整的尸体被三个原住民包围。 事情一目了然，源家这两人打算抛弃同伴逃跑。 夏念鄙夷地看向迎面跑来的两人，道路笔直，那边正冲过来的也看到了他和褚恒。跑在前面那男人做了一个敌意十足的抬刀动作，夏念顿时很想帮那两怪物把这货灭了。 然而，远处传来刺耳的嚎叫，夏念的目光再次往远处移了一下。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令他顿时失去了看戏的心情。 那个被围困的背影满是血污，有些单薄，他明显不敌，可却倔强地做着殊死搏斗。 “涯！”夏念喊出声。 单薄的背影动作一僵，却好像没听到一样朝一个原住民冲去。 由于雾气和角度的缘故，夏念第一眼没看清，可一旦看清楚，凭借半年来几乎是朝夕相处培养出的熟悉，夏念绝对不会认错。因此他有些怒了，涯的举动，说是顽强，倒不如说是一心想要送死…… 夏念这时没心情再管源家那两位的死活，挥了挥手里快报废的长刀，迎面冲上，与源家两人擦肩而过。褚恒紧随，同样不理会那两人，挥动夺天帮夏念拦下那两个原住民。虽然从来没练习过配合，但一路走下来，关键时候配合得居然挺默契。夏念趁机最大速度接近包围圈，一对三，涯坚持不了多久…… 一栋最普通不过的建筑内，夏念靠坐在墙边休息，身上残破的衣物默默记录着战斗的惊险。褚恒站在门口，防止有狩猎者靠近，身上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是相对情况最好的一个了。涯坐在墙角，从头到脚成了个血人，他伤得很重，几乎分不清楚哪些是他自己伤口流出的血，哪些是那几个被他杀死的原住民留下的。 “你搞什么呢！”夏念怒道。回想起不久前的事，夏念不禁后怕。涯像疯了似的拼命，拉都拉不走，直到将那几个原住民全杀死才罢休。而那时，他自己也支撑不住倒下了。如果这次不是夏念和褚恒正巧遇到，涯十死无生。至于源家的人，早趁机跑没影了。 以夏念对涯的了解，涯要是想逃离，应该不是件难事。可是，这孩子偏偏像傻了一样去送死。夏念断定这段时间内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可看涯的样子，又不像被催眠或者被控制。 就像现在，少年的眼神明明很清醒，但就是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哑巴也会传染吗？”为了不引来别的东西，夏念只能压低嗓门，不过依然听得出来他此刻的怒气值正在不断飙升，即将破表。 “我见到那个戴面具的人了。”涯终于低低说出一句话。 “哪个？”夏念皱眉，质问的语调缓了下来。 “杀死芦屋本家所有人的凶手。”涯说出了夏念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然后呢？”夏念强装平静。 “如果我能活下来，他会把我带走。”涯低着头，刚才拼命时的气势早消失殆尽，现在只是个脏兮兮、垂头丧气的小鬼。十秒内被打晕，这让他很气馁。但更令他绝望的是，他真的与「黑色荆棘」有牵连。 “所以你就去送死？”夏念哭笑不得问。 关于涯的身世，他和某人都有了大致的猜想，听到面具人出现，最初的情绪波动后，对这件事倒没有特别惊讶。 “你会跟他们走吗？”见涯不回答，夏念追问道，他隐约猜到了涯的顾虑。 “如果是半年前，我会。”涯回答得很诚实。 如果只是陌生人，不曾有过交集，朋友还是仇人对孤独的他来说无所谓。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已经把代导人当作自己亲人，谁也无法取代。 “你会恨我吗？”涯轻声问道，声音中透出悲伤。 “如果是半年前，大概会吧。”夏念伸手揉少年的头发，浅褐色的头发被鲜血黏在一块，手感不太好。 感受到熟悉的动作，涯终于抬起头，他见到代导人微笑的脸，红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他说出两个字，目光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住，无法移开。 第一百零七章：扭曲规则 夏念从涯口中问出了事情的经过，过程并不复杂，当他被「祈福之歌」折腾得陷入幻觉，失去意识时，面具人，也就是赫利和管家出现了，涯被击晕 ，继而被带走，等他恢复意识时已身处此处。他跟随赫利等人走了一段，大致明白了所处的环境，随后便被抛下。那位赫利先生无情地提出要求，他 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便会回来带他离开，也只有这样才有资格离开，如果不能，那就成为这里的养料好了。 涯不是没挣扎过，但他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于是他一路上不停地厮杀，比那些原住民还疯狂。 而源家那几个人是他途中遇到的，涯当时就没客气，杀了其中两人，因为他从赫利与其他几个面具人的对话中得到了大量的信息，包括与源家合作的 一些细节，他一度以为代导人和Yukawa也已落入他们手中，这时遇到源家这个帮凶，哪能放过？ 就算死，也要报仇！ 再后来，缠斗间，闻到血腥的狩猎者越聚越多，就在他失去理智、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听到夏念在背后叫他…… 那一瞬间，有惊喜，同样有惊恐。 夏念听完，又摸上少年的脑袋，“别紧张，我没事，Yukawa也没事，我们都很好，你也不会有事。”说完，他回头望向杵门口的粽子，目光不无哀怨 ，这货全程都是清醒加亲身经历的吧？偏偏不肯说一个字。 褚恒感受到投向自己的目光，不晓得他是如何理解的，他将背上的包裹扔了过来。 一路收集下来，尤其是不久前那场拼死之战后，这已经是个大包袱，高度和重量上大概与一个三岁小孩差不多，但其内容可要丰富得多，从里面散发 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要是面前有张桌子，夏念必定会掀桌，不要把这么恶心吧啦的东西像献宝一样扔给他好不好？不管这是哪个时代、哪个位面的传统，反正他一点不想 收藏器官和獠牙。可惜这栋建筑是个空壳子，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只能扶额长长叹口气。 叹完气，该问的还得继续。 涯对代导人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我听到那几个面具人把这里称作「亚空间」，这个世界是一个依托于东京某块区域的镜像空间，不能独立运转，进入这里历练能迅速增强能力，古 代历来被皇室掌控，延续这个空间需要定期投喂一部分生命，久而久之日本古老的传说中有了「怨之都」和「死者国度」的说法，这次「黑色荆棘」 和日本的源氏合作，真正目的不是打开，相反，是用完然后永久毁灭。”说到这儿，涯补充了一句，“源氏可能不知道真相，他们得到了一种激发传承改变基因的秘法，副作用是畏光和失去语言能力。” “「合作」嘛，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总要承担些风险。”夏念冷笑，比起「黑色荆棘」，源家还是天真了，被摆一道也正常，夏念表示乐见其成。 “是那个赫利先生告诉你这些的？”夏念问。询问中，他已经得知那个面具人被称作“赫利先生”。赫利，只是一个姓氏。 “不，是我一点点整理出的，他们在我面前谈论时毫不避讳……”涯握拳的手微微颤抖，有一部分是因为疼痛，但更大原因是因为被藐视，甚至是无 视的屈辱。当着他的面说，说明根本不在乎他知道这些后产生的后果。就像两个人说秘密，绝对不会担心一只蚂蚁偷听。 “是吗？他会后悔的。”夏念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说下去。”他说道，脑中则思考着涯的话。 在这个鬼地方能增强实力吗？ 由于遇到的原住民逐渐变强，所以他并未想太多，现在回想细节，似乎确有其事。其中的关键，果真如他的推断，是那永不停止的绵绵 细雨吧？难怪源家不惜那么大牺牲也要进来，活着出去就脱胎换骨变身超人玩儿啊！ 夏念想找称手东西试试重量和手感，忽然想起来那把破刀半路上被他随手丢了，只能作罢。 涯不知道夏念的想法，看着代导人的眼睛，他感觉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正入侵他的大脑，将脑中的记忆排列转换成语言…… “他们在找一样东西，和其他的「门」有关，从中得到更多传承……”涯说道，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说得越多，未知的盲区也越多，相比完整的计划，发生在东京的 只是冰山一角。 涯又想起了被轻易打倒的事，情绪难掩低落，那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即使他活下来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不想如那人所说被带走。 夏念听了倒没感到恐慌，再大的计划，那也是后事，他比较现实，关心的问题也比较现实。此刻，他觉得棘手的是涯的一身重伤。根据他的发现，想 要尽快恢复的话就该去外面淋那该死的雨，可是这样重伤出去晃荡，那岂不是给饿疯了的怪物送点心？可不出去，没药没医生，那伤怎么办？ 这是一个悖论，让人纠结到死，就像某个傻缺理发师，他只给不为自己理发的人理发。 “看你把自己弄的，还能动吗？”夏念担心道。 “能。”涯闻言抽出匕首，准备爬起来。 低落归低落，少年依然下意识听话。 夏念上前扶了一把，半干的血液就不要指望有什么好手感了，然而一动，不断有鲜血从伤口渗出，相信过不了多久衣服又会浸透。 “怎么伤得这么重？”夏念脱口道，这话纯粹是责备。 但不曾想，涯对此给出了答案，“我拦不住炼金武器这种级别的攻击。” “怎么说？”夏念扶着涯站直。 “我也是来到这里才发现的，我的能力，是扭曲。”涯停顿了一下，不太高兴道，“和那个人一样。”其实他是在看过赫利屠戮后逐渐领悟的。自己看自己很模糊，看别人则旁观者清。“我可以改变一些物理规则，比如高速射出的子弹，我能在击中我前扭曲它们的速度和方向。比如一些东西，我可以在触碰时改变它们的质量。”涯举例道。 “你是说，不是你的体质能挡子弹，而是子弹变静止了？” “对。”涯点头，他左胳膊被夏念扶着，于是抬起右手，“或者像这样……” 话音刚落，夏念只觉口袋一轻，他的通讯器被涯拿了出来。夏念眨眼，以他的眼力都没看出涯是如何做到的，跟变魔术似的。 “空间也可以扭曲。” “不错啊！”夏念盯着自己的通讯器，如果换成钱包，他一定发现不了。 这种能力意外地适合某种职业啊！ “但是炼金武器和类似的东西就不行了。” 这就解释了涯为什么会被夺天割伤。他自身的体质其实和常人差不多。 扭曲规则，这个真相比金刚不坏和钢筋铁骨还玄乎，在此之前根本没人往这方面想。 “这种能力真的很不错。”夏念这回说得很诚恳。 涯对此提不起精神，“找到规律后很简单。” “简单？你怎么不去对条鱼说走路很简单？” 涯把通讯器放回原处，从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过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在思考。 理解自己的能力后，掌握规则并非如涯所说那么简单，大量实战经验是必须的，聪明的头脑也是必须的。只是这么短时间就能熟练，他自己觉得太轻松，他忽略了险恶的外在条件。 “上路了。”夏念不多说什么，他相信涯能走出阴霾。 褚恒带上包裹，率先走出这栋建筑。 夏念半背着涯跟在后面，平时不算沉的重量此时压得他脚步踉跄，他的伤可也不轻。他之所以决定出去，有两个原因，第一，涯需要这个世界的能量治愈伤口，否则流血过多照样会死，第二，他真的饿了。 虽然没人提及食物，但这个其实很要命。 雨丝自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落在皮肤上很冷，随着被淋到的地方越来越多，伤口处的疼痛慢慢减轻了，效果比任何止痛片都好。 走了一段路后，夏念看了看涯的伤势，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止住了。 果不其然。 这个鬼地方唯一的福利就是这个了，有瓶子的话，可以尝试带点出去给某人研究研究。 夏念不着边际地想着，他不能死在这里，因为他还有牵挂。 想是这么想，可此刻他们三个无疑是脆弱的猎物，一个丧失行动力，一个半残，一个不知道什么情况。 夏念身上只剩下一把手枪，在这个速度一个比一个快，一个赛一个敏捷的鬼地方，手枪作用有限，涯便把匕首给了夏念，匕首虽小，但却是肖恩留下的遗物，神秘的炼金武器，汤川唯也给予了很高评价。夏念握着匕首，涯把最后保命的武器毫不迟疑给了他，这是绝对的信任。 「信任啊……」夏念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里的笑容。赫利杀了芦屋家几十个人，他是唯一幸存者，涯与赫利有血缘关系，他是涯的代导人。 看这事情绕的。 照理说他和涯不死掐、不冤冤相报就很好了，不太可能成朋友，而现在涯非常依赖他，他也信得过涯。 夏念当然不会相信这是什么天意弄人，狗屁的命运吧，他记得很清楚，这是老苍甲安排的。 果然有必要质问一下老家伙，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没下限的某人再合适不过了。 …… 三大家族的火拼结束了，最终平家以渔翁的姿态获得了最大利益，顺便和“萤光”建立起了更牢固的利益关系。 汤川唯站在门口，夜深了，周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口香糖男屁颠儿屁颠儿跑去善后调解，以显示平家宽大的胸襟。他一高兴，似乎忘了这里某栋房子里还有三个活人，其中一个还是给他出坏主意的功臣。 汤川唯也不急着联系胖子和池田。他暗自下了决心，如果天亮前夏念还没回来，他就不在这儿傻等了。 夏念对人意识的控制也是有时效性的，这时候早过了时间。 第一百零八章：最后的围猎 门后没有日夜交替，雨水冰凉，沉闷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腥味，紧张压抑的气氛让人感觉度日如年，对时间这种东西也失去了概念。 可能是半天，也可能只有一个小时，反正不知走了多久，涯的伤口不再流血，体力恢复了些，已经能自己行走，只是身上的血衣看起来很恐怖，杀戮造成的斑驳伤痕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或许是这一片的原住民都被屠戮干净了，三人好运地没遇到危险。 有了部分战力，自保无忧，接下来要考虑别的问题了。 “涯，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夏念双指灵活转动手枪，问道。待涯恢复行动力，他就把匕首还了回去，他用不惯这么短的冷兵器。 涯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我只听到他们提起「祈福之歌」可以开启和关闭这道门。” “这样啊……” 这点夏念先前就想明白了，「祈福之歌」的力量类似某种封印，逆过来用，自然也能解开封印，就像个复杂的开关，正因如此，他的封印才会在开门过程中同步解除。 夏念思索着出路，他们不能像三只没头苍蝇漫无目的…… “那是什么？”涯看着褚恒背上的包裹，他刚看到里面有东西动了一下。 褚恒在最前面，当然不知道涯问的是他背上的东西，不过就算他知道，十成十也不会解答。 夏念脸部肌肉抽了抽，“你有机会看到的。”如果他没记错，那时不时抽风跳一下的东西是一颗心脏，粽子的战利品之一。 其实这玩意儿一直没安分过，涯没留神罢了。 “不过最好别看。”夏念补充道。 “……”涯侧头打量了一番包袱，代导人的话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 少年总算调整好情绪，不那么消沉了，夏念见状笑了笑。不管是痛苦抑或愉快，一些事要靠自己体会理解，作出选择，然后才会拥有自己的经验和性格，期间谁也帮不了，这就是所谓的成长。生存下去，武力值固然重要，心智同样要紧。虽然他向来觉得单纯的孩子比较可爱，但谁也违背不了自然规律不是？ 替别人操心孩子成长烦恼的感觉很诡异，夏念揉了揉脸，果断将思路扼杀。 …… 没过多久涯就见到了那一堆奇奇怪怪的战利品，因为粽子的收藏又多了一件。“呃……”他一时语塞，但没像夏念那么嫌弃，蹲下拨弄了两下獠牙，开口道，“这些……可能有用。” “嗯？”夏念正在看地上的血迹，闻言回头，“有什么用？” “做炼金武器的原料，交给Yukawa检测一遍吧，他知道的比我多。”涯说着又翻起另一个爪子，他的能力是扭曲，目前对炼金武器和某些原住民的攻击没辙，而他发现褚恒收集的全是原住民最重要的器官或者天然武器，比如挑出的这个爪子，涯觉得完全能克制他的能力。这么推导下来，融合这些原料做出的武器，不就是传说中的炼金武器吗？ 做炼金武器，这个答案挺让人惊喜的，可夏念兴趣不大，“出去再说吧。”他又低头看地上的血迹，血是刚被粽子解决的原住民留下的，光是血当然没什么好看，问题在于这位原料贡献者血撒了一路。以这里的复原速度，他必定刚受伤没多久，逃跑时不幸遇到了自己三人。尸体上的伤口，除了粽子留下的，还有几个小孔，小孔贯穿身体，血就是从这几个小孔中不断涌出的。而那小孔，有点像弹孔。 “来看看这个吧。”夏念招呼涯。 粽子只负责砍人和开路，这会儿多了个能说话商量的，夏念挺欣慰。 “是弹孔。”涯只看了一眼便断言道，同时脸色骤然变了，变得冰冷。其实他对枪和各种口径的子弹一点不熟，比夏念陌生得多，可他知道一件夏念不知道的事，“面具人里有一个拿着把枪。” 夏念望向薄薄雾气笼罩下的道路，褪下随意的表情。 “他们几个人？” “4个，管家在其中。” 夏念沉吟，沿着血迹走？还是换条路避开？ 很简单的二选一，却又是性命攸关。 涯也沉默了，内心中对面具人的畏惧远未抹除干净。 褚恒已经将战利品重新打包，静静等待，他似乎对任何决定都无所谓。 “走。”夏念做好决定，“他也该把我家面具还我了。” 既然那位赫利先生说要把涯带走，那他一定有方法找到涯的位置，相遇是避不开的。 …… 然而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顺利，血迹在一个十字路口终止了，四周很干净，没有杀戮的痕迹。 夏念抬头仔细查找，终于在一家店铺墙上找到了中断的血迹，猜测是跳墙过来的。于是三人绕了个圈到相邻的街道。 结果…… 血迹又没了，天晓得那家伙是不是跟猴子似的到处乱跳走捷径，那找起来可麻烦多了。 但同时，涯有了发现，“这条路我走过，再往前就是我和他们分开的地点。” 夏念看四周，这破地儿一没路标，二没招牌，三没方向标识，在他眼中哪里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涯猜到代导人的疑惑，解释道，“这个世界是现实中某片区域的镜像，一些原因造成镜像模糊，只有大概的轮廓，可是大体上的轮廓不会错，也不会完全相同……根据两边的布局和间隔，我能记住走过的路。” “……”听完原理，夏念不想提出疑问了，那显得自己很傻不是，虽然残酷的事实是他完全记不住路。 这也没关系，有一个认路的就行。 然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先到达涯与「黑色荆棘」4人分开的地方，接着根据涯的记忆，沿那4人离开的方向走。再之后就不需要花费脑细胞了，因为路上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了。 转个转角突然遭遇的事儿没发生，但沿途的景象同样考验着无辜路人的承受力。 残肢断臂，被打成马蜂窝的脑袋，被脑浆和鲜血喷一地的路面……地狱开设的屠宰场也比这健康有爱。 幸好这里没有无辜路人，夏念三人对沿途的风景很淡定，看得多了，自然麻木了。比起这些，真正称得上令人震惊该是那摧枯拉朽的势头，种种痕迹都表明一个事实，那4人是一路朝着目标走下去的，绝没有走回头路或者躲避原住民。那些狩猎者在他们手中似乎和正常人类没区别，一样没反抗能力。 “我很好奇这里还有什么他们想要的。”夏念道。 从表象上看，「黑色荆棘」是碾压的节奏。这就像玩游戏打副本，一个满级队来刷10级小副本，这不是有病吗？除非这个小副本能很不科学地爆个神器出来。 “我也想知道。”涯附和了句。 如此多“食物”没被分食，说明这一带已经没有活物了，有胃口吃的都死在这儿了。 这为夏念三人提供了便利，一路畅通无阻，顺带淋点雨回复HP。 突然，毫无预兆的，大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随后传来一声野兽暴怒般的嘶吼。 夏念转身，声音像从后方传来，身后，近处是空荡的镜像街道，远处是一片迷蒙雾霭，“不会有个笨蛋不小心闯进来了吧？”他刚想起这茬儿，然后发现这个可能性无限大，因为门口连个“禁止入内”的牌子都没有啊！走着走着就进来了。 好吧，原来是有一群人守在那里的，后来被他和粽子处理掉了。 …… 这是一座巨大的广场，只要抵达这里，什么都不用辨认，立刻会知道必定不凡。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直入云霄的石碑。不是说石碑特别高耸，而是云层压得特别低，雨丝密集，远远望去，竟是一片银灰色的雨幕。迷蒙雾气中，一团白光格外耀眼。它位于石碑底部基座，默默守护这里的一切。 “终于找到了。”有人说道，面具下沉闷的声音透出喜悦。 “是的，当然，顾问从不会出错。”管家接口道，也难掩惊喜。 赫利的声线却还是那么冷淡，“没有人不会出错。”他似乎对管家口中的顾问并无好感。 赫利冰冷的目光从那几个人形生物上扫过，目标物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但在那之前，必须清理掉更近的障碍物。 第一百零九章：破碎 当夏念三人按图索骥到广场时，4名面具人的清理工作已经进行到一半。 相距数十米，夏念步伐停止，他的瞳孔变为深沉的暗红色，踏入广场边缘的一瞬，呈现在他眼中的景物晃动起来，犹如一片平滑如镜的水面突然丢入一颗石子，倒映出的镜像随波晃动，这种摇晃虽然不激烈，但如果你眼中整个空间都是这副德行，那绝对舒服不到哪去。夏念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然而，当空间停止晃动，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不再是模糊粗糙的镜像，每一处都是那样细腻。广场上每一个细节都涌入他脑中，地面上悠远的祭文，石碑上精致的画像，以及正在上演的杀戮…… 这种视觉上的变化在三人身上各自发生了一遍，之后视觉上便没什么阻碍了。 “我们来的还算及时。”夏念眯眼说道。 稍晚片刻，最后的围猎就该结束了。 石碑前，2个原住民倒下，剩下的3个看样子也不可能来个逆袭。面具人会赢，而且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相信目睹这一切的人都会这么认为。 夏念也这么认为，不过亲眼目睹这流畅的杀戮后，他的心情反而镇定了些。「黑色荆棘」压倒性的优势不在于自身实力，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两名戴紫色面具的人负责吸引攻击，这两人忽隐忽现的身形捉摸不定，像鬼魂般在4个原住民间游荡，不用说，和源家是一个路数，还是升级版的。其中一人的武器是一条长鞭，柔软却异常坚韧，使得他更为诡谲莫测，另一个手中握着手枪，代表强势的枪声与他鬼一样的行迹形成鲜明对比。子弹射穿身体，带出一道血花。 夏念也带了手枪，所以他知道一般子弹不可能打出这种效果。 秘密武器吗？ 高科技VS原始的对决中，现代科技完胜。 第三个人戴着血红面具，这位不难辨认，是管家威尔，他手中华丽的「暴怒」也见识过了。「暴怒」对这里的原住民的杀伤性似乎意外的好。眼下看来，那次在上海的赌战，他留了不少力。 夏念最后看向白底黑莲的面具，面具下的脸看不到，那头浅褐色的头发却和他印象中的完全重叠起来。 赫利察觉到三人，缓步走过来。身处混乱的战局中，他却简直是在闲庭信步。他想走开，被他打得半残的原住民可不打算放过他，硬挨了一颗子弹扑向他背后，势如疾风。赫利脚步一顿，侧身，手抬起，呈手刀，然后下一刻，他的手出现在那原住民背后，贯穿了对方整个胸膛。那只利爪还来不及挥出，便无力地垂落下来。尽管它垂死挣扎，努力伸张，指尖依然离面具差了十几公分。 血腥、暴力，但又不是虐杀，那一气呵成的动作称得上漂亮。 这几秒钟的表演，对，是表演，让夏念对涯所说「扭曲」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认识。很厉害没错，可是，也不是没弱点。你看，这么干的话，只能欺负欺负手短的原始人是吧？ 涯走出两步，绷着脸，整个人像刚从北极归来似的冰冷。 赫利缓缓走来，看向他的眼神同样冷淡，“你合格了。”他说道，毫无感情地作出评定。 “我不需要你的评价。”涯冷冷回道。 “那你先来打倒我吧。” 涯握紧早已抽出的匕首，没再客气的。畏惧不代表他会退缩。或许他的血液中也沉淀着好战的因子吧？ 赫利站立等待，对涯的速度混不在意。 二十几米的距离转眼就到，涯挥出匕首，金属割裂空气，刀尖诡异地往前突进一段。然而，赫利是世界上对这种能力最熟悉的人了，在他面前用这招，可就班门弄斧了…… 两个人速度奇快，一来一往，看得人眼花。 大约几分钟后。 “进步很快。”赫利的语调终于不那么冷漠，他的手指触碰到涯的咽喉，只要他愿意，少年必死。而他肩膀处的衣服，也被匕首割开一道口子。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面对生命威胁，涯却像打破了梦魇，心理障碍全无，直视面具后那双同样浅褐色的眼睛，“还差一些。”他并未放松，他不介意趁其不备来次偷袭。 夏念按住涯的肩膀，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少年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背上刚好一些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赫利的手指离开涯的咽喉，他手指上不知哪位的鲜血在咽喉部位留下两个指印。他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可以说熟悉，也可以说陌生。 仇人相见该是什么光景？ 拼死一战还是落荒而逃？ 这两种情况都未发生。 赫利的眼神又恢复到最初的冷淡，没有一点凶手被苦主撞到的自觉，不紧张也不张狂，“你长大了。”他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事实。 “是啊，你可以把你脸上的东西还我了。”夏念上前一步，站到涯身边。噩梦中，他不知多少次再遇凶手，然而没一个版本接近现实。他以为自己会被仇恨和恐惧吞没，可现实是，他很清醒。 闻言，赫利双手按上面具，缓缓摘下，“它现在是我的。” 强盗言论。 “……”夏念看着那张脸，有些凌乱。从五官到发色，冷淡的感觉，和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上更加成熟。如果是至亲，长得像可以理解，问题是那张脸怎么看也不超过30岁。夏念记忆中20年前的凶手已经是个高大的成年人，难道现在不应该是个大叔吗？为什么看起来只比涯大了几岁而已？ 涯对这种像照镜子一样的诡异状况也毫无防备，下意识往代导人身后退了一步。他的这个小动作却令赫利很不满。 “你不该相信任何人。”赫利冷声道。 这时，另一边，最后一个原住民倒下，管家三人的清理工作完成，毕竟不是网游，Boss临死前还会来个狂化，这里，死了就是死了。 “你是谁？”涯倔强地站回原处，压下震惊，“不，不管你是谁？你没资格过问我的事，更没权力限制我的自由。” 赫利戴回面具，指着少年对夏念道，“放弃他，你可以活着离开这个空间，这笔交易如何？” 夏念沉默。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信任换来的答案。”赫利不无讥讽。 涯也沉默了。 “你的信任，只能留给自己。泊兰特·赫利，从此刻起，这是你的名字。” 沉默。 于是，赫利转身走向广场中央。 …… 走近才看清，散发白光的是一个圆盘状物体，镶嵌在石碑中。 赫利伸手触碰圆盘，顿时，白光亮了些，雨点变得更加密集。管家等三人面朝外环绕在他身边，涯则默默地站在赫利身后。也许是知道少年的身份，管家等人互相看了看，却没说什么。 夏念和褚恒站在远处，静静观看变化。 几秒后，白光大盛，伴随而来的是轻微的晃动，这次，不仅仅是眼中的平面景物，立体的空间在晃动。 赫利将圆盘从石碑中分离，他手中像捧了个小太阳，耀眼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就算闭着，也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茫。越是离得近，受到的影响自然越大。 当赫利的左手掌心即将触碰到圆盘中心，他的右手突然一空。眼睛不能很好地视物，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能用这种手段从他手里夺走东西的，只有他身后与他拥有相同能力的少年。 而等他转身，涯已经将圆盘抛了出去。 这东西是命脉，谁都看得出来。 圆盘飞出，管家和另一人反应极快，立即追了出去。 夏念却朝着反向奔来，他一把拉住涯的胳膊，涯被一拉，身体前倾，险之又险地躲过卷来的鞭子。 涯与那位赫利先生视觉受到的影响相对比较严重，反倒是管家等三人负责警戒的，背对着光线，影响不大。 “愚蠢！”赫利怒道。 夏念拉涯顺势在地上翻滚，再次避过鞭子。 轻微的摇晃变成震动，戴紫色面具的人站立不稳，手里的鞭子甩偏。 “砰！”，枪响，夏念双手握枪，单脚跪地保持重心。 子弹准确击中紫色面具人手背，手掌炸裂，那人吃痛，另一只挥鞭子的手慢了下来。 普通子弹打不烂原住民脑袋，可人终究是人，脆弱的人。 褚恒稳稳接住掉落下来的圆盘，看都不看一眼便将其放到身后，挥剑横扫，夺天像是受到那白光的刺激，周身也萦绕起很淡的光芒。 无视粽子的存在，这是个错误。 管家提起暴怒格挡，暴怒之名，重在疯狂，而此刻，管家只觉得手里华丽的剑碰撞之下一下子蔫了，气势全无，哪里是暴怒，根本是胆小鬼。 “砰！”，再次枪响，这次枪口瞄准的目标换成了褚恒，攻击方则是另一个与管家一同行动的紫色面具人。可惜地面震动越发剧烈，他瞄准的目标和子弹运行的轨迹出了偏差。 有圆盘的人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褚恒朝石碑那儿望了眼，果断转身…… 那名被夏念打中手背的面具人也加入了围追褚恒的行列。赫利冷眼注视面前两人，陌生超越了熟悉。 “信任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夏念笑，“只相信自己，那叫刚愎自用。” 赫利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他判断夏念为求生会放弃带的新人，判断涯会失望，进而收起可笑的信赖。他太相信自己了，行为上便忽视了很多。 “去找粽子。”夏念对涯道。 涯想拒绝，可双脚却不听使唤，本能地执行着命令。 赫利没阻拦，犹如实质的冰寒视线停留在夏念身上。有的人怒到极点会暴跳如雷，有的人则会一言不发，赫利显然属于后者。 “哦，差点忘了，刚愎自用的人通常不喜欢别人指出他的错误。”夏念毫不畏惧地回瞪回去，眼中流动着妖异的红芒，曾经弱小的人不会永远那样不堪。夏念不解的是，赫利不该如此轻视他的，他5岁时就能从这位的屠杀中生还下来啊，过了这么多年，他再不济也会有所成长的吧？难道是这位大叔光顾着保养皮相，脑子锈逗了吗？ 夏念不知道，他解除封印时鬼哭狼嚎的模样被围观了，赫利有所误解，因而不屑，将他从观测名单中剔除。 当然，如今赫利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孩子，那只妖异的红瞳…… 他喜欢斩草除根，那是唯一一次失手。 “是我低估你了，不过你也成功地激怒我了。”赫利道。 普通子弹对赫利而言是随时可以停止的玩具，而夏念可以操控别人的意识和行为，近距离下，赫利也无法避免。因此，两个人的对峙很诡异。 谁也杀不了谁。 …… 雨停了，震动从地面蔓延至整个空间，远处的雾霭中，一幢幢建筑物如幻影般破碎消失。 长时间集中精神力，夏念头痛欲裂，终于，他的精神出现了片刻涣散。 如地震来袭般的晃动中，那张白底黑莲的面具贴近他面前，只要一击，他就会和这个鬼地方一起完蛋。 夏念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格挡…… 然而刹那间，他眼前一片灰蒙蒙。 死了吗？ 不！大脑反馈的痛觉表明他还活着。 天崩地裂，这个世界破碎成灰。 …… 汤川唯正在一所小学前检查地上的尸体，看完最后一名死者，死因同样是刀伤。他看了眼学校，犹豫是否要独自进入。 天早已大亮，他找到这里花了些时间，见到这惨烈的景象，随即联系了池田，能打的研析部没有，处理善后则相当效率。这段时间，平家再没有找他，也没有对这片区域搜索，似乎是刻意避免搅和进来。汤川唯也不得不承认，平家是最聪明的，该装糊涂的时候也一点不含糊。 “真像老苍甲的作风呢！”汤川唯正这么想着，地震毫无预兆地来袭…… 大约过了一分钟，汤川唯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幸亏他所处的是开阔地，没有什么坍塌物。 地震过后，他眼前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学校以西尚完整，但学校东面，是一片废墟！ 汤川唯想到什么，但又顾不上细想，拔腿奔向废墟…… …… 原本平坦整洁的道路和民居瞬间成了杂乱的废墟，崎岖不平，满目疮痍，没有一栋完好的建筑。 汤川唯一脚深一脚浅踏入，在残垣断壁间奔走寻找。 只有破窗碎砖，没有看到一个人。 没有。 没有…… 不一会儿，汤川唯便气喘吁吁，原本就四肢不协调，加上紧张，便更加磕磕绊绊。 “夏！”终于，汤川唯看到了那件他熟悉的外套。他跌跌撞撞冲下地陷的废墟残骸，几乎跌坐在地上。 夏念仆倒在废墟中，半边身体被压住，听到某人颤抖的声音，他微微侧头，睁开眼。 汤川唯抹去夏念脸上的尘土碎渣，见他尚有神志，紧张到快发疯的心情也稍稍缓和。来不及询问其他，他徒手挖掘起来，试图将压在夏念身上的坍塌物搬开。 这是一栋老旧的民居，主体是木质，份量比起钢筋水泥轻了不少，即使如此，也不是一个成天只敲键盘的人能搬动的。没几下，汤川唯白净修长的手指就被木渣碎石划破扎伤。十指连心，汤川唯咬牙，动作却一点也没慢下来。 “去找人。”夏念声音虚弱。 汤川唯充耳不闻，扒拉的速度更快了些，手上传来的痛觉习惯了也就不那么痛了。 然而突然来了一拨余震，地面上下震荡，各种杂物纷纷掉落。汤川唯护在夏念身上，头部被碎石砸了一下。 “你……走……”夏念说话有些吃力。 汤川唯听到了，也听懂了，手却固执地伸向刚掉下来的木板，“我没关系。” 夏念只被压住一半身体，而且是在坍塌的边缘，因此进展很快，汤川唯搬走最后一个窗框，长长舒口气，幸好是木质房屋，受伤不会很重。他小心地把夏念拖了出来，然后扶起，背到背上。 这时候最好是用担架抬，背的话内脏可能受压迫，或者断骨刺破脏器。汤川唯知道常识，但这片地陷区实在太危险了，一次稍大的余震便能将之彻底埋入地下。 “把我放下，去找人。”夏念感受到某人肩膀在颤抖，知道这种负重对他来说太勉强了。 “不放。”汤川唯咬牙回答。 “你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夏念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走出地陷范围就好了。”汤川唯一点一点往那还算平坦开阔的地方挪，往地势低的地方跑容易，往高处爬却要艰难十倍。“还好吗？平家的人就在外面，快到了。”汤川唯安慰着。 “嗯……”夏念把下巴靠在某人肩上，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废墟，他做好了与之亲密接触的准备。 “不相信我能背你出去？”汤川唯故意引夏念说话，好让他保持清醒。 “嗯……” “那我们打个赌。” “好。” “赌什么呢？”汤川唯想了想，“如果我输了，我请假陪你一年，如果我赢了，以后全部由我主导，你不能反抗。”某人很没下限地提出了正常人不会答应的不公平赌注。 “好……”夏念耷拉眼皮，下意识回道。 “要好好监督啊，说不定我会作弊哦。” “好……” …… 口香糖男带了一群人姗姗来迟，如果不是突发地震，他本已经准备撤了。 看到来救援的，踏上相对平坦完整的水泥地，汤川唯勾起嘴角，“夏，你输了呢。”没听到回应，他侧头看去，夏念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晨光中，睡得安然。 第一百一十章：圣诞礼物 12月24日，平安夜。 东京迎来了一个白色圣诞夜，虽然老有人说全球气候变暖，但这雪下得可真不小，纷纷扬扬的大雪给城市涂抹上一层银白，漂亮的彩灯，欢快的音乐，派发小礼物的圣诞老人，呼朋唤友玩通宵的年轻人……新宿进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人们沉浸在欢乐中时，其中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变化？或者，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劫难？ 当然，这并非什么值得惋惜的事，人还是学会即时享乐的好，知道的越多，烦恼越多。 半个月前，东京发生了一次6.1级地震。事后，对外的新闻报道是：地震造成了77人遇难，近150人不同程度受伤，约800户住宅房屋受损，政府对此应对及时，受灾民众皆得到妥善安置…… 房屋受损的无辜民众是有，但伤者寥寥，因为震源中心那片地区已无人居住。死伤也不是地震造成的，真正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地震会死人，大家认同这点就足够了。 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人们淡忘这件事，快快乐乐地过节。 这种时候，一个拖着行李箱无精打采独自走在新宿街上的人会显得很异类，可能刚被公司辞退，付不起房租被赶了出来无家可归吧？大多数人会这么想，不少人给予了友善的同情。 于是，从新宿车站到研析部东京分部，一路上，夏念收到了一大堆小礼物，有糖果，热乎乎的小面包，围巾，手套，现金抵用券…… 夏念咬着小面包走进电梯，说实话，味道不咋样。 当然，他并非有意装样子消费爱心，他真不知道自己哪儿散发出可怜求安抚的气质了，一个人是因为所有人都很忙，拖着行李箱是因为他去了趟神户把母亲的遗物取了回来，精神不好是因为能力使用过度，还没缓过劲来。 半个月前那场地震，他是真正的伤者之一，不过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昏睡了两天，最后是被饿醒的。饥饿的感觉，谁饿过谁知道。所以此刻，即使小面包不好吃，他也不打算浪费。醒来之后又在病房里住了些天，过着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猪一样的生活，直至两天前才从实验区回到顶楼住宿区。 至于其他人，被囚禁的森先生和另外8人分别被找到，但救援人员没有在废墟中找到褚恒等人，翻来覆去，一寸地皮一寸地皮找，还是没找到。某人觉得可能性有两种，「怨之都」毁灭后空间发生了扭曲，其他人被送到了别处，或者，板块震动重叠，人被压到地下制作化石去了。 地震五天后，粽子的归来将“化石论”击破，粽子带回了很多东西，包括赫利想要得到的圆盘和各种战利品，然而，这五天发生了什么，他又怎么回来的，从哪里回来？这些问题成了不解之谜。想从粽子嘴里问出答案，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夏念和汤川唯默契地选择了无视，把粽子失踪而后自动寻路视作一种自带技能。 剩下涯，至今也没有消息，夏念不认为涯会在地震中丧命，他更相信是赫利依言把涯带走了。 源家另一分支的家主站出来表示一切都是那位源夫人暗中决定，他们并不知情，为了撇清关系，有几个小家族就此脱离源氏。暂且不说这是不是源家又演的一出好戏，总之这次他们亏大了，他们事先从「黑色荆棘」那儿得到的好处绝对弥补不了损失。另一个元气大伤的是藤原家，他们终究为暗杀行为付出了代价，不仅是人员上的伤亡，更要紧的是名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有人故意添油加醋，挖出了藤原家许多不光彩的往事，使得他们在政界商界名声一落千丈。 相叶真也没能如愿和这个世界一起灭亡，他被送进了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在那里，他可以继续扮演男公关，也可以当大魔王，或者cos其他什么角色，说不定还能遇到志同道合的病友…… 这里的事就这么告一段落，善后工作很繁琐，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行李箱的轮子滚动发生声响，破坏了顶楼的静谧。 夏念把最后一点面包塞进嘴里，伸手准备开门，门却在他触及前打开了。 “回来了啊。”汤川唯出现在屋内，穿着睡衣。 “嗯。”夏念闻到沐浴乳的清香，“你走错房间了吧？” 汤川唯笑，不理会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夏念拖箱子进屋，将一堆小礼物放茶几上，脱下帽子和外套，雪很大，他没撑伞，衣服上都快白了，那帽子还是路上收到的小礼物之一呢。他不喜欢冬天，特别是这种寒冷的冬天。 室内温度很舒服，夏念懒洋洋趴沙发上，“是不是有进展了？”要说忙，某人无疑是这里最忙的一个，没有之一。夏念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这会儿来他房间，不会只为了洗个澡。 “先去洗澡。”汤川唯吃力地搬起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放茶几上，“洗完告诉你。” 夏念对某人的洁癖很无奈，所谓无奈，即没有办法。 …… 洗好澡出来，夏念不等某人开口便抢过盒子，反正和某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盒子出乎意料的沉重，夏念看了笑眯眯的某人一眼，动手打开。里面是一把精致的长剑，确切说是汉剑，八面汉剑。剑很沉，出鞘，灯光照射下锋芒毕露。 是好东西！ “圣诞礼物，喜欢吗？”汤川唯问。 “嗯，不过不太顺手。”夏念感受了下重量，实在太重了。 “那就留着当装饰品吧。” “哪里买的？”夏念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自从认识粽子后，他开始对刀剑有了兴趣。 “装备部送来的，上星期送了两件材料过去，威廉如获至宝，这是昨天送来的谢礼。” 威廉是装备部的一头疯子，对，必须用头形容，这货邋遢得不似人类，脾气暴躁得像野牛，对机械和杀伤性武器异乎寻常的痴迷，他在这方面也确实有天赋，正因如此，即使威廉的卫生工作做得比原始人还糟糕，某人依然愿意和他联系。 “两件？你也太抠门了。”夏念说着，更加仔细地端详起来，装备部出品，那就不是普通工艺品这么简单了，肯定有什么变态之处。 “两件够他们研究一两年了，虽然威廉信誓旦旦说他半年内能做出成品，但谁信啊！他身上的虱子都比他有时间观念。”汤川唯鄙视道。 两件材料，说的是褚恒收集带回来的那堆东西，某人和涯观点一致，觉得是炼金武器的好原料，说到炼金武器，当然是装备部最有发言权。不过褚恒包裹里起码有十几样，某人却抠门地只送去了两件。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抠门而抠门，把东西一点一点丢过去，一来可以钓住装备部，二来，研析部也可以研究研究。 “那盘子呢？” “有点眉目。”汤川唯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在夏念身边坐下，理所当然地伸出爪子，“我的礼物呢？” “……”夏念愣了一下，他基本不过任何节日，也就不可能悉心准备礼物什么的。但他视线立即在茶几上扫了一圈，挑出一个方形的扁盒子放某人手上，“给。”盒子扁扁的，很小很轻，包装得倒是挺精美，关键是，这个盒子是一堆小礼物中唯一一个不能从外表得知内容的，其他像围巾手套之类，有的一眼就能从包装盒上看出来，有的甚至没包装，只贴了个圣诞标签，毕竟这是商家派发的小礼品，只是一片心意，要求不能太高。 “是什么？”汤川唯狐疑地看着手上的盒子，被那小巧精致的外表唬住了，这种形状的盒子，通常是用来装戒指的吧？戒指？这太不靠谱了！夏念送他甜甜圈的几率更大一些。 “打开不就知道了。”夏念继续欣赏他的汉八方，事实是他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于是，某人怀着明知不现实，却又莫名期待的心情拆开包装，打开盒子…… “是什么？”见某人突然沉默了，夏念抬头，好奇地问了句。 这句话很明显暴露了某个事实。 汤川唯勾起一边嘴角，从盒子里拎出个小挂件。 一条手机链，雪花点缀将Merry Christmas的字样和Q版小屋联了起来，荧光白和荧光蓝的色调，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礼物，不过挺漂亮的。 夏念以为这就糊弄过去了，结果，某人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张小纸片，“9.5折优惠券……” 夏念偷瞄了眼，一眼就瞧见了很醒目的售楼标语。 好吧，这其实是某楼盘开发商派送的纪念品，包装得那么好还真是有心了。 夏念见状，赶紧将汉八方收起藏身后，望着天花板，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十一章：说好的福利呢 暴走这种状态不会在某人身上出现，但此刻，眼见某人笑得十分开心，夏念不由抓着汉八方的盒子往边上挪了挪。 笑什么？太反常了吧！不好的预感啊！ “开个玩笑，今天才圣诞夜吧？明天补上……” “不，我们是该有个自己的家。”汤川唯说得不似开玩笑，看完后将售楼小纸片放进睡衣口袋，然后很认真的看着夏念的眼睛。 突然说起这么日常居家的话题，夏念心中触动了一下，想了想后摇头，“我不会在日本定居。” “为什么？” “地震、核辐射、自杀率，还有，像被包养的小白脸。” 平时吐槽开玩笑说包养不包养的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夏念很明确自己的底线。 汤川唯笑了，不动声色将两人距离拉近，“那回中国，空气污染和食品安全在我的容忍范围内，我也不介意被包养。” “……” 节操这种东西，早被某人剁碎扔进日本海沟了。 汤川唯把手机链和礼品盒统统扔一边，笑得愈发纯良无害，“好了，现在该兑现我们的赌约了吧。” “什么赌约？我怎么不记得？” 汤川唯很愉快地说出了赌约内容，并提醒道，“拥有言灵能力者，许下的承诺不能反悔哟！” 夏念郁闷了，他是记得有这么回事的，可那时候脑子不清楚，具体什么内容想不起来了。不过就某人的行事作风，趁机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的可能性很大。 真要兑现，那他岂不是一辈子被压？ 汤川唯吻上夏念耳垂，舌尖轻舔，挑逗道，“夏，你在害怕？”声音带着可恶的笑意。 “切。”夏念表示不屑。他把脸别开，某人顺势吻上漂亮的锁骨，轻触淡吻，极尽挑逗，然后笑吟吟抬起头。 “噢，那就是害羞？”故意放慢的声调听起来恶意又充满诱惑。 “……” 夏念回头，把某人抵在沙发靠背上，恶狠狠咬住他的嘴唇，啃咬，有些孩子气地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害羞什么的。害羞，听着多搞笑啊！ 热吻结束，看到某人眼中狡黠的笑意和享受的表情，夏念才后知后觉醒悟，自己貌似中了某人的激将法。 他真的有些羞恼了，怒自己的不长进，怒某人的没下限。 但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必要再别扭，何况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做这种事，本身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想明白这点，便不再有芥蒂。 夏念跨坐到汤川唯腿上，好让彼此贴得更紧密，他低头亲吻，不再那么任性乱来，而是轻轻的，回应他的是同样轻柔的拥吻，而某人不安分的爪子不知何时悄然溜进他宽松的睡衣内，在腰上流连。感受到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夏念突然心疼起来，那是某人手指上未脱落的痂，一想到那样一双漂亮的手在废墟中徒手挖掘，伤得血肉模糊，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轻轻拨开汤川唯的额发，左额角缝了五针的伤口很明显，从额头一直蔓延到头发里。夏念目光落在伤口上，手指跟着抚摸那隐藏在头发里的伤痕。他宁愿被碎石砸一下的是自己，那样只是痛一下罢了，不会像现在这么心疼。 不过他并未说什么，换位思考，他也会不假思索去挡那一下，那时候，某人的心情也会和他一样吧？ 汤川唯分出一只手将夏念的头按下，额头抵着额头，目光对视，不用再说什么，两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意，自然而然的，便又紧紧相拥，唇舌交缠…… “在这里做？”夏念微微喘息。 “哪里都可以，床上你会更舒服些。”某坏人恶劣地说道。 夏念已经不纠结谁攻谁受了，他想明白了，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因此某人的话这次没能刺激到他，“那就去床上。”舒服些不好吗？ 到卧室也就是几步的距离。 两人本就半挂在身上的睡衣被轻易脱下扔到一边，夏念躺在床上，享受着某人的亲吻和爱抚。某人吻技很不错，微凉的唇似乎有某种魔力，令人迷醉。手在身上游走轻抚，更是能轻易地找到他的敏感带。夏念眼睛微眯，任凭某人温软的舌攻城略地。难以名状的快感渐渐向他袭来，身体的温度也在攀升。 舌尖一路向下，在结实的腰间停留，灵巧地打着转儿。 “嗯……”夏念溢出轻微的呻（河蟹）吟。 紧绷的身体让看起来有些纤细的腰身显出了匀称的肌肉，结实而柔韧，但绝不会显得夸张。小腹下的坚挺证明了主人此刻高昂的兴致。 汤川唯有些留恋地抬起头，平日里冷静的眼眸中蒙上一层浓浓的情（河蟹）欲。他安抚了一会儿那高昂的兴致，探身从地上的睡衣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些润滑剂在手心。 随着冰凉的手指探入后庭隐私部位，夏念睁开眼睛，被那冰冷的滑腻液体激了一下，不舒服地扭动身体，“别弄了，直接进来吧。” 汤川唯边扩张着紧致的甬道，边俯身在夏念唇上落下安慰般的细吻，“很快就好。”夏念可以说得很豪迈，他却要克制，他怕伤到爱人。 以嘲讽挤兑为乐的某坏人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夏念睁大眼睛，确认没被调包什么的。 事实当然是没有。 手指抽离，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火热坚挺，慢慢地挤入。 比手指粗得多的异物突然入侵，想也知道不会好受。 夏念蹙眉，微拱起背，额头渗出冷汗。 “痛吗？”汤川唯不敢再深入，声音沙哑问道。 “不痛……”夏念的回答带着鼻音。 不痛当然是假的，就算身体接受过各种强化锻炼，但谁也不会锻炼到那里。 汤川唯试探性地又进入了些，从未被触碰到的私密部位异常生涩，但对他的入侵似乎并不排斥，努力地包容着。汤川唯扣住夏念的腰，传来的快感让他忍不住轻轻律动起来…… “嗯啊……” 奇特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蔓延扩散，喘息渐重，急促的呼吸掠过，充满渴求，迫切地想要拥有彼此。 节奏不断加快，如暴风骤雨般将人席卷吞没。享受彼此的爱，这也是一种认可，认可对方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汤川唯低头亲吻，夏念下意识搂住他，眼中却是一片迷离，微红的眸子中似有火焰在跳跃，炙热的，愉悦的。汤川唯痴迷地看着那双眼睛，随即回搂住，紧紧地，像是害怕一松手便会失去…… …… 情爱过后，空气里还残留着旖靡的味道，温暖而令人脸红心跳。 汤川唯抽纸巾，心情甚好地做着清理工作。 “某人，你和别人做过？”夏念看着汤川唯那张算计得逞后的标准笑脸，不太高兴。 不能怪他这么认为，某人的技巧未免太好了些，动作未免太熟练了些。 “你猜。”得瑟中的某人习惯性回了两个字。但立刻，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夏念的脸色非常非常不好。性格恶劣捉弄人也是要看时间场合人物的，现在就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没有，我发誓。”汤川唯赶紧正色举手，收敛起摇晃的狐狸尾巴。 “……”夏念在掂量某人的节操。 汤川唯见夏念脸色阴晴不定，不由紧张起来，这误会太大了，“夏，不信的话你可以用能力。”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办法夏念当然也想到了，但他摇了摇头，抱着枕头翻身侧卧，“算了吧，你一定猜到我不会这样逼问才建议的，我也确实不想这么做，如果你骗我，我会很难过。” “我……”汤川唯自会说话来第一次有口莫辩，这种感觉，相当之憋屈。 夏念偷瞄某人一眼，继续淡定抱枕头伤心状，“做也做过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麻烦你回自己房间。” “夏……”某人的狐狸尾巴终于不晃了，像被人狠狠拽住打了个结，“夏，相信我，真的没有，我的初吻也是和你。” 夏念按住伸过来的爪子，推开凑过来的脑袋，好奇地看着某人，“真的假的？你说5年前那次？” 汤川唯哀怨地点头，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看夏念的眼睛，哪有什么伤心。 好吧，夏念其实一早就相信了，想想某人严重的洁癖和恶劣的性格，应该不会去勾搭别人，只是不借机欺压一下，瞬间觉得缺了点什么，激将法对苦肉计，很般配嘛！ 说起5年前，真有点远了，那时候两个人关系恶劣得很微妙，说恶劣，因为见面就互相嘲讽，剑拔弩张，微妙则是因为实际交情还不错，夏念离开总部被分配到9区，那时唯一和他联系的人是汤川唯。由于某人的嘲讽光环向来见人就自行发动，所以当时夏念并没察觉到其他，也没觉得特别针对自己。直到有一次，某人不经意地靠近他，又像是不经意地亲了他一下。夏念没防备，谁会料想到一个武力值归零的家伙会来这么一次偷袭呢？然后，某人人生第一次告白被当作了恶搞。以汤川唯的性格，挫败之余当然不会放弃。收起鲁莽，多了耐心。两个人的关系就朝着越来越微妙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夏念渐渐意识到某人不像和他开玩笑，但他装作不知，即使后来察觉自己不知不觉变得时不时会想起某人，他依然装得没心没肺。很残忍，但也很无奈。一方面他担心自己的能力会影响到某人，另一方面，某人看着也不靠谱，那轻佻随意的模样，标准的得到就扔、喜新厌旧类型啊！他不确定这种感情能维持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如果会变质，那不要也罢…… 然而，时间是最好的试炼石，它终究会检验出是真心，还是单纯猎奇找乐子…… 夏念沉浸在回忆中，不知道自己惊讶的表情看在某人眼中是另一种意思。 “难道那次不是你的初吻？” “如果是那种程度，那就不是吧。”夏念没想隐瞒，那纯粹是嘴对嘴碰一下罢了。 “那是和谁？”谁知，某人非但像被尾巴打了结，而且还被狠狠踩了一脚，跳了起来，“是提亚吗？” “不是，不记得是谁了。” “夏，你知道吗？你每次说谎眼睛都会往左上角看。”汤川唯脸黑了，不是装的。 “好吧好吧，我说，这件事和提亚没半毛钱关系，遇到你之前，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好不好，那大概是十一、二岁左右的事吧，在那群混蛋的起哄下，我亲过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一群毛没长齐的小鬼，有些人对异性或者同性或者畜生有了关于性懵懂的念头，然后便会怂恿同伴做一些事，好像做了就很厉害，才会被其他人认可，如果不做，则会被视作胆小，会被随大流的小伙伴们嫌弃滴。 这种现象，不管哪种肤色，哪个民族，都很普遍。 不等夏念说完，汤川唯封住了他的嘴，送上热烈的深吻，像是要弥补回那原本就不存在的损失…… 两人之间的空气再次变得灼热起来，刚经历过情事的身体很快又蠢蠢欲动。 “再做一次。” “嗯。” …… 承受着撞击结合带来的奇妙感觉，夏念闭上眼，将头埋入汤川唯颈侧，呢喃着说出未说完的话，同时也是承诺，以言灵之名，“唯，我爱你，只爱你……” 第一百十二章：生死疑云 汤川唯舒服地翻了个身，发出呢喃般的梦呓，他闭着眼，伸出手摸索，却什么也没碰到，察觉到异样，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相糟糕，成功地霸占了整张床，而睡在他身边的人不见了。 “夏。”他眯缝着睡眼，低低叫了声。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汤川唯坐起来，打开床头灯，随手找了件衣服披上，下床，赤脚走向卫生间。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因此并不会感觉寒冷，相反，毛绒绒的触感很舒服。 冬天，清晨五点半，夜色还未褪去，城市难得的安静。 卫生间灯也暗着，汤川唯忽然有些不安，这么大清早，夏念会去哪里？ 卧室门虚掩着，证明有人离开的事实。汤川唯拉开门，门的质量很好，没有发出一丝异响。外间小客厅也是一片昏暗，但透过晦暗的光线，能看到一个人侧身倚靠在窗前的沙发上，正在专注地看着什么东西。 汤川唯放慢脚步，蹑手蹑脚，无声无息地靠近…… 某人智商瞬间退回学龄前儿童水平，他就没想过有小偷溜进来的可能性。 尽管某人自觉没发出声响，但夏念还是在他靠近到2米时侧头看了过来，并一眼看穿了他幼稚的行为。 “看什么呢？”汤川唯坦然走到夏念身边，不好意思什么的对某人来说太奢侈了。 “神户带回来的。”夏念合起手里的笔记本。 借助昏暗的光线，汤川唯勉强辨认出封面上娟秀的字迹，“你母亲的日记？” “对，还有其他一些，我都带回来了，这些东西现在放哪里都无所谓了。” 夏念昨天前往神户芦屋家，打开了水池中的暗室，取回了芦屋千末的遗物。虽然黑莲机关很巧妙，密封性也很好，但在近水的地方，时间久了，多少会被腐蚀。遗物不多，两本日记，一些手抄卷，包括源家最初想要得到的「祈福之歌」，一个首饰盒，另外，就是一本相册。 脚边的行李箱开着，夏念弯腰把日记本按顺序放好，他的夜视能力不需要借助灯光就能看清。 可汤川唯办不到，他按亮了吊灯。 汤川唯从行李箱中取出那本最厚的相册，日记什么的涉及隐私，他不方便看。相册翻开，尘封多年，散发出淡淡的霉味。汤川唯却不怎么嫌弃，一页一页翻看着。 “夏，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比现在……”汤川唯斟酌了一下用词，“好看多了。” “……”夏念弯腰整理的动作停顿，听听，这是怎么说话的啊！想不招仇恨都难。 夏念眼角余光扫了眼，照片很寻常，就是个被抱在怀里的小小孩，眼睛很大，可能是刚被吵醒，扁着嘴，呆呆地看镜头，眼神很委屈，眼中的那层水汽似乎下一秒就会变成泪水溢出。继续往下，还属于肉球阶段的某小孩仰头盯着镜头，嘴角有疑似口水的晶莹，努力伸出小短手，似乎想拿拍摄者手上的某样东西，这是一串连拍，明显就是在欺负脑子没开发好的小朋友，下一个镜头，某小孩往前挪了一步，可惜，东西还是没够着，几张照片后，某只刚学走路的小孩义无反顾地摔趴在地上……最后一张有些模糊，估计是拍照的无良人士笑得手抖的缘故。 一页页翻过，汤川唯看得很开心，相似的恶趣味让他和拍摄者很容易就找到了共鸣。 夏念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听到某人的笑声才时不时瞄一眼，他真心不想看，照片很萌很可爱没错，只是，当照片中的主人公长大成一个大男人，要他情何以堪？ 往事不堪回首啊。 “嗯？有点眼熟啊！”汤川唯道。 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拎着手提包，似乎正要远行。 “废话。”夏念指照片，再指自己，没好气道，“我是他儿子，亲生的。”要是长得一点不像，岂不是他来路有问题？ “不，我好像在其他地方见过这张脸。”汤川唯加快翻页速度。 夏念的照片到他会走路就没了，因为再后来会给他拍照留念的人一一离开了。相册后半部分是芦屋千末与丈夫、父亲的合影居多，汤川唯在有些年头的画面中比对，并翻找自己的记忆。 “某人，你又阴谋论了。” “我查了十年，没找到一点你父亲和你的影像资料，找不到你的不奇怪，可能是组织抹除了，可是你父亲的职业是记者，居然没有一张工作照。是我阴谋论吗？别忘了，夏启这个名字可是在「黑色荆棘」那份名单上出现过的，而且你的能力不是单纯的言灵，除了母亲，你能继承到的便是父亲的能力。”汤川唯道。 说完这些，相册也翻到了最后。 “真烦。” “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你不高兴吗？” “那他最好永远别来找我。” 夏念说着回卧室，找了件干净外套穿上，顺便给某人找了衣服裤子。 “把衣服穿上再想吧。” 只胡乱披了件衣服，坐那儿一本正经苦思，形象全毁啊。 “噢。” 晨曦渐至，地面一片银白，折射的光线亮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白色圣诞节，却与他们无关。 见某人一时半会想不出个所以然，知道他这种时候最烦别人打扰他，夏念便抱着汉八方的盒子悄悄出了房间，找粽子去了。 粽子在房间里，盘腿坐地上，对着那抢来的圆盘放空。 夏念很放心把东西交给粽子，因为感觉比保险库安全。经过这次，粽子已经不是不明生物了，而是超厉害的不明生物，神出鬼没，匪夷所思。夏念觉得，如果粽子愿意对付赫利，那粽子的胜率一定更大。可惜粽子很多时候不大爱搭理别人，对周围发生的事也漠不关心。 “粽子啊，你看这个。”夏念拿出汉八方晃悠，“把夺天借我两天呗，这个和你换。” 褚恒貌似对汉八方没兴趣，盯着夏念的眼睛瞅了一会儿，抬手把夺天扔垃圾一样扔了过来。 夏念忙不迭去接，手里沉重的汉八方差点砸自己脚上。 “我说……”夏念张口，然后叹了口气，“唉，算了。”粽子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但看样子也有心事。他也看了眼褚恒面前的盘子，对，盘子，这玩意儿长得很实用，直接可以当果盘用，其他功能未知。 夏念揣着夺天，独自到楼下的训练室，关门，砍假人。 作为大忙人，汤川唯的工作还得继续，不过他没忘记照片的事，他把照片扫描下来做了大量颅骨比对，结果很遗憾，夏启这个人、这张脸似乎从未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痕迹，一无所获。要说这人不存在，那不可能，汤川唯有印象记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这种印象，不是来自夏念，因为父子俩长得并不十分像，夏念更像母亲。但除了模糊的主观印象再无线索，这事只能暂且搁置。 …… 12月30日，已是年末，一年忙到尾的研析部此时也略微放松了些，分批放假。如果愿意留下加班，Yukawa表示再欢迎不过，但加班费这种东西就别想了。 东京分部本不是大本营，觉悟高忘我工作的很少，申请要假期的很多。于是到了最后两天，这里顶楼以下人少得可怜。顶楼大部分是临时调来的，算高级成员。不是有个笑话吗？说两个食人族去某公司上班，接连吃了好几个部门经理都没事，吃了一个干活的清洁工，第二天就被老板发现、开除了。倒不是说高级成员偷懒，没了基层助手，很多事运转不起来。 汤川唯准备回17号小岛，毕竟那里设备人手充足得多。 然而，就在这异常忙碌的时候，研析部收到了一条神秘信息。 夏念第一时间收到某人通知，要他前往控制室。 “涯发来的。”汤川唯道，“尝试追踪失败，原因不明，看来他很不方便。” 夏念凑到屏幕前，“你怎么知道是涯？” “我和他定过联系暗码。” “你没和我说过。” “你没问过我。” “……” 挨得近，汤川唯趁机在夏念脸上啃了口。这种联系方式是来日本前说好的，那时候夏念处于昏迷中。他没告诉夏念，因为涯未必会联系他们。就像夏念说的，涯和那位赫利先生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家是亲生的，他们是外人，管得着那么多吗？ “什么意思？”夏念看着屏幕上一长串数字，头顶一串问号。 514719812314。 “这是最最简单的密码，26个英文字母按次序排列，每个字母代表一个数字，将要说的话用数字表示。”汤川唯解释道。 最最简单？夏念觉得头晕。 “5147，就是E、N、G，England，19812314，就是S、H、A、W、N，Shawn，肖恩。”某人扫了眼便不假思索道。 “他在英格兰，肖恩的庄园。” 事情很明了。 就在收到涯的信息不久后，对夏念的追问一直含糊其辞的老苍甲突然主动找上他们。 …… “某人，这才是阴谋吧？”中断通讯后，夏念对汤川唯道。 “不，这是阳谋。” 老苍甲在达勒姆郡境内，说有生死攸关的事让他们过去。达勒姆，是英格兰东北部一郡。 “说了好几次要去英格兰，这次终于逃不掉了。”夏念感慨。 第一百十三章：不和谐团队 12月30日，英格兰当地时间21时，飞机即将着陆。 夏念推醒汤川唯，后者“嗯”了声，迷迷糊糊把头转过来，夏念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无语了下，摘下某人脸上那副奇葩的眼罩。 “到了。” …… 舱门打开，所有人都缩了下脖子，唯一感觉就是冷，风呼啸着狂涌进来，鹅毛大雪刮在脸上，冰冷冰冷。 “这鬼天气！”夏念抱怨了句，套上大衣帽子。 东京下的那点雪挺让人心情愉悦，冬天嘛，但这里绝对超过了承受范围，属于极端灾害性天气了。厚厚的积雪没及脚踝，每走一步，人都会不由自主往下陷。白茫茫的雪地把黑暗的天空映衬得亮了几分，视线内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和吹动它们的无形大风。 在这种恶劣天气下还能安全飞抵降落，夏念深深觉得某人该给那位飞行员发奖金。 夏念、汤川唯、褚恒，以及其他两位研析部成员站在雪地里，幸好是背风，庞大的机身挡住了大部分风雪，举目四望，就见两个人正往这边赶。 这是个私人机场，别听到私人机场就以为很奢华很了不起，像这个，单纯就是一大片空地，加上最简单的必要设备整整凑活用的，连个扫雪的都没有。 那两个冒着风雪一脚深一脚浅跑来的人终于是靠近了。 夏念一看那张便秘般的脸，不由乐了，“小三儿啊，又见面了。” 小三出现，提亚那货也不远了。 「是小三，不是小三儿啊混蛋！」小三往前拉了拉被风吹得往后滑的帽子，保持僵硬表情，心中默默诅咒。由于被称为心理阴影的东西作祟，他已经不想和这人在言语争执了，如果可以，任何形式的接触都免了。 同样无语了一下的还有站在小三身旁的高大男人，糟糕天气遇到令人无语的人，今天是他的倒霉日吗？马里诺格视线越过夏念，看向佩戴研析部徽章的汤川唯等人，Yukawa会来，想到能和那位怪才合作，他还是感到很荣幸的。 “几位，请这边走。”马里诺格壮实得像头熊，声音也有点像。 然而，马里诺格心中仅有的一点激动很快也幻灭了。 某人耷拉眼皮看了眼对他而言十分遥远的路途，义无反顾地趴拉到夏念身上。 “呃……”马里诺格措手不及，不禁慌乱，这是要晕倒还是闹哪样？这体质也太差了吧？ “没事，他倒时差，麻烦带路。”夏念客气道，就他的记性，完全不记得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叔。 “……” 离开东京时已经是晚上，到这边还是晚上，理论只过了2、3个小时，实际上飞了十来个小时，时差确实有些混乱，但倒时差一说，基本没人信。 夏念把背包交给褚恒，自己拖着某人。 一行人分别上了小机场旁两辆越野车，冒着风雪开了十几分钟，便到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小旅馆。一进门就看到提亚和一名白人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喝咖啡。两名男招待上前招呼一行人，核实身份。 小三郁闷地走向提亚那边，这次去接人不但遇上罕见的大雪，而且接来的还特别讨厌。 夏念见提亚微笑和他示意，忍不住腹诽这货脸皮也太厚了，好像绑架做实验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儿不是他干的。 气氛还来不及尴尬，提亚身边的白人男子突然用很不善的眼神瞪过来，具体到个人应该是挨着夏念的汤川唯。 夏念用眼神审问，「你对那位老兄做了什么坏事？」 汤川唯摊手，回以一个无辜的笑容。 “两位，这是房卡。”隶属后勤的马里诺格很负责地做着本职工作。 “给我们一张就够了。”汤川唯很自然地拿了一张房卡，塞夏念兜里。 “……”马里诺格囧在原地，这个回答有点难消化，在一位同伴提醒下，才把手里的房卡继续发完。 这话在场长耳朵的都听到了，不过大家都是有涵养的人，没人有过分表现，至于内心怎么看待，那就各人自知了。 提亚迎上来，无视朝树袋熊进化的某人，“夏，看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这次……” 话未完，白人男子打断道，“算了吧，带这种废物去，他恐怕一座山都爬不上吧？”这里的他，毫无疑问指的是汤川唯。 提亚不太高兴，警告性地看了白人男子一眼，他也不喜欢Yukawa，但他更讨厌说话被打断。 “你哪位啊？”汤川唯露出嘲讽表情，意思是“你管得着吗”。 某人明面上的问题也是夏念想知道的。 提亚似乎看出来了，介绍道，“这是魔术师。” 夏念依然疑惑。 “不记得了吗，他是盖得。” “啊，记得。”夏念点头，说盖得他就想起来了，曾经特训基地的同伴之一，貌似挺活跃一人。不过夏念和他没什么交情，一直就是半生不熟。 看现在的情况，更不可能熟络起来了。 “我们千里迢迢赶来，不是为了和一个被「黑色荆棘」抛弃的墙头草、以及一个拙劣的骗子聊天的。”汤川唯语速极快，在夏念捂住他嘴前一口气说完。 某人说的基本属实，就是形容词有些伤人。 此言一出，提亚的笑脸有崩裂的趋向，蓝眸寒冷如冰。而更为冲动的魔术师已经捏拳头，愤怒地快步走来，准备动手用武力解决。 夏念双眼掠过一丝红芒，他眼中映出的人影瞬间停住，握着的拳头也僵硬地停在半空，诡异而突兀。 魔术师露出错愕惊恐，身体不受控的感觉无疑是令人惊悚的。数秒后，他僵硬地收回手。 气氛一下子更冷。 夏念只是警告，并未做其他，不管如何，他家Yukawa怎么能被人欺负呢？ “注意言行。” “好。”汤川唯愉快地送上一吻。 好吧，夏念这话是对某人说的，纵容且帮助某坏人欺负别人也是不对的。 火药味有些浓，这时有人出来引领夏念两人去见老苍甲，夏念让研析部的带褚恒上楼，自己拉着某人走了。 穿过餐厅，沿着狭窄的走廊走到尽头是两间办公室。 “苍甲大人在里面等您。”那人对夏念客气道，随即抬手示意汤川唯，“Yukawa，这边请。”他指向另一间办公室。 区别对待？还是逐一击破？ 夏念与汤川唯交换了个眼神，没说什么，各自开门走了进去。 老苍甲坐在办公桌后，整个人半陷在柔软的皮质椅子里，手捧热可可，脚搁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惬意地打着节奏，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他电话里所说的半死不活。 “来了啊，坐。”老苍甲吹着杯子里的热可可，香气四溢。 “坐你脸上？”夏念没好气道。 整个房间能正常坐下的地方只有老苍甲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 “年轻人，还是站会儿吧。” “别废话，找我来干嘛？” “有个混蛋把我们从埃及找到的一样东西偷走了，你们进山砍了那混蛋，把东西带回来。” “黑帮电影看多了吧你。”夏念吐槽，其实老家伙这德行倒挺像的。 “别这种态度嘛，这事儿和你有关，20年前那个凶手你还记得吧，哦不，你们可能见过面了吧？” 夏念点头，用眼神催促老家伙继续。 “你长大了，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他叫泊兰特·赫利，是「黑色荆棘」的首脑，「黑色荆棘」是什么就不用我解释了吧。20年前，这个团体只剩下十几个人，苟延残喘，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觉得它灭亡是早晚的事，谁也没想到他们暗中对传承的研究比我们快得多，20年前他前往芦屋家的目的你应该也知道了，正是那个毁灭的亚空间。日本之行受挫后，「黑色荆棘」在其他地方寻找门，大约一年后，「萤光」得到情报，及时摧毁了他们的一次计划，那次行动我没参加，只听说赫利死了，「黑色荆棘」瓦解了，现在看来那真是个笑话。”老苍甲笑了起来。 “泊兰特·赫利……”夏念重复了一遍，那位赫利先生不是说这是涯的名字吗？ 这个问题在夏念脑中一晃而过，西方人的名字和先辈重复也很常见。 “意思是你们很早之前就知道那什么传承和亚空间的存在？”夏念问。 “是的，这是最高机密。”老苍甲不否认，喝了口可可道，“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亚空间，你也可以称它们为异次元空间或者位面，那个时代，有一部分族群的文明已相当发达，他们拥有各种异能，各种族可以通过一定形式相互来往，比如联姻和战争，人类最原始的神话便起源于此。西方的恶魔，兽人，东方的妖怪、神仙……多年之后，一次大战破坏了联通各个空间的门，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死伤惨重，绝大多数文明被抹去，只留下一些残骸，以及一些未开化的种族，人类也因某种未知原因回归了蒙昧时期。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人类朝另一个方向——科技的方向再次得到发展，自身能量虽弱小，但在外部器械的辅助下，文明再次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与此同时，沉睡在一些人体内的原始力量开始觉醒，这就是传承。” “喂喂，别随便编造个故事就想打发我。” “没礼貌啊，老人家说话别打断。”老苍甲抱怨了句，继续道，“其实呢，「萤光」和「黑色荆棘」不是第一个研究传承的，千年前就有这方面记载，而如今，不少国家也在秘密搞研究，Yukawa也有研究吧。关于亚空间嘛，大概很多都灭亡了吧？”说到这，老苍甲的口气又不正经起来，羡慕道，“小子，你更有发言权啊，我还没去过哪个亚空间呢！” 这话谁爱信谁信，反正夏念不信，他整理一下思绪，说道，“好了，别和我绕圈子，我有几个问题。”再按老苍甲的思路下去，会被带入设置好的方向。“第一，解释一下涯的问题。” “那孩子是我一个老朋友捡来的，有什么不对吗？” “捡？你再给我捡一个这样的试试！”夏念拍桌子。 装傻被揭穿，老苍甲叹了口气，“肖恩曾经是装备部的，后来他加入了「黑色荆棘」，那次围剿他幸存了下来，回到了「黑色荆棘」位于英格兰的研究所，我和他是老朋友，所以没有上报这件事。我和那老酒鬼也十几年没联系了，就在大半年前，他突然给我写了封信，等我到约定地点，老酒鬼已经死了，我只见到那个孩子，我哪有时间带孩子，就交给你了。那时候我可真不知道那孩子和赫利有关。” “老头，你认真点查一下会死啊。第二个问题，你认识我父亲吗？” 老苍甲愣了下，不解夏念怎么突然扯到别处，他摇头，“不认识。” “第三个问题，「萤光」内部有人倒戈？” “咦？和Yukawa混久了变聪明了嘛！”老苍甲调侃道，同时也给出了肯定回答，“可能还不止一个两个，「萤光」扩张过快了。这次把你叫来也是这个原因，能信任的人越来越少，像Yukawa，虽然很出色，但他的野心太不让人放心了，「萤光」可承受不起第二次分裂，听说他前几天以个人名义送了点东西去装备部，这次要不是……” 夏念比划了个停止的手势。 “呵呵……”老苍甲飘来一个“我就知道你小子早晚会沦陷”的眼神。 “最后一个问题，这次任务怎么安排？” “分3组，每组10人，你们是最后一组，明天早上出发，目标是肖恩的庄园，前两队已经进山，3小时前，第一小组一人被狙杀……” …… 听老苍甲说完具体安排，夏念便离开了，他没问是怎么得知被抢走的东西在庄园里的，同样的，老苍甲也没问他涯的下落。相识多年，他们的感情有些像一对不正经的祖孙，会相互揭短，但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出门前，夏念又回头看了眼，没忍住拆穿道，“腿断了还在那儿装什么，以为穿条棉裤就看不出来了？” “……” 夏念在走廊里等了好一会儿，汤川唯才从另一个房间出来。 两人回到房间，夏念说了和老苍甲的对话，然后很好奇某人见了谁，能聊这么久。 “凯恩。”汤川唯无奈道。 “噢……”夏念了然，那位说话很慢很罗嗦。 一次任务，两个高层坐镇，可想而知被抢走的有多重要。 不过夏念目前头疼的不是这个，老苍甲给他一份名单，10个人，除了他和某人，还有2名后勤，2名机械方面的技术人员，4名执行人员包括提亚，伊斯蒂乔亚，魔术师，虽然在他要求下另一名执行者由褚恒代替，但这名单看着还是不妥，太不和谐了，没到目的地就能自相残杀到团灭吧？ “想什么呢？”见夏念皱眉不语，汤川唯将他搂住。 “某人，明天要进山，说真的，你行不行？”某人不在，会和谐友善很多。 “呵呵，不放心吗，那就来验收看看……”汤川唯借体重把人压倒，开始脱衣服。 “喂……” 夏念接下来的话被亲吻所吞没，挣扎的念头只出现一下，随后欣然接受现实…… 第一百十四章：进山 两人并未胡闹多久，但长夜漫漫，时差作用下睡不着是件痛苦的事，夏念平躺在床上，望着有些低矮的天花板，和汤川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某人，几点了？” “一点十四。” “某人，你说被偷走的是什么？” “「黑色荆棘」想要什么呢？”汤川唯反问。 “我哪知道。” “管家拿走了从托口古墓带出来的两样东西，赫利亲自到日本想得到那个神秘圆盘，而这次的失窃品是在埃及获得的。”汤川唯启发道。 “收集齐就会有神龙出现么？”夏念嘴里吐槽，脑子里回忆起了古墓中的经历，「黑色荆棘」的成员确实出现过，只不过后来被克里奇和屠夫反灭了，最后被提亚带走的两样东西，一个是能致幻的眼球状玉石，另一块则是褚恒胸口的玉佩，如果这几样东西等同，那继续等价代换的话，东京「怨之都」岂不是等价于托口王墓？这个想法无从考证，夏念也不想深思，他不解的是，粽子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把东西抢回来…… “某人，你那次动作怎么那么快？”说起来，研析部几位考古专家是最早进入的。 “我那段时间和你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这事。”汤川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研析部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至今还是个谜。 “哦，不是他们的话，我也不会去，对了，既然那些东西那么重要，那我们得藏好些。” “呵呵，会找我们来，想必总部不知道有一样在我们手上。”汤川唯笑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老苍甲对传承和异空间的说法，大部分他赞同，因此了解这些东西存在的价值。褚恒的行踪连跟他相处多日的人都没头绪，情报部即使有意调查，想必也不会有收获，那也就不会知道东西在他们这儿，说不定以为被赫利拿走了呢！ 而在离开东京前，那堆原料和最重要的圆盘已经先一步被秘密运至17号小岛，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17号小岛很安全吧？” “当然，我经营了多年，把能改的都改进了，即使那位最初建立者回来也……”汤川唯话语戛然而止，脑中划过一个人模糊的影像。 “什么？”夏念侧头，却看到某人一脸古怪，“怎么了？” “夏，听说过一个叫顾问的人吗？” “没有，谁啊？” “17号小岛的创建者，我接手研析部前已经遇难。” “哦……”夏念觉得某人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位已故前辈，便眼巴巴等待下文。 “没事，最近事多，大概我记错了，以后再说吧。”汤川唯掖好被子。 “喂，这是吊我胃口的新花样么？”夏念郁闷，不过被“不告诉你”和“你猜”折磨久了，他也不会纠结于一个答案了。 …… “某人，几点了？” “十分钟前我回答过同样的问题。” …… 漫长的夜晚结束，终于，天亮，准备整装出发。 雪停了，整个天地都是白雪皑皑，坏消息是天气预报说夜间还会下雪，而那时他们必须露宿山中。 雪地靴，护目镜，防弹衣，保暖服，帽子，手套等等个人装备一样都不能少，如果再应景地有几只狗拉雪橇，简直是城市版爱斯基摩人啊，当然，爱斯基摩人不会穿防弹衣。 狗拉雪橇什么的当然不能有，有的只有两辆装有物资的越野车。分配车辆时出了点小插曲，按夏念的愿望，他、汤川唯、褚恒一起，然后再弄两个不认识的后勤和技术人员过来，但提亚把一个被夏念拽上车的技术人员又给拽了下去，然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并很自然地指挥司机马里诺格，“开车。” 另一边，魔术师和伊斯蒂乔亚等人也纷纷就位。 夏念被迫接受了这个安排，谁让提亚是这次的Team Leader呢？ 为什么提亚能这么快融入「萤光」？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方面很有才能，或者是个人魅力吧，他适合当领导者，总能让人稀里糊涂服从，而他在「萤光」多年，人脉基础自不用说，曾经的同伴大部分不知实情，很快便又稀里糊涂代入追随者的角色。 那种客套逢迎的场面，夏念就应付不来，汤川唯的话，那得看他心情如何了。 越野车沿小镇街道缓缓行驶，英格兰北部大多是小城小镇，人烟稀少，这种灾害性天气出来晃悠的人就更少了，没用多久，车便驶上了公路，公路从南部一直通往苏格兰，由于大雪，前两天就禁行了，因此此时只有孤零零两辆越野车在缓慢行进。 “按照这个速度，傍晚才能到预定地点。”提亚道。 昨晚一场罕见大雪，路面积雪厚度超出了预计。 预定地点不是目的地，是弃车真正进山的地点。 “如果白天升温积雪融化，速度会更慢。”马里诺格道。 在冰面上开车，危险程度绝对超过软软的积雪。 夏念坐后排中间看地图，不准备搭腔。地图是上车前刚到手的，这是前两组传回来的情报，标出了庄园的大致位置和周围地形。看这情形，前两组是去探路了，他们这矛盾重重的第三组倒是成了众望所归。 知道庄园存在的人屈指可数，去过的一个也没有，包括老苍甲和夏念，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机会前往。 “那个新人呢？”提亚看着前方道路问道。 “回家了。”夏念也没抬头。 “哦？能联系上吗？”提亚听懂了，涯的身世，他知情，至少知道管家想把人带走，有部分消息还是他提供的，毕竟两边都待过，知道的不少。 “不能，信号不好。”夏念道。 说完，夏念看了眼汤川唯，某人自上车起便开始摆弄电脑，但正如他所说，并未有什么进展。 这里山区平均海拔也就几百米，远没有终年积雪的程度，气温渐高，盘山公路上的积雪有融化的趋势，越野车不得不再次放慢速度。 然而，上午天气看着还不错，过了中午突然又阴沉起来，下午又下起了雪，前挡风玻璃的雨刷器开始忙碌工作…… …… “啪啦啪啦……”如鼓点般密集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夏念被惊醒，褚恒也睁开眼，一看外面，原来下起了冰雹，指甲盖大小的冰粒不断撞击在车窗和金属车身上。 “气候异常。”汤川唯抬头看了眼，便又继续忙他的事了。 冰雹往往发生在夏季，强对流引起，大冬天下冰雹非常罕见。 “人为所致。”提亚道。 夏念没什么反应，汤川唯却明白了其中包含的意味。控制局部天气，基本原理和人工降雨差不多，但复杂得多。难怪「萤光」不敢派直升机，飞机怕被打嘛。 傍晚五点半，比原定时间晚了两个小时到预定地点。一行十人收拾了下，分配好负重便正式进山。 雪不大，但天黑了。手电和夜视仪在雪地都不太好使，无奈，夏念只能负责在前面开路。整个队形呈菱形，需要保护的技术人员在中间，其余人则在外围环绕。其实团队的负担并不重，要保护的也就三个人，像后勤部两位人高马大的，身板儿不比海豹突击队的差，完全有自保能力。 夜间走山路，速度就别指望了，幸好沿途前两组已经做了扫雷工作，走起来还算轻松。要小心的是那些掩藏在积雪下的窟窿，那是天然陷阱，不小心摔一跤也够呛。这种事自然谁走前面谁倒霉，所以夏念也不敢大意。除此以外，还要小心山里饿疯了却没饿死的野兽。就算是只山猫，饿极了也会攻击人类。 相比外部重重危险，团队内部矛盾更可怕。 魔术师甩着他的卡片清理衡插出来的枝桠，金属制成的特殊扑克牌锋利如刀，砍几根干枯的枝桠不在话下，而随着他靠近伸手，那些扔出去的扑克牌便会自动飞回，倒真像是魔术似的神奇，不过和魔术一样，一旦了解其中门道就不会惊讶了，真实原理其实很简单，他身上有类似吸铁石的吸附装置，进入一定距离，启动，招招手便能回收。 魔术师的卡片总是有意无意在汤川唯身边掠过，他操控得很好，不会打到人身上，但神经脆弱的无疑会被吓一跳，如此反反复复，如果有人不小心失足滚下山，原则上和他无关。 夏念注意到了，但见某人很淡定，他也忍着不吭声，此时，他身后也有个麻烦——伊斯蒂乔亚，这位时不时就会和他在具体线路上争执一下，态度恶劣。 褚恒在汤川唯身边，卡片也不时会擦着他的衣服飞过，粽子似乎预料到不会打到自己，不做理会，但和他相处久了的人就会知道，粽子不太高兴了。 而身为Team Leader的提亚，悠哉地在后面断后，玩儿着他的小火苗，像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当然，像而已。 夏念好几次回头都见这货挂着微笑，他都忍不住怀疑提亚是不是在玩无间道，暗中帮「黑色荆棘」一把，让他们打起来团灭了事。 第一百十五章：有内应，好办事 随着离公路越来越远，不断深入人迹罕至的山林，总能听到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或近或远，有时像树枝折断的脆响，有时像风过的呼啸，有时又像动物的低鸣呜咽，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汤川唯对身后魔术师恶意的举动置之不理，脚步不曾乱一下，渐渐的，魔术师也厌倦了，他不知道汤川唯的感受，但他的眼睛已经很累了。 在这远离人烟的地方，没有城市中照亮天空的霓虹灯，天空呈现最原始的黑暗，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而手电照在雪地上，折射起的一小片白光又亮得刺眼。 汤川唯回头，给予了一个笑容，像是在嘲笑这种幼稚徒劳的行为。魔术师踹了脚雪地，顿时，飞起的松软积雪溅到了汤川唯裤子上，不过裤子相当厚实，汤川唯浑然不觉。 走在最前面的夏念也懒得和伊斯蒂乔亚计较，这位老兄直觉说走哪里他就往哪里走，反正大方向已经定下，伊斯蒂乔亚也整不出什么花样。 一行十人沉默地前进，翻山越岭。 原计划是趁天黑前走一段路，然后休憩，等凌晨再赶路。但白天开车多花了两个小时，导致接下来所有计划被打乱。走了几个小时，临近午夜，想停下休息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于是只能继续走。 大约凌晨三点，他们在下山途中找到了一处山洞，提亚看了眼两个脸色发白的技术人员，决定等天亮再出发。 山洞很浅，勉强供十人容身，但有个没积雪又能挡风的地方就不错了。在山洞外放置几个热感应器便能舒舒服服睡几个小时。防寒服隔层有电路，就像穿了电热毯，只要电池够，就一直能供热。不过这贴心的设计并不受欢迎，褚恒很反感衣服发热这件事，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估计他会把衣服脱了扔掉。夏念和提亚等人也不感冒，他们在北欧呆过，那儿的冬天也相当寒冷，因此对严寒还算有抵抗力。 坐下后，还没喝口水吃点东西，汤川唯便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了他的平板，白色的荧光反射在他脸上，看起来有些憔悴。 夏念喝了口热水，把水壶递到汤川唯嘴边，某人就着喝了几口，示意夏念看屏幕。屏幕上是一串数字，夏念没看懂内容，但他猜到这是涯发来的。夏念又给自己和汤川唯塞了几口牛肉下肚，看到屏幕上又跳出一串数字，这次的长度长得有点过分。 “什么情况？” 汤川唯看了会儿，露出一丝笑意，“联系上了。” 两人对话声音很轻，几乎是耳语，别人只当是在卿卿我我。 “他说什么？” “我告诉他我们还有一天到庄园，他让我们不要靠近，庄园开启了主动攻击模式。” 夏念轻轻摇头，这事他们说了不算，得由留在旅馆里的老苍甲、凯恩下令。 汤川唯发出消息，这次等了十几分钟才有数字跳出。 夏念快被这种联系方式折腾疯了，无奈地看着汤川唯。 “不要靠近，小心跳雷和狙击。” 涯显然没时间多说，再试就没用了，汤川唯摇头表示联系断了。 夏念思考着天亮后把这事和提亚说一声，大家现在在一条船上，只能共进退。 做出决定，回头就见汤川唯还在捣鼓什么，夏念不由提醒，“睡会儿吧，天亮还要走山路。” “嗯。” 汤川唯看了眼其他人，只有提亚和马里诺格在离他们较远的一边低声交谈，其余人都闭上了眼，有几个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汤川唯把平板揣怀里，愉快地变身树袋熊。 夏念头侧了侧，和汤川唯依偎在一起，也闭上了眼。 …… 第二天天气不错，天亮也比较早。金色的晨光刺破乌云洒落下来，使得雪景格外漂亮，山里空气本就清新，一觉醒来心情特别好。 涯发来的忠告，夏念找机会提醒了提亚。 填饱肚子，解决个人问题，随后便继续上路了。 刚过7点，阳光便普照大地，景色看着是挺漂亮，但在湿滑的冰雪上赶路就不那么美好了。 既然天亮了，那么带路的活儿谁做都行，夏念把提亚赶到前面和阴郁的某位作伴，自己躲到了后面。他和褚恒站在汤川唯左右，这样一来，魔术师再有不满也不敢贸然下手。 其实魔术师低估了汤川唯的耐力，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理上都是。 某人心理承受能力绝对出色，这点看他对魔术师的恐吓面不改色就知道了，从侧面也说明他并非只会毒舌招仇恨，特殊时候，忍耐也是可以的，而体力也不像外人想象中那么不堪，接连走了几个小时陡峭的山路，汤川唯也没吭一声，一个连续性熬夜还能活下来的人，至少体质不差。这种表现超出了某些人的预料，恐怕也只有夏念心知，某人体力还行，绝大多数时候犯懒和装样子耍无赖罢了。 翻过一座山，面前是个河谷，由于上游结冰，下游这一段冰面很低，出现一个十几米宽的断层。 地图显示越过这座山就是庄园所在位置，就眼前景象来看，这里地势落差很大，如果不结冰，水流必定湍急，很难跨越，一般也不会有探险家吃力不讨好穿越这里只为探索一座看起来很平常的荒山，庄园位置相当隐秘，几乎与世隔绝。 断层边有座简陋的索桥，说索桥都是赞美，那基本就是几根绳索串联在一起而已，上面一层冰，考验平和胆量。 这无疑是前两组留下的痕迹。 提亚试了试牢固度，“没问题。”他含笑看汤川唯，“Yukawa有问题吗？” 看似关心，实则见缝插针进行鄙视。 “哎呀，这个高度掉下去，脑袋会爆呢。”汤川唯探头看断层下的冰面，冰面上有许许多多不规则的冰棱子，有些相当尖锐。 马里诺格正想说“要不还是他来背吧”，但他还没机会说出口，汤川唯便小心翼翼站上了索桥，索桥晃动，人也不是很稳，看着挺惊险，马里诺格把话咽了回去，生怕一开口把桥上那位惊吓到了，然后掉下去脑袋爆掉什么的。 汤川唯张开手臂保持平，走得战战兢兢，单薄的背影微微摇晃，让人捏了把汗，但一点点的，他终于挪到了对面。 “呼……” 夏念听到马里诺格大喘气，笑了笑，这位大叔挺可爱的。不过说实话，他刚才也有点紧张。 两名技术人员依次由马里诺格背过去，其余人过得就很轻松了。后勤很悲催，不但负重最重，其他杂事也得他们干，简单说就是万能保姆。 “深藏不露。”提亚称赞。 “呵呵，我知道你很失望。”汤川唯道。 “因为我很想看聪明的脑袋爆掉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其他人不一样。” “好奇害死猫，虽然你不是猫，但是是不错的实验素材。” 夏念单方面和粽子沟通完，见这两位凑一块，便走过来。 “猫是优雅的动物，它们并不好奇。” “是吗？我讨厌猫。” “是的，不过我更喜欢狗，忠诚而勇敢。” “但愿你的狗不会有跳蚤……” …… 夏念走近，就听到如此诡异的话题，养宠交流会么？ 被扭转的话题很快终止，夏念狐疑地看某人，后者只是笑笑，便和他岔开话题。 接下来的山路虽然弯弯绕绕，但相对平缓。 汤川唯拽住夏念做导航，拿出他的小平板，开始一心二用。 过了会儿，夏念突然感觉汤川唯拉了他一把，“嗯？” “有消息。” 夏念把耳朵凑近。 “赫利带人进山谷了，涯在庄园，可以给我们指一条安全的路。” “嗯。” “他身边有人监视，需要些时间。” “嗯。” 两人窃窃私语的次数多了，难免引人注意。夏念和汤川唯说完这几句便与其他人保持同步沉默了。 这是好事，但不宜声张。 涯面前站着一个机器人，机器人胸膛被打开，露出一个小屏幕，涯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滚动的字符，不动声色输入指令。 “赫利先生，还要多久能排除故障？” 涯身后，一名白色面具人问道。白色，在「黑色荆棘」中属于研究人员，因此问话时胆气并不足。 涯回头冷冷看了面具人一眼，面具人习惯性惊恐地低头，不再催促。 这是台狙击机器人，前天狙杀一人后突然出了点问题。虽然同是「黑色荆棘」成员，但肖恩的机械原理很古怪，况且快20年了，原本那一批人都见上帝去了，如今「黑色荆棘」的人一时完全摸不清。正因如此，被严密监视的涯才有机会触碰这些机械，以及不为人知的秘密网络。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另一位赫利先生不在，这里没了真正能发号施令的人，对他的监视也松懈了。 “抱歉，打扰您了。”管家威尔走过一道自动门，站到少年身后，“顾问想见您。” “让他过来。” 看着背影，听到熟悉的强硬口吻，管家恍惚了一下，“顾问身体不方便，请见谅。” 涯挑了把合适的螺丝刀，继续修理。 “顾问在阅览室等您。” 少年依然不理睬。 由于背对着，管家没看到少年低垂眼眸中的愤怒，他被辗转带到这里，起初有惊喜，但后来只有愤怒。这是他的家，如今不但有人堂而皇之强行侵占，更将肖恩精心布置的一切当作他们的所有物，肆意掠夺搜刮，而他无能为力。他见过那个顾问，那就是个怪物。他不会去见，反正他明白一点，那位和他长相酷似的赫利先生不会杀死他。 管家默默退出房间，他只是负责传话，并不想得罪谁。 第一百十六章：无解的布局 很不和谐的第三组一行十人在山林中曲折前行。 “我们两小时后与2组汇合。”提亚收线，停下，对身后9人道。 为了保护各自安全，防止泄密，只有三名组长才有互相联系的权限，交换各自的位置。 现在下午两点刚过，能在天黑前与其他组汇合原本是个好消息，但此时好几人皆露出忧色。 “我感觉他们遇到大麻烦了。”伊斯蒂乔亚道。 伊斯蒂乔亚的第六感比女人还准，但这句是废话，不用第六感大家也感受到了。 “快三天了，2组一点没推进。”马里诺格对比地图后说出了问题所在。 会这么快相遇，是因为2组一直在原地徘徊。 “换方向，我们可以走别的路。”魔术师提议道，会这样提议，他考虑得比别人更多，他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不愿走别人走过的路，如果他们到达后有突破，那么会被说成是捡了2组的现成便宜。 摊开的地图上，庄园的位置定为正中偏北，提亚以庄园为轴东西向划了条线，圈出一块区域道，“1组分散在庄园西南至中路，2组位于东南。”他画了个弧线，“前两组已将庄园半包围，我们走哪条路线都一样。” “他们一共只有19人，中间肯定有空隙。”魔术师不甘心道。 提亚不做无谓的解释，转头看向沉默的夏念和汤川唯，“你们怎么看？” “换路线是个好主意啊，不然我们从这里绕过去？”汤川唯指着庄园后的高山，那里属于苏格兰。 “夏，我需要一个专业的情报分析师。”提亚对夏念说道。 汤川唯的态度很不令人满意，听着像在说人话，实则一点不靠谱，挤兑魔术师的意思更多些。因为出发前就交代过了，那片高山环绕的中心，也就是庄园后的山谷周围有某种超自然规则存在，就像百慕大三角州，不管是飞机还是其他什么，有进无出，如若不然，这次行动可要轻松多了。 “咳。”夏念把水壶塞某人嘴里，清了清嗓子，“先和2组汇合吧，到时候会有专业人士。” 这话其实不合逻辑，好像专业的情报分析师能大变活人变出来，但提亚了然地点点头，“好的，我期待好消息。”夏念和汤川唯一路上好几次凑一起窃窃私语，他可都看在眼里。 魔术师被暗讽了一下，看汤川唯的眼神更为不善。 不管魔术师等人对这个决定满意不满意，组长说了算，这是「萤光」霸道的规则之一。 …… 在山里，两小时的路程实际上已经不算远了。 下午天气格外好，阳光照射下雪融得很快，山林变得斑斑驳驳。 “那边有东西。”走着走着，和马里诺格同为后勤部的一名老兄突然低声说道，这是个老实人，平时话不多，他戴的是热能探测眼镜，刚不经意往右侧看了眼，突然就瞄到远处有代表热能物体的一团红色。 有热度的，不是人就是野兽。 白天，队伍拉得有点长，后勤声音很低，前面的提亚等人并未听清，纷纷停下脚步看他。 夏念就走在这位后勤身后，听他这么说，反应最快，朝他指的方向举起望远镜，调整视野…… “呃……”夏念迅速放下望远镜，望天，像做了坏事似的，“别看，等一会儿过去。” 伊斯蒂乔亚和魔术师露出疑色，无视忠告，举起自己的望远镜。 其实吧，人都有逆反心理，不让看的反而特别想看，其他人，包括汤川唯也都好奇地拿起望远镜。 望远镜人手一个，这时候那9人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倒很和谐。 于是，他们看到了，夕阳余晖中，光秃秃大树下，一个疑似人类臀部的部位若隐若现…… 同时被9双眼睛远距离观摩，那人似乎直觉到了什么，提了提裤子，回头看了看。 望远镜整齐地被放下，个个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夏念摊手，“都说别看了。”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相同款银色防寒服的男人站在3组的各位面前，男人身材矮小，黑黑瘦瘦，有点猥琐。 “夏，你也来了啊。”男人见到熟人打招呼道。 顿时，一排诡异的目光看过来。 “火龙啊。”夏念也认出来人，看着对方伸出的手，犹豫加纠结。 荒山野岭的，人有三急，随地解决下问题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只是，这货没洗手吧没洗手吧？ 汤川唯恶狠狠瞪过来，大有“你敢握就剁了你手”的意思。 夏念笑，伸出的手往身边一指，“火龙，给你介绍下，这是Yukawa。”夏念很不厚道地把皮球丢给某人。 “啊！”火龙进入粉丝突见偶像模式，表情从震惊到狂喜，然后激动得手足无措，哪里还记得和夏念握手这件事，“Yukawa大人，新……新年快乐！”火龙舌头打结道。 “……”汤川唯嫌弃状，怒视夏念。 由于传闻中Yukawa的性格就是非常糟糕那种，因此火龙一点不介意。 其余人也没有一一介绍的必要，提亚对任何亲汤川唯派都不待见，表明身份后便要求火龙带路。 说到新年，转眼今天已经是一月一日了，要不是火龙提起，所有人都忽略了今天还是这么个特殊日子。 “火龙，有红叶的消息吗？”途中，夏念问。 火龙收起膜拜状星星眼，“重伤，回家了吧，听说没三个月出不了门，就她家里的情况，我看不会放她出来了，不过她还是运气好的，琉璃就……”火龙没说下去。 琉璃为人严肃了些，但只对自己苛刻，风评人缘都不错。 夏念想起那封邮件，那是琉璃出事前发来的，一个死了一个活着，仔细推敲的话，自然是生者有问题。邮件内容总部知晓吗？这件事他和汤川唯讨论过，根据组织论坛的数据传递模式，如果收信人和发信人皆彻底删除，理论上说不可复原，但没节操的某人表示，有心查的话依然可以查到。 “红叶很伤心吧，不管是师徒还是搭档，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么多年。” “唔……也不一定吧。”火龙迟疑了下，低声道，“去年9月，我在吉隆坡看到红叶和一个白人逛街，很亲热……唉，琉璃真可怜。” 红叶人缘真不怎么样，连还算厚道的火龙也忍不住八卦她。 “那白人长什么样？” “大概这么高，很壮，黑发……” 火龙比划着，具体长什么样他也说不清。 夏念拉汤川唯，示意他帮忙把这些特点组合起来，但某人似乎还在生气，一言不发。 火龙带路，大约半小时后，他们见到了2组组长帕森，这位夏念也认识，帕森是泰国人，长得也很瘦小，但下手又黑又狠。 提亚与帕森交谈几句，得知1组组长闪电也正往这个点赶来。 趁天没黑，提亚打算自己去看一看那个让两组人无计可施的庄园，夏念也想去看看，便和汤川唯三人继续往北走。 …… 这里下山的缓坡已经很平缓，山林渐疏。 举起望远镜，朝西北，便能看见一座庄园。庄园处于两山之间，由于两座山间距较远，中间这一块地势相当平整，因此庄园占地面积很大，外围一圈铁栅栏，栅栏上有探头360度不停歇旋转，庄园内，建筑墙面折射出耀眼光线，说明这是实实在在的铜墙铁壁，几辆全封闭机械车沿着既定轨道来回巡逻…… 山林与庄园前的大片空地约2千米，空地到庄园超过千米，站在目前的位置，能观察到的细节不多，但再往前就很危险了，1组一名执行者约在2.5千米外被狙杀。 汤川唯换了几个位置观察后道，“8个狙击点，重叠覆盖半径3公里半圆，无死角。” “不能先破狙击点吗？”提亚问。 “当然可以，你有8个人，能保证同时破坏狙击点就可以。”汤川唯放下望远镜，“我是说3公里范围重叠覆盖，重叠明白吗？单点目标的话，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射程。” 8个人同时狙击不是不可能，但目前人力办不到。 “那我只能等你们好消息了。”提亚道。 “别抱太大希望，涯被软禁，能否帮上忙还是个未知数。”夏念转身往回走。 只有他们三人，有些话可以明说。 “那么，就付出一些代价吧！明天必须突破，不能再拖。”提亚也转身跟上。 “你准备牺牲谁呢？需要我的建议么，保证专业。”汤川唯道，最后四个字听着就觉得他在说反话。 “让我猜猜，你会给我安排个最佳被狙击点挨枪子儿。” “不，我的计划可没这么肤浅。” “这点我相信，阴险又卑鄙的你，有什么做不出来？” “谢谢夸奖，手下败将。” 只有三人，吵架起来也很方便。 夏念忍无可忍，“都奔三的人了，为十几年前的事吵，不无聊啊！” 三人回到原先地点，1组的闪电已经到了会儿，看代号就知道，这位是个急性子，见三人回来，立即上前询问下一步计划，边说边把几张纸塞给汤川唯。几张纸分别是手绘地图、观察数据和一些庄园局部速写，8个高点、探头旋转速度、夜间探照灯距离、机械车巡逻时间、庄园外部结构一一被标注出来，由于手绘，看起来有些杂乱。一名分析师上前给几人解释。看这位分析师，有种终于解脱的表情，想来这几天被折磨得很惨。其实分析师不适合到现场，虽然现场观测可以亲眼看到更多细节，但这种环境工作起来很不方便，在野外，立体虚拟模型这种高端的东西别指望了，对人的逻辑推理能力和空间构想力是个极大的考验，简单说来就是特别特别费神。 “怎么样？”闪电催促道。 汤川唯把乱七八糟的图纸还给他，摇头，“这是个无解的布局，不可能无损通过，只能强攻。”庄园布局经过精心构思，就像一只铁皮刺猬，想抓它，扎一手血是难免的。 闪电和帕森听完掩饰不住失望，这个结论他们带的分析师早得出了，原本以为Yukawa会有奇思妙想，结果白期待了一场。 那名分析师却是松了口气，沉重的压力似乎一下子没了。 第一百十七章：前奏 作为最了解的人，夏念对某人的话表示怀疑，但他不能表露出来，拆台这种手段应当针对敌人才对。 三名组长商议无果，决定等天黑去实地侦查一次，再做打算。 提亚是个性格强势、极有主见的人，这次却像路过打酱油的，含糊应承另两位组长的决定。与他相熟的伊斯蒂乔亚和魔术师立即察觉了这极其反常的行为，但帕森和闪电并不知道，从提亚的外表也绝对看不出他的真实个性，只觉得这是个温和、有风度、好相处的人。 天黑，三名组长离开临时营地，出发进山林。 傍晚时，帕森和闪电便分别通知各自组员来此汇合，这时已经来了8人，算上3组9人，17人聚集在这片被砍伐出来空地上，显得挺热闹。一群人没有分派专门警戒的人员，像伙业余的小佣兵，之所以如此不专业，或者说嚣张，是因为庄园里从未见有人出来，不管白天黑夜，在庄园里走来走去的全是死板板的机器人，只要不靠近庄园，在山里开party都没事。3组一行人刚到，有些疲乏，各自沉默地找地方坐下休息。 褚恒靠坐在一棵树下，看样子已经睡着。 夏念也想睡一会儿，无奈神经太敏感，不管闭眼还是翻身，总能感受到左手边投来的炙热目光，目光穿过他，落在他右手边的人身上。他左手边是火龙大叔，右手边是汤川唯。其实从他们坐下到现在，也有几个后勤技术人员来打过招呼，本想摸一摸大神，最后无一不被某人恶劣的态度打击到，能忍辱负重坚持下来的只有火龙一个，由此可见火龙算是某人的疯狂粉丝，很有进研析部受虐的潜质。火龙并不吵，汤川唯很淡定折腾他的小平板，夏念却有些受不了了，睁开眼便被火龙大叔真挚无辜又羞怯的小眼神雷到，这位大叔外表下有一颗萝莉的心啊。夏念没好意思赶人，扯了个借口把某人拽走。 荒山野岭一片漆黑，离开小营地，哪儿都特别安静。 走了一段路，已看不见那边的灯光，夏念停了下来。 “还在不高兴吗？” 汤川唯不回答，准备从包里拿眼镜，他是被突然拽走的，一路被拉着，还没机会戴上夜视眼镜。 夏念按住他翻包的手，贴近，吻住他的嘴唇，讨好似的轻摩。 色诱这招狗血了点，但好用就行。不过他能使这招对付得了的，恐怕也只有汤川唯一个。 汤川唯侧头，眼角余光瞄向身后，迟疑了不到五秒，薄弱的抵抗力便缴械投降。 拥抱，回应…… “别不高兴了。” “嗯，态度这么好，好吧，原谅一次……”汤川唯偷笑，假装大度道。事实上他没在生夏念的气，来的路上不说话是因为嫌弃火龙，刚才不回答是在分神猜测身后的跟踪者。不过这种误会他不介意多来几次。 “嗯？”夏念眼神很好，看到那个笑容，觉得哪儿不对劲。 但汤川唯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将他推靠在树干上，继续拥吻。 “尾巴还在？”片刻后，汤川唯问。 “走了。”夏念回答，汤川唯都能察觉到，他自然也知道，跟踪他是很不明智的行为，特别是昏天黑地的夜晚。 “谁？” “魔术师。” “嗯。”汤川唯记下，偷窥是不可原谅的。 夏念在软乎乎的防寒服上蹭了蹭，汤川唯帽子边儿上、不知何种小动物的绒毛柔软又温暖，“某人，觉不觉得我们像两头北极熊？”衣服的缘故，根本抱不住腰。 汤川唯被逗乐了，“很像呢。” 两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夏念转话题道，“老实说，我不相信你没办法。” “是么？我以为我表现得很坦诚呢。”汤川唯道，间接承认了自己有所隐瞒。 “什么坏主意？说来我听听。” “晚上庄园东面的其中两个探照灯有时间差，可以利用这一点，我推测庄园运行的是一套连动装置，探测器，也就是围墙上的探头与狙击枪关联，远程破坏掉东面第三、四、五、六个探头，靠近至两千米处，破坏东面第二个狙击点，这样就出现一条盲线。机械有个坏处，一旦坏了，维修或更换都得花不少时间，他们不可能短时间内修复。趁这段时间穿过空地，空地上应该布置了大量跳雷。穿过后，根据算好的时间差躲过探照灯，黑暗中前行，再破坏一个高点……这样后方可以开始支援……”汤川唯思路清晰，大体计划已经成形，“不确定因素是探测器，除了探头，还可能在地下，走在山里一脚踩中范围就触发，还有不知道庄园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红外……” 听着听着，夏念明白汤川唯推诿不说的原因了，不管是躲跳雷，还是摸黑前行，他都很合适当那个开路的啊。 “先行者的死亡几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汤川唯补充。 夏念感觉自己被抱紧了些，拍了拍汤川唯后背，“放心，我不会去送死。” …… 自动门打开，涯无视几个白色面具人的目光，进入，在最角落一台电脑前坐下，打开。 “这个时间，您该休息了。”涯背后，一个紫色面具人出现道。 这是委婉说法，意思是这个时间他不能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以外地方活动。 涯面无表情继续自己的操作。 “您这样让我们很为难。”一个白色面具人道，他是十几名科研人员的头儿。 “死人就不会为难了，是吗？”涯将手边一块金属面板扭曲，抓握在手中。 想劝说的两个人都后退了一步，涯转头，继续操作，表面上他只是打开了几本储存在电脑里的电子书。 两个面具人互看一眼，紫色面具人打个手势便悄然离开，前去把这麻烦事儿转达给管家，白色面具人停留了会儿，也回到自己座位继续监测屏幕，涯使用的电脑内存储大量电子文件，因此不联网。 这二人并非被涯的话吓到，他们畏惧的是山谷里那位，少年只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不过这种自由度已经够了，涯也不会真杀了他们，一旦出事，山谷里那些人说不定会立即返回。他熟练打开一个个文档，截取字符，记在脑中，拼凑成一个特殊指令串，激活被锁功能…… 这里每一台机器，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比他更熟悉的肖恩已经去世了。 突然，警报器响了一下，随后，一人汇报道，“G1发现目标。” 正如汤川唯预料，这是一套完善的防御系统，而此时这套系统被设置为自动攻击模式，说出发现目标时，子弹已经射出，至于是否击中，是否致死，坐这里的人就不知道了。 涯默默握紧了鼠标…… …… 夏念和汤川唯正在讨论另一件事，就在几分钟前，汤川唯收到17号小岛发来的消息，情报部蓝鸟带队去了加勒比海，并向研析部借了三名考古和鉴定专家。 “加勒比海啊，去找宝藏么？”受到游戏和电影荼毒，夏念脑中瞬间蹦出的三个关键词是：加勒比、海盗、宝藏。 这思路也没错，带考古学家，肯定有古物、遗迹之类。 有遗迹，那就有传承啊。 “加勒比海……”汤川唯想了想，“难道是去找亚特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是个众所周知的传说，传说中亚特兰蒂斯是拥有高度发达史前文明的古老国家，据说在公元前12000年至9600年左右被一场超强自然灾难毁灭，其残骸随陆地一起沉入海底。 夏念听完，疑惑道，“亚特兰蒂斯不是在大西洋吗？” 亚特兰蒂斯，Atlantis，大西洋，the Atlantic。 “……”汤川唯叹气，他不想鄙视爱人，也不想解释历史和地理问题。 似乎他的心声被听到了，小平板又跳出了一条信息。 “嗯？涯询问我们是否安全，刚狙击了一个目标。” “提亚他们。”夏念收起随意表情。 往北面走的只有三位组长。 汤川唯回消息报了平安，第二条立刻又跳了出来，大意是让他们不要靠近，「黑色荆棘」篡改了部分设定，他需要时间破解。 “这一枪不管有没有击中，击中谁，明天必定要行动了。”汤川唯边说边回复着。 “嗯。”夏念赞同，三天了，撞一脸血也得冲了。 “他说让我们等到明天早上行动。” “这么快。”这个时间出乎夏念预料，“他自己没问题吧？” 等了会儿，汤川唯看消息转达，“他没问题，庄园里只有十几个人，科研技术人员居多，嗯，看来「黑色荆棘」人手还是很紧张。”汤川唯插了句评论继续道，“管家也在庄园内，不过他似乎负责保护一个叫……顾问的……”汤川唯看着消息，脑中翻译中，却没说下去。 “顾问，你前两天也提起过这个代号。”夏念记性再不好，两天前说的话总不至于忘记。 汤川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有些犹豫。 “别这副表情，可能只是代号一样，顾问这代号烂大街啊。”夏念笑了笑。 “夏，还记得我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父亲吗？那天晚上你提起17号小岛，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刚接手小岛时，在主控室一个抽屉里看到过一张合影，照片上两个人，其中一个很像你父亲。”汤川唯道。 夏念笑容僵硬了，他极力说服自己是汤川唯记错了，但理智告诉他，夏启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问号。 “另一个人是谁？” “不知道，抽屉没锁，照片很随意放在里面，所以我没查。” 夏念沉默了会儿，“没事，回去吧。”他们出来有段时间了，该回去了。 夜深，风变大，汤川唯戴上夜视镜，夏念也戴上护目镜挡风。 一路无话，回到临时营地就见所有人都醒着，人比他们离开时又多了几个，找人问了下才知道真出事了，帕森左肩被击中，只剩一口气。狙击子弹不比手枪子弹，被手枪打中好几枪说不定都死不了，但狙击枪下生还几率很低。 后勤尝试抢救，但不久后帕森还是停止了心跳。 提亚沉着脸找夏念和汤川唯，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帕森组的一名分析师有两下子，也看出了庄园东侧探照灯的角度和时间有疏漏，艺高人胆大，他们三人商议后便往东侧走，可刚接近2千米，帕森便中弹了。提亚也不得不信了汤川唯的判断。 “白痴，三个人走一起，是觉得被打中的几率会小一点么？”汤川唯很不客气吐槽。 夏念想说傍晚时候他们三个也是走一起的，想想还是算了，某人总是有道理的。 第一百十八章：强势突破 夏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即按涯说的，天亮后来个里应外合。 说是说了，夏念心里有些吃不准，他可以无条件相信涯，但提亚呢？这里有二十几个人，又要怎么和他们交待？让这么多人为一个口头承诺冒生命危险 ，他还没干过这种事。 提亚比夏念预料中爽快，只想了想便同意了这个方案。 “闪电那边我来和他说。”提亚道，“你别暴露和「黑色荆棘」的牵连。” 涯的存在，越少人知情越好。 “嗯，这样你就信了？先说好，我不保证什么。”夏念道。不是他没良心，实在是坏人太多。 “我相信你，早就该信的。”提亚若有所指。 汤川唯嗅到异常，立即赶人。 夏念无语了下，为毛感觉这两人更“心有灵犀”呢？ 简单处理完帕森的后事，提亚便开始安排明天的行动了，不知道他怎么忽悠的，闪电就这么答应了。 接下来是人员安排，二十几个人一股脑冲进去不现实，3个组差不多都来齐了，就此合并，根据各自所长再做调配。 这些是两位组长需要操心的，和夏念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小镇，某不起眼小旅店内，老苍甲把断腿搁在桌上，对面坐了另一个老头儿。老头儿是凯恩，一头白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脸上挂着微笑，看着挺和蔼。 表象往往意味着假象。 凯恩脾气的确很好，面对谁都笑眯眯，说话慢吞吞，但内在，他从不缺杀伐决断。 “帕森死了。”老苍甲露出疲态，帕森是亚洲区的，他的辖区内又损失一名能手。 “我听说了。”凯恩端坐，与对面老苍甲的随意形成对比，“「萤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地步，我们都老了，现在只能靠年轻人，同伴的牺牲是代 价，也是让他们尽快成长的催化剂。” 对死者残忍了些，但却是不争的规律。 老苍甲看着自己的断腿，苦笑了下，“是啊，回到20年前，我不会像个残废坐在这里。”追寻内部倒戈者进山，遭遇赫利，断了一条腿。 “不，老伙计，你只是伤患，而且你找到了庄园的大概位置。”凯恩安慰道。 “我不相信上帝，但这回我真心为他们祈祷。”老苍甲在胸前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用上了违心的祈祷，局势相当恶劣。 这3组人，是目前两位老人掌管的亚洲和欧洲区能拿出的最好阵容。这个阵容不能保持太久，因为各个区都有待处理的事。近一年死伤的速度远比补充新鲜 血液的速度快。威胁不仅仅来自于「黑色荆棘」，还来自于各国政府。「萤光」想独自掌握传承和最新科技已经不可能。原本是雇主的人，如今全虎视 眈眈，恨不得将这个庞然大物咬死分食。由于粗暴、不计后果地激发传承，进行人体实验，很多国家的进步快得惊人，即使这种错误的方法不能长久， 但造成的麻烦也够多了。 比如非洲，这个相对落后的大陆成了一片试验地，表面是军阀混战，但其背后都有外国势力的影子，他们争抢地盘和资源，也抢夺人力。俘虏的作用不 言而喻。 在埃及获得那样东西后，「萤光」便从西奈半岛沿苏伊士运河撤离了非洲，全员撤离。 可那东西还没焐热就被内鬼窃取了…… “加勒比海那边怎么样？”老苍甲叹气问。 “一个月内前后出现了四次异象，卡洛斯和蓝鸟亲自去了，不过还没任何收获。”凯恩回答，卡洛斯是南美区负责人，已年过八旬，凯恩眼中划过厉色 ，是决策者才有的果决狠厉，“我更担心的还是内部。” “彻查，尽快。” 外部攻击只能打压，内部崩裂却能彻底瓦解。 提亚最终选了14个人，3组包括他自己在内，还有夏念、汤川唯、褚恒、魔术师、伊斯蒂乔亚，另8人是分别从1、2组挑选的执行者。这个阵容几乎抛弃了后勤和技术人员，对庄园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挺冒险，好处是战斗力超强。 14人中，技术人员只有一个半，一个是汤川唯，半个是火龙，严格说来火龙是负责情报搜集的，但机械和电脑也懂点，真要打起来也能勉强应付。某种意义上，火龙是全才。 除了汤川唯，其余人换上了更为轻便、易行动的服装。 当涯的第一条消息传来，新组建的团队正式行动。 涯制定的突破点还是东侧，为了不那么快被发现，他做一些细微调控，其余则由汤川唯临场指挥。 涯改变了探测器转动的角度，使之出现一个盲区，角度细微，不特意查看不会发觉。 天刚亮，庄园内换班监测的人还没到，睁大眼睛看了一夜的电子屏，此时正是注意力最不集中的时候。涯看了眼几个白色面具人，发出了第二条消息。 这是一张跳雷分布图，如果踩中跳雷，即使不爆炸，也会发出警报。因此绝对不能踩到。 3公里外，汤川唯收到，看了会儿，拉了拉耳边的蓝牙，“所有人开定位，走直线……” 什么是专业素质，那就是明明很讨厌指挥，也知道指挥很讨厌你，并随时想整死你，但还是听命行事。 提亚有专业素质，其实让出指挥权的那一刻他就做了冒险的押注。 一行人沿直线穿出山林，然后夏念便从某人那里看到了跳雷分布。他抹了把汗，这密集程度令人咋舌。 跳雷是地雷的一种，踩上去不会爆炸，但脚步移开就会弹起来爆炸，爆破的碎片同时向数千个方向喷射，能活生生把人变成刺猬。如果踩中后站着不动，那倒是不会爆，但人就成了活靶子。这东西构造很简单，但拆除起来有点麻烦，着实物美价廉，防御首选。 既要在盲区内，又不能踩到地雷，这有点艰巨。汤川唯很厚道地把先行者的荣誉给了闪电。 闪电看了分布图，又疑惑地看了汤川唯几眼，似乎不明白这是哪儿来的。能当组长，闪电必然不简单，轻轻松松便过了地雷区。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给后来者做了指示。 夏念让汤川唯跟着自己先过去，以免弄到后来脚印乱了某人出意外…… 大白天，这么一群人在雪地上跳来跳去，如果庄园内有人出来巡视，绝对会发现，可惜庄园全是机械化控制，人都缩在里面，过于依赖程式化的机器有时适得其反。 …… 夏念从火龙手中接过一把组装好的狙击步枪，瞄准来回转动的探头，扣下扳机。探头破碎，夏念随手把枪扔地上。与此同时，闪电与另一位执行者也命中目标。 警报拉响，同时也拉响了进攻的号角！ 庄园内，乍响的警报驱散了睡意。白色面具人也是专业的，立即逐一汇报起来。 “不要乱，把后面的机器全部调到前面。”昨晚和涯说话的那名头儿喊道。 对这次强攻，他们早有预料，一时间也没想到内部出了“叛徒”。而涯的经历，这些人更无从得知，因此一忙起来，更加忽视了涯的存在。 “已进入。” 扫了眼消息，涯放弃了探测器的操控，转而转向8个高点和内部设备，继续捣乱…… …… 热能感应器是最麻烦的存在，再怎么弄，人身上的热量不可能完全遮掩，没温度的是死人。 但机器是人发明的，要论智商，比人总要差一筹。 汤川唯抓住了机器“尽职尽责”的大漏洞，果断调戏之。 原理说来很简单，只要有热量的东西，那些像小狗一样的小机器便会奔过去查看，并即时向庄园内部反馈。小机器狗执行的是就近原则，那么只要在离它更近的地方有其他热源，不管是大是小，它都会放弃原先目标，往最近的方向凑。 热源，火焰当然算一种。 于是提亚被当成了免费火源。 要混淆视听，光有火还不行，提亚最多能弹射到几米外，另外还需要一个人辅助。魔术师是不二人选，常年甩卡片玩儿，他的技巧和腕力都很出色。 “不行，我的卡牌是金属的。”魔术师连摇头，实则肉疼，因为在这里扔出去可收不回来了。 “没让你用那套只有A到10的破牌。”汤川唯笑眯眯，似早有准备般取出好几副牌，最普通的纸牌。 “……”魔术师无话推辞，只要不用他的宝贝，被说成只有A到10的破牌也忍了。 于是这两位开始了一个悲剧的小游戏，我点，你扔，比眼力，更比手速…… 小机器狗抓狂了，被耍得团团转。 而更崩溃的是庄园内的白色面具人，同时出现一百多个目标把他们着实吓了一跳，子弹不要钱似的乱飞，但目标还在逐渐增多中…… 和他们相比，用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拆拆机器人变成了相当轻松的工作。 夏念看到某人扬起的嘴角，深切怀疑他是故意整人来了。 似乎知道夏念在想什么，汤川唯回以一个温柔无害的笑容。 事实是什么呢？事实是某人并没有预谋，扑克牌是早上出发前从2组后勤那里弄来的，2组后勤带扑克牌是个意外，因此这一系列计划的产生也只是巧合，真的是巧合，某人只能算有先见之明罢了。 有人不是喜欢乱扔东西么？那就创造条件满足下。 面对形形色色抽风似的机械，夏念的战斗力直线下降，只得留在汤川唯身边做保镖。 一群人中，意外的，褚恒的效率奇高，夺天削铁如泥，来啥砍啥。 强势，绝对的强势，完美的突破。 被挫折和死亡的阴影压抑了好几天，这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爆发了出来。 距离封闭的金属大门越来越近，而此时距离发起强攻，其实并未过去多久。 …… 计划非常顺利，耳中听着混乱的汇报，涯敲出一串指令。 一只尖利的爪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您在做什么？”紫色面具人悄无声息出现，他是被警报声惊动的，他紧紧盯着屏幕。屏幕上是他看不懂的东西，但他经历过东京「怨之都」的变故，因而对少年心存芥蒂。能反水一次，第二次毫无压力。无奈碍于少年的身份，他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一爪子把人拍死再说。 “破坏。”涯敲击回车，事到如今，他不必再忍耐和伪装。 指令发出，8处爆破同时发生。 第一百十九章：顾问 来自房顶了望台的猛烈爆破，将整座连通的钢铁庄园都带动得摇晃起来。 紫色面具人愣了好几秒，因为涯的回答太坦白，也因为他没想好该如何应付眼下棘手的问题，直接一爪子挠死少年吗？先不说他能否做到，即使有能力，他要怎么和那位独断的赫利先生交待？紫色面具人愣神的工夫，其他人却炸开了锅。 “A1-G1自爆，探测器失效！” “怎么回事！” “连接中断，修复失败！” “E区处理3个目标。” “发现大量目标向G区靠拢。” “G3被摧毁，目标入侵至100米……” …… 几乎所有警报都拉响了，一时间报告声此起彼伏，比菜市场还杂乱。 那位白色面具人的头儿拔高音量呼喊指挥，他明智地选择关闭警报，不然他的声音会被警报声完全吞没。指挥还算镇定，但面对实战，科研人员的心 理承受力和应变力总是差些。虽然没有人惊慌失措，可反应速度明显变慢了。工作效率变差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已经工作了一夜。 “人呢？怎么还没到！”白色面具人吼，但这时他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他话音刚落，自动门便打开了，换班的一批科研人员和其余三名留守的紫色面具人统统抵达。 抵达之后，他们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懵了。 少年和紫色面具人无声的过了两招，少年右肩胛被抓出一道爪印，相应的，紫色面具人一只手断了。 “控制住他！”紫色面具人忍痛喊道，援兵终于到了。 原本焦头烂额的白色面具人纷纷看向这边角落，他们都不笨，立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色面具人未有动作，但三名紫色面具人当即冲了过去。 说来话长，实际上从发生自爆到现在，还不到一分钟。 涯随手抓起金属椅子扔向其中一人，自己也往门口直冲过来…… 一对四，要打倒有些难度，但涯并不想和他们纠缠，他只是要逃出去。他的匕首早被没收，于是他从一人身上拿到了枪，他用枪的次数屈指可数，但 此时已顾不上那么多，打开保险，对着前来换班的那批人就是一通胡乱扫射。目的不为击杀，穿了防弹衣，要击杀不是那么容易，他要的只是一点混 乱，白色面具人纷纷抱头，找障碍物躲避。这些人经过最基本的训练，真算不上多乱。但涯的目的已经达成，紫色面具人中两人被躲避的同伴阻了一 下。涯闪让过一个紫色面具人，又胡乱朝人群开了几枪，不用回头看，他准确地按下了机械门的应急按钮…… 在一团混乱中，涯成功逃离了庄园的心脏所在。 “还站着干什么，追！”断了手的紫色面具人喊。 喊是这么喊，他也只是让两个同伴去追。毕竟这里是心脏，还有这么多缺乏战斗力的人。 说到底，「黑色荆棘」就是人手太少。这个特点是他们秘密存活下来的关键，所谓人多口杂，管理起来会出现纰漏，但人少，有时候也会很麻烦，就象现在。 “该死！”紫色面具人抓着自己的断手，如果得到允许使用强硬手段，他们有信心控制住少年，可偏偏……“联系管家。” …… 威尔终止通话，开门进入阅览室。 这个钢铁铸成的机械庄园中，这里是唯一与众不同的存在。阅览室呈圆形，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巨大，里面不见半点金属器械的影子，一律木质结构， 四周是一排排略有弧度的书架，同样摆放成环形，书架间只剩下一条不宽的过道。书架自内向外高度递增，最外围一排书架必须踩着梯子才能够到靠上层的书籍。从上空俯看的话，这个格局有点像古罗马竞技场。 这个另类竞技场中央，是一张长桌和两把座椅。两把座椅对这么大一张桌子来说少得可怜。但从前，这里只需要两把椅子就足够了。而眼下，这张长 书桌前坐着一个陌生人。 “顾问先生，「萤光」发起了进攻。”管家道，他没提及少年。 “我知道了，需要我配合什么？”沙哑的嗓音自高高的椅背后传出，声音不算难听，起码比起亚当好听多了，但显然他的声带也受到过创伤。 威尔略微犹豫后道，“我们可能守不住。” “呵呵，这句话你该和赫利说。”顾问笑道，“我只是个俘虏。”说着，传来书本翻页的声音。 沉着淡然，异乎寻常的安之若素。 威尔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静静地站在书架旁边。如同顾问所说，他只是个愿意配合的俘虏，时间再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 当8处高点发生自爆时，庄园外的众人也被吓了一跳。涯这个操作是临时决定的，还来不及和汤川唯说一声。 突兀的爆炸溅落许多金属碎片，一时让人误以为是什么大招。 魔术师将手里剩余的最后几张扑克牌扔出，向后疾奔，他站的位置不巧，金属碎片如雨点般坠落。他反应不慢，背上只被扎到几片而已。 “他们想同归于尽！”魔术师愤怒地朝后方的汤川唯喊。那表情，更像是他想和汤川唯同归于尽。 “不是。”提亚仰头，护目镜中看到的是8处浓烟滚滚。真要同归于尽，爆破点怎么也不该是高处。 夏念和汤川唯面面相觑，他们处于团队中央，是最安全的位置。 没时间给他们多思考，这奇怪的爆炸之后，整个庄园像是陷入了抽风暴走。原本井然有序的攻击变得毫无章法，那些机器和装甲车像疯了一样到处冲 撞，被戏耍了半天的小机器狗也不再根据就近原则，变得横冲直撞…… 紧要关头，最怕的就是对手突然不按常理出牌，汤川唯脑子再好使也没用，摸索不出丁点规律，因为场面本身就是无序的。幸好可以断定一点，那8处 糕点遭到破坏肯定是涯所为，这么大动静，「黑色荆棘」再发现不了涯的小动作就说不过去了，庄园内部必定出了大乱子。而眼下让他们猝不及防的 攻防转变，应该不是有意为之。 距离金属大门不过百米…… “大门，速度。”汤川唯果决道。 接收到指令，所有人包括魔术师都加快了脚步。 虽说原先也是强攻的节奏，但线路上选择了保守迂回。此时指令下达，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肾上腺素满溢。夏念拉着汤川唯顿时落到了最后。夏念汗 ，这是直接扔掉指挥了啊！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夏念来说还好，防护服从头裹到脚，只要小心别被什么碎片击中头部，基本就没事。但他需要留神保护某人，一旦进入战斗状态， 差距就很明显，某人应付这种场面很吃力。还好褚恒没跟着一群杀红了眼的家伙一起冲，帮着挡一下，这才让夏念感觉压力不那么大。 这边三人还在和流弹作斗争，那边十几个家伙已经豪放地扔出了炸弹。 目标——炸门！ 又是一连串爆炸…… 夏念捂住耳鼻，巨大的声浪震得人耳鸣。他看到提亚在冲他们喊，由于耳朵一片嗡鸣，提亚说了什么光看嘴型实在猜不出来。 第一轮爆炸后，金属大门居然顽强地支撑了下来。 这时不需要指挥，不废话，第二轮继续，然后是第三轮…… 夏念和褚恒拽着汤川唯总算跟上了大部队，看着如此凶残的爆炸，夏念想到了琉璃，那货也最喜欢炸弹这一招。 硝烟散去，大门上开了个洞。 “走。”提亚接过指挥棒，朝众人打手势，耳朵依然听不到声音，但经验丰富的十几人看明白手势，自觉地排好阵形，一个紧接一个钻入大门，夏念三人跟在最后。 庄园内，触目所及皆是金属钢铁，置身其中犹如穿越到了科幻电影中，即使是汤川唯的17号小岛和「萤光」总部也不带这么夸张的。内部没有采光设备，照明灯因他们的入侵变为红色，不停闪烁，刺得人头晕眼花。更恶心的是，庄园外围整体连在一起，内部却四通八达，他们面前有好几条走道。 提亚回头，打手势问走哪条。 汤川唯看了看布局，随意指了条路。他真的是随意指的，因为他也一无所知啊。但其他人被他的果断唬住了，不疑有他，高度警惕地迈出脚步…… 庄园外陷阱重重，里面却不如想象中危机四伏。 其实仔细想想便不难理解，这地方十几年里只有肖恩和涯两个人，再天才横溢的机械师也没办法一个人完成所有工作。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个奇迹。 对，奇迹，这是汤川唯的评价。 而「黑色荆棘」占据这里没几天，想必来不及布置多少…… …… 涯轻松避过了两名紫色面具人的眼睛，一路躲避着探头，往入口移动。偌大的庄园，别人可能会迷路，但他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和他惊人的记忆力无关，如果这是你人生十七年里全部的活动范围，相信你也一定能闭着眼睛走路。 十几分钟后，涯找到了一处地点，这是个小仓库，堆放着大量无关紧要的日用品，由于堆放的东西太杂乱太琐碎，这里不在监控范围内。同时，重要的是，这也是从东侧大门进入，前往庄园心脏的必经之处。 涯倚靠着仓库的门坐在地上，有些出神地仰头望着几步外的两台机器人，就像小时候那样。那时候，他也曾渴望过有人和他说话，但除了肖恩，和他做伴的只有机器人。机器人只会进行程式化的简单问答，它们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涯记得面前这两台，以前是放在后面的小花园里的。可它们绝 对不记得他。 离开大半年，再次看到熟悉的铁皮罐头，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思念或者怀念吧？涯想着。 最开始的十七年，他过的是最简单纯粹的生活，机械，只有正常和故障两种情况。而这大半年，他看到过背叛，听闻过欺骗，甚至亲自参与了杀戮……一个月前，他还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他到底是谁，但现在，他只感到疲惫，他多么希望能回到那种机械呆板的生活中…… 时间在等待中流淌而过。 涯贴靠在门背后，终于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走在金属地面上，脚步声格外响。 很多人，走得很急。 做出这个判断后，涯从里面打开了仓库门。 仓库门露出一条缝的刹那，魔术师打了个响指，一大团烟雾顿时将门外一小片笼罩，其余人纷纷向后退守，往两边散。 魔术师能叫魔术师，除了会扔扑克牌，当然还会其他小花样。 “住手，自己人。”夏念道，他透过烟雾看到了涯的身影。 耳鸣效果应该过了，魔术师却像没听到似的，三张锋利如刀的卡片携着风声钻入烟雾。 因为夏念喊了句，其他人握着手里的武器都没动。 几秒后，只见一名浅褐色头发的少年走出了烟雾，手里拿着三张卡牌，冷冷扫了攻击者一眼，然后随手便把东西扔地上了。 “自己人。”提亚也解释了句。 虽然还不明所以，但十几个人都放低了手中的武器。 “老师。”涯走到自家代导人面前。 只是大半个月不见，夏念觉得少年气质上更像那位赫利先生了，“没事就好。”他给了涯一个拥抱，虽然很像，但他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这下不明所以的家伙们更傻眼了，就刚那一下，少年的实力便能略知一二，怎么看也不像是夏念能教导出来的小朋友啊。 警报还在长鸣，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涯的去向面具人不知，「萤光」这一大帮子人可一直没逃出监控范围。 “「黑色荆棘」的人在哪里？”汤川唯问。 “除了管家和那个顾问，其他人应该都在控制室。”涯回答，见到代导人、Yukawa和粽子，他很高兴，但他很好地收敛了情绪。 “顾问在哪里？” “管家在哪里？” 夏念和提亚几乎异口同声道。 “我不确定，可能在阅览室。” 夏念看汤川唯，想征询他的意见，不用多说，某人便猜到了夏念在想什么，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 决定很快作出，夏念、汤川唯、提亚去找管家和顾问，其余人由涯带路去庄园心脏。涯本意是跟夏念他们走，考虑到此行的正事，夏念还是让他给闪电他们带路，找管家和顾问，这只是个人私事，而如果涯跟他们走，那褚恒肯定也不会愿意和一群陌生人一起。 安抚完不太高兴又表达无能的两只，15人便分成两组，分头行事了。 …… 暂且不说涯那边，汤川唯按照涯说的路线，顺利找到了阅览室，一路上顺得让三人快忘了自己是炸了人家大门进来的坏人。 也正因为太顺，到了门外三人都狐疑起来。 “门是木头的？” “嗯。” “很反常啊。” 迟疑片刻，夏念握住门把，“怕什么，总要进去的。” 门把旋转，门没锁，轻易便打开了。 阅览室的灯光有些昏黄，房间里弥漫着纸张特有的味道，不算难闻。 三个人的脚步声破坏了静谧的氛围，沿着过道走向中央，一张长桌和一把背对着他们的座椅出现在眼前。另外，还有像酒店男招待似的笔直站立在一旁的管家威尔。 管家转身，露出标准的绅士笑容，“我本人非常不想对三位说「欢迎」。” “你很快就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提亚道，同样回以一个虚假的微笑。 管家维持着笑容，眼中掠过一丝无奈，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来这个庄园是个错误，因为少年远比他们熟悉这里，无奈这是赫利先生的决定，赫利先生 的强大让他打消了说出心中顾虑的念头，另一方面他也不能违背赫利的意志。 “我想你清楚背叛者的下场。” “我只忠诚于赫利家族。”管家语气平淡道，他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烙印。 提亚和汤川唯都看向那个印记，神色变得复杂，传说中世纪欧洲一些贵族间流传过一种秘术，通过特殊印记控制奴仆，让他们保持忠诚。这种秘术听起来很荒诞，事实肯定没这么神奇，但也脱不开和传承的联系。 “那么我想你的主人不会希望这里被烧光。”提亚嘲讽道。 管家这次没有说话，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像约好去决斗的绅士般走出了这间大得有点过分的阅览室。 夏念紧紧盯着那把背对着他的座椅，提亚和管家的对话他几乎没听进去。 门合上，安静的情况下，书本翻页声被放大。然后，是硬装书合起的声音，座椅缓缓旋转了过来。 夏念和汤川唯看到了坐在座椅上的男人，倒吸了口冷气。那张脸，该怎么形容呢，就像从高空坠落脸着地的效果，左眼眼皮耷拉着，眼窝深陷，眼球要么萎缩要么摘除了，上嘴唇也没有了，露出一排牙齿，有些恐怖，而他身上的肌肉似乎也有萎缩的迹象…… 要辨认出男人原来的模样，太难为人了，唯一能判断的是，他是亚裔。 “你是谁？”夏念问，他有些紧张。 “你长得真像千末。”顾问看了会儿夏念的脸才缓缓道，像是感叹，又像是陷入回忆。 “你是谁！”听到母亲的名字，夏念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通常是比较亲密的人才会直呼名字。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不过你肯定不记得了。”顾问道，他颌骨微动，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 “你是谁！”夏念重复着同一个问题，他没用能力，他想听对方的回答。 也许是这里太大了，夏念感觉自己的声音出现了回音。 汤川唯握住夏念的手，将之缓缓松开，示意夏念稳定情绪，不要激动。汤川唯看出来了，这个顾问很厉害。他不急着说话，那时候是在观察，察觉到夏念情绪异常，便故意用言行想从心理上击溃，进而占据优势。 能处变不惊，果然是有本钱的。 看到汤川唯的举动，男人无声地笑了，“我姓顾，顾问，这是我的真名。” 第一百二十章：言灵与恶魔之眼 顾问说完，便用他的独眼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两人，与刚转身时不同，这回像是在明目张胆鉴定物品价值。 「他叫顾问。」 这句看似废话，但信息量颇大。 夏念觉得掐着自己喉咙的铁钳消失了，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只要他不姓夏，叫顾问还是老板都随便。 汤川唯也暗自释然，只要和夏念无关，他也不大在乎这人的过往来历。 “你认识我的父母？”夏念问。 “当然认识，夏启和芦屋千末，他们两个是我在京都大学的学生，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你母亲千末那时候就已经远近闻名，以她的容貌和家境，追 求者众多，你父亲能娶到她，我可帮了不少忙啊。”顾问道。 顾问的身份让夏念很意外，父母的大学老师么？听这话似乎还是媒人？他印象中没人和他提起过这么个人啊。但夏念不担心听到谎言，因为这次他用 了能力。仔细想的话，顾问的身份倒也在情理之中。 被操控意识下，顾问丝毫没有感到恐慌，反而兴奋起来，继续道，“我相信他们两个结合，诞下的孩子会是个奇迹。”他的独眼中闪过狂热，“看到 你，我更坚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恶魔之眼与言灵是绝配，拥有这两种能力，孩子，只要你愿意，所有人都要诚服在你脚下，你可以主宰一切，登上 世界的王座，生死存亡，只在你一念之间……” 不像那些拙劣的诈欺犯，面上编点谎话蛊惑人心，心中则在嘲笑受害者愚蠢，受制于夏念的能力，顾问说的是真心话，因此听起来极具煽动力。 “别说得好像你是造物主，他们结不结合是他们两个的决定，而且他们也有可能生出弱智吧？”夏念听不下去打断道，听到别人如此吹捧自己，能照 单全收只有自恋狂和幻想主义者。很可惜，夏念从小到大都不是这两种性格。他身旁，某人倒听得津津有味。 “不相信吗？为什么不试试呢？”顾问沙哑的嗓音诱惑着。 “没兴趣。”夏念斩钉截铁道。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危险。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被自己控制，却还试图引导自己的想法。 和这种人打交道很危险，他随时准备着把你引入歧途。 “我父亲还活着吗？”夏念决定用对付老苍甲的那一招，不理会对方，先把自己想知道的问清楚。 “你父亲空难死了。”顾问颇为惋惜道，“怎么？你母亲没告诉你？” 夏念看身旁的某人，这种惋惜的口吻，他似曾相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他们的俘虏，十九年了。”对关于自己的问题，顾问回答得很平静。 事情的脉络变得清晰起来。顾问和夏启完全是两个人。顾问撮合夏启和芦屋千末，并没安什么好心，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夏启发生意外，芦屋千末抑 郁自杀，芦屋家被血洗，他自己也成了「黑色荆棘」的俘虏。 想来汤川唯纠结的记录问题，也是顾问抹除的。 听到父亲的死讯，夏念没感到多悲伤，反而松了口气，仅剩的一点忧虑也消除了，因为这二十几年来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如果突然得知父亲活着 ，诈死躲在幕后搞鬼，然后变身Boss出来和他相见，那才是毁三观的悲剧。虽然结局是不幸的，但幸好，他的父母彼此相爱，并有过一段单纯快乐的 生活…… 心结解开，再看顾问，夏念一时间也不知道再问什么。其余的，他似乎没什么关心的了。 “前辈，我对你说的恶魔之眼和言灵很感兴趣呢。”汤川唯这时笑眯眯道。 “Yukawa是吗？你和传闻中一样出色。” “您比传闻中出色多了。” …… 某人和顾问突然进入互相吹捧的节奏，让夏念很不适应，于是他干脆将话语权让给了某人。 聪明人说话总是很绕圈子，因此听聪明人说话也总是很吃力。 对于汤川唯的问题，顾问回答得虽然有些隐晦绕弯，但似乎并未有所隐瞒。 顾问暗中对夏念父母的能力研究多年，「恶魔之眼」，这是他取的名字，听起来很牛逼，但夏念父亲的能力很微弱，只能短暂地让人失神一会儿，只 有配合言灵，才会变得如外挂一般可怕。从话语中可以猜出，这位顾问，其本意也想等夏念长大一些后当研究对象，悲剧的是他没这个机会。他不小 心被赫利逮着了。 然后，多年之后，这个研究的机会被某人捡到了。悲剧的是，某人发现自己爱上了研究对象，只能主动放弃机会。 喜剧大多类似，悲剧却五花八门。 再然后，这两个悲剧某一天相遇了…… 嗯，现实是，夏念觉得这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如果能生活在相同时期，绝对能擦出点不可告人的火花，一个BT加另一个BT，推出的可能是无穷 大。不过那样一来，悲剧的就是他了。 顾问的脸不是「黑色荆棘」用酷刑给弄成这样的，事实还就是他不小心从高空坠落脸先着地了，而肌肉萎缩是得了一种怪病。这么多年，能活下来， 想必他为「黑色荆棘」做了不少事。前阵子弄得「萤光」鸡飞狗跳的一系列变故，说不定就是出自他的计划，因为那位赫利先生怎么看也不像有这么 多心思的人…… 个人角度上，夏念更讨厌顾问这种人，被坑了还得给他数钱。他觉得他老爸老妈一定就是那两个被算计了还屁颠屁颠感谢人家的笨蛋。 汤川唯和顾问聊得挺起劲，夏念靠在书架上思考要怎么处置这位顾问。 嗯，为什么夏念不担心汤川唯也被带入坑呢？ 说来惭愧，因为顾问不一定能坑到他，但某人算计他却是一算一个准。 “说了这么多，前辈还有什么遗言吗？” 汤川唯依然很客气，很尊敬前辈，但一听内容，整个节奏不对了啊！ “嗯？……”顾问顿了下。 夏念掩面，他家Yukawa的节操完全没救了。 “难道你认为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顾问反问。 “不，你是想告诉我，你知道的不止这些，你还有价值。”汤川唯撕下假面，变回嘲讽本性，“而我是想提醒你，求人不能用这种姿态。” 顾问闭上嘴，第三次打量起两人。第一次是观察摸底，第二次是评估试探，第三次，他终于将两人放在平等的地位。 顾问很配合地说出一些两人想知道的事情，是想以此做砝码抬高自己地位，让人觉得他很有价值，进而保住性命，甚至进行要挟。这个方案能成功的 一点是因为，他已经分析出夏念的能力限制，不能做到读取记忆这么神奇，仅仅是问答，尤其涉及专业领域，夏念很难面面俱到。 而汤川唯那一句话意思很明白，你才是有求于人的那个，有话就快说，不然就去死。 信息索取与被索取的角色没有改变，但提出要挟的人却颠倒了过来。 顾问很聪明，但某人更坏一些，不仅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事儿，更在心理博弈上压了这位前辈一筹。 “好，你赢了。”天时地利人和，一番斟酌后，顾问摊手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想这么早死。” “这点请放心，我还有很多事请教前辈呢。”汤川唯道，“前辈能在「黑色荆棘」中生存这么多年，撇去能力，一定也很识时务吧！”最后警告一下 ，不要搞小花样。 “喂……”夏念出声表示下他的存在，他还在纠结怎么处理顾问呢，某人倒好，这就和人谈妥了。 汤川唯对他笑了笑，把护目镜往头上推，然后凑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夏念：“……” 顾问：“……” 夏念擦了擦嘴唇，看到对面座椅上顾问微仰头微错愕的表情，不由无奈了下，看来某人这方面的厚脸皮也完胜前辈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被复制者 顾问不愧是在坏人堆中混了几十年的人，盯着夏念和汤川唯，却立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只是说了句，“你们两个很有意思。” 有意思…… 这是什么评价？ 夏念正默默腹诽，就听身边某人开口了，“前辈也很有意思呢，都这样了还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意志。” 「这样了」，自然是说顾问能吓哭小朋友的外貌和无法治愈的怪病。这句嘲讽很强力，很伤人。 “咣”，外面传来打斗的异动。 “我的研究还没有完成，会死不瞑目啊，那种差一步就能解开谜底的感觉，难道你不能体会吗？”顾问又恢复平静，问道。 汤川唯想了想，点头，“非常能理解。不过先说好，夏是我的，如果我发现前辈研究到夏身上，那么请相信，我有方法让您永远停留在走出迷宫的最 后一步，在禁锢中煎熬至死。” 某人很少放狠话，还是这么认真地放狠话，夏念听了都有些不寒而栗，以至于忽略了某人宣布所有权的行为。 “呵呵，我说过，这两种能力的结合能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化，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满意最正确的一次判断，我比任何人更不愿破坏他，时至今日，我也 无力再做什么。”顾问说到此忽然来了个转折，“但我有些能力运用上的建议，你们不妨听听。我虽然被囚禁了十九年，但我知道外界的变化有多快 ，如今的时代，光有天赋还不够，你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嗯，很有道理，可是你这么推心置腹，不担心等一会儿赫利回来，「黑色荆棘」逆转局势吗？”事关自身，夏念插口道。 “当”，外面的声响变大了。 “那我不过是继续当我的俘虏罢了，没有任何损失。”领教过汤川唯的聪明和嘲讽后，顾问也很光棍，“我认为和你们站一起比和赫利站一起成功的 概率更大。” “为什么？” “赫利，他从不考虑失败和退路，说到底，他只是个赌徒。”顾问道。 这句点评一针见血。 但同时，夏念也越发警惕这位顾问先生。 一个人能忍辱负重当这么多年俘虏，这本身就需要极强的意志力，而看顾问的态度，这么多年下来，他思想上没被同化，对赫利与「黑色荆棘」也没 有表露出仇恨。只要能让他活命，让他继续研究，站队站在哪一边他似乎都无所谓。这样一个观察入微又有城府的聪明人，说自己一心只想研究，别 无其他图谋，夏念觉得这有些不靠谱。 “轰！”，脆弱的木门被火焰吞噬，紧接着一阵热浪袭来。 “前辈的建议改天再说吧，现在不是时候呢。”汤川唯往旁边站，以免外面有人故意殃及池鱼。 夏念看向门口，这动静，提亚和管家又打回来了？他和某人在这儿有段时间了，估计外面两人也快结束了吧。 庄园里很少有易燃品，这里却是个例外。丁点火星溅落在地板上，立即燃烧起来。门两侧就是木质书架和大量书籍，真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夏念 走向门口，准备阻止提亚，或者把人赶去别的地方打架。但他刚走到一半，门就整个儿倒了下来，门自个儿不会倒，是被人踹开的。 然后，夏念看到涯站在门外，涯身后的走廊上已是狼藉一片。 涯踹开门，立即脱下身上衣服扑灭书架上的小火苗。 “呃……”夏念欲言又止，涯看上去很生气，相处这些日子，他还没见过少年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但他很快回过神，帮忙把火星灭了。 这里对涯而言，意义非凡。 幸亏火很小，还没烧到书籍。 火刚灭，罪魁祸首就来了，手里提着个人，看衣着疑似管家。 涯怒视门口俩坏人。 “死了？”夏念问。 “没有，死太便宜他了。”提亚似笑非笑，金发耀眼，蓝眸冰寒。 “嗯……”难得，夏念表示同意。 “我先去闪电那里。”提亚道。 “好的。”夏念摆手赶人，「快滚！」 夏念看涯，衣服被烧黑一小片，脸色也很黑，于是他习惯性伸手揉少年头发。 “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涯做了个深呼吸，没躲避代导人伸来的爪子。他为什么会来找代导人呢？他给闪电等人带路，中途遇到埋伏的紫色面具人，紫色面具人擅长隐藏踪迹 ，但暴露后人数的劣势让他们无从周旋，闪电一群人不是吃素的，以五人负伤的代价将对方三人杀死，然后便径直冲进庄园心脏。庄园内防御设施不 多，涯又熟门熟路，这一路可以说毫无障碍。最后十几个人破门冲入，控制住了里面的十几个白色面具人。白色面具人未作抵抗，因此闪电对他们也比较客气，绑住手脚扔一边。在一群暴力分子眼中，这些搞科研技术的人无疑是不经打的，搞屠杀实在没意思，而且这些人还有利用价值。这些都没什么，让涯不放心的是另一名紫色面具人不见了。他询问了那些科研技术人员，结果没一个人知道。真不知道去向还是装傻？涯一时不确定。他怀疑那人来找管家，见那边没他什么事，便一个人来这里了。 涯正准备说明来意，阅览室中央的顾问突然大笑起来。 夏念回头，用眼神询问某人发生了什么事。 汤川唯耸肩，不解地摇摇头。 顾问笑得拱起背，他被自己呛到，咳嗽起来，笑声变得断断续续，但他似乎停不下来，像个疯子，又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 由于声带受过伤，让他的笑声听着有点慎人。 夏念收回爪子，盯着顾问，之前顾问与他和汤川唯对话时思路很清晰，这会儿不会突然疯了吧？ “哈哈哈，泊兰特，你在干什么？我应该给你拍张照片留做纪念，然后挂在大厅展示，太可笑了……我原来只当你是个赌徒，泊兰特· 赫利，你看看你，哈哈哈……” 涯很莫名，他和这个怪人只见过一面。 夏念看看顾问，又看看涯，回忆了下自己的举动，他似乎明白了前因后果。 “我说，你认错人了吧？他不是赫利。” 顾问停止大笑，看了看三人的表情，随即又“呵呵”笑起来，“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嗯？有秘密。 有秘密不分享是不对的，神秘兮兮卖关子也是不可取的。 顾问显然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不等夏念问便说道，“十九年前，他们俘虏我来是为了一个基因改良项目，尝试在胎儿时期进行传承的激发，使得传 承更完善。当时，就在这个研究所……”顾问指了指脚下，“我们尝试了无数次，没有一次成功，传承太神秘、太难以捉摸，强行激发，不是胎儿早 夭便是突变成怪胎。我不看好这个项目，传承不是人力能强行控制的，可「黑色荆棘」对这个项目很执着，如果不是「萤光」大清剿，这种无谓的尝 试还会持续下去。那次大清剿中，赫利重伤，陷入重度昏迷，亚当将他的身体封存了起来……我以为我可以趁机脱离「黑色荆棘」的掌控，没想到我 得了一种肌肉萎缩的怪病，回「萤光」只会被审讯，我只能留下，继续帮助亚当研究传承的秘密。害怕这个秘密研究所被发现，我们将重要的材料搬 走，留下一个空壳子，当时还有几十个培养皿太过巨大，搬运很不方便，便舍弃了……谁也没想到肖恩会回到这里，更没人想到其中有一个胎儿能存 活下来。那个幸运活下来的孩子，就是你。”顾问看着少年，用看残次品的眼神，“你的基因复制了泊兰特·赫利，伦理上说，你们是同一个人……” 原本这些无人知晓，直至一年多前，赫利苏醒，他身体复原后想到了这里。「黑色荆棘」时隔多年再次来查看，才发现了这一切，不过肖恩的动作比 「黑色荆棘」快一步，他临终前将涯送走…… 顾问一番话让在场三人陷入沉默，现实往往比想象更难让人接受。 涯听完，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夏念给汤川唯使了个眼色，便拉涯出了阅览室。再这样刺激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 “前辈对赫利的怨恨很深呐！”等夏念和涯出去后，汤川唯说道。 “不，我只是以专业角度做出判断。他们是同一个人，弱点是相同的。” 汤川唯笑着摇头，顾问省去了一个变量，即使是同一个人，基于不同成长环境下，性格也不尽相同。顾问是专家，显然不会犯这样低级错误，为什么要这么说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汤川唯不想和他辩论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将另外一把座椅拖过来，汤川唯坐下，准备弄清楚几件事。 刚才顾问的叙述中，有几点他比较在意，第一，那个叫亚当的人，第二，用什么激发传承，第三，实验失败品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 涯低头看着地上，地上布满了被火焰炙烤出的焦痕。 夏念不太擅长安慰人，这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他心情也挺复杂，最初，他怀疑涯和赫利是血亲，后来见到那张脸时，他觉得是父子，然而真相却将所有猜想推翻，揉成碎片。 复制人，这是个毫无感情成分的词汇。就算不是什么爱的结晶，而是随便和个女人一夜情生下个孩子，也要比这好些，那样至少有父母。 可真相呢，一个被复制出来的人，存在仅仅是因为探究传承的需要。甚至，生命的诞生也仅是一个巧合。 这太残忍了。 “别难过了，你已经习惯没父母了不是吗？”夏念真心不会安慰人。 “对，但是我想知道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一个复制品有什么意义？” “意义，很多啊。”夏念想了想，“那次你不把堆堆送去宠物店，等老白自己想起来，那只笨狗早饿死了，还有，没有你帮忙，靠Yukawa一个人，累死也没法把我家那堆零件组装好……上次在东京，没有你的话，也许我活不到现在……”夏念说得很诚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你和赫利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 夏念不会把芦屋家的仇恨算在涯头上，时间上，那时涯连个肉球都不是，原则上，涯不知情，也不是帮凶。 “嗯，谢谢……”涯揉了揉眼睛。 “乖，听说哭出来会好些，来，这里没人，哭出来没事。”某代导人又开始胡乱安慰。 “我没哭。”涯抬起头指眼睛，证明自己根本没哭。犹豫了会儿，他还是像个孩子似的投入代导人的怀抱。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从此刻起，他不会再软弱，他会独挡一面，会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肖恩说，我是他从水边捡来的。” “嗯，那就捡来的。” “嗯……”其实涯想说他的名字除了「水边」还有另一个意思，「边际、尽头」，肖恩是希望这种不尊重生命的行为到此为止吧。但想到自家代导人没文化的本质，涯打消了继续解释的想法。 温暖治愈的画面持续了不到十秒，刚消停会儿的警报又抽风似的拉响了。 “又怎么了？” “这个……是入侵警报。”涯听了会警报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疯狂来袭 警报大作，夏念的通讯器也跟着响了。 “快来控制室，庄园后面出现怪东西，正在破坏护网。”提亚道。 “知道了。”夏念挂断，对涯道，“说是庄园后面有怪东西。” 涯脸色陡变，“是山谷里的怪物。” 怪物一说，夏念很早前就听涯说过，这时倒不惊讶，他往回走，“我去叫Yukawa。” 汤川唯正好跑出阅览室，“什么事？” “好像遭到攻击，情况不明，我们先去和他们汇合。”夏念道。 汤川唯看阅览室内行动不便的顾问，回头道，“你们先赶过去。” 涯想起来来的目的，阻止道，“不行，「黑色荆棘」有一个人在我们到达控制室前失踪了，可能躲藏在附近，你一个人太危险。” 某人武力值上的缺陷已是人尽皆知。 夏念走进阅览室，“那就一起走。”他扛沙袋似的扛起顾问，顾问未作挣扎，配合地拉住他衣服固定好自己。 别看顾问得了肌肉萎缩症，但他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光吃不运动，因此体重不轻。 “交给我吧。”涯主动要求接过“沙袋”，纯力量上，他更有优势。 “嗯。”夏念不客气，把顾问扔给涯，涯带路，他和汤川唯跟在后面。 以涯的人品，不会暗地里对顾问下手，而顾问呢，刚还在嘲笑人家，这会儿见有变故，倒也很配合，眼睛看着地下，不知在图谋什么。 除了生命底线，这是个没有原则束缚的人。 路上，汤川唯告诉夏念和涯一些事。夏念安慰涯的时候，他从顾问那儿问出了一些内幕。亚当是目前「黑色荆棘」的2号人物，他是十几年前幸存下来的 几人之一，他在一次错误地传承激发中遭到了反噬，变得极度畏光，相应地，在黑暗中他能化身幽灵，杀人于无形。他明知自己激发传承的方法是错误 的，却还是用它来不断制造失败品，在上海和东京遭遇的阴影刺客就是这个人制造的一支部队。亚当对泊兰特有恩，据说两人还是世交，但亚当野心不 大，不足为虑。另一件事，顾问交代了十九年前他们处理失败品的方法，最开始，死掉的直接销毁，变异的留下观察，随着数量增多，他们便把失败品 扔进研究所后面的山谷，死的作为饲料，活的任其生长…… 涯听到这里，脸色又沉了几分，如果他不是这么幸运，同样也会变成怪物或者饲料。 “我想前辈有所隐瞒吧，那不可能只是个山谷，那些不可能只是失败品。”汤川唯当面拆穿道。 顾问不说话，不否认即是承认。 控制室已在眼前，汤川唯不再追问，停止了这个话题。 …… 三人一沙袋到时，控制室一片混乱。火龙和提亚在一大排机器前，很是手忙脚乱，其余人则看着监控画面咋咋呼呼干着急。不怪他们不作为，这些机器 他们不明白怎么捣鼓啊！会操作的有，还不少，但白色面具人刚被俘虏，哪里会这么心甘情愿做事？ “Yukawa！”闪电和火龙见到汤川唯，一个求助，一个忙把人往里推。 汤川唯和涯匆忙接手，边接手边查看形势。 提亚功成身退，指着被涯安置在椅子上的顾问问夏念，“这人是谁？”他拖管家走的时候就看到顾问了，那时没来得及问。 “顾问，一个坏人。”夏念答。 “有多坏？” 夏念正看屏幕上代表敌人的小红点，有些眼花缭乱，随口道，“比你坏一些吧。” “……”提亚自讨没趣，默默闭嘴。 在涯的解释下，汤川唯很快掌握了这些机器的原理和运作模式，操作起来更为流畅。而这几分钟时间里，闪电等人也说明了事情经过。 那些长得怪模怪样、又和人类有几分近似的怪物是从山谷里涌出来的，没有前兆，突然就大量涌出来了。他们在庄园外徘徊了一会儿，有三两个攀上了 庄园外和山谷间的防护网，后来数量逐渐多起来，到现在已是一大群，眼看防护网支撑不了多久。 在场有蒙在鼓里的，却也有知情者。 涯就知道，怪物潮一年一次，几乎相同时间爆发，但绝不是现在这季节时间，数量上更不会如此惊人。赫利带人进山谷已有一天，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改变了这个规律。 会守不住吗？ 要怎么办？ 汤川唯忽然停下手上操作，问一旁悠闲的顾问，“前辈，你玩过植物大战僵尸吗？” 顾问摇头，“没有，那是什么？” “一个小游戏。”汤川唯笑。 “你想说什么？” “邀请您一起玩啊！” 庄园结构前后对称，为防一年一度怪物潮，背面武装甚至更完善些。夏念等人强攻的是庄园正面，涯破坏的是前面的8处高点，也就是说，庄园对称的另一半武装基本是完好的，小机器狗有，跳雷有，狙击枪有。如果想仅靠自主攻击抵挡住这次大暴动，那么他们不如趁现在收拾收拾走人回家，因为防御系统没有智慧，很容易出纰漏，就像夏念等人突破时那样。而眼下的情况和之前又大不同，夏念他们总共14人，万不得已不会采取自杀式袭击，但那些怪物可不怕牺牲，那数量多得只想叫人泪奔。庄园内这些武装要么是消耗品，要么是固定的。想挡住这波疯狂袭击，必须改一改。 汤川唯的想法是，将自动攻击模式改为手动操作，另外人为布置额外武力，这额外武力嘛，自然就是他身后的十几个壮劳力。他一个人顾全不了所有细节，因此请顾问一起来帮忙。 汤川唯和提亚沟通了下，提亚很不乐意，但形势比人强，两人交换通讯器，然后某人以组长的权限将所有人定位显示在他的通讯器上，“涯和火龙留下，其他人根据我的指示到指定地点就位。” 弹药武器充足，提亚和闪电带头下，十几个人纷纷走出控制室，目的地是凶险的庄园外。 夏念走慢一步，“只有你们四个，万一有人捣乱……”边上还有一群俘虏呢，虽然限制了行动力，但也不能无视啊。 “那你让粽子留下。”汤川唯道，粽子不听指挥，留下正好。 “嗯？”夏念想起什么，“粽子！进来之后我就没看到他……” 粽子又不见了，这位是地道的失踪专业户。 “呃……” “我查一下监控吧……” 正无语间，“啪啪啪啪！”，自动门被毁。自动门不是地摊货，会这么像软豆腐似的不经砍，是因为砍它的是夺天。 夏念扶额：“粽子啊……” 褚恒把手里的紫色面具人扔地上，默默看过来。 顾问睁大独眼，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 “咳，各就各位吧。”汤川唯提醒走神的人。 唯一“潜逃”在外的一人被粽子误打误撞解决，夏念放下心，直奔某人给他指定的地点。 …… 汤川唯提出的“游戏”方法很简单，顾问是聪明人，布阵算计更是拿手好戏，因此上手极快。 庄园后院面积很大，汤川唯将之分割成左右，与顾问一人一半进行双控，涯和火龙负责辅助手脚不便的顾问，万一顾问搞小动作，也能及时发现。 眼下的情况，即将变成一场现实版塔防游戏，远程指挥固然重要，各个位置的“武器们”也不能掉链子。 防护网被冲破，大战开始！ 第一百二十三章：命令是撤离 夏念走得最晚，他爬上建筑外围的逃生梯时，山谷出口处已传来了爆炸声，怪物大军突破防护网后，急速猛冲，一会儿工夫就进了跳雷区。夏念攀住屋顶边缘，在逃生梯上借力一蹬，跃上房顶。还没站稳，迎面一阵强风刮得他几乎背过气去。他家Yukawa给他选了个好位置——屋顶，夏念无语了下，站的是够高、够安全了，可这儿风忒大了点。他将背上的狙击枪取下放一边，拿起挂脖子上的望远镜，自近及远望过去，前线打得不亦乐乎。目前还是怪物在和跳雷奋斗，没和他们的人接触。夏念仔细观察那一个个被弹射的碎片割得皮开肉绽的怪物，致死率比他想的高。一时也说不好是肖恩特制的地雷威力巨大，还是他高估了这些怪物。 这些涯口中的怪物，顾问口中的失败品，夏念很认真地观察着，他发现这些生物与东京「怨之都」中见到的很不一样，东京那次，原住民凶残无理智，身体强悍，而这里的生物，身体与常人类似，没有防弹体质，模样上高矮胖瘦都有，个个如基因突变的怪胎。 就外表而言，很难相信涯和他们是用同样方法诞生的。 这就是成功和失败的鸿沟啊！ “咦？” 刚鄙视完人家的外观，夏念意外有了发现，那些怪物停下了，前面不动，后面却还在涌上来。 这得有好几百啊！ 可能还不止。 看着那密密麻麻排队裸奔的队伍，夏念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期待中的集体踩踏事故没有上演，却发生了一件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儿。那些怪物将死去和重伤的同伴拖拽到最前面，横放，用脚往前踢。跳雷被重力触发，一个个跃起爆炸。最多一次同时触发了6个跳雷，那具还挣扎的身体被托起掀飞，炸裂的弹片将他割得血肉模糊。 用自己人当拖把扫雷，这招既狠又实用。 不过自己人一说也不过是这边十几人的一厢情愿罢了，那些有碍观瞻裸奔的怪物可没说他们是一伙的。 “1-3号位准备。”汤川唯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夏念放下望远镜，现在不是惊讶于对方智力的时候，他半蹲，膝盖支地，将狙击枪架在房顶平滑的边沿，随时听后指令。 最前线的1-3号开始扔炸弹，改良版手榴弹，猛得能炸开钢铁大门，威力可想而知。 魔术师很气愤，因为他是最先交战、最苦命的悲催三人组之一，他料定Yukawa就是故意找茬。冲进来时扔过几百张纸牌，心中还有怨气，他的准头让Yukawa大神很不满意，于是公开批评之。 “2号你是对面派来的卧底么？” “……”魔术师咬牙，活动了下有些酸麻的胳膊。他被停在杠头上了，如果不听命令，那么他这边立刻会被冲破，一旦被冲破，毫无疑问他是第一宰杀目标。所以……他只能咬牙听指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时时刻刻。 听到耳机里某人貌似惊诧的疑问，夏念只想到以上那句。 汤川唯是故意的吗？不全是。魔术师确实很适合这份差事。 那为什么不让同样挺适合的夏念去呢？Yukawa大神会很诚实地告诉你，“因为我的心没长在正中间啊！嗯……我就是偏心，你奈我何？” 被调动的不止是人，庄园内各种武装力量一起上，一环扣一环，前赴后继，真有点塔防的意思。 从外部还看不出什么，如果这时看到控制室内的景象，相信会被汤川唯飙到极限的手速震撼到，就像此刻有幸围观的火龙和几个角度还不错的白色面具人。修长的十指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发出一个个指令，同时还要一心二用口头指挥壮劳力，用的还是那种轻飘飘的口气，很诡异，很神奇。 顾问此时没多余心思关注汤川唯，他要根据自己的一套思路排兵布阵，中间位置又要和汤川唯呼应，脑细胞死的不是一般快。多年被压抑，咳，被俘虏的生涯使得他对这种快节奏的即时“游戏”有些生疏。他嘴上夸赞汤川唯，内心却不愿输给这个晚辈。不知不觉地，他已经全身心进入状态。 涯看出顾问的变化，默默在旁辅助，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5号，6号，9号，10号，从两翼用网枪……” 穿过地雷阵的怪物两边有一部分被绳网网住，倒地挣扎，可这岂是说挣脱就能挣脱的？怪物再聪明，见识为0，照样被逮。几辆装甲机械车适时地行驶过来，挡住了绳网间的空当。“障碍物”形成，疯狂的队伍只能往中间聚拢，线路拉长，受攻击的面也立即小了不少。 “1-3号不要回援，保持游走，7号，8号，11号注意，放几十个进来。” 一个漏斗形的空档被刻意留出来，阻截几十个后，空档被人高马大的铁皮罐头暂时封堵上。铁皮罐头耐打耐腐蚀，但没脑子，旁边需要有人照应。 “很好，关门放狗。” 一声令下，被放进来的几十个怪物便遭遇了惨绝人寰的待遇，一群机械狗扑上，三盯一，四盯一，定位，子弹突突射穿他们的脑袋和胸膛…… 分批击杀，机器和人配合得相当漂亮。 “7号，8号，11号注意，放第二批……” 随着时间推移，充当漏斗活塞的提亚三人压力越来越大，因为他们一刻不敢大意，怪物却好像杀不光似的，而且也展示出了超越常人的破坏力，充当活动门的铁皮罐头正在一点点受损，它们是铁皮，没有人权，但它们也会以散架报废以死相逼。 夏念蹲屋顶吹冷风画圈圈，某人一定是遗忘了他的存在。这也太明显了吧？丢不起这人呐！ 结实的铁皮罐头罢工前，两翼却先一步出了问题。绳网被扯开，筑好的生物墙分崩离析。一个大破洞豁然出现，千里之堤尚且毁于蚁穴，何况这么个本就不结实的人造障碍物。 漏洞出现在汤川唯负责的一半，这状况肯定是随机刷出的，汤川唯不幸中招，边指挥小机器弥补边发出命令，顿时忙得额头隐约沁出了汗。 “1号，2号回援，4号……” 夏念不等汤川唯说完就扣下了扳机。 “……注意射杀。” 等汤川唯把话说完，一个漏网之鱼已经仰面趴下。 无组织无纪律啊！但这时候最不值钱的就是子弹，多一颗谁也没察觉。 支撑过这一波来势凶猛的，接下来又在零界点徘徊了几次，除夏念以外，所有人额上都出了汗。 夏念也没偷懒，不出汗，是因为这北风太特么的大了哇！他快冻得手指僵硬了…… 如此奋战，付出的同时，效果也是喜人的，后方山谷已经看不到更多怪物，庄园后的空地上，则是一片尸山。 …… “最后一波，别放进来了，所有人后撤，我要用那个了，其他人注意补漏。” 汤川唯停下操作，手指因长时间的高强度动作而微微抽搐，边上，顾问也将手放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没人关心“那个”是什么秘密武器，听到回撤便自发地往后，分散铺开，严阵以待。 “涯，你来吧。”汤川唯坐在位子上，连人带椅子往后滑出一米，将控制的位置让给了涯。 “谢谢。” “别谢我，这是你的权利。” 涯站在操作面板前，深呼吸，发出最后一击。 那些被当作障碍物的铁皮罐头和机械车被移动到最合适的位置，然后，同时自爆，碎片冲上晴朗的天空，在阳光下折射出动人的光泽，整齐绚烂如烟花。比起稍纵即逝的烟花，这景象可能更凄美，更震撼人心。 涯默默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攻击，那些丑陋的铁皮罐头满是伤痕，有的已经残缺，不可能修复了，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结束了？”耳机里，不知是谁疲惫地说了声。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放松了一下身体，包括全程围观的白色面具人。 这可能不是他们经历过时间最久的战斗，但快节奏和惨烈的景象让人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壮劳力们变药渣样往庄园走。 夏念把枪扔了，呵出口气，搓了搓手，赶紧戴上手套。离开前，他又举起望远镜往山谷口看去，他就是随便看看，想确认下真的没怪东西出来了，但一看之下，他却愣住了。 山谷口有人站立，搞笑的是，对方也在用望远镜观察这边。在那人身旁，一个挺拔的身影背风而立，脸上，是一张白底黑莲的面具。 “他回来了！” “什么？” 耳机那头传来不解的疑问，夏念没听出是谁，他重复了一遍，“赫利回来了。” 赫利这个名字并非人人皆知，有人还在困惑，但控制室里的三人立刻紧绷起来。汤川唯和顾问坐直身体，涯打开了距离庄园最远、山谷最近的一处探头画面。画面很模糊，但辨认出身份没有问题。 “夏，你先回来。”汤川唯道，神色有些凝重。 …… 所有人回到控制室，带回一股寒意和血腥。 「黑色荆棘」老大回来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暗自欢喜的当然是被抓的俘虏众，「萤光」一行人怎么也开心不出来。精疲力竭打完场恶战，结果被告知，不好意思，你们打的只是误刷的小怪，Boss在这里呢！而这时已经血蓝全空，武器报销…… 谁能承受？ 不说战斗力，光是精神上就是极大的消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场不少人心理上已经有些抵制情绪。 于是，关于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以闪电为首几人认为该向苍甲说明情况后请求放弃，暂时撤离。而魔术师等少数人坚持拼一拼，进都进来了，在退出去不是笑话？何况己方外面还有支援，怕什么？除此，也有不发表意见，如皱眉的夏念和汤川唯。夏念是想走的，因为他不知道赫利在那山谷里又获得了什么。 提亚沉吟，指间摩挲着下巴。任务目标是夺回被窃走的东西，东西长什么样只有他和闪电知道，他在这间控制室没有看到类似物品，问涯，涯也表示不知道。他推测那东西极有可能被赫利随身携带。那么，想完成任务，正面对上不可避免。 “呵呵，各位太多虑了，你们只想到己方力竭，为什么没想过他们进山谷一天再出来，身心上的消耗比你们更大呢？占据了地利，放弃太可惜了。”顾问不咸不淡道。 “对，他们没有马上进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魔术师附和。 汤川唯看了眼顾问，这位前辈又只说了一部分，什么地利，庄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武装全毁，大门对赫利形同虚设，所谓地利可以忽略不计。如果要拼，那就是在场这些人去和赫利、亚当一行拼。汤川唯评估了胜算，很难说哪方一定胜。顾问这么撺掇，是盼着他们两伙人两败俱伤啊。 还有一个最坏的可能，赫利有办法控制山谷内生物…… 涯一直盯着屏幕，冷声道，“他们过来了。” 决定必须尽快作出，但闪电好坏也是1组组长，提亚不能无视，于是他联系了老苍甲。 “对……我们刚攻占就遭遇了袭击……一个多小时……嗯，嗯？你说什么？可是……好吧，我知道了……” 一分钟后，提亚挂断，表情古怪。他在十几人的目光注视下开口道，“命令……是撤离。” “为什么？” “没听懂吗？这是命令，没有为什么。”提亚似乎也有些恼火。 “那这些人怎么办？”伊斯蒂乔亚指白色面具人和地上一个瘫痪的紫色面具人。 “跟我们走，不然就死。” 这方面没什么分歧，白色面具人把这话听在耳中，看似配合，动作却不紧不慢，傻子都看得出他们想拖延时间。 “走了。”夏念拍涯肩膀。 涯站在原地，抬头看代导人。 夏念在他眼中看到了犹豫，“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你不能留下。” 涯摇头，“不是。”他慢慢环顾一圈，想要把这里每一寸都印在脑中，然后眼神变得深沉，认真地看着代导人，“我要把这里毁掉。” 涯语气很淡，淡得让夏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把这里毁掉？” 夏念重复的疑问让所有人动作一顿。 “对。”涯点头，转身，操作，毫不犹豫地启动自毁程序。这是肖恩临终前最后告诉他的秘密之一。他说的这里，包括控制室，包括阅览室，包括卧室，包括仓库，是承载他17年记忆的地方。 “10分钟。”涯给出时限，他说出这三个字时，所有屏幕顿时暗了。 “呵，听到了吗？慢吞吞的可是会被炸入地狱的哟！”汤川唯恐吓白色面具人。 白色面具人明显紧张了，自毁，那他们拖延时间就等于陪葬啊！ 涯扛起顾问，失去行动力的管家也被人扛走，其余俘虏不想死的自力更生。 夏念拉汤川唯往外跑，这次他跑路前特意留神了粽子，还好这回粽子没搞特殊化，是跟着大家一起跑的。 …… 8分钟后，夏念几人退到安全距离，站定回头，涯把顾问扔地上，他们身后还有不少人在往这边跑。 夏念看时间，“算的很准哎。”估计等所有人跑到这十分钟差不多。 涯明白代导人的意思，冷冷道，“我没算这些，我算的是让那些人和这里一起毁灭的时间。” 夏念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一下，涯的意思是计算赫利到庄园的时间么？看着少年漂亮的侧脸，夏念好像莫名看到一股暗黑气息环绕在涯周身。 这孩子，变邪恶了吧？ 两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爆炸声凭空乍响，大地震动，火浪夹杂着钢铁碎片冲天而起，形成一朵蘑菇云，霎那间，烟尘弥漫，黑烟翻滚，飓风裹挟着热浪将远处驻足回头的人刮倒在地上……大爆炸后，接连又有几次小爆炸，两旁的群山似乎也在不住颤栗，爆炸的回声久久未停…… 黑蒙蒙烟尘中，涯眯起眼。 “又要哭啊？来，抱抱。”夏念故意逗他。 涯看了代导人一眼，略感无力，“我不是未成年了。”说着转身，把因冲击力晕倒的顾问拖进山林，再无留恋。 盯着地上长长的拖痕看了会儿，夏念额头滴下一滴冷汗。 这孩子，果然便邪恶了啊…… 忽然感觉身上一沉，夏念看趴拉在自己身上的某人。 “精力很充沛啊。”某人伸爪子在夏念脸上调戏了一把，嘴角轻佻上扬，眼神很不悦。 “……”夏念哀叹了句小心眼，在某坏人唇上啃了一口，认命地拽着往山上爬。 好吧，他身边就没一个善良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加勒比海的秘密 爆炸一起，引起一阵小骚乱，夏念他们与留守山林的另一半人汇合，清点人数，发现白色面具人少了3个。派人去找太费事，便不了了之。剩下没能逃跑的，脸上的面具一个个被扒下来，故作神秘什么的最不受人待见。 “你是……路易斯教授？” “那不是去年获诺贝尔提名的托马森院长吗？” …… 面具扯下后，有几位名人立即被认出。 这些人，夏念一个也不认识，听旁人的窃窃私语，貌似来头都不小。 “收获颇丰。”汤川唯嘴角上扬，看那几位俘虏的眼神就像看待奴役的劳力。 夏念同情地看向一个个面带窘色的俘虏。 「萤光」众人新鲜过一阵，便没人再去理那十来位科研人员了，俘虏就是俘虏，别想有好待遇。 大爆炸过后，空气质量变得很糟糕。 夏念望着山下整个儿凹陷下去的焦土和深坑，屡屡黑烟飘起，阻碍了视线。 “在想什么呢？”汤川唯问。 “在想赫利他们有没有死透，我现在回去是不是能一刀一个。” 涯也望着残骸迈出了一步，“回去吗？我的匕首还在他们手里。” “嗯，匕首，还有别的……”打Boss不捡装备是不对的。 汤川唯赶紧拉住两个跃跃欲试回去扒尸体的家伙，“涯看到他们往庄园走的时候距离还有2公里多吧？如果他们只是走几步，没靠近呢？” “可我想去看看那个山谷。”夏念说出实话。 “不行。”汤川唯摇头。 “就看一下。” “想也别想。”汤川唯很坚决，“你怎么不想想，老苍甲为什么突然命令撤离？” “这个……”夏念在人群中找提亚，发现他正一个人站树下，看样子在和谁通讯联系。“你怎么想的？”夏念问汤川唯。 “我猜那是个亚空间，不是顾问所说的试验场，和东京那次不一样，「黑色荆棘」多年前便发现控制了这里，形象点说，赫利是这里的主人，他带人进入，可能是去拿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将什么东西放进去。不管哪种可能，对我们都不利。所以那只老狐狸听说我们遭遇袭击，又听说赫利从山谷出来后选择了撤离。不出意外的话，他只会留下一部分人守山里，等待机会再伺机而动。”汤川唯分析道。 夏念还想找理由，但某人的熊抱让他想走也走不了。接下来提亚的话更令他无言，因为提亚传达的中心思想和某人说的毫无二致。 “你们看。”汤川唯摊手。 夏念：“……” 涯：“……” 好吧，某人是属蛔虫的。夏念领悟了。 虽有不甘，折返的念头只能放弃。 夏念和汤川唯等人在散伙回家的名单中，与留守的闪电告别后便要走了，抓来的俘虏也一并带回去。前两日的积雪早已在阳光下融化，回去的路好走许多，只要看好那些没什么威胁的科研人员就行了。 …… 赫利死了吗？ 当然没有。 这么容易挂掉就不是Boss了。 正如汤川唯所说，赫利一行只往前走了几百米，他们其实不知道庄园里窝了一群「萤光」的人，因为山谷内无法与外界联系，他们停下，是为了查看地上的尸体。然后，整座庄园就在他们眼前自毁了。 “我的上帝！”亚当裹紧大衣，像是怕火光会穿透衣服。实际上他不信上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庄园是一瞬间毁灭的，破坏的力量来自于地底。这点不难分辨。 赫利面具下的脸色很冷，比极地最严寒的冰雪还要冷冽。因为知晓自毁程序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接二连三被另一个自己背叛，这种感觉很不好。 …… 夏念和汤川唯来英格兰，主要目的是找涯，帮老苍甲只是顺带，这么一想，其实主线任务完成了，来这一趟不能算失败。 第二天，坐在回小镇的越野车上，夏念正挨着汤川唯舒舒服服补眠，突然感觉呼吸不畅，鼻子被人恶意地捏住，夏念张嘴喘气，汤川唯觉得有趣，另一只爪子也伸过来使坏，于是，夏念抓住某人漂亮的手一口咬下去…… “睡觉，别吵。”夏念懒得睁眼。 汤川唯看着手背上两排浅浅的牙印，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那等你睡醒了我再说。” “嗯？”夏念听出汤川唯有事，揉了揉眼睛，“什么啊？” “有一份你的请柬。” “哪儿呢？”夏念看小平板。 “在你家，要拆么？” “拆吧。” 汤川唯派人在上海蹲守，这点夏念知情。夏念按着落枕的脖子，猜测谁会给他寄请柬。老白么？上次好像听他说准备移民美国，然后和那谁领个结婚证，这么快就搞定家人办妥了？ 夏念正瞎猜，汤川唯揭晓了答案，“红叶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会。” “哈？” 汤川唯把小平板推到夏念面前，屏幕上是一张扫描下来的精致请柬。看了两眼，夏念便被一个词吸引——加勒比海。 请柬大致意思是，红叶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一直放不下琉璃的死，准备在加勒比海上举行一场游轮生日会，告慰死者，也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这女人……”夏念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词，语塞了下。 去搭档遇难地悼念，本无可厚非，但夏念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怎么看怎么觉得另有蹊跷。 “船5天后从哥伦比亚出发，时间上来得及，去吗？”汤川唯问。 “去，干嘛不去。”夏念把小平板还给汤川唯，犹豫了下说道，“我觉得吧，她好像盯上我了。” 汤川唯顿时脸色阴沉。 “不是你脑子里想的意思……” 夏念解释了原因，大约从半年前开始，红叶主动和他联系的频率变得有些高，有事没事就给他发邮件，夏念不会自恋到以为那女人喜欢自己，后来加上琉璃的提醒，夏念更加留意。被盯上绝对没好事，只怕生日会是假，动手是真。 两人说话并未避讳车上其他人，除了司机，原本就全是自己人，况且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于是，夏念就听到涯从前排飘来一句，“杀了她不就行了。” 司机正哼着歌握方向盘向右打弯，闻言一惊，动作一僵，越野车来了次漂移，险些没滚下山。 夏念，“……”这孩子的三观没法掰正了。 汤川唯，“好主意啊，让她的生日变成祭日吧。” “……”夏念扶额，把头转向另一边，然后，他被粽子的杀气吓了一跳。 生日会还未开始，这边已经有人准备好砍死寿星。 这是什么情况？ …… 抵达小镇后，还是那个小旅店，夏念和汤川唯被喊去见老苍甲。 踹开门，凯恩也在房内。 “欢迎回来，小伙子们。”老苍甲翘着他的断腿招呼道。 “别客套了，有什么事明说吧。”夏念与凯恩招呼后站到老苍甲面前。 “说正事前我得夸你们几句，这次干得很漂亮啊。” 夏念翻白眼，任务没完成，这是讽刺么？ “呵呵，别误会，苍甲说的是真心话。”凯恩见夏念表情解释道，“杀死四人，俘获十三人，这对「黑色荆棘」是一次沉重打击，你们还找到了顾问，这个人很有用，这些足以和完成任务相媲美。” “干得最漂亮的是毁了那鬼地方。”老苍甲竖起大拇指。 夏念和汤川唯不擅长客套，因此看着俩老家伙没接话。 “咳，那孩子……” “根据组织条例，他转正前只有我有资格命令他。”夏念翻出唯一记得的规定。送人容易，想把人要回去可没那么简单。 老苍甲干笑两声，就此打住。 “那个顾问我要了。”汤川唯不客气地提要求。 “等等，他必须接受调查。” “还有谁能比我查得更清楚？” 汤川唯很嚣张，两位老人对视无语了。 “没别的事我们走了啊。” “等等。”老苍甲出声喊住两人，顿了顿，说道，“你们，你们自己回去，我没多余飞机。” “知道了。” 等夏念和汤川唯离开，凯恩喝口咖啡道，“你决定了？不让他们参与行动？Yukawa是有些自己的想法，但我认为他们两个值得信赖。” 老苍甲叹了口气，揉太阳穴，“那两个小混蛋，我不是怀疑他们。”接下来的话，他却没说下去。 前往加勒比海勘察的蓝鸟失踪了，关乎到神秘遗迹，这件事目前仅有几人知道，匆匆把人调回来，大部分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萤光」要重新组织人手前往那片神秘海域。 “你想保护他们。”凯恩笑着摇了摇头，“Yukawa是个聪明人，也许已经察觉你的犹豫，何必让他们猜疑呢。” …… 凯恩真相了，汤川唯看出了蛛丝马迹，此刻走在上楼的阶梯上，正用自己的节操和下限揣度…… 第一百二十五章：游轮生日会 五天后，气候宜人的加勒比海某港口，夏念见到了红叶。红叶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站在甲板上，海风吹起她的长发，看上去难得的淑女。 “闲鬼，你能来我真高兴。”红叶伸手与夏念相握。 “我很忙的好不好。”夏念表示不满。 “呵呵，知道啦！”红叶松手，眼神飘向夏念身后跟着走来的人。 夏念解释道，“我正在执行一个保护任务，又不想错过你的生日会，所以多带了几个人来，不介意吧？”说着，把在加拉加斯转机时从机场免税店买的礼物送上。 “当然不介意啦，船上空房多的是，你们随便挑。”红叶接过礼物，转而与走到夏念身边的汤川唯打招呼，“Yukawa大人，您好。” “你好。”汤川唯也送上准备好的礼物，顺带把涯、褚恒、顾问的礼物一起送上。顾问戴着面具，坐着轮椅，一副神秘打扮。 “啊，谢谢！”红叶两手抱不下，叫来附近一名水手帮忙拿东西。 夏念分明看到红叶额头挂下一排黑线，看到了，但他果断选择了无视。买一送四是夸张了点，可这能怪他么？某人是必定会跟来的，涯刚经历人生巨变，一个人无依无靠，总不能扔下吧？粽子沟通障碍加超强破坏力，放生散养会出人命的。顾问，一个不知有何阴谋的老坏蛋，不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哪能安心？ 其实除了寄到家里的请柬，夏念还收到了红叶的邮件，生怕他不来似的，所以夏念也不担心红叶会赶人。 “亲爱的，不为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一个高大的白人朝这边走来，揽住红叶的腰，用英语问道。 红叶露出微笑，在男人脸上落下一吻，给夏念等人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乔尼。”然后又对身边的男人介绍道，“乔尼，这几位是我的同事，这位是夏，这位是Yukawa……” “你们好，我是乔尼。” “你好。”夏念看乔尼，跟火龙形容的很像，心里有底，也就不会大惊小怪。 又有客人登船，是一对中年夫妻和几名保镖样男人，红叶对几人抱歉道，“几位先去里面休息吧，傍晚6点开船，房间和其他需要尽管找服务生。对了，夏，火龙和千面前天就到了，你可以找他们聊聊。” “好的，你去忙吧。” 立即有水手给几人带路，夏念也不好意思留下听人家说话，便跟着走了。水手是马来西亚人，会说英语和马来语，挺热情的，据他说，船是一路从西哈努克港驶过来的，原本船上只有二十几位客人，这几天才又陆续来了客人。 水手将几人交给服务生后便回甲板了。夏念没心情找人聊天，便请服务生替他们安排房间。 游轮共5层，客房分布在3、4两层，由于夏念要求客房安排在一起，服务生查了下，3层几间空房分散在首尾，便带5人去了4层。 “千面，是那个造假的千面？”走楼梯上时，汤川唯问。 “嗯，你知道那家伙？” “知道啊，和你接触过的人我都知道。” “……”夏念汗，这是赤裸裸地承认在幕后监视自己么？ 火龙见过，就不说了。千面也是8区的，也算奇才，这人造假，不是谢胖子那种和假信息，折腾出的是实实在在的物体。随便给他一样东西，他就有本事做出以假乱真的复制品。但由于近年来3D打印的横空出世、逐步普及，这哥们有丢饭碗的风险。 一路上遇到几个人，但夏念都不认识，安排好房间，服务生问过没其他需要后便走了。 顾问控制着轮椅说要去休息，鉴于顾问这几天很安分，夏念没阻拦，帮他打开房门。 汤川唯摸了摸下巴，没说什么。其实吧，某人很好奇到了茫茫大海上，顾问能搅起什么风浪。游轮不是自个儿的，找一群人来劫船破坏也不心疼。 “我去晒会儿太阳。”汤川唯说道。 “哦。”夏念打哈欠。 “我去下面走走。”涯说道。 “哦。” 涯说完就转身走了。 夏念开房门，突觉不对，涯什么时候这么有好奇心？ 汤川唯拉住夏念，“没事，又不是小孩子了。” 夏念无奈，“你们别乱来啊。” “放心，我有数。” 和某人说了也白搭，夏念干脆横竖横不管了，把褚恒塞进房间安顿好，关门，然后开自己门，睡个回笼觉先。 …… 夏念睡醒，看时间，才下午2点刚过。 客房布置得很用心，客厅放了鲜花，边上还附带一张明信片，表示欢迎。小吧台上准备了啤酒和葡萄酒。夏念倒了杯葡萄酒喝，走到窗前，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和前些天的严寒简直是两个世界。一月，这里的平均气温超20度。才晒了一会儿，夏念就觉得有些热，松开了两颗衬衣扣子。 汤川唯回来，走到夏念身后，环抱住夏念的腰，“看谁呢？” 房间位于游轮中间靠后位置，往下正对着大游泳池，此时池边有几人正晒太阳浴。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有些痒，夏念侧了侧头，“看帅哥。” 汤川唯把下巴抵在夏念肩上，笑道，“那你得失望了，下面只有大叔。” “晒了这么久太阳，看出什么？”夏念问。 汤川唯收紧手臂，贴得更紧密，说悄悄划般在夏念耳边说道，“水手，服务生，再算上船长、大副、机械师、厨师等，50人左右，客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萤光」的人，另一部分是东南亚几个国家的商界和政要家属，我试探过，这些人与红叶家族有生意来往。游轮构造很正常，嗯，总体上没有不对劲的。” “红叶的态度不对，我就没见她这么淑女过。” “在未婚夫面前嘛，她那个未婚夫是跨国日化企业的二代，非常有钱，表面看不出问题，具体背景资料我在派人查，等一下就有消息。” “嗯。”夏念拉住某人爪子，不阻止不行了，他衬衫纽扣自下而上被解开了两颗，“你在我面前怎么就不能装个好人呢？” “我哪里不好？你喜欢的不是么？”汤川唯声音带笑，伸出舌头轻舔夏念微红的耳垂，没被拉住的手在夏念腰间轻捏。 一阵酥麻袭来，夏念放下空杯，把头侧开，“大白天的，别闹！”夏念耳朵是逃过一劫了，但汤川唯顺势吻上了他的颈间，吻顺柔和的线条一路而下，舌尖舔过，牙齿轻咬，留下点点暧昧的红痕。 酥麻感如电流般流遍全身，让人想逃避，又舍不得拒绝。 感受到夏念手心传来的热度，汤川唯眼中浮现笑意，“舒服么？” 夏念回头朝某人甩眼刀，轻而易举就被挑起了情欲，他一点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温度宜人也有坏处啊，零下几度的气候，某人就不能这么轻松骚扰了。 汤川唯舔了舔唇，待夏念转身，便迫不及待搂住夏念腰，另一手按住后脖颈，送上热烈的深吻。 “唔……” 喝过酒，夏念被吻得有点晕，下意识回抱住汤川唯，顺从本能去解他的衣服纽扣…… “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汤川唯注视着夏念的眼睛轻声道，自从离开东京，他就感觉到一股危机感，害怕夏念哪天会从他眼前消失，他知道这不是杞人忧天，局势的飞速变化让他无法再随心预测，他不得不患得患失。引火上身啊，这是报应么？早知如此，他不会自恃头脑过人而涉足那个久远的谜题。 “你不会有机会放手的……” 衬衫被粗暴脱下，皮带被用力扯开…… “怎么了？”夏念发现汤川唯今天有些急切。 “没事，我想要你……”汤川唯回以紧密的拥抱，夏念的体温让他稍稍安心…… …… 涯转完一圈回来，他可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认真地进行了侦查。 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迎面走来，眼睛停留在逐渐接近的少年身上。 涯与他对视，男人抛来一个媚眼。涯脚步不停与之擦肩而过，打开自己房门。房门关闭，涯站在门后，眉头皱了皱。 调戏么？ 咔嚓了。 老师说过。 门外，男人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继续慢悠悠走着。他在夏念和汤川唯房间外停了一下，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真有兴致啊！” …… 傍晚6点，游轮驶出港口，进入加勒比海。 游轮2层，晚宴开始。 作为主人，红叶自然而然是全场的焦点。客套的开场白后，她诉说了举办这次游轮生日会的初衷。故事很感人，一个多月前，她与同事在加勒比海上遭遇风暴，为了救她，同事不幸遇难，她也九死一生，被救起后，每天夜里她都会想起海上那最后一幕……这次来，不仅是庆祝生日，她也想亲自表达感谢，告慰死者…… 夏念没怎么听，他在观察宾客。 之后，那对在甲板上见过一面的中年夫妇上台了，红叶分别拥抱两人，抹着泪表示感激和歉意…… “不会吧？琉璃他爸妈？”夏念瞪大眼睛，那对夫妇，是琉璃的父母。 “养父母。”汤川唯说出标准答案，“商人，经营木材、农庄、酒业，生意遍及美洲，另育有二女一子。” “哦……”夏念点头。琉璃有亚裔血统，是混血儿，差点儿货不对板啊。 “我有点猜到她是什么打算了，找这么多有背景的人，出了事，「萤光」也不能不顾一切全灭啊。”汤川唯耳语道。 或许几十年前某邪恶组织有把船弄沉的魄力，现在就不行了。 大家都来加勒比海找宝藏吗？游轮在加勒比海上的航程为三天，这时间有点紧吧？ 夏念压下心中疑问，因为几位熟人过来了，其中包括分别没几天的火龙。 晚宴是非正式的，悲情戏过后，气氛便逐渐欢快起来，说到底，大家是来参加生日派对，不是追悼会，不认识的对那位死者自然无感，认识的也都是群没心没肺之流，不会多伤心，当然，琉璃的养父母除外。这对夫妇停留片刻便离开了宴会厅。 顾问推轮椅到汤川唯面前，压低声音，“送我回去。” “嗯？”汤川唯迅速扫了眼场内，点头，“好的。” 游轮配有电梯，顾问要走，说一声就可以，不用强调说送，想必是有话和他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未知的目的 为了安全，又不打草惊蛇，褚恒陪伴汤川唯送顾问回房间，夏念则和涯继续留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哀伤气氛消散无踪。长夜漫漫，总得找些娱乐活动消磨时间。服务生撤走了桌上的餐盘，陆续搬来一些东西。赌具几乎是游轮上必备的娱乐设施，于是不一会儿，2层大宴会厅便成了一个小赌场。红叶给每个人送了1万美元的筹码，在场不差这点钱的大有人在，但作为主人，这么做是必须的。 夏念对赌博无爱，倒不是因为道德和自律这种崇高的东西，原因是他的运气差得无以复加，都说十赌九输，他是逢赌必输，随便和人打个小赌都没赢过。久而久之，对赌博有了深刻排斥。1万筹码在手，最明智最划算的方法当然是什么都不玩，等一下兑换支票走人，那就等于白赚了1万美元。抱持这种想法的有，但只有极少数「萤光」穷苦大众，绝大多数人很乐意玩一玩。夏念感觉自己觉悟升华了，明知会输，他依旧很淡定地打算输光再走，否则回去会被某人鄙视的。 看押注金额便能清晰辨别客人属于哪一类，别看「萤光」牲口们内在疯狂，这时却比较理性，下注金额普遍不大，而另一些客人们就比较大手大脚了。出身和生活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金钱观。 夏念转了两圈下来，手里正好剩下5000筹码，要不是他每次只押100，这一半也早打水漂了。夏念在轮盘前找到涯，少年身边围了一圈人，一小部分妹子冲着脸来的，大部分则是兴奋地看着赌桌。夏念被涯面前的筹码小山吓一跳。 “赢了多少？” “100多万吧。” “112万。”边上有人提醒。 “……”夏念深深无语了，这运气，太不科学了…… 夏念把自己的筹码塞给涯，涯看着代导人，“要走了吗？” “嗯……”夏念还在思考概率、运气、人品的深层联系，根本没听涯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说着，涯把所有筹码就近押了14。 边上起了小骚乱，围观的人更多了，这么大手笔，对有钱人来说也挺震撼的。 “哎！”夏念回过神，想阻止已晚了。 轮盘转动，滚珠骨溜溜…… 停…… “14！”围观党爆发出一阵惊呼。 还真是14！ 夏念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不是运气，这是开外挂作弊了吧？ 赔率是1：35，有好事者算出了金额，3937.5万，美元。 真这么走了，红叶估计立刻会翻脸杀人。 身边人越来越多，涯有些不耐烦，不玩了，想输怎么这么难？ 涯正准备再随便押个数字，夏念这次即时拦住了。再中，那就人神共愤了，还是让他来破财消灾吧！ 夏念留下1000万，其余全部押7。这回经过他的霉手，不出意外输光光。 “唉……”众人一阵惋惜。 夏念拉涯走人，1000万，已经很夸张了好不好。 时间往前拨一点，汤川唯送顾问回房间，正要开口，顾问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顾问手指沾水在桌面上书写，由于肌肉使不上力，字迹歪歪扭扭。汤川唯站一边静静看着。 「我见到了亚当的义子。」 汤川唯不说话，等待顾问继续，顾问见状，沾水继续写道，「他的能力是穿透各种介质获取声波，我们的对话可能会被听到。」顾问解释了不说话的原因。 看着渐渐干涸的水迹，汤川唯蹙眉，也用手指沾水写下一行字，「你被认出了？」 顾问笑了笑，「我受亚当命令研究过他的能力，但他不认识我。问题是亚当和赫利知道我的存在，他们可以联系他。」 汤川唯点头，传说中的顺风耳么？真够麻烦的。他们刚上船时可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说不定对话已经被窃听了。 「是那个穿黑衬衫的男人？」汤川唯临走前不是白看的，他发现有个男人在观察顾问的举动。 「你有什么打算？」顾问点头继续写。 汤川唯耸肩，收起了所有情绪，「最多把你还给他们，我们四个有办法离开。」 顾问清楚这不是说笑，但他写出来的却是，「你不会这么做。」 汤川唯没兴趣再打哑谜，「你希望我们与赫利两败俱伤。」 顾问看着水迹变淡消失，缓缓写道，「竞争才能进化。」 海风吹起窗帘，带来夜晚的凉意。 房间内长时间保持安静，非常诡异。突然，褚恒走到门口，侧身站立。汤川唯意识到一个大破绽，立即开口道，“您不舒服的话吃了晕船药早点休息吧，明天让服务生把三餐送到房间里来。”汤川唯不知道顾问口中那人的能力极限，但如果三个人一起一句话不说，显然也很奇怪，难道还玩眉目传情？ “谢谢。” “您不用担心，航程只有三天，而且一月不会有风暴，船会很平稳。”汤川唯说着，手上迅速写下一行字，「既然你选择站我们这边，那么必须说出一切，帮我们毁掉赫利的计划，不要妄想渔翁得利。」 把窗彻底打开，能听到下面的热闹。 “我知道了。”顾问说完闭上眼。 …… 夏念和涯回来，敲开顾问房门。 汤川唯见夏念一脸恍惚难受，关心道，“夏，你不会晕船吧？” “晕船？不是，比这严重很多。”夏念事后想想颇为肉痛，恨不得去挠墙，“我输了近3000万美金。” 除了对美金没概念的褚恒，汤川唯和顾问都露出惊色，这才多久啊？居然能输3000万？ 3000万是多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承受。汤川唯正想安慰几句，涯把支票放代导人面前，“不是还有1000万吗？” 饶是汤川唯也差点咬到舌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说完来龙去脉，汤川唯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涯，感叹句，“运气真好。”轮盘这东西，撇去作弊动手脚，想赢全凭运气，没有真正的技术成分。 “就是啊！”夏念把支票还给涯，眼神无比真挚，“下次我们去拉斯维加斯吧。”他要把涯放养在赌场里。 “好。”涯不反对。 汤川唯无奈地看着两人，“你们一定引起了不小轰动。” “有一点。” 汤川唯把事先输入好内容的平板给夏念和涯看。顾问所说的亚当义子外，上面还有另一个消息。乔尼的身份已经查实，他是美国一个叫「深渊」团体的成员，「深渊」的角色类似「马尔斯」，与「黑色荆棘」有丝丝缕缕的联系。但与黑衬衫相比，乔尼的身份就不值一提了。红叶勾结「黑色荆棘」的事实似乎已经坐实。 夏念想了想，摇头表示没注意到这么个人。 涯在输入板上写道，「那人脸色是不是很苍白？」 “对。” 「我见过这人了。」涯想起下午在门口遇到的男人，看来对方早注意到他们几个了。果然该咔嚓了。 这也正常，现在可以肯定红叶有问题，那么「黑色荆棘」应该知道所有宾客的身份，Yukawa不在邀请名单中，却意外现身，必然要查一下。 “嗯，爱情的力量么？”夏念皱眉思考状，和「黑色荆棘」扯上关系就没好事啊。 “不一定。” 可能是爱情，可能全家被要挟，可能是个人意愿，可能…… 再想也分析不出更多的了，于是各自回去休息。 夏念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还在琢磨红叶想做什么。 “会知道的。”汤川唯把杯子里的酒倒回去，「贪嘴不怕中毒？」 夏念瀑布汗，不说他都忘了红叶的特长，“我错了，我们好像不该来。” “是祸躲不过。”汤川唯笑笑，其实他觉得红叶下毒毒死客人的几率很小，这么说纯粹是吓唬某馋猫。 「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露出真面目？」夏念很不习惯这种沟通方式。 「不会是明天，第二天晚上或者第三天的可能性比较大。」汤川唯从包里拿出上船前买的旅游地图，开始在上面圈圈画画。他们现在可是潜在人质啊，要有点自保的自觉啊！ 游轮沿着既定航线，载着一船坏人，开始了未知的航程。 第一百二十七章：海上狙击 船上这么多人，一大半深交体弱，但是，这不还有一小部分8区的牲口么，其中不乏火龙这样能打又有头脑的，要搞定这些人，「黑色荆棘」需要派多少人？ 这个问题变成了第二天需要解决的课题。 夏念扳指头算了算自己这边的人数，顾问尚且需要别人照顾，粽子也别抱期望了，这么一来，有思考力兼行动力的只有三个人。 “人有点少，要不要找8区的？”夏念钻被窝里小小声，汉语混搭日语，他就不信这样也能被听到、听懂。 “8区啊……”汤川唯更小声，简直像在那啥啥时的呻吟。 “嗯，我认识几个。”有现成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啊。 “信得过吗？” “这个……”夏念迟疑了。 商量下来，汤川唯决定第二天找火龙谈一谈，看下来合适，就把幕后潜藏的危机告诉他，顺带的收了拉入伙，至于其他人，夏念和汤川唯都觉得先不透露为好，因为8区这些人的可信度多高，夏念可没信心打包票。 另外，汤川唯提到的食物问题也要注意下，不毒死和不下毒是两个概念，吃东西还是尽量挑选包装密封的吃。 也许是神经已经粗到严重硬化的程度，夏念这一觉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也是航程的第一天，阳光如预料的撒入房间。 夏念和汤川唯分头行事，夏念找涯，汤川唯找火龙。涯这边自然没问题，“策反”火龙也没多大挑战性。 聚一起简单用过早餐后，几人便再次分开了，没战斗力的汤川唯和火龙一组，夏念和褚恒一起，涯一个人。夏念不需要保护，但褚恒就爱跟着他，没有道理可讲的，于是顾问只能一个人老实呆着。 “大家来找茬”是个经典好游戏，广泛应用于生活方方面面。 游轮旅行要惬意是惬意，要说无聊……其实也挺无聊的。娱乐活动除了看风景就是游泳，要不就开小快艇去海上疯跑几圈。小快艇有限，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在甲板上远眺。风和日丽，水手们也纷纷走出船舱休息。这无疑给夏念他们的工作带来了便利。 夏念发现了粽子除镇宅以外的另一个妙用，带着粽子往水手和服务生中一站，立马就能分辨出是无辜路人，还是伪装的坏人。面对粽子这品种的生物，正常人都会选择避让，不敢接近，但有那么几个人，出于条件反射，会表现出防备，并做出防守反击的小动作。夏念很武断地把这些人记上了小黑本，即使不是「黑色荆棘」，也肯定是坏人！ 中午，夏念给顾问送了点吃的下来，然后他见到了汤川唯和涯口中脸色苍白的黑衬衫男，不过这人今天穿的不是黑衬衫就是了。夏念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被涯揍趴在甲板上，围观人群窃窃私语。 夏念惊，涯似乎不是冲动的性格，怎么就打起来了？ 汤川唯在围观人群中给他打手势，示意他不要管。 于是，夏念就和边上十几人眼睁睁看着涯把人扁得鼻青脸肿，吐出一口鲜血。 诡异的是，夏念听到有人叫好。原来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三观了吗？ 红叶未出面，出面劝架的是乔尼，大家毕竟在一条船上，这个是现实，因此这次斗殴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乔尼劝架期间，夏念从围观党口中零零散散听说了事情经过，少年被白脸男当众调戏，愤怒之下教训了坏人一顿，路人观后感是：坏人有伤风化活该，漂亮少年威武霸气。 外貌协会强大，要是被揍的是个大帅哥，估计舆论就不会一边倒了。 夏念：“……” 眼见未必为实。半小时后，一搜快艇在加勒比海上以最慢速度漫无目的行使着，夏念从涯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最真实版本。 “他知道我的身份。”涯冷着脸道。 “嗯……这么说他见过赫利，是赫利授意他这么做的？”汤川唯手指敲击玻璃。 夏念转了个方向避开一处礁石，“难道他想调戏的其实是赫利大叔？”想起那张脸，夏念觉得背上一阵寒气，有这种想法，白脸男得是m狂吧？ “……他只说了一句话，别的没做什么。”涯的冷气稍微缓和，转为无奈，他家代导人怎么就能跑题跑这么远呢？其实白脸男和他说的只有那一句话而已，并非不堪的调戏话语。 “那你揍他……” “有机会为什么不揍？” “嗯，好像有道理。”夏念点头，从善如流。 事实上，涯这一顿扁，作用还不小。又两个嫌疑人冒了出来，一个是8区成员，一个是原本躲在甲板下的机械师，白脸男被打，这两人犹豫的表现很耐人寻味。 大副、水手长、3名船员、5名服务生、1名机械师、8区一人，最后算上白脸男和乔尼，汇总下来这是目前所知的嫌疑人。 骄阳当空，海水一片湛蓝。 “我忽然有个想法，这事与我们无关，请柬是发给夏的，他们不能断定我们会一起来。”汤川唯停下叩击，“夏应该也只是配角而已。” “什么意思？”夏念将小艇停下，任其飘荡。 “从时间上说吧，琉璃和红叶出事是11月，琉璃的尸体打捞无果，之后就放弃了，但前几天总部突然又派人来加勒比海域，再然后「黑色荆棘」也来了。这一系列事件围绕的中心是加勒比海和一个人……” “你说琉璃？” “对。” 夏念揉眉心，这事有点儿玄幻啊！琉璃掉海里还能遇美人鱼搭救不成？ …… 傍晚时分，小艇追上大船。夏念见到红叶。 “玩得开心吗？”女人笑盈盈，不见丝毫杀气。 “嗯，风景很好。”夏念点头。 “那就好，今天晚餐有向路过渔船购买的当地特产，听说很不错，要多吃点哦。”红叶继续笑。 “好，谢谢。”夏念被她笑得恶寒。 红叶说了几句便走了，未提及其他。 看着女人的背影，汤川唯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红叶的笑容，比起昨天更加真实。难道……错怪她了吗？ 上楼又遇白脸男，或者说白脸男在等他们。 “嗨。”白脸男见涯抬手后退一步，“我并没有恶意，我只希望各位尽快离开游轮。”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就不会偷听我们。”汤川唯道。 “呃……”白脸男想起昨天下午听到的，眼神古怪飘忽，“那是意外。” “意外也不行。”好了，可以肯定坏人承认做过坏事了。 “不要搅局，我们暂时可以是朋友。”白脸男忽然强硬起来。 涯挥拳，白脸男挡住涯的拳头，“我不出手，不意味我没有那个能力，赫利先生……” 话未完，夏念迅猛地一拳打在他鼻梁上，“我不出手，不意味你可以调戏我学生。” “……”交涉未果，白脸男捂脸退散。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夏念揉拳头，确实挺疼，“某人，你又说对了，这事本来和我们关系不大，但现在……应该关系不小了。” 汤川唯帮忙揉手指，“是啊，这样也挺好，我不喜欢当配角的感觉。” …… 航程第二天，游轮抵达琉璃出事海域，红叶陪同琉璃父母撒花祭奠，这是一片相当宁静的海域，很难想象当风暴来临时，每年都会吞噬生命。 夏念对此无感，琉璃是死是活不知道，但不可能是死于风暴。夏念几人再次霸占一搜小艇出海，这回连顾问一起带上。 “阿嚏！”夏念第n次打喷嚏。 “花粉过敏么？” “嗯，大概。” “明天让服务生不要送花来了。”汤川唯顺毛安慰。 服务生挺周到，早上来把客厅有些枯萎的鲜花换了，貌似那之后夏念就开始打喷嚏。 去了几个汤川唯圈画出来的坐标，除了茫茫海洋，几个地方一块珊瑚礁都没瞅见。 眼看时间不早，正准备回去时后面有艘大船追了上来。 提亚站甲板上俯视小艇上5人，“你们这是遇到海难了吗？” “滚，你才海难。” 提亚耸肩，“我是来搜救的。” 大船上有人走过来询问，是个中年大叔，夏念不认识，看提亚表情似乎对此人不待见。 “我们来度假，不打扰你们工作，拜拜。”夏念见机不对，立即走人。 大船上的人似乎踌躇了片刻，最终没有追上来。 这是个小插曲，但「萤光」在找什么是事实，至于提亚说的搜救，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开玩笑了。 白天就这么平静地度过。 夜晚，游轮上灯火辉煌，晚宴比前两天都要丰盛隆重，因为今天是红叶的生日。气氛很热烈，经过两天的相处，有钱闲人&黑暗组织成员似乎混的挺熟络，觥筹交错，等音乐一响，便有人跳起了舞。 顾问自己回房间了，从夏念和涯口中听出些许口风后，他又释然了，不充他来就好。 火龙喝多了，在他的大嘴巴下，汤川唯被几个8区的围住参观。 涯一个人坐角落放冷气，他从火龙那里得到一把匕首，正在思考一些血腥的问题。 夏念没去跳舞，也没去解救某人，宴会厅有些闷，一闻到里面疑似香水的味道，他的过敏更严重了，于是只能躲到外面吹风。褚恒像影子似的跟着他。夏念看了眼粽子，忽然感觉不对劲儿，粽子已经很久没这么粘他，这两天又哪根筋不对了？ 褚恒头发又有些长了，额发快遮住眼睛。 “粽子，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迎面吹来的海风吹起了褚恒的额发，他的眸子深沉而黑亮…… 夏念没有等到褚恒的回答，等到的是甲板上的骚乱。夏念从二层探头往下，甲板上，一人错愕地看着自己胸口涌出的鲜血，身体失去支撑力，扑通倒下。灯光充足，使得周围水手看清楚了全过程。夏念也看到了，死者正是他怀疑为「黑色荆棘」成员的其中一名水手。 当所有人还未来得及采取措施时，又一颗子弹以超越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来，又一人倒下…… 夏念抬头望向黑沉沉的海面，袭击，来自海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幽灵岛 海面一如之前的平静，平静，却神秘异常，幽暗无垠的海中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两颗子弹，两人倒下。 甲板上没有人敢动，敢过去查看一下伤者，不知是谁带了个头，甲板上的剩余几名水手一个个扑倒在地，试图将自己掩藏起来。 夏念拉呆立的褚恒蹲下隐蔽，眼睛透过缝隙一眨不眨盯着海面，灯光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那里一片黑暗。 骚动引起了宴会厅里一些人注意，几名靠近门口的服务生跑出来，看清甲板上景象，又立即有人跑了回去。 没有第三颗子弹的光顾，时间好像过得极慢，但实际上只有一会儿工夫，船长室向全船发出广播，“游轮遭到未知攻击，请各位乘客及工作人员尽快到二层宴会厅集合，谢谢配合！游轮遭到未知攻击，请各位乘客及工作人员尽快到二层宴会厅集合，谢谢配合！……”相同的消息接连播报了5次，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红叶站出来安抚众人情绪，同时有服务生出宴会厅上3、4两层逐一检查是否有人逗留房中。 夏念和褚恒这时回到宴会厅，两人是被半强迫拉进来的，宴会厅出入口已经被守住，严禁随意出入。夏念走到汤川唯身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一手比划了个开枪的手势。 如果他没看错，死的两个都是他们认定的嫌疑对象。正因如此，他当时才没有立即进来，对方有选择地射杀，这代表什么？ 「萤光」？ 这是，肉戏开场的节奏么？ 一个个离开的宾客被带来这里，顾问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琉璃养父母也被一名服务生带入厅内……游轮上工作人员也正往这里聚集，宽敞的宴会厅没过多久便聚集了船上几乎所有人。 人一多，便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身份背景有差异，导致此时个人表现各有不同，有害怕恍惚的，有跃跃欲试的，却也有皱眉不言的。 纷纷杂杂议论中，汤川唯用手势和夏念交流着。 袭击来自海上，用枪，没有看到船只……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遇到点小麻烦，为了各位的安全，只能请诸位在这里多呆些时间了。”红叶拿起话筒道。 夏念的视线落在红叶身后三人身上，乔尼、白脸男、水手长，这站位，怎么看着像挟持呢…… 红叶话音刚落，如牢笼般的栅栏落下，封闭住门窗，类似火警的警报响起，旋转着的喷雾从吊顶上喷洒而下。宴会厅百多号人顿时哄乱，大部分人下意识躲避喷雾。门窗被全封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破坏的，而且人多拥挤，更加碍事。 夏念第一反应是屏住呼吸，第二反应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吸入一大口刺激性气体，第一反应是想赶紧补救捂住口鼻，但那刺激性气体呛得他一阵咳嗽，恶性循环，又吸入好几口。闻着那怪味儿，再天然呆的也知道不对了，理智点的尽量屏住呼吸想办法，不理智的则开始问候红叶家女性亲友。夏念现在很想一个喷嚏喷红叶脸上，这女人一定是疯了，这么多优质人质，赶尽杀绝做什么，最少你先和外面的人谈一谈啊！ 嗯？不对！ 当年法西斯用毒气的时候貌似自己人不会呆在里面吧？ 夏念看着被几人围住保护的红叶，脑中飘过这么个想法，他身边，陆续开始有不支的客人倒下。夏念吸了口气，发觉自己丝毫没有不适感，一点头晕的感觉都没有。夏念看身边的汤川唯，某人松开捂着的口鼻，也没有要晕倒的迹象。 “没事。”汤川唯开口，有些不解。 “嗯，好像都没事。”夏念也不解，看身边，涯、褚恒、顾问，一个个都好好的，但火龙等8区众人已经面露菜色，勉强站立。 人接二连三晕倒，所谓的反抗，也就是徒劳地挠几下而已。当然，妥妥儿的站着的也不少。这些人从桌下、墙壁后摸出一把把微冲，枪口对准场中未倒之人。 “我现在装晕会不会太假了一点？”夏念摸鼻子。 汤川唯看到红叶眼中一闪即逝的异色，不由叹气，“会。”这女人真是奇怪，有什么事儿要提前给点暗示啊，别说夏念有点迷糊的个性，就连他发觉自己没中毒时也没闹明白，万一「黑色荆棘」和红叶特意不毒他们，那他们装晕的行为岂不是十分可笑？不过现在看来，悄悄给他们解毒是红叶个人所为。汤川唯想起那令夏念过敏的鲜花，味道与前两天的不同，这蹊跷应该就出在花上。汤川唯能想到的也就这些，再细节的他就没时间琢磨了。 “红叶小姐！”白脸男指着夏念等人，有些怒意。 红叶摊手，同样带着怒意，“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不能把意外怪罪在我头上。” 意外？ 这词很恰当。 白脸男不再逼问，看着仅剩下的5个“意外”，只要他一挥手，5人中必定有人变成筛子，后果是他的正事得耽搁。 孰轻孰重？ “砰！” 大吊灯来回晃动，子弹在玻璃窗上留下一个弹孔和蛛网般的裂痕。 白脸男挥手，并非下令开枪，而是下令在“尸体”堆中找人，他拿起对讲机，“捕捉到具体位置了吗？……好，做得好，让他接近……” 铁栅栏被撤走，门窗打开通风，大厅里的雾气和气味很快就消散了。 扫了眼乱七八糟挺尸的人，夏念看向红叶和白脸男，“你们……找谁？” 这个问题很快就不需要回答了，两名服务生打扮的人将琉璃的养父母拉了起来。 “琉璃？” “砰！” 伴随着夏念的疑问，又一发子弹破窗而入，打中刚停止摇晃的水晶吊灯。 “10分钟前我还不确定，现在我相信，是他。”红叶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吊灯，浮现一个怀念的笑容。 “你……”夏念想说你真特么的有病，但汤川唯阻止，因为10几把枪口同时瞄准了过来。 “我相信你们之中有人挡不住子弹。”白脸男恐吓道。 这还真是事实。 “有驿动，就打他们两个。”白脸男指汤川唯和顾问，对枪手吩咐道。 恰中要害。 夏念眼睁睁目送白脸男、红叶、乔尼，以及另外四人带着琉璃父母离开宴会厅，涯松开按住匕首的左手。 大眼瞪小眼中…… 汤川唯没事人似的就近搬起一张翻倒的沙发椅，挪到顾问旁边，舒舒服服坐下，枪口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不要这么紧张。”汤川唯摆手。 没人理他，枪口继续对准。 “别玩了。”夏念真心佩服某人。 “没玩啊！我等你解决他们呢。”汤川唯混不在意。 夏念：“……” 「黑色荆棘」的执行力还不错，枪手对汤川唯的话无动于衷。 “好吧，我本来想低调一点的。”夏念转身，双眼在水晶吊灯灯光下折射出奇异的红芒。 枪响，像是发出了进攻的信号。涯冲向面对他的几人，子弹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褚恒也如利剑般窜出，对战斗的判断早已铭刻入他的血肉，不需要花哨的招式，战场上积累下的肃杀化为犹如实质的压迫感，席卷向他面前的人…… “把枪放下。”夏念对面前几人道，只见那几人如吊线木偶般不受控地放下枪…… 几秒后，整齐的枪声响起。 夏念低头，垂下眼睛，闭了闭眼，而后转头看向尚未结束的另一边…… …… 船长室内，看着屏幕的人揉了揉眼，当最后一人举枪自尽，他才如梦初醒，通过对讲机上报所见的一切。 …… 汤川唯随便从地上拖了个人，“好像只是昏迷。” “出去看看。” “嗯。” 门窗上的禁制可以忽略，褚恒挥起夺天，几下后，被反锁的门彻底遭到破坏。 “那是什么？”涯指着海面。 夏念推顾问到门口，抬眼看去，一座岛屿的轮廓出现在模糊的夜色中。 汤川唯看手表上的定位坐标，“我记得这片海域没有任何岛屿。” “我们遇到传说中的幽灵船……不，幽灵岛了。”夏念眯起猩红的双眼，努力克制心中的躁动，刚才的杀戮令他有些难言的兴奋，那是一种原始的本能，源于古老传承，像是狩猎后的愉悦，浑身血液都在唱着残忍的赞歌。 第一百二十九章：我后悔了 灯火通明的游轮与模糊的岛屿形成强烈对比，双方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原本隐现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游轮没动，是那座像幽灵一样忽然出现的岛屿在靠近。 “他们在那里。”涯侧身指船头方向。 闻言，夏念转头望去，果然一眼就看见红叶飘扬的裙摆和长发。 “你们呆在这里别动。”夏念回头对汤川唯和涯说。 “现在不流行个人英雄主义。”汤川唯强烈反对。 “英雄个P啊，我去杀人做坏事。”夏念扔下一句，快步走向应急逃生梯。 汤川唯看着夏念走远，嘴唇动了动，没再出声，他默默握紧了轮椅把手。 船上肯定还有「黑色荆棘」的人，不知隐藏在何处，涯明白自己的职责，汤川唯和顾问需要他来保护，因此他只是偶尔往船头那边看一眼，大部分注意力停留在附近。 褚恒似乎被那岛屿吸引住了，呆呆望着侧前方，竟也没跟着夏念走。 夏念顺着逃生梯下到底层大甲板，十几米外就是红叶几人，当然，两位人质也在其中。夏念没继续往前，因为他发觉有枪从上方瞄准他的脑袋，威胁来自船长室，船长室在最顶层，平时外人止步，此时那里面可能还藏着几个人，到底几个人，夏念不想用他的脑袋做试探。 “你们不该来破坏我的任务。”白脸男转身面对夏念，他已经得知手下全部莫名阵亡的消息，“现在，退回去，最好什么多于动作都别做！”他拔枪顶住手中人质的太阳穴，“请相信，相同作用的人质我只需要一个就足够了。” 人质，也就是琉璃的养父，被另一人架住，脑袋低垂，并未苏醒。 夏念并不紧张，他看出白脸男有所忌惮，不会贸然动手。他看了眼白脸男身旁的红叶，红叶用手挽了挽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睛一直望着海面，那表情，像是即将见到分别多日的恋人。夏念承认自己从未弄明白过女人的想法，在某坏人的监视下，他也从未有过这个机会。他站在原地，不前进，也不后退。这个距离，他已经可以使用能力，尝试控制白脸男。 另一名人质，琉璃的养母，被乔尼提着挡在身前，背对着夏念。 岛屿的轮廓已经很清晰了，借助月光和游轮的灯光，能看到上面有残败的建筑。 水晶吊灯被打烂后，枪声再没响起，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枪声的来源就是那座透着残破荒凉气息的岛屿。 “退回去！”白脸男似乎失去耐心，持枪的手下移，一枪打在琉璃养父小腿上以示警告，枪声令所有人不由得神经紧绷。 流淌而下的鲜血让夏念刚平复的心又驿动起来，在这种时候，他忽然莫名其妙想起了在东京时的经历，那种厮杀，那种被鲜血浸染的感觉，好像……有些怀念…… “好吧！”夏念像作出了决定，后退了一步，只是一步。 白脸男没心情与夏念对峙，这不是他的目标，他正欲再次按下扳机，发现手指突然变得僵硬，无法动弹，这种僵硬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感觉自己被包裹在层层铁皮之中，手脚像是被灌了铅，沉重、难受…… “把他带过来。”夏念指人质，他说得很轻，但他确信对方听得到。 白脸男的确听到了，听得相当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在他耳畔诉说，他，被自己的能力坑了。 白脸男推开手下，有些僵硬地拖人质，朝前迈步。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吊线木偶，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被他推开的手下上前来拉住他，阻止他，甩他两巴掌都没事。 但是没有，手下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上前阻止。他听到耳机里紧张的问询，却无法回答。随着一步一步接近，他感觉头皮发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双妖异的眼眸，他记起了不久前亚当给他的一份名单，危险人物名单，这个人被排在很前面，他从未听说过夏念这个名字，因此并不放心上…… 就在甲板这端陷入僵持时，船尾，灯光未能照亮的昏暗处，一个人悄然攀爬着，翻越护栏，跳上甲板，潜水衣上滴落的海水在甲板上留下一片水渍…… “砰！”船长室的人开了一枪，在夏念脚边留下一个弹孔。船长室只能与白脸男联系，他一出问题，船长室便等于被孤立了，只有以这种方式发出警示。 响声让白脸男停下脚步，僵硬地站在那里。 关注着那岛屿的几人看了过来，“他在做什么？”乔尼提着人质问，见被白脸男推开的那人一脸恍惚，乔尼示意自己身边另一人过去看看。 红叶侧头，手抚上胸口的红宝石吊坠。 夏念皱眉，那突然的一枪令他的精神分散了些，看着不过两米的白脸男和人质，以及地上那弹孔，他扯了扯嘴角，蹭、蹭两步就到了白脸男身边。他的动作很快，快到船长室的人没来得及瞄准他。 “好了，我也有人质了。”夏念把昏迷的琉璃养父推到地上，然后手按住白脸男咽喉，他很努力才压制住立即杀死的冲动。 被短暂控制的白脸男和另一人此时恢复了身体的自主权，“别看他的眼睛！” 夏念另一手用抢来的枪敲白脸男脑袋，提醒他安静些。 “哈哈，你杀了他吧，我会感谢你的。”乔尼满不在乎笑道。 夏念知道这个乔尼不是「黑色荆棘」的成员，性质应该和提亚以前的角色差不多，这种捆绑起来的利益关系是很靠不住的，夏念一时间真有些闹不明白。夏念是想救人的，琉璃帮过他，不管这货是真死还是假死，他都得在保证琉璃养父母安全下才能动手。 …… 游轮与岛屿间距离停止拉近，岛屿漂浮在海上，如幽灵般静静观望这边的热闹。 褚恒像突然从梦魇中挣脱，自顾自往逃生梯跑去。 “涯，走。”汤川唯松开轮椅把手，也跟着跑，不过他跑的方向与褚恒相反，是较远的另一处逃生梯。 轮椅太不方便，涯扛起顾问，当沙包的滋味肯定不好，但涯似乎没考虑过顾问的人权问题。 …… 游轮的灯光突然灭了一大半，隐藏在船长室的最后三人悄然离开，其中两人隐入了黑暗，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牌。然而，几乎就在灯灭的同时，游轮5层发生了爆炸，第5层船头部分瞬间被摧毁，连带3、4两层的客房也有部分被殃及，没走远的三人被吞噬…… 游轮一阵晃动，夏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角余光瞄到褚恒，夏念用手刀将白脸男打晕，然后顺势把人往后扔给褚恒，自己则迅速拉起地上的琉璃养父躲到甲板外围，贴着栏杆，防止被爆炸伤到。做完这一切，夏念下意识回头望向宴会厅，试图寻找汤川唯，但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褚恒看了眼被夏念扔过来的人，似乎明白不是让他抹脖子解决，随意拽了条胳膊，躲避开溅落的火星和碎片，走到夏念身边，转身，静静注视着某个方向。 船体晃动中，红叶松开紧握的吊坠，她扶上乔尼结实的臂膀，像是在寻求平，但她的视线却停留在别处，“欢迎回来。” 爆炸结束，像极了另类的欢迎，以他最熟悉的方式，潜水衣在甲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琉璃？”夏念看着那张面瘫脸，面瘫依然是面瘫，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船体恢复平稳，红叶收回手，扔掉手心里的注射器。 乔尼晃了晃脑袋，接着，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眉心，红叶将他手里的人质接过，退开两步，没有溅到一丝血污。两个人配合得相当熟练。当然，与红叶配合的绝对不是乔尼。 红叶让琉璃养母平躺在甲板上，然后站起身，面带微笑，“欢迎回来。” 琉璃放下枪，看着她，却不说话。 夏念左看看，右瞧瞧，真被弄糊涂了。 沉默一直持续到汤川唯和涯赶来。 “你们有话就快说吧，「萤光」来了。”汤川唯道。 一艘大船正往这边驶来，肉眼可见，可能是被爆炸引来的，也可能就是冲着不远处的岛屿而来。 “没关系，我试验过，爆炸不会波及宴会厅，那群人质是特地为「萤光」准备的，所以「萤光」不会用导弹打我们。”红叶笑着说道。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找亚特兰蒂斯，找传说中的遗迹啊！”红叶看着夏念，眼神一如既往透着狡黠，“计划很周全，但是，我突然后悔了。抱歉，我不该把你父母牵扯进来，但只有这样你才会来见我……”后半句话，显然是对琉璃说的。 “……”琉璃的面瘫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夏念和汤川唯对视，这都什么事啊！ “他们告诉我加勒比海发生异象时我就猜到是你，明明是我把你推下海的，可是我却相信你不会死……”红叶眼角泛起晶莹。 大船渐近。 红叶张开双臂，风吹得她的裙摆猎猎作响，“我不想死在别人手里，开枪吧。” 琉璃没动。 红叶似料到这种反应，笑了下，纵身跃上栏杆，她回头，“最后一个请求，别救我。”说着，她跃入海中。漆黑的海水瞬间将她吞没，她没有挣扎，海面仅仅泛起一朵浪花。 琉璃还是没动。 夏念探头看了眼微微起伏的海面，“你确定不去救她？” “这是她的选择。”琉璃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女人说不要就是很想要啊喂！” “你怎么知道？”汤川唯冷笑。 “电视上看的。” 见琉璃依旧不为所动，夏念也不说了，说到底这是人家的感情问题，他纯属多管闲事，而且就红叶自己说的话推敲，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善类。 琉璃过来，蹲下看了看养父母，然后起身，“我要走了。” “喂，等等。”夏念赶紧把人拽住，“好歹我救了你爸妈，怎么着也得一起走啊，不然被逮着会很烦。” 琉璃想了想，“你们会游泳吗？” 第一百三十章：亚特兰蒂斯 脚踩在实地上，夏念浑身湿漉漉，抹了把脸，眯起眼睛四下打量。他的眼睛进了海水，此刻生疼，但他还是努力想看清楚所处环境。他们已经到了那座岛屿上，岛上没有树木花草，由岩石建成的建筑残破而荒凉，岛屿像是从海底刚捞上来，陆地上没一块干的地方，许多水草耷拉在地上，间或还能看到几只螃蟹横着在岩石中爬过。 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琉璃身上，夏念有些惊疑，他刚才可是留意了，琉璃带顾问和白脸男游过来的过程中，整个人都是浸没在海水里的，全程没浮上来喘口气。琉璃穿了潜水衣，脸上、头上可没戴任何东西啊！ “动作快点。”琉璃看着好奇状的几人说道。 夏念伸手按在琉璃颈侧，然后手滑到左胸。 “？”琉璃很配合没动。 “夏，你在干什么？”汤川唯边拧衣服边走来。 夏念放下手，松口气，正经道，“确定下这家伙还活着，不是水鬼什么的。”颈动脉脉搏均匀，心跳也有，很好，是活的。 琉璃从一块岩石后拿出一个防水手电，拧亮，“走吧。” “嗯。”夏念点头，水鬼也不需要手电。 大船已经很近了，夏念能看到甲板上站着的人，这艘船，正是他们下午遇到的那艘。 琉璃在前带路，夏念和汤川唯走中间，涯和褚恒各自拖了个人跟在后面。夏念本不想带走白脸男的，留给「萤光」也好有个交代，但某坏人坚持把这人带上，最后就这么捎上了。 岛屿其实很小，穿过一片岩石废墟，面前出现了一座稍显完整的建筑，恢弘庄严，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宫殿？”夏念抬头看石刻，被侵蚀得很厉害，但依稀能看出原来的精美繁复。 “不，好像是神庙。”汤川唯借着琉璃手电的光线看着前方洞开的门扉。 他们身后，涯、褚恒，还有顾问，也在好奇地观察。这个神秘的地方似乎有某种特别的吸引力。但因为光线不好，能看到的实在有限。 “小心路滑。”琉璃开口提醒。 琉璃的提醒很及时，走进疑似神殿的建筑，脚下变得很滑，地面反射出光亮，像是类似大理石的材质。但更要紧的是，这里似乎进水了，水就快漫到脚踝了…… 琉璃突然停下，夏念等人也跟着停下，脚步声骤然消失。 “走到底有道门，你们先进去，我去外面看看。”琉璃说。 “嗯，小心点。”夏念知道被「萤光」逮住会很麻烦，不过看琉璃沉着的模样，肯定有办法。 …… 黑暗的走道比想象中长，脚下的积水渐渐消失，走到尽头，的确是一道门。 夏念推开门，门内透出明亮的光线，从黑暗倏然变成白昼，夏念不太适应地眯起眼。 “不会吧……”夏念喃喃。 即使知道异空间的存在，即使曾经进入过，但黑暗中推开门就见一片草原和蓝天，这……这也太震撼了。 鼻尖萦绕的青草香表明这不是错觉。 夏念往里走，一步之差，便是硬邦邦地面与柔软草地的差别。夏念还在震撼中，忽觉面前的空气波动有异样，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了，他感觉一下子呼吸有些困难，像是产生了高原反应。夏念下意识往右闪。他是闪开了，但这时汤川唯正踏上一步，夏念正准备去拉某人，就听到“啵啵”两声轻响。褚恒提剑挡在汤川唯面前，那响声是撞击在夺天剑鞘上发出的。可是，剑鞘上没有任何东西。 “怎么是你们？” 刚进来就遭到偷袭，夏念正要退出去，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夏念愣了下，这声音，很耳熟啊！ 循声看去，一棵树后鬼鬼祟祟探出个脑袋。 “老汤？”夏念又惊了。 “是我。”蓝鸟羞怯怯躲树后。 “你搞什么？” “呵呵，我以为是琉璃那家伙。”蓝鸟哂笑，有些扭捏地从树后走出，浑身上下只穿一条小裤衩，身上有些瘀伤，裤衩上面是海绵宝宝的图案。 夏念还是不解，汤川唯上下打量蓝鸟，“你怎么弄成这样？” “呃……”蓝鸟大囧，尴尬得要死，配上那造型，活像受了凌虐。 夏念有些不可置信，“琉璃干的？” “……”蓝鸟无奈点点头。 事情得从一个多星期前说起，蓝鸟带队来加勒比海勘察，目标自然也是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多年前，考古学家曾经在加勒比海海底发现过一座疑似亚特兰蒂斯城的遗址，然而遗址勘察下来并未有重大发现，这边的探索就此搁浅，直至前些日子附近海域出现异象。蓝鸟不知是好运还是倒霉，谁也找不到的东西碰巧让他遇到了，于是，他被抓了…… 蓝鸟会攻击琉璃，还有另一个原因，他的衣服被扒走了。 听完叙述，夏念憋笑，“难怪我总觉得琉璃那身潜水衣不太合身。” “……”蓝鸟更哀怨了。 汤川唯安慰，“至少他还给你留了条内裤。” 蓝鸟，“……” 作为先来者，蓝鸟介绍了这里的大致情况，这个空间很大，气候温和，没有日夜交替，没有其他生物，远处的建筑可能是亚特兰蒂斯人遗留下来的，有些文字记录，饿是饿不死的，树上的果子可以食用，但这也是这里仅有的食物。 靠门的地方有一根石柱，上面似乎也记载着什么，石柱直入云霄，仿佛支撑着这片天地。 蓝鸟说，这不是唯一的一根石柱，在更远的地方也有。 夏念抬头看着那像是凝固了的蓝天白云，还有这一尘不变的景色，漂亮是漂亮，但天天看这些的话……夏念悄悄感慨了句，“亚特兰蒂斯人一定是无聊死的。” 琉璃回来的时候，除夏念蓝鸟闲聊外，其他几人都在围着石柱转悠。蓝鸟是已经研究过了，至于夏念，夏念表示看了头晕，等某人和涯看完告诉他就行了，何必浪费脑细胞？ 琉璃对几人的行为没有表示什么，他只是找了个地方，静静坐下。但他不发话，夏念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 “外面怎么样了？” “我们现在在海底，已经离开那片海域。”琉璃回答。 “嗯……”夏念摸下巴，“能解释下发生的一切么？” “……”琉璃不说话了，似乎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至少解释一下那封邮件是怎么回事吧？” “……” 夏念原先挺怕遇上闷葫芦的，但自从带了小朋友，又捡了粽子回家，他对沉默的忍耐力已然超凡入圣。 良久，琉璃才开口，“我的朋友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面瘫脸让琉璃说出的话听着特别严肃，特别认真，特别靠谱。 “红叶想做什么？和我有关系？”本来这个不该问的，人都沉海底了，但夏念忍不住好奇。 “我不清楚她想做什么，但是那次在上海，她是故意输的。”琉璃把玩着手枪。 两个多月前，和提亚的赌约，如果那次红叶赢了，第五场比试自动取消，也许一切会不一样，夏念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内幕。 “既然你早知道红叶她……呃……有问题，为什么你还……”夏念停顿，斟酌用词，其实他是想问「为什么还傻了吧唧一声不吭来送死？」 “在她把我推下海之前，她都是我的搭档。” 死心眼啊，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夏念心中默默吐槽。 琉璃不愿多说，夏念只能脑补出个大概，但他脑补来脑补去，红叶的行为都是矛盾的，这女人一开始分明对他有阴谋，但今天却没给他下毒，她分明勾搭了「黑色荆棘」，今天却又对「黑色荆棘」出手……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她真的后悔了。话说回来，如果她不是对琉璃有感情，进而改变主意，那游轮上一船人也够麻烦的。 “女人果然是难以理解的生物。”夏念45度角望天。 “呵呵，我说夏，你不用操心，你不需要理解女人吧？”蓝鸟促狭地笑了笑。 夏念瞥了他一眼，蓝鸟已经把他那海绵宝宝的小裤衩藏起来了，此时穿的是从白脸男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宽松得像睡衣。 “来的正好，老汤啊，你刚那一下挺厉害啊，打脸上能毁容吧？”夏念也笑。 “呵呵，我们这种高危职业，总要留点保命绝招嘛。”蓝鸟偷眼看石柱边的汤川唯，颇有点儿后怕。 “操控气流？”夏念问。 “压缩空气。”蓝鸟坦白。 汤川唯走过来坐下，“果然是亚特兰蒂斯。” 夏念抬头看石柱，发现涯和褚恒不见了，只剩顾问一个在那里，“那两只呢？” “去里面了。”汤川唯指更深处。 夏念抹汗，看向琉璃，“不要紧吧？” “不要紧。” “坠海发现亚特兰蒂斯，真是场奇遇啊！”汤川唯眼神炯炯看琉璃，仿佛在看优质小白鼠。 事实证明，坠海和跳崖遇奇遇的几率一样高。 见琉璃不吭声，某坏人开始讲故事，“传说亚特兰蒂斯人是海神波塞冬的后裔，在那场可怕的大灾变来临前，一些亚特兰蒂斯人迁徙入海中，在海床上建造了穹顶城市。用如同海底山脉一样的岩石外壳将其隐蔽起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受任何地表的骚乱和历史变迁的影响……嗯，看来你不但拥有亚特兰蒂斯人的血脉，还幸运地因坠海激发了传承。”汤川唯笑眯眯鉴定完毕。 “差不多是这样。”琉璃犹豫了下，侧头撩起耳后的头发，“来到这里后，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夏念凑近，发现琉璃耳后长了个鳃一样的器官，有些丑陋，夏念不自觉地摸摸耳后，感觉心里毛毛的。 汤川唯看了很久，然后颇为惋惜状，幽幽飘出一句，“只有鱼鳃，没长尾巴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被劫 客观说，琉璃有冷血暴力狂潜质，但同时也是个有涵养的人，有涵养和暴力，这两个特质并不冲突。所以，夏念不担心琉璃一时怒起会宰了顶着嘲讽光环的某人。不过，鉴于目前是在琉璃地盘，某人那红果果想把人切片解剖的眼神实在不和谐。 夏念当机立断把某人拽了回来，“看够了没？再看把你扔出去喂鲨鱼啊！” 汤川唯笑，“你舍得吗？” 夏念不理某人，拍掉衣裤上的草屑，转头询问琉璃，“我能去里面逛逛么？” “可以，不要太深入。”琉璃答应了参观要求。他似乎有些疲惫，靠坐在一棵长了奇怪果子的树下休息。 “老汤，一起？”夏念征询蓝鸟意见。 蓝鸟摆手，兴致缺缺，“不了，你们去吧，我都看腻了。” “嗯，那你帮我看好那两人。”夏念指顾问和地上被扒光的白脸男。 顾问表面上是在专心看石刻，但他闻言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脸男则依旧一动不动。 “OK，不过你们别走太远，这里通讯器不能用。”蓝鸟厚道地提醒了句。 “嗯，知道了。”夏念答应着便拉某人走了。 夏念不知道涯和褚恒往哪个方向走的，地上也没路，他和某人随便选了个远处的建筑物为参照，不急不慢走着。比起隐藏在东京的那片鬼地方，这里环境好得多。 两人肩并肩走了一段路，汤川唯忽然开口，“要是能一直躲在这里也不错，亚特兰蒂斯人可是凭借这个空间躲过了大灾变呢。” “某人，你脑子进水了啊？”夏念对这个提议表示不能理解。夏念了解汤川唯，所以他知道某人脑袋正常情况下不会有这种鸵鸟想法，不说有野心吧，某人喜欢挑战，喜欢探索未知，喜欢给别人使坏添堵，这是绝对的事实。 “我……”汤川唯揉额头，“唉，大概是进水了吧……”没节操、没下限，唯独脸皮厚实的某人，有时候其实也不擅长说肉麻的话。 路过一棵果树，夏念顺手摘了两个不知名果子，一人一个。听蓝鸟说这种水果味道不错，很甘甜。夏念见某人不说话，也不吃，表情有点忧郁，便边啃果子边说起了这座岛屿，好让某人别胡思乱想。夏念觉得某人一点不适合忧郁路线。 “岛啊，传说亚特兰蒂斯是个高度发达的国度，我想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科技吧，就像我们现在也拥有潜艇，科技体系不同，但作用是一样的。”汤川唯解释道，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嗯，琉璃真好运，不但捡了个亚空间，连带还附赠一座堪比大型潜艇的幽灵岛。” “别羡慕了，如果代价是将来长鱼鳃和鳞片呢，你愿意？” 夏念衡量了一番得失，回答，“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啊。” 汤川唯没好气道，“我很介意好吧。”他拎了拎身上湿答答的衣服，非常嫌弃，“我讨厌这种又咸又腥的味道，更不希望半夜摸到一手鳞片和会动的鳃。” “切，你就洁癖吧。”夏念回了句。不过被某人一说，还真感觉身上湿答答怪难受的。夏念脱下上衣，短袖衬衫用力拧还能拧出水来。 “琉璃对「萤光」有芥蒂，接下来怎么办也是个问题呢。”汤川唯视线在夏念赤裸的上半身巡视，像个巡视领地的国王。 “嗯，是啊。” 琉璃对他们有隐瞒，对蓝鸟有防备，对「萤光」有芥蒂，这些夏念也看出来了，确实挺烦。 为了快点弄干衣服，夏念把衬衫揉成长条状，对着空气进行人力甩干。 汤川唯擦掉溅到他嘴唇上的水珠，忍不住鄙视道，“别抽风了。” “……”夏念愣了一下，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不错啊，现在能用中文挤兑我了。” 汤川唯理所当然接受了“夸奖”，非常之不谦虚，“我以后要去中国定居的嘛！” 夏念没想好如何顶回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尖锐的响声，转身一看，一颗红色信号弹直冲天际。 “得回去了。” …… 信号弹是蓝鸟发出的，原因是白脸男醒了。 夏念没顾上看白脸男，因为这边明显少了个人，还是个很关键的，“琉璃去哪里了？” “出去了。”蓝鸟指门，“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夏念想说什么，蓝鸟却以过来人的身份继续道，“没事的，他经常出去。” 听蓝鸟这么说，夏念便把注意力放到白脸男身上，白脸男正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看了几眼后，他绝望了。只要不傻，看到眼前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物都会绝望。夏念看汤川唯，“某人，怎么处理他？” 汤川唯勾起嘴角，“当然是拷问。” 白脸男嗤笑，“别做梦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汤川唯上扬的嘴角回以嘲讽的微笑，“只有不合格的审讯者，没有不开口的俘虏。” 蓝鸟举手，“算我一个吧，我查他很久了，一直没找到线索。” “你认识他？” 蓝鸟点头，显示出情报部负责人的气场，“亚瑟·菲尔德，「黑色荆棘」少数成员之一，在北美地区活动……” “嗯，夏也要来帮忙。”汤川唯难得大度地乐于与人分享乐趣，折磨人的乐趣，他还不忘招呼了声顾问，“前辈也一起来吧。” 夏念看着面前的阵容，抹了把汗，一个对套话颇有心得的情报人员，一个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审问的老坏蛋，一个以折磨人为乐的疯子，白脸男，哦不，现在该称呼亚瑟，这位老兄绝迹是完蛋了…… “夏，发什么呆呢？” “嗯？叫我？干什么？”夏念茫然。 夏念为亚瑟感到悲哀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他是给亚瑟留下心理阴影最深的那一个坏人。没办法，大家都两手空空，迫于条件所限，严刑逼供是不行了，只能靠夏念的能力进行逼问。 过程是痛苦的，结局是残忍的…… 夏念揉脑袋，长时间使用能力导致头疼。 审问者尚且惨兮兮，被审的可想而知。亚瑟坐在地上，两眼无神，似乎已经丧失了神志。 “副作用很大啊。”夏念第一次把人问疯掉，感觉不太好。 汤川唯帮忙揉太阳穴，有些后悔，“还很难受么？” “我……好点了。”夏念黑线，他说的不是自己好不好，不过某人按得挺舒服，他乐得继续享受。 些微头疼是值得的，因为从亚瑟口中问出了不少重要信息。包括北美的合作方，三个据点，军火供应商，达成协议的几个国家政府……最重要一点是，「黑色荆棘」前前后后已经成功探索了好几处古代遗迹。古代遗迹有可能意味着一个神秘的封闭空间，意味着解开传承秘密的钥匙。 蓝鸟一脸深思状，不知在为什么事犯难。汤川唯帮夏念按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就是不说重点，蓝鸟的立场毫无疑问代表「萤光」总部，貌似和他们不完全是一路的。 “某人，你要怎么处理他？”夏念旧事重提。 “没用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汤川唯用平淡的口吻说着残忍的话。 夏念感觉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有点凉，而且是入侵大脑的那种，“呃，等琉璃回来再说吧，不能随便在别人家里杀人弃尸啊……” “嗯。”汤川唯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低头在夏念脸上啃了一口。 但是，琉璃一直没有回来。 涯和褚恒回来了，琉璃还是没有回来。 “有什么发现？”夏念问涯。 涯摇头，有些失望。他们也没走很远，因为再往里走的话，一来一回时间就长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 夏念坐不住了，起身往门走，但他被蓝鸟拉住了，“你受不了那水压的。”蓝鸟显然有过悲痛经历。 又过了许久，门终于从外面被推开了。 夏念扔掉手里的细草，一骨碌从柔软的草堆里坐起来，“你搞什么……”夏念说到一半的话噎在喉咙里，琉璃受伤了，身后跟着人，那人一头醒目的金发，只不过此时湿漉漉地耷拉着。看到提亚，夏念真心惊讶了，“你……” 伊斯蒂乔亚和克里奇陆续进来，夏念几乎要蹦起来反击。 “见到我这么激动？”提亚扔给琉璃止血药和绷带，眼睛望着夏念这边。 “……”夏念无语，不过看样子貌似他紧张过度了。 琉璃左右看看，坐下自己包扎。 这下夏念知道琉璃迟迟不归的原因了，果然，他们还是小看了「萤光」的能力啊。 “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被包围了？”夏念问琉璃，作为一名9区审判者，略有心虚。 琉璃正在扯绷带，提亚抢答，“不，我是以个人名义来的，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夏念侧目，对这个答案表示怀疑。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提亚对夏念的小动作非常了解，“我发誓我不骗你。” 汤川唯很不高兴，“阴魂不散。” 提亚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哦，Yukawa，听说研析部联系不上你，你还不知道吧？17号被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新团队 17号，即太平洋上的17号小岛。 提亚很满意在汤川唯脸上见到鄙视和厌恶以外的神情，于是，他由衷地笑了。 “不可能吧？谁干的？什么被劫了？”夏念没某人沉得住气，另一方面，他和那个看起来笑得像天使的坏蛋真挺熟的。 “这些恐怕要去问研析部的人。”提亚摊手，“Yukawa最清楚不过了吧？如果不是联系不上你们，研析部根本不会透露丝毫消息给总部。” 汤川唯不动声色，神情恢复如常，只是盯着空气的眼睛表明他处于思考中。 提亚不再说这事，对正在包扎伤口的琉璃说道，“现在你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说着，他把手搭在夏念肩上，仿佛在向琉璃证明两人友好的关系。 “你又想干吗？”夏念很不客气地把那湿答答的爪子拍掉，他家Yukawa向来是很小心眼滴。不过，这次例外，汤川唯好似没看到提亚这个令他很不高兴的动作。 “我此行另一个目的是搜救，不骗你。”提亚和一旁的蓝鸟示意。 琉璃不知道他失踪期间发生了什么，看样子变化巨大。夏念对提亚不算客气，但也绝说不上敌视，琉璃看在眼里，点头道，“好，我答应「萤光」的条件，如果你能代表「萤光」的话。” “当然，这个决定很明智。”提亚从腰间的防水袋中取出通讯器，看了眼，果断是没信号的。他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顺带也观察了一下这个空间，“那么，我们该回去了。” 这情况，不回去是不行了，夏念叹口气，做好了遭遇麻烦的心理准备。 …… 跨出这片空间，通讯器立即停止罢工，恢复正常。汤川唯很快联系上了研析部，他平静地“嗯”了几声，听对面的人说完，平静地结束了通讯，平静地对有些着急的夏念说道，“粽子带回来的东西被抢走了。” “是么？看来你引以为傲的什么高科技也不咋样啊！”一旦听到确定的答案，夏念反而静下心来，以两人熟悉的方式交流着。这是个坏消息，但不令人意外。 汤川唯撇撇嘴，不太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他看了看被涯提在手里的顾问，如果当初按原计划把顾问送回17号小岛，那么此刻毫无疑问顾问会成为首要嫌疑人，这位好歹是17号小岛的创建者，但是事实是顾问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没机会，也不可能和「黑色荆棘」来个里应外合。嗯，为什么肯定是「黑色荆棘」呢？其实汤川唯对「黑色荆棘」与「萤光」是一视同仁的，但他想了又想，也没想出「萤光」有谁能在黑夜中来去自如，东西与其说是被劫走的，倒不如说是被偷走的。他相信以17号小岛的布置，即使是他家小夏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不过他倒是有一个怀疑对象，顾问口中的亚当……想到这里，他的视线落在亚瑟·菲尔德身上，因为提亚等人的突然到来，亚瑟暂时免于了被活埋的命运。这个人是亚当收养的义子，说不定还有些剩余价值。 对话没再继续，汤川唯注意着脚下湿滑的路面。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急也是白搭。 走出残破的、疑似神庙的建筑，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熟悉的温暖让一行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啊。于是，有人不小心踩到了无辜的螃蟹和贝壳，以及正在垂死挣扎的鱼虾…… 小岛还是一副刚从海底捞上来的模样，事实也许就是如此。夏念这会儿没时间关心这些，当他看清楚周围围绕的几艘大船，他扶了下额。好吧，他不该乌鸦嘴说被包围的…… 一群人下船，走上小岛，穿着随意，但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危险。夏念认出带头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就是他远远见过的那位。 “蓝鸟，Yukawa，还有这位……”男人的目光在十几人中搜寻，准确落在一张面瘫脸上，“琉璃，麻烦跟我走一趟。”他指了指船，“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男人长了张刚毅严肃的脸，通常这类人办事很利索，利索到根本不理睬其他人。 夏念小小地不爽了一把，但因为某人冲他点点头，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往边上站，和「萤光」撕破脸这种事他还不想做，就算忽略对组织那一丁点儿的感情，组织执着又没节操的作风他还不能不放在眼里，就说琉璃吧，躲到了海底的犄角旮旯，最后还是被拖了出来…… 被点名的三人走向中年人。 “走吧，小笨蛋。”提亚试图拽夏念。 夏念释放从粽子那儿习得的杀气。 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也一起来。”声音中透出显而易见的不满。 夏念看看中年大叔，再看看提亚。 “我去换件衣服。”提亚回道，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夏念往另一边走，那边，同样停泊着一艘船，相比另几艘来的稍小一些。 夏念再次看了眼汤川唯，然后才走向提亚所指的船只。夏念一走，涯和褚恒自然也拖着人跟上了。 中年人目送夏念他们走上舷梯才收回锐利的目光，转身对三人道，“请吧。” 夏念走上最后一级舷梯，迎面瞧见小三和午夜，小三看见夏念，皱了下鼻子，远目状，假装没看见。夏念想问提亚那位大叔的身份，但提亚上了船就边脱身上的潜水服边径直走向船舱，似乎真去换衣服了，夏念只得停步。 克里奇抛玩着一个黑色钱包，钱包外还有串钥匙，叮当作响。 “嗯？”夏念觉得眼熟，摸下裤子口袋，“我靠，我的钱包！” 克里奇不太和谐的脸上露出名为成就感的笑容。 “克里奇。”还差两步进船舱的提亚突然回头。 被Boss叫到，克里奇悻悻然把钱包扔给夏念，呲了呲牙，得瑟地一摇一晃走开了。 这种显摆行为相当幼稚，看看假装望天的小三，以及把脑袋躲在显示屏后忙碌的午夜，夏念无语了下，原来提亚的小团队没解散啊！那场赌约还历历在目，夏念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和这些人和平地站一起，大概真的是立场不同了的缘故，夏念莫名觉得有些喜感。至于仇恨，其实他们之间说不上深仇大恨。夏念乐得被无视，乐得那两人躲老远，夏念招呼涯和褚恒休息，并自来熟地把午夜面前的水和食物拿走往嘴里塞。 海面一望无垠，刚从海底捞起来似的荒岛被堪称夸张的阵仗团团围住，仿佛一不留神它就会溜掉。 好吧，它还真会溜掉，这种担心不是无根据的。 夏念望着汤川唯踏上的大船，思考着那位大叔说的“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会是多久。 “你听说过弗里德里希这个家族吗？”顾问望着夏念。 “嗯。”夏念很快回神，顾问有些时间没开口了，这时候开口不可能只是和他八卦闲聊，“听说过，不太清楚。”夏念说着，利索地将亚瑟打晕放倒，抬眼看小三和午夜，那两只躲得老远，好像离他近一点就会被传染病毒。 “呵呵。”顾问笑了，“组织三元老之一的家族，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手段凶狠，刚才那个男人的姓氏就是弗里德里希，我觉得你该关心一下你小情人的安危。” “哦……”夏念把抢来的最后一块巧克力递给顾问，“谢谢提醒。” “你不担心，还是太相信他？”顾问接过巧克力。 “他一根头发也不会少，现在的「萤光」和你所知的不一样了。”夏念回答。夏念不问为什么顾问认识那位大叔，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与他无关，但夏念敢断言「萤光」已今非昔比，不是某个人说了算数的。另外，顾问一定不知道这艘船上也有一个姓弗里德里希的祸害，毕竟顾问离开「萤光」这么久了，“您有话就直说吧。”夏念不喜欢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对这位父母的老师，他保持了基本的尊重。 “不，你误会了，我完全出自善意，在我完成研究之前，我不想你和Yukawa死掉，换而言之，我和你们是站一起的，我也希望这场风波尽快结束，我只是想提醒你，弗里德里希和赫利没有区别，任何一方都不值得你为他们拼命，你们要有自己的打算。” 尽管顾问说的很真诚，夏念还是摆手打断，因为提亚换好衣服出来了。 “别乱跑。”提亚关照，匆匆离去。 夏念撇嘴，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 顾问若有深意地笑了，“说真的，你可以考虑脱离「萤光」，人手方面似乎不是问题吧。” “你想多了，我很懒。”夏念不喜欢被撺掇。 “你不愿意吗，那就等着被人踩在头上，17号的事就是一次警示。”顾问不放弃，抓紧汤川唯不在的时间怂恿。 夏念和汤川唯说话没怎么避讳，所以夏念不奇怪顾问这么说。夏念正要严肃拒绝顾问的“好意”，提亚去而复返。提亚不是来找夏念的，他找顾问。 目送顾问被带上那艘船，夏念摸摸鼻子，估计“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谈话会持续很久。 随着人越聚越多，这场“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会谈直到天黑才结束。 晚上，夏念见到了和汤川唯一起到来的老苍甲，经过这几天修养，老家伙能拄着拐杖走路了。一起回来的还有提亚和琉璃，没见着顾问。 “我说，你们开了一天小会，有什么说法啊？”夏念懒洋洋问。 夏念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还真有“说法”。这一天的视频会议远超出了夏念的认知。时间不算短，但对于一群善于死抠字眼、不肯吃亏的聪明人来说，效率可算非常之高。「萤光」答应了琉璃提前解除合同的要求，不会限制他的自由，同时，琉璃也保证不与任何组织来往，不把亚特兰蒂斯的秘密告诉任何人，除此以外，琉璃还必须为「萤光」完成三次高难度任务。一旦踏足，要赎身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17号被光顾的事自然逃不了一番追问。汤川唯说出了被抢之物的来历和可能的作用，他一说，又是激起千层浪，总部几位想咬死他的心都有。这坏事儿确实不是「萤光」干的，总部迫于无奈公开了几分机密档案，内容关于传承和空间的探索。而老苍甲的到来更是带来了坏消息，留守在英格兰的2组失去了赫利的踪迹，顾问也是因为这件事被请去喝茶，并且看样子还被留下吃晚饭了…… 最后，总部的意思是，东西得抢回来，谁丢的谁得负起责任。 “怎么说，要我们负责？这都哪跟哪儿啊！那盘子本来就是我们的，被抢了还要我们负责？这不是家里遭贼了还得赔偿警察局么？”夏念听完处理意见颇为不忿，不解地看汤川唯，某人居然会答应，脑子真进水了么？ “夏啊，你为什么不换个思路想想，东西是我们的，当然要拿回来，总部这次提供人手打杂，我们不吃亏啊。”汤川唯顺毛安抚。 “嗯……”夏念想想，“说的也是。”虽然还是有点阿Q之嫌。 说到打杂的，总部这次一点不小气，把提亚和蓝鸟扔了过来，其他还可以任选两名审判者。 夏念得到了选人的权力，这个权力原本属于汤川唯，夏念来回扫了好几遍名单，都不太满意，“琉璃……”夏念扔了名单看面瘫兄。 意思不用多说，琉璃脑子很好使，“好。” 老苍甲插口，“这次不算在三次任务之中。” 琉璃点头，“这次算我自愿。” 夏念怒视老头，老苍甲一脸正直，“一切都要按规矩来嘛！” 夏念没再选人，弄个陌生人来可能会受不了这个团队的气氛。既定的两名“打杂”人员中，蓝鸟没跟着来，似乎有事要处理。提亚则舒服地躺在沙滩椅上喝冰啤，听着这边的对话。夏念很想抬脚去踹，但考虑到这是人家的船，夏念把伸出一半的腿又缩了回来。 夏念正忙乎，汤川唯别过头露出一丝苦笑，他又撒谎了。他答应总部的要求，让自己和夏念继续涉险，是因为17号小岛今天又收到一条消息，消息来自赫利，内容很简单，他表示对夏念的小命有兴趣。 死神发来了通知书，想躲都不行，那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芬布尔之冬 蓝鸟和顾问很晚才过来，他们被留下“吃晚饭”，是为寻找赫利的下落出谋划策，「萤光」有老窝，且对灰色世界的人来说一点不神秘，「黑色荆棘」则不然，本身成员就少，还居无定所，要在几十亿人中找出来真心不容易。而蓝鸟和顾问，这方面无疑是有发言权的。蓝鸟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亚瑟·菲尔德，那焦虑的表情，那迫切的眼神，一度让夏念误以为两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弟。蓝鸟在船底舱某小黑屋见到被捆绑成木乃伊的亚瑟，然后，第二件事是把夏念拉进了那间小黑屋，那迅捷的动作，那飞快的语速，一度让夏念怀疑蓝鸟会暴起揍他…… “快点，再问一遍，我有几个问题。”蓝鸟语序混乱。 夏念眨眼，“你说什么？”关门声太大，他没听清。 蓝鸟放慢语速，“让他说出他所知道的「黑色荆棘」的全部据点。” 夏念看脸色白得可以演鬼片不化妆的亚瑟，这位老兄的耳力显然比夏念好很多，“再来一次，他可能会真疯掉。” “没关系，你问吧。”蓝鸟似乎很急于获得情报。 “好吧。”夏念走向不停挣扎的亚瑟，即使挣扎得像条离水垂死的大鱼，即使眼神已从坚定转为哀求，亚瑟注定不会得到同情。夏念撕开他脸上的胶布，如言似咒般的声音在小小的底舱响起…… 琉璃得到允许后离开了，他要找地方把岛屿沉到海底藏起来。怕琉璃一声不吭溜了，两艘船跟着离开了这片海域，它们另一个任务是把琉璃载回来。因为这个缘故，夏念他们决定在原地等一晚。 提亚这艘船不是游轮，能正经住人的房间没几间，安排下来只能两人挤一间凑活一下。夏念和蓝鸟从底舱上来，蓝鸟乘快艇驶向另一艘大船，夏念走向事先安排好的房间，不用说，他当然是和汤川唯住一起，但夏念推门的时候却发现门锁上了。 “某人，干什么呢，是我，开门。” 汤川唯过了会儿来开门，“这么快问完了？” “是啊，你磨蹭什么呢，金屋藏娇啊？”夏念随口乱说，往屋里一看，愣了一下，还真有人。 “你觉得他娇吗？”汤川唯笑笑。 顾问也冲夏念笑了笑。 “呃……”夏念无语，这有点挑战他的想象力极限。 顾问推着刚得到的轮椅告辞了。 夏念关门，看汤川唯，“不对啊，大晚上的你们俩锁门说什么悄悄话？”虽然不可能有不纯洁的画面，但夏念直觉没好事。 “说传承呢，机密啊。”汤川唯把平板电脑递到夏念面前，上面是一行行手写文字。 “不用这么小心吧。”夏念扫了几眼就还给汤川唯了，没看具体内容，大多数时候，夏念缺乏名为细心的优点，特别当对象是他熟悉信任的人时。 “我不相信总部，更不相信姓弗里德里希的，小心些不会有错。”汤川唯说。 显然某人和顾问在某项对外政策上达成了共识，夏念无奈，某人对特定的人和事，有时候真的有点偏执啊。 一夜安然。 第二天，琉璃回来时有些热闹，附近又多了两艘船，打捞船。 夏念见琉璃望着打捞船，解释道，“刚来的，他们打捞起了红叶，要去看看么？” “不用了。”琉璃回头，“什么时候走？” “问他们。”夏念手指向后指自己背后的汤川唯、提亚、老苍甲、蓝鸟，这四位正在激烈争论什么。 琉璃点头往那边走，夏念扶在栏杆上，那边的打捞船准备回航了。夏念上打捞船看过了，红叶被海水泡了三十几个小时，样子不太好。夏念不同情红叶，也不觉得琉璃冷血，只是有些感慨，一个小决定就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结局。像琉璃这种人，他可以包容身边人很多缺点，但他的信任只给予一次，一旦超越了他划的底线，无论做什么挽救都没用了。 红叶找到了，这里的事基本就完了。红叶请来的百来号客人前天晚上就被「萤光」送走了，由于来得及时，游轮的火没漫及二层，没有人受伤。对8区的一众人而言，这是一次深刻的教训。于是，继去年9区禁令后，8区也将面临一次新的TJ。这当中，老苍甲的日子很不好过，名义上由他管辖的区域一个比一个不争气，一个比一个遭鄙视，而从埃及得到的那样东西也是在他手上失去的。 讨论很快结束，上午，船返航驶向最近的国家。然后，回一趟总部。 夏念本以为这次他又有麻烦，他都快习惯背黑锅了，但现实是，这次他被彻底无视了，完全是打酱油的路人甲，虽然有些奇怪，但被无视是好事，夏念不会自虐地去找不自在。对回总部这个决定，夏念也没意见，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去过总部了。 船上基本可以分成两类人，做正事的和无聊晒太阳的。夏念属于后者，和他一样的还有涯和褚恒，无聊三人组的地位牢不可破。 “想什么呢？”夏念伸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 涯回神，“想起第一次乘邮轮，去年六月，苍甲爷爷带我从圣迭戈坐邮轮前往夏威夷大岛……”那时候老苍甲说的话他还记得很清楚，这使得他对未见面的代导人有过种种假想。 “嗯？然后呢？”夏念对涯脸上一闪即逝的沧桑感到好奇。 “我想……我被骗了。” “嗯，老头向来没人品这种东西。”夏念不假思索点头，“他骗你什么了？” “没什么，我还是要感激他。”涯难得露出笑容，浅褐色的眸子也是含笑的。 “孩子，对待坏人不能太善良，别做以德报怨这种傻事。”夏念对涯的思维理解不能。 “嗯，我知道了。”涯受教点头。 “对了，老头刚才不是叫你过去吗？怎么不去？”夏念问。 “我的身份不适合知道太多。”涯趁代导人开口前再次抢先道，“要喝饮料吗，我有点口渴。” “嗯，不要咖啡。”夏念目送涯进船舱，抓了抓头发，这孩子的思维快变得和某人一样无规则跳跃了啊！正想着呢，一道黑影挡住了阳光，夏念抬头，褚恒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躺椅旁，见他望过来，抬了抬手里的「夺天」，夏念汗，“粽子啊，不要了吧……”夏念对褚恒这个动作有条件反射的脱力感，东京被虐的情景记忆犹新啊！ “……”褚恒歪了歪头，手执着地保持着抬起的动作。 “我没武器啊，没的玩。”夏念摊手。 “……”褚恒眯起了他那狭长的眼睛，他明白夏念的意思，没武器，确实没的玩，所以他放下手，走开了。 几分钟后，褚恒一手握着一根铁杆回来了，不用说，那玩意儿肯定是从船上某部位砍下来的。褚恒比较了下「夺天」和铁杆，大方地把前者扔给夏念。 夏念刚喝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老师，加油吧。”涯把占地方的躺椅收起放一边。 血与泪的教训表明，谁无聊寂寞都不要紧，唯独粽子不能啊！ 甲板另一头，汤川唯听到动静回头，然后，果断地当作没看到也没听到，回过头对蓝鸟道，“继续。” “呃……”蓝鸟迟疑，表情丰富，看身边三人，投来一个“你们不去看一下吗”的询问眼神。 “继续吧。”汤川唯敲桌子，很淡定。 汤川唯可以想象夏念的凄惨，没有人比他更不愿意见到夏念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一想到那位他未曾谋面的赫利先生，汤川唯觉得褚恒这种魔鬼式暴力特训要亲切许多，现在吃点苦，总比将来丢了小命好。 ……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到达总部所在地列支敦士登，这是中欧一个美丽的小公国，不过今年这里的天气非常不适合游览，大雪，又见大雪。一行人不耽搁，直奔总部。 总部，对某些人来说是个神圣的地方，具体表现为只有组织内级别够高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有这种自以为是的破规定，也就意味着涯、褚恒、克里奇、小三等人被拒于门外，顾问原来在研析部的职位倒是够了，可惜那是20年前，现在过期了。 不过总部也不至于没礼貌到赶人，左手边就是一家中世纪建筑风格的酒店，酒店属于「萤光」，不对外营业。 第一天，夏念随汤川唯他们去了总部一日游，见了不少面熟，可他死活都想不起来是谁的家伙，相对的，由于这几年的偷懒，夏念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要么也没什么印象，要么就是“呀，这家伙居然还活着”这种印象。「萤光」对他们算重视，几位管辖各大洲的老头都来了，但和几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喝下午茶，夏念觉得还不如和粽子玩呢，起码比年纪的话，几个老头加起来还不如粽子历史悠久。 于是第二天，夏念死活不想去隔壁串门了。 夏念带着涯和褚恒出酒店，风雪实在太大，三人只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夏念说过要带涯参观总部，里面不许进，外面转悠还是可以的。其实总部四面大门远看还是挺霸气的。 “老师，我没想进去。”涯察觉夏念绕圈的意图后说道。 “嗯，里面很没意思。”夏念赞同，他也不想再进去了，说起来，夏念也只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伊莱带他来的…… “他们也永远不会让我进去。” “等你转正了就可以了啊。”夏念放下回忆。 “不。”涯摇头，“在他们眼中，我是泊兰特·赫利，是危险的代名词，他们不杀我已经很好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我的存在的。” “我说……”夏念有点怀念曾经那个天真的少年。 “走吧，我想回去了。”涯说着往酒店走去，毫无留恋，就像不久前他亲手毁了肖恩的庄园一样没有不舍。 回到酒店内，顿时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快冻僵的四肢终于回暖过来。 “今年真冷啊！”一名保安大叔站在空调下，朝手心呵气道。 “是啊！”夏念也站到空调出风口吹暖气。涯和褚恒静静站一边等待，这两只的耐寒能力出乎夏念意料。 夏念认识这位保安大叔，会在这里当保安的，绝对不是平常人。这位大叔貌似和伊莱关系不错，夏念见过几次，具体叫什么他给忘了。 “中国冬天冷吗？伊莱邀请我去中国过年。”大叔期待状。 “要看他在哪里了，应该没这里冷。”夏念看了眼越来越大的雪回答，“我记得以前这里也不是这种鬼天气啊。” “是啊，今年特别冷，我的家乡北欧更冷。”大叔唏嘘，“讨厌的芬布尔之冬啊！” “希望我的家乡不会遭遇这样的芬布尔之冬吧。”夏念活动了下逐渐暖和的手脚。 北欧人口中的芬布尔之冬，即异常寒冷的冬天。夏念在北欧待过一段时间，这点常识还有。 和保安大叔闲扯了几句，三人便去餐厅了。 “大冷天，肚子都特别容易饿啊，真不好。”夏念喝着热巧克力抱怨道。 “新陈代谢加快，消耗的热量比较多。”涯是半个学术派。 “唉……”夏念叹气，这两天看似轻松，压力却如山大。 不是有人说吗，等待往往是最煎熬的。 这种煎熬还得过几天，直接取决于蓝鸟那边的效率，目标是明确了，但找不着人什么都是白搭。 赫利现在在哪里呢？ 夏念看着涯的脸，想到了这个问题。 第一百三十四章：男人的直觉 在餐厅坐了会儿，三人去了酒店健身中心。酒店非同一般，内部健身中心自然也比一般的五星酒店高端。晚上7点，夏念擦汗走出健身中心，留下涯和褚恒互相摧残。论暴力程度，夏念自觉很轻微，与那两位有很大差距。 夏念回房间，汤川唯还没回来。 经大门保安大叔提醒，夏念想起了过年这回事儿，进而担忧起了他那唯一的房产，走的时候没想到会离开这么长时间，稀里糊涂的不记得有没有交清水电煤，某人不会关心到这么细枝末节的小事，别等过几天回家停水又停电啊！夏念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拿起通讯器，找到谢胖子，谢胖子那儿有备用钥匙，但试了几下没拨通。夏念怀疑通讯器前两天进水坏掉了，放下自己的，从包里拿出汤川唯的小平板，夏念猜测某人有记录谢胖子的联系方式。小平板密码夏念知道，一番捣鼓后解锁，没用多久，果然找到。 “摩西摩西……”日语水平大进的谢胖子睡梦中迷迷糊糊道。 「摩你个头啊！几点了还睡！」夏念心里吐槽，算上时差，亚洲现在该是上午才对，以免错怪，夏念问了句，“胖子，你在哪里？” “我在……”谢胖子说出两个字后声音忽然精神起来，“老大，是你么，你还活着啊！” “是我，我活得很好。”夏念黑线，有这么打招呼的么？难道进了研析部就会被某种气场同化？ “那就好，那就好……” 夏念听出不对，“为什么觉得我出事？” “啊？啊……没事没事。” “胖子，不想死就老实说。”夏念威胁。 “说了我也会死，我现在在17号。”胖子脑中两圈转完，知道自己说漏嘴，哀叹道。 “说！我保证Yukawa不找你算账。”夏念瞪着无辜的小平板。 “这事吧，Yukawa大神说要封锁，这个封锁范围应该也包括你。” “少废话。” “唉，东西被抢走的第二天……” 事情不复杂，谢胖子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夏念盘腿琢磨，不明白某人为什么要隐瞒自己这种小事。至于原先打算找胖子办的事，他又给忘了。 …… 九点过几分，汤川唯回来了，一进门就见夏念板着脸斜视他。 “想我了吗？”汤川唯上前拥抱，未遂。 “小唯啊，你是不是有事没和我说？”夏念决定给某人一次机会，说不定某人只是太忙忘了而已。 “没有啊。”汤川唯从眼神到表情都很真挚。 可惜这种真挚被证实是假的，夏念怒，眼珠变为红色，“别逼我。” 汤川唯不惧怕夏念的眼睛，但再想隐瞒事情是不可能了，想了一会儿，点头，“好吧，我说，你别生气。提亚从古墓得到的两样东西之一被认定是某种信物，根据记载和推测，信物可以重塑一个空间，而信物的主人，会成为那个小世界的主人，「萤光」的记载中把这种人称为守护者，他们怀疑粽子就是某个守护者，他的生命能跨越千年，这是最好的解释。有人提议从粽子身上入手研究……”汤川唯熟知夏念护短的性格，见他脸色不好看补充道，“这件事只是口头说说，放心吧，我没答应，我怕你不高兴才没告诉你，怎么，是提亚还是蓝鸟和你说的？” “不是他俩。”夏念审视汤川唯，消化良久，“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虽然在此之前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话说到底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汤川唯看到被夏念随意扔在床上的通讯器，走到床头柜钱，打开包，发现他的电脑被动过，“谢胖子？”这次某人学乖了，先确定泄密者，再酌情回答。 夏念点头，“对。” “那事啊，没什么，不想破坏你的心情。” 夏念很懒，没事不会主动给别人打电话，所以汤川唯第一时间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是么，如果你骗我，以后就别想上我的床。”夏念觉得该给予一点实质性的威胁。 “……”汤川唯哀怨，果断败了，“我说……” 汤川唯封锁赫利来消息一事，主要是担心夏念引起总部关注，成为「萤光」和「黑色荆棘」两方的众矢之的。汤川唯爽快答应与总部一起出力，找回遗失的信物，并且事后上交，一方面如他所说是想找帮手，对付赫利更有把握，另一方面呢，有总部的人在，赫利不会太执着于夏念的小命，因为同为当年「Blood Thorns」的创始者，赫利家族和弗里德里希家族的友好关系就跟那个古老团体一样，消融在历史的尘埃中。汤川唯和顾问私下讨论过，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们见面就死掐，掐到死为止。 “这次任务，提亚除了会带那几个白痴，另外还会带上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弗里德里希家的人，我查过了，这三人是总部的亲信，总部对我们很不放心啊！”汤川唯伤心。 “是对你不放心吧？”夏念嘴角抽了一下，不放心是正常的，因为某人算计着炮灰掉提亚他们。 夏念一再努力，汤川唯勉强答应放弃损人利己的坏主意。 “以后不管什么事，不准瞒着我。” “告诉你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夏念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但在汤川唯眼里，他家小夏真是太善良了。 对内政策解决，对外，赫利在哪里，这是个大问号。 …… 次日，夏念依然留守酒店。上午和涯、褚恒玩徒手搏击，改玩徒手是因为昨天夏念走后，那两只差点把健身中心拆了。「萤光」一大特点是有钱，黑暗组织嘛，但「萤光」的本质是抠门，绝不容忍这种暴力破坏行为。下午雪渐小，太阳露了个脸，夏念三人外出。总部所在地地处偏僻，这个小公国人又少，今年还天气恶劣，三人走了挺长一段路也没见到几个人。 但是，身后有人跟踪。夏念示意两人按兵不动，涯没问题，粽子也看懂夏念表达的意思，很配合没放杀气。 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夏念进入买热饮。 夏念正和营业员说话，一直跟踪三人的坏人动手了，目标是站店外的涯和褚恒。交手很快结束，夏念推门而出时，人已经转身跑了，速度奇快，而且，对附近环境很熟。 “4个人，有一个没动手，可能是枪手。”涯很冷静。 “嗯。”夏念看空荡的街道，这种程度，只是开胃菜。 如果昨晚没听某人说起总部的意图，夏念毫无疑问会把账算在赫利头上，先入为主的印象很要命，但现在他知道了，所以他对总部越发不待见。 夏念将此事告知汤川唯，汤川唯也没办法，谁让他们目前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呢。 袭击事件后又过两天，蓝鸟召集开会，由于团队部分成员无法进入总部，开会地点选在酒店会议室。会议伊始，先是由蓝鸟介绍参与此次行动成员。夏念第一次见到汤川唯所说总部安来的三个人，当先就是见过的那位严肃大叔，貌似提亚亲属，听蓝鸟介绍才知道这位代号极光，极光，这是个了不起的代号，和伊莱一个级别，区别是伊莱急流勇退成为传说，而极光步入高层后鲜少路面。另一个四十多岁中年大叔，代号派迪，这人也有名，据说脑子特别灵光，但为人低调神秘，难得能见到庐山真面目。最后一位三十岁出头，模样挺帅，有点傲慢，不等蓝鸟介绍便自报家门，“我是猎猫。” 夏念正舒服地窝沙发椅里听介绍，闻言睁大眼睛。这居然是个认识的，猎猫，代导人是伊莱，也就是说，是夏念的师兄。夏念见过猫咪师兄，但没见过真面目，因为唯一一次见面时猫咪师兄戴了抢劫犯头套。 猎猫眼神扫过夏念，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夏念冲他笑了笑，满不在乎。夏念有自觉，自己是伊莱最大的败笔，是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是走狗屎运的家伙，是某人包养的小白脸…… 解释不清，懒得解释。 话说，看看身边这些精英，这三位，加上蓝鸟、提亚、他家Yukawa，完全就是新一代的高层班底啊，是不是该觉得很荣幸？ 啧啧…… 夏念不知道的是，很多人在帮他掩藏，汤川唯，老苍甲，提亚，甚至是蓝鸟，不然他哪能过得这么清闲？ 言归正传。 这三位，每一个都比提亚有份量，说是提亚带他们，挺搞笑的。不过夏念注意到提亚的表情，貌似笑得有点亲切过头，想来这种安排不是他乐意的。 猎猫之后，蓝鸟继续简单介绍各人。会议桌围了一圈，粗略可分成三个小团体，总部三位加蓝鸟，提亚、小三、克里奇、午夜，剩下则是夏念眼中可以相信的人。 夏念踢身边的提亚，小声问，“你老爸？”夏念感觉提亚对极光大叔有些忌惮。 提亚微侧头，“你觉得我和他长得像吗？”语气中是满满的否定。 “我觉你们长得都差不多。”夏念很认真。 “不是，他是我老爸异母兄弟。”提亚正经回答。 “哦……”夏念坐正身体。蓝鸟结束介绍，终于开始说重点。 “在座各位对「黑色荆棘」都不陌生，场面话我就不说了。这次我们必须从「黑色荆棘」手中夺回失去的信物，不瞒各位，信物的作用我们尚不清楚，但种种记载和迹象表明，它可以创造一个世界，同样也可以毁灭一个世界。这是一次相当严肃的任务，不容马虎。另外，我还要指出一点，我们这次面对的对手是「黑色荆棘」神秘的首脑，泊兰特·赫利。”蓝鸟往夏念这边看，嘴上继续说着，“他是我们的老对手了，但是，我们不知道他现在的实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十几年前那场围剿中逃脱。这次任务很艰巨，各位要有心里准备。我们这些天一直在寻找赫利的踪迹，最后猜测赫利躲藏在北欧，经排查，在芬兰某地发现异常区域。”蓝鸟在大屏幕上放出地图，“这里，这里就是我们这次任务的第一个目的地。”说到这里，蓝鸟表情有些不自然，“各位可能好奇我们情报部是怎么作出推断的，老实说，我个人也没有信心保证这次不会白跑一趟，赫利神出鬼没，是我遇到过最难追踪的一个目标。”蓝鸟深吸口气，豁出去道，“这次做出推断是依靠占卜，当然，我们有依据相信占卜的结果，伊斯蒂乔亚的准确率在百分之八十左右，具体数据由Yukawa提供。” 会议室静默片刻。 “男人的直觉？”猎猫嗤笑。 蓝鸟很坦诚，招来的是不信任和嘲笑。 猎猫也很坦诚，招来的是极光的警告眼神。 夏念缩回沙发椅，内心对伊斯蒂乔亚的能力持保留意见。男人的直觉靠谱吗？这个还真不好说。就像那百分之八十的数据，还有百分之二十失败几率呢。 “我们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另外容我纠正一下，这不是直觉，是传承的力量。”蓝鸟说。 “如果东西在那里，一定距离内我可以感觉到。”琉璃开口。 会议室又静默片刻。这次没人嗤笑。琉璃的可信度显然比伊斯蒂乔亚高很多，因为他的身份本身很特殊。 夏念撇嘴，再次脱离舒服的沙发椅，面瘫兄从不说废话，既然他说可以感觉到，那就一定可以。 这次还就得靠男人的直觉了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北欧之行 北欧遭遇史无前例的恶劣天气，所有航线停飞，不仅是正常民航，「萤光」最精锐后勤看过当地天气后也表示无能为力，从总部所在地起飞可以，到北欧降落就惨了，可能还飞不到北欧。因此，“超级敢死队”到芬兰是三天后的事了。 “超级敢死队”是夏念自嘲的戏称，因为团队里不怕死的杀胚实在很多，夏念是怕死的，但怕有用吗，他都被赫利点名了。幸运的是，这支“敢死队”不是“炮灰队”，「萤光」调动了起码百多人进行支援。 芬兰有“千岛之国”和“千湖之国”之称，三分之一领土位于北极圈，这里大部分冰原是很平坦的，因为它们原先是湖泊，被冰层覆盖的岛屿也不算难走，有过英格兰大雪天爬山的经历，夏念觉得单纯的寒冷反而好克服一些，夏念起初还担心非要一起来的某人，几天下来发现某人适应力还不错。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们前进速度很慢，高科技保暖福也起了很大作用。 原本这儿即使冬季寒冷漫长，依然会有旅友慕名而来看美丽的雪景，运气好还能看到极光。这里说的是真正的极光，不是极光大叔。 今年就不一样了，北欧大面积极端气候，当地居民都避之不及，哪里还来的游客？仅仅是去年入冬以来，已有超过千人因极端严寒天气致死，积雪压垮房顶将人活埋的悲剧频发。 不过一小部分脑子出问题的探险家不能算在正常游客范围内，他们就是喜欢极端，哪有挑战性，哪死的快，他们就往哪里钻。眼下，夏念一行人在冰天雪地中就遇到了这么五个人。在人迹罕至的非居住区遇到也算种缘分，但过来交流经验就不对了。交流什么？打Boss么？ 脾气最好的蓝鸟婉言拒绝了这个探险队，探险队的人挺热情，被拒绝也不大在意，并且好心地告知附近可能出现冰旋风，要他们小心，然后两伙人就各走各路了。 所谓冰旋风，夏念他们是知道的，冰面上生成小型龙卷风，卷起冰屑，移动速度很快，远看很漂亮，靠近很危险。这种奇怪现象是他们来此的原因之一，不过除了他们，似乎还有不少人对这种异象好奇。「萤光」派了人驻守在这一带，但这里并非什么禁区，想来就来，「萤光」无权阻拦，就算想阻拦，在没有高速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也是有心无力。 “希望不会有人比我们先一步进入那片区域。”蓝鸟充满担忧的话语从通讯耳机中传出。 通讯耳机是好东西，个个从头发丝包到脚趾缝，没有这东西，面对面说话都不方便，比如蓝鸟和那探险队交流就差点把鼻子冻歪。而蓝鸟的担忧不是没根据的，人类的冒险精神有时候很伟大，或者说是无知者无畏。 “有人找死，有什么办法！”猎猫回答。 “根据定位坐标，一小时后进入标记区域。” “唉，只能祝他们好运了，我们提交任务前不能做任何多余的事。”蓝鸟提醒。 事实上不用蓝鸟提醒，这里没人会为搭救陌生人而耽误事情。 夏念走在队伍靠前，他前面是克里奇和猫咪师兄，涯和褚恒在他身边，身后是汤川唯、派迪和蓝鸟，然后是小三和提亚，琉璃和极光断后。夏念对这个队形还算满意，因为知道不可能要求极光走前面当炮灰。夏念最满意的是伊斯蒂乔亚没来，那货据说能力使用过度，导致间歇性失忆又犯了。 大约一小时后，一行人站在一座岛的边缘，岛上是成片的云杉，此刻要么光秃秃，要么树杈被积雪压得弯成一个夸张的角度，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掉。 大略扫视几眼，基本确定这是无人岛，无人岛并非无人来往，只是无人长期定居，天气好的时候，可能会有人来这里打猎。 “接下来的方向。”走在最前的猎猫发问。 “东北。”汤川唯简单回答，同时不忘提醒，“再往前走，极夜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所处位置进入北极圈，一月下旬，北极极夜的范围还挺大，极夜要到春分才彻底结束。 “原地休息三小时吧。”派迪提议。 “好。”极光出声了。 虽然没明说，但有眼力劲的都看得出来，极光是team leader，既然他说好，那就无异议停下休息。 帐篷很快拼装好支起，然后抓紧时间进食，恢复体力。 “要是没这高科技，日子没法过了。”夏念摸摸发热的帐篷材质。 “也不是，人类的极限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不可测，爱斯基摩人照样在极地生存。”派迪搓手道，显然他比较怕冷。 “嗯，那得过很多年，一代一代下来才能习惯这种严酷环境。”夏念道。夏念挺喜欢派迪这人，好相处，平易近人，这种好相处不是蓝鸟那样自来熟，派迪身上有种气度，矜持而大度。 “是的。”派迪点头，“但是每个人潜质不一样，耗费时间有多有少，其实这种平时看不到的潜质，也算一种传承。” “这也算传承？”夏念来了兴趣，如果耐寒也算一种能力，那大家岂不是都有超能力？ “算。我们看到的只是很微弱的传承，可别小看，很多传承完整时是什么情形，我们至今无法想像。比如有的人表现出惊人的食欲，他拥有完整传承后，也许能吞下一个国家，有的人头脑过人，那么智商超越一定程度后会是什么样？”派迪似乎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夏念想了一会儿，想到了科幻电影中脑袋巨大、四肢短小的外星人造型，忍不住有些恶寒，“大头怪。”恶寒的原因是他是看着某人想象的。 某潜在大头怪递了块黑巧克力过来。 “呵呵。”派迪笑了笑，他也是夏念口中的潜在大头怪之一，“不正确或是过激的激发方式确实会造成副作用，研析部在这方面的研究很深入。” 派迪这是在抛砖引玉，请专业人士接话。汤川唯脸被冻得有点僵硬，但他的眼神很好地表达了他的心声：不告诉你。 蓝鸟见状，习惯性出来打圆场，“我看过不少过激的例子，「萤光」内部也有这种现象，其实大部分人是为了提升实力，无意中这么做的，中国有句俗语，欲速则不达，说的很有道理。” “还有一句是「慢工出细活」。”派迪赞同地接口道。 “过犹不及。”极光点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提亚补充。 一群老外乱七八糟玩起了俗语接龙，夏念斯巴达了，搜肠刮肚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接上，是自己太没文化还是「萤光」教学质量太好？ 夏念没纠结太久，因为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催事。夏念怒视提亚，“你也好意思说，你他妈拿海蛇咬我，那海蛇是什么品种来着……啊，对了，传说是亚特兰蒂斯人豢养的。”夏念说着看向琉璃，琉璃困惑摇头，表示没听说过。夏念更怒了，“还是山寨冒牌货！” 提亚笑得人畜无害，“我道歉。” 这次道歉比上次更没诚意，道歉两字倒是说的顺溜了。 提亚这么说了，夏念也不好再说什么。 “无论正确与否，传承都会留下后遗症。”琉璃说道。 所有人看向这个沉默寡言的面瘫，不是因为他难得说话，这里不爱说话的人不止一两个，但拥有相对完整传承，并且传承说得上来历的，只有他一个。 琉璃说完不再解释，倒也没人追问。团队里会追问的人实在太少了。 夏念心里突地一跳，琉璃耳后的鳃状器官他见过，某人还邪恶地说会长鳞片。如果传承会带来后遗症，那自己的后遗症是什么？夏念不由自主回忆起了使用能力后那种令他不舒服的感觉，精神会出现短暂的失神…… …… 休息时间到，拆了帐篷再次上路。 没走多久，猎猫示意停下，自己蹲下检查路面。夏念顺势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发现什么？”极光询问。 “该死，这是人的足迹，三个。”猎猫回答。 夏念上前看了看，冰原上的痕迹很模糊，只有猎猫这种极擅长追踪的家伙才能辨别，他就像最精明的猎人，不管猎物逃到哪里，只要留下一点痕迹，他就能追踪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叫猎狗，要叫猎猫呢？因为据说这家伙弹跳能力非常出色，灵巧得就跟猫一样，还有一种说法是“这小子怎么虐都虐不死，和九命猫一样”，此话出自伊莱喝多后，可信度不可考。 “他们前进方向？” 猎猫指了个方向。 “很好，和我们一个方向。”汤川唯看后道。 “是探险队还是「黑色荆棘」呢？”蓝鸟自言自语。 “我怎么知道！”猎猫站起来，态度不太好。 猫咪师兄貌似喜欢和蓝鸟过不去，像蓝鸟这种好脾气的也会得罪人，真是奇怪。夏念站一边想着不着边际的问题，不参与眼下的话题。这种时候，总有人会发话的。 果然，极光发话了，“别管这些，按照原路线走。” 走就走呗，反正也没其他办法。 极夜关系，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不知走了多远，夏念突然被拉住，夏念回头看褚恒，全副武装又戴了护目镜，想也知道连眼神表情都看不真切，“怎么了？”夏念问。所有人耳机都是连通的，他这一问，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 “什么事？” 夏念也想知道是什么事，可难度有点大啊。夏念看褚恒，思索片刻，有些艰难地从背包中找出望远镜，望向褚恒看的方向。 “有什么问题？” 夏念一边嘀咕没耐心的家伙真是多，一边调整焦距。 远处，夜色与雪地之间，有一片突起的阴影，在望远镜中也看得很不真切。 第一百三十六章：古堡 夏念一边嘀咕没耐心的家伙真是多，一边调整焦距。 远处，夜色与雪地之间，有一片突起的阴影，在望远镜中也看得很不真切。 阴影周围萦绕一圈奇怪的光晕，那光晕很淡，又像是活的，在不断变化扭曲。 夏念眯起眼，一点一点仔细调节，但以他的目力和手里望远镜质量，能看到的仅是这些。 “是什么？快说话，别浪费时间。”夏念前衣领上多了只猫爪。 夏念思绪被打断，放下望远镜老实回答，“不知道是什么，太远了看不清。” 猎猫鄙视的眼神透过护目镜传达而出，不等夏念说下去，伸手一把夺走了夏念手里的望远镜。 面对猫咪师兄这种强取豪夺行为，夏念挺心平气和，有些人，表面看上去一把年纪了，心理年龄只有丁点大，和他较什么真呢？ 这时候，蓝鸟和派迪也在透过望远镜观察，就算两人见多识广，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结论。夏念对汤川唯和涯打手势，示意他们也看看。通讯耳机的弊端此时就显露出来了，单独和人说话都不行，私聊直接变公聊。涯正要放下背包去拿，汤川唯阻止他的动作，并对夏念摇了摇头，然后手指褚恒。夏念领会汤川唯的意思，比起远处看不真切的东西，褚恒的一举一动更值得关注。夏念何尝不知，可是这难度真的很大，等夏念发现远处异象后，粽子现在在做什么？好吧，他什么都没做，站在那里貌似纯放空。夏念确信粽子没有恶意，所以不愿看待异形似的看待粽子。 “那是不是极光？”经过和夏念差不多步骤的观察后，蓝鸟疑惑问。 “不是。如果是极光，站在这里肉眼就可以看到。”派迪说道。 “那会是什么？” 未知催生好奇，好奇是种动力，一行人商议后改变前进方向。 改变方向后，褚恒就没动静了，默默跟随，似乎他的意图正是指引夏念正确的方向。 距离那片阴影几百米外，一行人站定。阴影这时已经显现出它的真面目——一座古堡。 是的，一座古堡，具有鲜明中世纪风格的古堡，厚重的外墙，灰色的尖顶，有部分城墙损毁，外墙上斑驳的痕迹让它看起来有些破败。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掩去它应有的气势，以及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古老气息。 “……” 夏念惊诧看着前方的景象，他们当然不会被一座古堡吓到，即使它出现在这里显得很突兀。停下脚步是因为古堡外的那十几个气旋，裹挟着冰粒快速旋转，白色的冰屑在空中飘扬，形成一股白色雾气，冰晶折射出光线，这就是远看光晕的真相，如果古堡前没有倒着一具具辨不清原型的尸体，没有那一滩滩凌乱的黑色血迹的话，这情景其实挺美轮美奂。 好吧，现实是这很恶心，很阴森，一点都不美好。夏念重新整理思绪，面前是一座古堡，它出现的位置原本是一片湖泊，这很明显，也很不科学，然后它周围有十几个旋风，如劣质搅拌机般将靠近的生物搅得面目全非，夏念勉强辨认出其中有两个人和一头熊…… 芬布尔之冬！ 迎面吹来刺骨的寒风，夏念莫名又想起了这个词，这次不是什么衍生意，而是最原始的本意。芬布尔之冬，是北欧神话中诸神黄昏来临前的三个漫长冬季，寒冷，黑暗，血腥，混乱，以及代表末日的前兆…… “是这里了。”极光的声音分辨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他的话令有些失神的众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汤川唯看过卫星定位后道，“事有蹊跷，这里只是标记区域的边缘，情报部的侦查小组却没有提到。” “如果这里有这么一座古堡，侦察组不可能遗漏。”蓝鸟对手下工作能力和态度有信心。 几人转头，或探寻或不善的目光投向默默站一旁的褚恒，连带的夏念也被波及。 “我需要一个解释。”极光说。 “哈，我要是能解释，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吹北风，早去拿诺贝尔奖了。”夏念说，夏念很不喜欢极光大叔的语气，他可以接受猫咪师兄的纯鄙视，但不能接受极光大叔的猜忌与警惕。 何况极光自己说了是这里，又不是他说的。这句夏念没说，汤川唯替他说了出来，得罪人什么的汤川唯毫无压力。 寒风呼啸，团队第一次陷入僵持。 “琉璃，你不是说能感觉到吗？现在什么感觉？”蓝鸟打圆场。 “我感觉不到，但是这里……”琉璃摇了摇头，没说下去。和他接触过的人就会知道，琉璃严谨刻板的性格，使得他在百分百确信自己判断前不会轻易下定论。这点和汤川唯的完美主义有些类似。 “害怕被卖就别进去，很复杂吗？我负责地说事有蹊跷，可没说我们有问题。我们现在是被动方，「黑色荆棘」如果有心埋伏，根本防不甚防，你难道一直在外面傻站，等赫利出来？要是赫利的智商和你一样，或许有这种可能。”汤川唯再开嘲讽。 “我赞同。”提亚说。 夏念望黑沉沉的天空，这两位居然意见一致，这世界真不对了。 极光能混到现在地位，自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动容，以至恼羞成怒。 “既然这样，我尊重多数人的意见。”极光很冷静，脸皮也够厚，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后，然后便自然而然说下去了，“进入之前我有必要向你们说清楚，这座古堡我认得，是赫利家族位于德国的古堡无疑，如Yukawa所说，这是赫利对我们的挑衅。我不想怀疑我们中任何一人，为避免不必要的枝节，进入后必须听从我的指挥，擅自行动者视为主动脱离团队。” 控制欲似乎是弗里德里希家族遗传的坏毛病，极光看夏念，夏念代表涯和褚恒点头同意。先同意再说，到时候要有危险，别说脱离团队，叛逃也是可以的，反正节操这种东西自从和某人在一起后，夏念就把它埋葬了。 古堡外看似可怖如修罗地狱，对专业人士来说实则不算太难。蓝鸟压缩空气，硬是将两个呼啦啦的旋风压扁，中间空出一条道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迷途与欢迎 古堡主人贴心地把正面一排破围墙给拆了，来客只要穿过风力搅拌机就能直接面对前往主建筑的台阶。 穿过被旋风破坏得坑坑洼洼的冰原，拾级而上同样高低不平的台阶，夏念躲过一次来自空中的“偷袭”，低头看一眼掉在自己脚边的碎片残瓦，然后抬头看通往主堡挺长的一段阶梯，视野中又出现一块高空坠物，夏念不由汗一个，严重的危楼啊，这种老房子不加固修复一下，还搬来苦寒之地受摧残，真的不要紧么？ 夏念招手，汤川唯把手里多功能通讯器放回衣服前的“袋鼠口袋”，抬头观察头顶，快步走到夏念身边接受保护。这是某人值得称道的优点之一，从不死要面子，也不觉得偶尔被保护是件很丢脸的事。被那或大或小的剥落物砸一下，后果可大可小，疼是一定的。小三用他的脑袋证实了高空坠落物的破坏力，没晕，但好几秒才回过神。夏念只管他家某人的安全，这么大风，再多人他也管不了。夏念眼角余光扫过身后，涯和褚恒面对这种随机性无差别偷袭游刃有余，事实上大多数人都能轻松应对，小三那也是不小心才被命中的，有问题的还有一个派迪，不过派迪身边不是还有别人呢么，根本不用夏念操心。 主堡大门前，猎猫按极光的指示推开厚重的木门，圆拱形的木门在某猫咪粗暴的动作下发出了哀凄的抗议。随着门打开，房子内的暖气扑面而来，温差极大的冷暖空气迫不及待形成对流，暖空气越发疯狂往外涌，吹得飕飕寒风中一群人措手不及，空气中有些淡淡的木料发霉的味道，但不能否认，这种温暖从护目镜、帽子缝隙中钻入，让人很舒服，身体下意识地感到放松。严酷环境下，温暖比拳头和子弹更能消磨人的意志，催发疲惫和倦怠。 “不要松懈。”极光道。 话虽如此，要做到可需要强大毅力，这是在抵抗人最基本的身体机能啊！ 厚重的木门就这么敞开着，任凭宝贵的暖气流失。一行人小心翼翼进入宽敞的厅堂，局部呈圆形的房间令视觉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幸好大厅虽大，但家具摆设却很简单，一目了然，既没有人躲藏，也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东西。这就是一间复古风格的大客厅，一圈看下来，最引人注意的恐怕还是那精美的壁炉，火焰熊熊燃烧，一看就很暖和。 涯取下护目镜，放下帽子，慢慢移动视线。 少年的行为很不符合规范，因为他这样撤离起来肯定要花时间在佩戴装备上。但极光这时候没余力管少年，涯脱帽子的当口，提亚已经脱下手套，把手伸进壁炉的火堆里了。小三和克里奇以提亚马首是瞻，不把极光的命令放心上，舒舒服服地站壁炉边上取暖。 夏念见状扶了下额，原本是想给极光一点面子的，但貌似他顾虑太多了。夏念双脚不听使唤往壁炉边挪。 嗯……大雪天的，果然还是烤火最惬意！ …… 昏暗的房间内，同样有一个壁炉，这仅有的昏暗光线便是那跃动的火光。 “客人来了。”赫利睁开眼，浅褐色的眸子里映出跃动的火焰，“「萤光」长途跋涉而来，要好好款待。” “我亲自去接待吧。”阴影中有个艰涩难听的声音响起。 “去吧，让他们享受最后的狂欢。”赫利侧头，像是在看窗外，只是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啪啪”声。 很大的雨。 “哈哈，不需要我为你带点礼物回来吗？”亚当戏虐问。 赫利没有马上回答，他沉思了片刻…… 安静的环境使得窗外的雨声更真切了。 雨很大。 但是，古堡外应该是一片冰原，只有轻飘飘的雪花，没有雨点…… …… 提亚的手从火焰中抽回，壁炉中的火霎时小了很多，提亚弹指灭掉手指上的火苗，露出完好的白皙皮肤，手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感觉好多了。”提亚满意道。 “那就走吧。”极光开口。 夏念看出来了，极光大叔对提亚比较包容，果然，护短是全人类共有的美好品质。 提亚烤火期间，猎猫和蓝鸟已经将古堡底层探索了一遍，毫无收获。此时一行人要向二楼进发。 依墙而建的螺旋式楼梯看着很美观，但走起来很不舒服。 古堡二层比较复杂，楼梯上来后两侧各有通道通往古堡两侧的附属建筑，另外还有一条走廊，走廊一面是房间，一面隔开一段距离有一扇窗，走廊不是直线的，同古堡外墙一样略有弧度。窗外一片黑蒙蒙，呼啸的风声使得走廊烛台上的烛火格外阴森诡异，明灭的火光照亮了墙上油画的一角，画上的人脸仿佛随之扭曲变化。 很真实的鬼屋！ 夏念不发怵，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正常人都不会欣赏这种格局布置， 极光走到了最前，走向那条有照明的走廊。夏念抬脚跟上，却被汤川唯拉了一把。 “？” “……”汤川唯指向一边，涯还站在那里研究古怪的烛台。 那烛台的造型，有点像仰面朝天的鬼脸，正常人都不会喜欢。 正常人…… 涯的审美向来异于常人，问题的根源就在这里了，夏念现在不否认遗传基因的力量，赫利家的审美都是有偏差的。 “走了，喜欢就赶紧拆一个回家。”夏念拍少年肩膀。 衡量过烛台体积和背包容量后，涯果断放弃。 夏念的话引来侧目，太不严肃了，当是逛博物馆呢？话说，逛博物馆也不能见喜欢就拆啊…… 废话不说往前走。十几个人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但走着走着不对劲儿了。 极光皱眉停下，之后的蓝鸟等人也随之停下，夏念和汤川唯他们不知不觉落到了末尾，这时也跟着站定。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清晰的脚步声却依然在回荡，仿佛紧跟在他们身后。 夏念回头，昏暗的走廊上只有油画上的人在冲他微笑，画家画得太逼真未必是好事，此时看着挺吓人。 “某人，是回声吧？” “嗯。”汤川唯点头，无奈地看夏念，继续道，“重点不是回声，是走廊太长了。” “嗯？”夏念后知后觉点头。 抓不住重点的人是幸福的。 蓝鸟开始沿途做记号。 又沿着这条走廊走了很长一段路，就古堡的占地面积，绕三圈都够了，但蓝鸟做的标记没有出现，也就是说，他们走的是从未走过的路。 走圆形走不回起点，和走直线老回到起点一样令人抓狂。 夏念不是第一次迷路了，因此比较淡定。排除鬼打墙之说，夏念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夏念拿出通讯器，一看，果然没信号。 “某人，看看你的那些高科技还能不能用？”夏念试图证实自己的想法。 “不用看了，没信号。”派迪在前面回头道。 “嗯，这就对了。” “对什么？”一行人回头。 “我们现在在一个亚空间里啊，再往前走也不可能回到原点。”夏念看众人表情疑惑，不由也疑惑了，“不对么？”就他所知，亚空间一大特点就是屏蔽一切信号，严重还会导致电子设备报销，是非常破财的存在。 “很有可能……”派迪颔首思索状。 夏念冲汤川唯撇嘴，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这几个聪明人偏偏想不明白呢？ 汤川唯伸爪子顺毛表扬，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某人会扑上啃一口。 这几位的智商绝不是弄虚作假的，但越是聪明，知道的越多，考虑的也就越是复杂，容易走入迷途，反之，想法简单的人有时更加接近真相。 “是不是看外面就知道了。”猎猫敲糊了层深色窗纸的窗户。 这是个好主意。 窗被封死，只能从里面强行破坏。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这种熟悉的严寒，不用探头看也知道外面是什么景象。 靠窗最近的猎猫被冻得脸部僵硬，很不高兴地瞪过来。 “……”夏念套上帽子，远离风口。真相是外面很冷。 “好像不是我们来的方向。”提亚说。 “你们等在这里，我下去看一下就知道了。”猎猫迅速套上全副武装。 这也是个好主意。 夏念发觉猫咪师兄也挺聪明的，而且还是实践派。 古堡层高较高，从这往下，目测高度6、7米，以猎猫的弹跳力是小菜一碟。于是他没怎么准备就从破窗跳了下去。 夏念目睹猫咪师兄跃出，动作矫健，空中还做了个漂亮的翻滚动作，然后一直往下掉，一直一直，直到看不到人…… 冰天雪地还在那儿，人却像穿过冰层，消失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混乱的空间 夏念揉了揉眼睛，透过破窗，他能看清外面黑沉沉的天和白茫茫的雪地，但是雪地上空无一人，脚印都没有一个。 “人呢？” 6、7米的高度，即使没有夜视能力的人也能分辨，夏念见几人表情骤变，知道不是自己眼花。 “什么情况？”蓝鸟抹了把冷汗。 汤川唯挤开克里奇往下看了看，冷静分析道：“可能有三，第一，我们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看到只是投影。第二，在场的人集体出现幻觉，这不是玩笑，真有可能。第三，内外是两个不同的空间，猎猫真的失踪了，。” “第一种和第二种可能有区别吗？”提亚问。 “当然，第一种只是视觉欺骗，第二种无法解释，可能我们看到猎猫跳下去就是一种幻觉。”汤川唯说。 “喂，猎猫，听得到吗？”蓝鸟冲下面喊。 极光和派迪阴沉着脸紧盯下方，回应蓝鸟的是风声和回声。 “看来是最不幸的第三种。”汤川唯说着往后退，站在风口真够呛。 “把登山绳绑在身上爬下去呢？”汤川唯与身后的克里奇撞了一下，后者问道。 “这个……你可以试试。”汤川唯不否认这是个可行的办法，只要别让他家小夏去就行。 夏念在做什么呢？ 夏念插不上话，于是干脆退到了最外面，然后他发现自己身后是一面镜子，很大的落地穿衣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夏念愣了下，这么古老的房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大面镜子？但他又随即醒悟过来，房子是老的，人是活的。只怪这房子古老的原貌保持得太好了，让人模糊了岁月。夏念愣神的时间，议题已经从猎猫的去向瞬间转移到了要放弃寻找猎猫，夏念听到，默默感慨了句“一群现实的混蛋”。夏念也就感慨下罢了，他和猫咪师兄的感情可没好到违逆大众意见的地步。 忽然，夏念感觉背后有人，离他很近，由于刚才的发现，夏念知道自己背后是一面镜子，他和镜子之间没人，至少十秒之前是这样没错。夏念侧身，几乎同时，一双如铁钳般的手按住他肩膀。夏念反应快，立即改转身为反手抓对方手臂，想把对方手臂拧过来，再来个过肩摔，但一抓之下却抓了个空，夏念眼角余光看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枯瘦手指，以及遮到手背的黑色衣物。手是在的，却抓不到手臂，这是什么诡异情况？疑惑归疑惑，夏念可没停下深入思考，想也知道偷摸到自己身后的不会是好人。夏念重心左移，抡起右脚踹向身后，这一踢势大力沉，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如果踢中某要害部位，绝对是直接断，不会有医治的希望。借助后踢的力道，夏念看到了身后的一片黑暗，确切说是拉长的黑色影子。 哪有人啊？ 夏念踢空，顿时重心不稳。要不是肩上的手拉了他一把，他就要往前摔倒了。 嗯？手？ 夏念一惊，整个人被往后拽。 “啊！”夏念下意识喊出声。 从夏念发觉背后有人到现在只有一两秒时间，短暂到可以忽略。 褚恒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夏念出声前发觉异常的，但等他撞开小三冲过来，一切都结束了，时间实在太过短暂。夏念被一片黑影拖入了那面巨大的镜子。 汤川唯回头，只看到最后夏念的双脚消失在眼前。 “夏！” 汤川唯不能淡定了。 褚恒撞击在镜面上，镜子碎裂一地，露出背后青灰色的墙面。镜子碎片照出各人脸上残缺的惊讶，如同无声的嘲笑…… 与此同时，走廊深处传来怪异笑声，跃动的烛火照出那人一半身形。 “追！”极光当机立断。 …… 夏念只觉眼前一黑一亮，视觉便恢复如常。他面前是一面镜子，很大的那种全身穿衣镜，就和之前他身后的一模一样。一切恍如梦境。镜子照出他自己，还有他身后的黑斗篷人。这人的脸全隐藏在帽子里，浑身上下只有按在他肩上的手指暴露在外。夏念站稳，二话不说转身挥拳相向。这次没有什么阻碍，视野开阔，黑暗也不是问题，所以夏念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拳头没入对方的身体，而拳头上传来的触感却像是打在了空气上。夏念惯性往前了一步，手腕被那干瘦的手指扣住，那种类似行将就木的老人的手指，看起来没什么力道，但夏念没挣脱开，因为那手指之外还包裹了一层黑暗。 “啧啧，坏脾气的小鬼。”黑斗篷人后退一步，放开夏念。 夏念看到被自己拳头打到的地方有一团黑影成形，变成了黑色的衣料。夏念对自己的眼力有信心，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像是中了幻觉，那一拳的手感更是相当真实。 这个人，好像和黑暗是一体的。 夏念没继续使用暴力，眼前这个包裹黑斗篷，嗓音难听到极点的家伙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亚当！” 黑斗篷人没回答，走几步，回头看夏念站原地不动才说道，“走吧，泊兰特的脾气也很坏，等太久他会生气。” 这算是默认了身份。 尽管看不到眼睛，但夏念感觉亚当盯着自己，夏念猜测，自己不配合的话，对方会使用强制手段。夏念犹豫三秒，迈出脚步。知道亚当身份和能力后，夏念倒不畏惧，因为自己的杀手锏还没用呢。不过话说回来，夏念挺好奇赫利让人抓他来做什么？似乎不是杀人灭口的套路啊！ 亚当推开一道门，然后立即把手缩回袖子。夏念跟随进入，一眼瞧见一张熟悉的脸。脸的主人正在闭目养神，嗯……现在刚睁开眼。 这是一间会客室，没有开灯，窗帘遮得严实，壁炉中的火一蹿一蹿，照亮一小片区域，赫利坐的地方正好在这一小片区域中。 “给你带的礼物。”亚当避开火光，整个人融入了角落的阴暗。 夏念进入终极警戒状态。 赫利打量夏念后皱眉。 夏念低头自查，身上的超厚实保暖服有点臃肿兼束手束脚，其他没什么，看屁啊看！夏念拽下大毛帽子，好吧，这个其实是挺可笑的。 “不满意吗？样子是寒酸了些，我该用彩色丝带扎个蝴蝶结的……”亚当自言自语。 “礼物”和“收礼者”明显都不喜欢彩色丝带和蝴蝶结的说法。 “你才长得像包装盒！”夏念看起来很生气，但实际上对这种言语上的羞辱并不在意，要是在意，他早被他家某人气死千百遍了。 “哈哈。”阴影发出刺耳的怪笑。 赫利站起走来，随着他的脚步，空间如同被撕裂重组，夏念只觉眼前有东西一晃，人就大变活人出现了，并且出手扣住了他的下颚。夏念惊，这速度快和瞬间移动没差别了。下颚被捏住抬起，视线被迫对上浅褐色的冰冷眸子。夏念忽然背脊发凉，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赫利想杀他，那只手完全可以在他使用能力前贯穿他的咽喉。 剧烈的心跳被强行压制，现实是他没死。 夏念想起某人说过的一句话，有能力弄死你的人却不这么做，那他一定有求于你。 这种情况，某人的一贯原则是反敲诈，夏念没这么恶劣，但心情放松不少。 无声地大眼瞪小眼中…… 抬头的姿势总比低头吃力，“向我展示身高很有意思吗？”夏念不爽。 赫利低头凑近，眉头越皱越紧。 距离很近，近到抬抬下巴就可以触碰到。 夏念还是败退了，看着这张脸，他真的不太适应，很不适应。视线往下，落在那危险的手指上，“我说，你多久没剪指甲？” 夏念的烂话是有效的，赫利松手了，他的下巴终于解脱了。 赫利像是得出了什么严肃结论，偏头对阴影道，“我不可能会喜欢他。” 夏念刚抬起的手一顿，被雷的，这说的是英语吗？不是吧？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我可没见过你心慈手软。”亚当说。 不杀就是喜欢，什么神逻辑？这程度差了好多呢吧？夏念后退，红瞳加深，感觉耳中听到的对话超出理解范围，话说，还是直接开打吧。 赫利纠结完，看夏念，开口，“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百三十九章：夏念的选择 赫利给出的两个选择是，留下or滚蛋。 留下好理解，即脱离「萤光」，入伙「黑色荆棘」。滚蛋就微妙了，放他走？没这么好说话吧？ 赫利逼视等待回答中…… 夏念琢磨赫利目的中…… 喜欢是个很宽泛的词，夏念还喜欢红烧肉呢，难道他要和猪相亲相爱？同理，夏念对亚当的言论很不感冒，以他和赫利过往的仇怨过节，基本没和平相处的机会，喜欢个毛线啊。非但无感，相反，夏念有一瞬间阴谋论了，怀疑那雷人的对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过看看面前这位的表情，联想到性格，貌似不是有那种娱乐精神的人。 夏念目光落在赫利脸上，熟悉又陌生的脸，夏念灵光一闪，明白了赫利改主意不要自己小命、转而纠结的原因。 “说什么给我选择，其实你是想让涯留下吧？”夏念笑了。 “不然你以为呢？”赫利坦然。 “我……”夏念噎，这才是真相，自己就是个中间人而已。但就算是对带小孩的保姆，也不带这么态度恶劣的吧？“我不觉得我有本事控制涯，他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者，呃，我是说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判断力，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夏念给两老外解释了下中国民法通则。 赫利面无表情，通过短暂的接触，他了解了那孩子对眼前这人的依赖，那种程度的依赖，夏念的说辞显然是谦虚了，虽然这点赫利不想承认，在他的理解中，依赖别人是件相当愚蠢的事，但事实就是如此。同样的基因，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偏差？赫利想不通，他左看右看也不觉自己会对眼前的人产生什么好感，顶多是对拥有的能力有些好奇。 同样的基因，多少总有些无法磨灭的共性，比如不高兴时下意识的表情。 夏念看到了，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和应付极光一样，先答应着，等下看情况再说。见到赫利这个表情，夏念知道给他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要我放弃「萤光」，至少该向我展示一点你们能打败「萤光」的希望吧？”夏念说。 角落的阴影笑了两声，得意又不屑。赫利转身，三两下闪到窗边，撩起窗帘。 夏念不可抑止睁大通红的双眼。 雨很大。 但，令人惊奇的不是大雨，当知道这是个混乱的空间、当进来听到雨声后，夏念就猜到了大概。可夏念绝猜不到自己会看到的奇异景象。 透过玻璃和雨幕，能看到六团闪耀的光芒悬挂在空中，犹如六个小太阳，熠熠生辉。六团光芒色泽略有不同，有的偏柔和，有的偏冷色，它们像是互相吸引着，一次次地朝中央撞击，但每团光芒的外围似乎又相互排斥，使得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就无法继续接近，倏得又弹开。 这种碰撞又弹开的行为一次次重复着。 “这是什么？”夏念问，莫名的，眼见一次次撞击，他内心似乎也被什么用力叩击着，不痛，但很难受。 “它们在融合，完成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会迎来一个新的纪元。”赫利淡淡道。 夏念吸口冷气，想起了顾问和某人说过的话，“你要毁灭世界？！”夏念说出这话后颇觉脑残。 “毁灭是新生的开端。”赫利说了句很有哲理的鬼话。看着窗外的景象，他心情似乎好了些，“不会再有萤光，只有血色的荆棘。” 毁灭世界貌似是Boss的统一爱好和使命，夏念不是Boss，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真心不明白，真心不好玩。 “留下，你可以进入终极之门，离开，你就和这个世界一起挣扎，告诉我你的选择。” 夏念叹气，“听起来不错，可是妄想毁灭世界的家伙最终都会被河蟹，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夏念开始说烂话，言下之意明确是拒绝。 “既然如此……”赫利顿了顿，放下窗帘，眨眼间回到夏念身前，然后把他提起，开门，一把扔了出去，“如你所愿。” 很爽快，不带任何挽留的。有求于人的态度极度不合格。夏念站门口发了会儿呆，感觉门不可能再打开，打开自己也不会改变主意，于是转身走进黑暗。 随着门合上，会客室内一角落传出刺耳笑声，“这小子很有意思，难怪你不舍得杀了他。” “你希望我杀了他？”赫利很冷淡。 “当然，我要为可怜的亚瑟报仇。”声音不再刻意掩饰压抑的愤怒。 “这个世界需要一些人的存在，否则会很无趣。”赫利说完坐下闭上眼，静静聆听窗外雨声。 “好吧，听你的。”亚当不反驳，黑暗角落也陷入沉默。 现在不杀夏念还有一个原因，赫利不愿放弃涯。赫利不下杀手，并不意味着进入古堡的一行人能安然无恙，在这个混乱的空间里，他们能走多远，能挣扎多久是未知数，肯定有人看不到融合完成后创造出的新世界。 …… 夏念走几步，没见着那面大镜子，心中暗骂又被动过手脚了。夏念懒得从包里拿手电，那样反而会成为目标。他独自走在黑暗中，边走边记下周围环境，黑暗视觉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周围是欧风的装饰摆设，以夏念的认识，貌似和古堡里见过的差不多。 走着走着，夏念倒是发觉了不同，古堡里有照明的蜡烛，这里不见一丝火光，嗯，有烛台，没蜡烛。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发现，起码目前为止夏念没想到什么重要联系。 要说有意义的领悟也有一点，那就是夏念终于明白为什么总部只派他们这么少人来，而大部队在外支援了，这地方，人多了也是白给，消灭起来不要太轻松。就算把古堡轰了，估计也影响不到这混乱的空间，那不过是个入口罢了。与总部相比，自己之前对赫利的认识还不够深刻啊！夏念咬牙，他现在两方都不待见。 面前出现环形往下的阶梯，夏念毫不犹豫走了下去，犹豫也没用，这是唯一的路。 走了十几级，头顶传来异响，夏念抬头，只见黑暗中有个小东西扑打翅膀飞来，一对红色的小眼睛，尖尖的三角耳，长而利的犬牙，嗯，纠正一下，那貌似不是翅膀，是将前后肢连一起的翼膜…… 这种看起来一点不可爱的小动物很有名，叫做蝙蝠。夏念相信，这里的蝙蝠，绝对是最不友好的吸血品种的。 夏念手里已经准备好了刀子，再靠近半米就宰了它。 第一百四十章：“吸血鬼” 小蝙蝠进入攻击距离，夏念抬起手，这时他头顶上方又传来声响，夏念没抬头看，心里却咯噔一下，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蝙蝠貌似是群居的吧？刺向小蝙蝠的刀子一偏，落了个空。夏念顾不上补刀，侧身贴墙站，据说大部分品种的蝙蝠视力都很差，现在只能祈求这群小家伙们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蝙蝠寻找猎物是用看的吗？ 最先飞下来的那只蝙蝠没飞走，扑打着“翅膀”在夏念头上飞来飞去，张开嘴巴，发出人耳无法听到的音波。 “我靠！”夏念猜测这是在招呼同伴来分食，连忙退回楼上。十几级台阶，三两不就跨了上去。夏念再回头看时，零散的几只蝙蝠已经飞到了他原来停留的位置，胡乱盘旋，视线往高处，房顶上亮起了越来越多的红色小眼睛。夏念咽口水，那几乎密密麻麻的小红点令人头皮发麻。这里应该是个蝙蝠的巢穴，而他似乎不巧撞上了它们外出觅食的时间段。大部分蝙蝠倒挂着没动，似乎是在等待夏念先动。 夏念纠结了，往下跑还是往回跑？ 没有考虑的时间，几只蝙蝠往上飞来。 夏念握刀，打算边跑路边宰掉几只。 然而，那几只蝙蝠只是在夏念附近飞来飞去，没有贴上来。绕了两圈，似乎觉得没意思，调转方向往楼下飞去了。夏念见状也不急着跑了。 大批蝙蝠从睡眠中苏醒，争先恐后往楼下飞去，像嗅到了诱人的食物。楼梯很宽，但这一瞬间居然被黑压压的蝙蝠群占满了。 要说食物，往上十几级的楼梯口就有一个，活生生的。 夏念被无视，又靠近几步。这时终于有识货的蝙蝠发现了他，从悬挂处飞过来。 看着面前这只蝙蝠，夏念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快成精了，那眼神不要太精明，透着一股凶相，第二反应是这家伙怎么能长这么肥？比它同类大了三倍有余啊。而且，与之前那几只小蝙蝠棕褐色的皮毛不同，这只的皮毛是黑色的，只有腹部稍淡，呈浅灰色。是误入的其他品种，还是说这家伙是这里的老大？ 夏念打量蝙蝠，蝙蝠也打量夏念。夏念出手把蝙蝠从空中拍落。体积大就意味着敏捷打折，容易被命中。蝙蝠落地上，拍打翅膀，怎么也飞不起来，于是绕着把它打下来的坏人转圈。 “该减肥了。”夏念再次走下楼梯。 如果可怜的蝙蝠能说话，它一定会告诉这个不学无术的人类，蝙蝠起飞要依靠滑翔好么，和体形没关。 整个巢穴的蝙蝠差不多都飞走了，夏念想趁这空档赶紧闪人，这群蝙蝠刚才不攻击他，说不定是把他当作储备粮食，万一一圈转完没吃饱咋办？ 有这种担忧，是因为夏念坚持认为这群家伙不是素食主义者。 那很大只的蝙蝠借助楼梯的高度往下滑翔，终于又飞了起来，扑打翅膀追上夏念。它一飞，其余没飞走的蝙蝠也跟上了。 “靠啊，别跟着我。”夏念跑起来。 楼梯很长，很黑暗，夏念一直往下跑，他只留意身后，没注意脚下。突然，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没摔下去。夏念抓扶手，看脚边。然后，他看到了一具干尸。不是人类，是某种动物。看样子死于失血过多，造成失血过多的原因是身上的多处小孔，流出的血早干了，遍布身体各处。 凶手是谁不用多想。 夏念一停顿，身后的蝙蝠跟了上来，在他头上盘旋。 还真是吸血的！ 夏念现在脑子有些运转过度，吸血蝙蝠，食物，活人或者动物…… 活人！ 夏念想到了一个找到其他人的办法，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把大蝙蝠拽了下来，盯着它的眼睛威胁，“食物，食物，食物在哪里？快给我带路！”夏念发现了，这种蝙蝠的捕食能力很强，飞行速度快，隔着远距离还能用超声波交流，找起人来肯定比自己快很多。至于被蝙蝠攻击的问题，夏念根本不担心，这点都扛不住，怎么混下去？唯一难题是，夏念的能力只对高智慧生物有效，大蝙蝠看着挺聪明，能不能被影响、进而明白意思还难说。 大蝙蝠被夏念放开后摇摇晃晃飞了几下才找回平衡，在夏念期待的目光中，大蝙蝠盘旋了两圈，然后找了个方向飞去。飞出一段距离，见夏念没跟上，又飞了回来，似乎真要给他带路。 夏念很满意，还是聪明的生物好啊！ 因为聪明，所以悲剧。 夏念满头大汗跟着大蝙蝠一路跑，这里温度不低，身上的防寒服成了累赘，扔掉又不行，夏念只能把衣服系腰上，这样也好很多，不至于热晕。蝙蝠再聪明，再通人性，毕竟不是人，选择的路线相当之奇葩。幸亏夏念运动神经发达，柔韧性好，否则有些路还真走不过去。 事实证明，这个找人办法可行。夏念在大蝙蝠的带路下，找到了第一个人，跳窗而后失踪的猎猫。 夏念到时，猎猫正被十几只蝙蝠围攻，已经被咬了好几口，身上还有其他伤。夏念到，大蝙蝠出，十几只小蝙蝠停止攻击，绕着猎猫盘旋，监视猎物。夏念尝试走近，没有遭到攻击。 “它们不咬你？”猎猫声音中带着惊讶。 “我和它们老大关系不错。”夏念指落在他肩上的大蝙蝠。 “吸……吸血鬼？”猎猫更惊了。 “嗯？”夏念也惊，侧头看蝙蝠，那小眼神是挺精明的，但传说中的吸血鬼什么的，没这么惊悚吧？夏念回头，见猫咪师兄瞪的分明是自己，愣了下，然后坏心眼地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哟。” 猎猫很骄傲，很直爽，所以不受威胁，“隐藏得这么好，你果然是「黑色荆棘」的人。要动手就来吧！”猎猫勉力支撑起身体。 夏念扶额，“我开个玩笑，猫咪啊，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好不好。” “……”猎猫狐疑。 红眼、尖牙，肩上一只很丑很嚣张的蝙蝠，不怪猎猫不相信，谁让这太像反派的嘴脸呢？ 夏念叹气，懒得解释，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夏念把猫咪师兄控制住，然后帮他包扎了伤口。猎猫的伤势比看起来更重，腿断了，身上多处伤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念问。 猎猫放下戒心，回答道，“我从窗口跳下去，掉落在一片荒野上，那里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模样，我遭到了几个类人生物的攻击，躲进了这里，那几个类人生物，应该是人体实验的失败品。几乎没有理智，但很强。” 夏念点头，赫利手头失败品很多，放几只很正常。 “你说的这里是……”夏念追问。 “这里……我进来之前，从外表看是一座城市，我记得我走进了一家医院，后来……就到了这里。”猎猫回忆道，对自己的经历感到不解。 “嗯，够乱的。”夏念说的是空间够乱，见猫咪师兄不善的眼神，知道他又误会了，忙道，“没说你。” “……” 夏念捡起地上的手电，塞还给猎猫，“能走吗？” “能。”猎猫很硬气站起。 “那就走吧。”夏念上前扶了一把。 “去哪里？”猎猫问。 “找大部队啊！”夏念重新指挥大蝙蝠，目标&关键词——食物。 拖了个伤员，前进的速度自然大受影响。夏念有点着急，但最终没放下猫咪不管。一旦扔下，那猎猫就是十死无生的结局。时间长一些，一群蝙蝠就能把他K.O。夏念没告诉猎猫自己的所见，一来不希望猎猫大义凛然要求被舍弃，二来，两人的关系……不会猜忌对方了，可也不会推心置腹，说到底，还是信赖度不够。 第一百四十一章：是同类吧 夏念尾随大蝙蝠，最初有刻意记下走过的路线，可时间一久，七绕八拐的早迷失了方向。夏念也就顺势放弃了，他没过目不忘这方面的才能。 渐渐，大蝙蝠扇动翅膀的频率加快了。夏念扶着猎猫，察觉了异样。速度提升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费劲。大蝙蝠不管这些，越飞越快。原本大蝙蝠会时不时调头看他一眼，眼下则是只顾往黑暗深处飞。 夏念咬牙跟上，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了急切。 肯定是有情况！ “越来越多了……”猎猫低声说，他说的是周围飞过的蝙蝠。 手电的光线在空中晃过，引来接二连三的刺耳叫声，那是蝙蝠被光线刺激后发出的尖叫。 夏念把猫咪师兄的手电往下按，“别刺激到它们。”这些小家伙此刻神经脆弱得可以，呲牙咧嘴，草木皆兵。 猎猫略一迟疑，关掉了手电，他没有夜视能力，两眼一抹黑，使自己彻底陷入了黑暗。黑暗中，听着四周尖利如老鼠的叫声，以及翅膀拍打的声音，忽远忽近，感觉非常不好。 夏念佩服猫咪师兄的果决，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夏念拽紧了猎猫的衣服，现在他就是猎猫的眼睛了。 没走多久，前方动静越来越大，不仅是蝙蝠发出的声响，还有别的声音，几道光晕闪过，远看像是手电发出的光，由于光线十分杂乱，夏念一时也无法断定。但这不影响夏念加快步伐，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管是谁，他都迫不及待想见到。 白光越来越亮，嘈杂声越来越近…… “走左边！” 入耳的话语令夏念一个激灵，不是害怕，是激动的，这是他家某人的声音啊。夏念已经不嫌弃大蝙蝠的卖相了，现在让他亲一口他都乐意，多亏了这群蝙蝠才能这么快找到人呐！ 这时，大蝙蝠消失在夏念眼前，不是凭空消失这么吓人，它往下飞去了。 夏念拽猎猫紧跟，顾不上照顾重伤员的感受，三步并两步冲到护栏前，他们在楼上，底下是一片空旷。夏念俯身往下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刚才的愉悦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底下，一大群吸血蝙蝠正疯狂攻击几人。人不全，夏念扫视一眼，只看见涯和粽子在奋力抵挡，琉璃拉着汤川唯试图寻找一条出路，他们找到了，出路是左侧相对狭小的过道，不空旷，就不至于被围，但这段不算长的距离也不是这么轻易能过的。情况很糟糕，吸血蝙蝠的攻击力远超出了夏念的预计。刚才给他带路的大蝙蝠又带着一群小蝙蝠加入了围攻的行列，四人的现状更加雪上加霜，被四面围堵住只是时间问题。 “你在这等我。”夏念让猎猫靠在护栏上，护栏是石质的，应该挺牢固。 “少废话了。”猎猫急性子，自己没站稳就急着把夏念往外推，同时拧亮了手电给自己照明，另一手在腰间摸索武器。 夏念见猫咪师兄这么一副生猛的模样，对自己之前对他的隐瞒略有愧疚。不过这种愧疚稍纵即逝，护栏还不到腰啊，夏念差点被心急的猎猫从这儿推下楼，夏念比猫咪师兄更急，可他没猫咪师兄安全着陆的本事啊，这高度，没准备的情况下摔个骨折不成问题。下去的楼梯在对面老远，走楼梯肯定是浪费时间不可取。夏念粗略判断完形势，无奈只能跳了，以防再被好心“偷袭”，夏念远离了猎猫几米，然后这才跨过护栏，攀住往下找落点。夏念跳下，落地后滚了两圈卸去下坠的力道，随即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看向被围困的四人。 地上有不少蝙蝠尸体，看这些尸体就几乎可以看出四人一路的行进轨迹。但蝙蝠的数量实在太多，根本杀不完，而且同伴的死亡似乎给了这群蝙蝠强烈的刺激，它们不一定是为同伴报仇，可能仅仅是因为血腥味刺激了它们的猎食本能。 汤川唯那句“走左边”夏念听在耳里，因此他选了个不错的落点，落在了左边这条狭小过道的入口。 这时候，琉璃回身去帮涯和褚恒了，汤川唯独自抱头往这边冲刺。“要死要活不肯独自逃跑”这种节操某人是没有的，因为那样只会拖后腿。虽然汤川唯的认知中自己从来不是拖后腿的存在，这不要紧，他总有自己的解释。 汤川唯抱着脑袋，突然手上一疼，抬眼看时，就见一只大蝙蝠挂在他手臂上，长长的尖牙咬破衣服，刺进了肉里。汤川唯吃痛，应付这种局面的反应稍慢了半拍，他的犹豫给了这群吸血的家伙时间和机会。尖利的“吱吱”声近在耳边，翅膀带起的风满是腥气。 “咚！”后脑撞击地面的剧痛令汤川唯眼前一黑，原本就辩认不清眼前景象，这下更是混乱一片。汤川唯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大家伙扑倒了，他的侧脸被尖利的东西割破了，火辣辣的。汤川唯握紧了右手的手电，手电筒的光束还是朝前，他没时间，也没兴趣去看是什么东西把他扑倒在地，他按下了手电上的另一个开关…… …… 夏念用身体护住某人，并伸手驱赶围拢来的蝙蝠，蝙蝠对他似乎特别好，没上来扑咬。夏念低头，就见某人一脸狠色。 怎么这表情？ 夏念一愣，察觉某人右手的动作，立即侧身，并及时抓住他的手臂。 一根20多公分长的尖刺自手电尾部探出，就这么出现在脸庞，夏念抽了口凉气，丝毫不怀疑这根尖刺的贯穿力。亏得夏念躲得够快，并且按住某人手，不然，要么就是刺穿他后心，要么某人刺中自己，或者再悲催一点，他俩一起被串串烧。 “干嘛呀，玩殉情啊？”夏念心有余悸。 “夏……”汤川唯不确定问，他喉咙干涩，声音颤抖，手也在抖。 “是我。”夏念从某人身上爬起来，顺手拽了咬住某人的大蝙蝠扔出老远。 “……”汤川唯倒在地上喘气，他也被自己刚才的行为吓到了，要是真刺中可怎么办？ 看着某人的表情，夏念后知后觉想起个事，自己在黑咕隆咚的地方看得见，某人看不见啊，他一声不吭扑上来，差点弄出自相残杀的大乌龙。不过话说回来，某人下起手来也真够狠的。 光束晃过，夏念眯眼看另一边，那边的三人这时也看见了他。 来不及打招呼，蝙蝠群哄哄乱乱，围住那边三人涌上。 夏念往地上搜寻被他随手扔出去的那只大蝙蝠。大蝙蝠与众不同的个头和体貌特征实在很好找。夏念拎起大蝙蝠，一级一级往下镇压…… 蝙蝠群迟迟没有散去，瞪着小眼睛虎视眈眈，可能是真饿了。只要它们不攻击，夏念暂时也不管这么多了。 检查了各自受伤情况，结果令人欣慰，琉璃被咬了有十几口，算是最严重的一个了，但把血止住后也没什么大碍了。涯和汤川唯也被咬了，相对好些，一个是依靠速度和扭曲的能力，另一个则是因为一直由琉璃挡着。褚恒没被咬，吸血蝙蝠像是极其嫌弃他的血，如果不是他主动拦路，蝙蝠几乎不贴近他。 夏念记得古墓里褚恒用自己的血驱赶蛇虫的情景，粽子鲜血的妙用他早见识过了，因此没特别好奇。 汤川唯是好奇的，但相比起来，他更好奇夏念的突然出现，还有夏念肩上的那只蝙蝠。 “夏，你能控制这些蝙蝠？”汤川唯眼神不善看蝙蝠。 夏念摇头，“不能吧。”想了想又补充道，“它们不攻击我，大概觉得我的血也不好喝吧。” “不对，它们好像把你当同类……怎么会这样……”汤川唯进入自言自语的思考节奏。 夏念看蝙蝠，心说这小眼神明明和你比较像吧。 涯也饶有兴趣盯着大蝙蝠，“能带出去吗？” “……”夏念知道少年某根诡异的神经触动了，夏念没回答，他想起了把这群吸血蝙蝠放养在这里的人，泊兰特·赫利果然也有这种奇怪爱好吗？ 夏念正准备把见到泊兰特的事告诉几人，琉璃抢先开口道，“是传承的影响吧，我在海里时，水生动物，比如鲨鱼和海蛇不会攻击我，夏的传承应该和夜行生物有关。” “嗯，有点像。”汤川唯看夏念的眼睛点头道。 像什么？黑暗生物吗？这是骂人吧？ 夏念不高兴，“我说，没人关心我是怎么回来的吗？还有，怎么只有你们四个，其他人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靠谱的记性 夏念的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汤川唯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还用问吗？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发生了什么，可以慢慢说啊。”夏念用手指擦去汤川唯脸颊上渗出的血珠，话到嘴边又感到无从说起，盯着手指上的腥红，脑子有点乱，胸口有点闷。夏念鬼使神差将手放到嘴边，轻轻舔去指尖上的血迹。咸咸的腥味在味蕾上化开，这种感觉很微妙，夏念弄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是心疼某人受伤？还是对前路感到了绝望？ 汤川唯本来只是想啃一口就放过夏念的，毕竟这里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可夏念的举动顿时令气氛暧昧起来。琉璃和涯别开头不看这边，褚恒则一如既往无知无觉。看到夏念如血般殷红的眼睛深深注视着自己划破的脸颊，汤川唯难得感到一丝不好意思，推了夏念一把，先开口道，“夏，你失踪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和极光他们走散了，当时我们在追赶一个人，粽子半路突然不跟前面的人，改变了方向，极光和提亚追在最前面，和我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我只能跟上一个，我当然更愿意相信粽子。你看，我是对的。”汤川唯笑笑。 毫无节操的Yukawa大人都觉脸红，可见夏念的举动是有些肉麻过度了，但夏念却好似没有查觉不妥，晃了下神，压下烦闷，点点头道，“那得尽快找到他们，和他们汇合，就我们几个很难……”说力挽狂澜什么的会不会很不自量力？夏念犹豫用词，含糊带过，“我见到了泊兰特·赫利，从镜子里钻出来阴我的是亚当，我只看到他们俩，这里是个混乱的空间，好像有很多个出入口吧，但这些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更改布局，还有……”夏念脑中不由自主回忆起了那六团光芒相互碰撞的骇人景象，赫利好像把这称之为融合，但那似乎也可以叫做毁灭…… 夏念毫无保留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包括赫利给他的两个选择。 “呵……”听完，汤川唯冷笑，“我们和他的矛盾不可能化解。”光是打他家小夏主意这一点，这矛盾就是死结。 “是啊……”夏念倒是颇为惋惜，他的攻击性还没某人强烈，要是可以，他是懒得和人作对的，可是，这仇怨太大了，夏念想假装投个诚都做不到，“所以，就是现在这样了。”夏念看向把头转回来了的涯。 涯的表情在手电的光照下显得格外冷硬，“嗯。” “嗯？”夏念吃不准，这孩子说话也太言简意赅了。 “不可能。”涯的语气同样冷硬，“我不可能帮他做那些事，就算老师同意留下，我也不可能答应他，任凭摆布，他把我当什么，我不是他的傀儡。” 夏念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不过，涯决绝的语气和表情和那人还真是像啊！ “那我们快走吧，趁这些蝙蝠改变主意再扑上来之前。”汤川唯说。 经汤川唯提醒，几人发现蝙蝠群有些蠢蠢欲动。 夏念看肩上的大蝙蝠，被顾问称之为「恶魔之眼」的力量发动，大蝙蝠茫然地回看过来。自始至终夏念都没闹明白过蝙蝠群不咬他，并听他指挥的原因，这时候自然更弄不明白了。见识过蝙蝠群堪称可怕的群攻，夏念也不敢再使唤这些免费劳力了，于是收回视线，点头，“好，那就……”话未完，夏念拍大腿，哎呀了声，像是忽然醒悟什么，急急忙忙跑了。 “夏，你去哪里？”汤川唯怕又出幺蛾子，也急了，赶紧追上。 就某人那速度，真跑起来决计是追不上夏念的。可夏念并不是要落跑，他是忽然想起来个事儿。他把一个伤员扔在楼上，活生生的给忘了啊！这脑子，最近不太好使啊…… 夏念赶回，猎猫已经晕倒，身边的手电不知怎么关了，身上停了好多只蝙蝠正在美餐。夏念驱赶蝙蝠，这群家伙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赶了几次才飞远一些徘徊。夏念看地上被咬出血窟窿的猫咪师兄，颇为愧疚，这事是他不靠谱啊！ “猎猫？他怎么在这儿？” 跟上来的汤川唯吃惊看地上快不成人形的猎猫。 “之前就遇到了，我让他等在这里，自己下去，唉……然后我给忘了……不说了，快拿止血药来。” “……”汤川唯无语。 包扎的活儿交给了琉璃，这货是半个医生，自学成才的那种，丰富的经验来自于长期的自我摧残。琉璃麻利做完一系列处理，自己手上也站满了血污，他把手擦干净，对围着他的几人道，“醒了就不会死了。” 夏念黑线，非专业的期望不能太高。 眼下时间就是生命，猎猫被带上一起走，从开始的需要搀扶变为躺尸。猎猫身上衣服破烂得跟乞丐有的一比，夏念把自己的保暖服给他穿上，目前夏念自己用不上，而厚实的保暖服是抵挡蝙蝠偷袭的利器啊。如果全身裹起来，那简直连个下嘴的地方都找不到。这点汤川唯也认可，可惜蝙蝠攻击他们时来得突然，根本不给他们穿衣服的时间。 猎猫本就失血严重，这回又大放血，夏念真担心他熬不过。但是，夏念担心了只十几分钟，猎猫就苏醒了，喘匀了气，便自己下地走了。 “……”夏念摸鼻子，伊莱九命猫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啊，这生命力太顽强了。 “现在是要去哪里？”刚醒的某猫虚弱问。 “出去。”汤川唯回答。 原来是要找极光的，就在刚才，主意改了，因为蝙蝠群太不让人省心了，时不时偷袭除去夏念和粽子以外的几人，夏念对大蝙蝠和蝙蝠群吼也不见效，屡禁不止。 “我知道一条出去的路。”猎猫说。 “嗯。” 汤川唯回得很敷衍，以猎猫的脾气，当下就有要发怒的迹象。 “……”夏念叹气，就不能偶尔和谐一会儿吗？想是这么想，夏念还是向猫咪师兄解释道，“你说的路可能不存在了，这里乱七八糟的，我们还是不走回头路了。”夏念把重要的和猎猫一说，没想到猎猫更急了。 “那还在这里晃什么，快啊！让他们得逞，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夏念对猫咪师兄的热血并不反感，他就缺了这种把自己当救世主的正义感。夏念指走最前面的粽子，“他带路，他不急，我也快不起来啊。” “他？”猎猫投来“你开玩笑吧”的眼神。 夏念郑重点头，表示自己很认真。 “闭嘴，安心跟着就是了。”汤川唯怒，不耐烦道。 被某人一吼，猎猫居然真不吭声了。 夏念悄悄对他家Yukawa比划大拇指，某人有时候相当威武霸气。 跟着粽子走是不是正确的？这点其实谁也没法打包票。 但是，看着前方那个永远笔挺如出鞘利剑的背影，夏念没来由的相信他。这种信赖和对汤川唯的不同，冥冥之中，夏念觉得粽子可以带他们离开这里，这种微弱的祈望，更像是某种对宗教的信仰。 褚恒走在前，脚步坚定，目光亦然…… 第一百四十三章：山寨古墓 褚恒走得不急，但每一步迈出都很大，步伐利索沉稳，就像他给人的感觉，永远镇定而又带着威势。 尾随的蝙蝠群渐渐少了，汤川唯解释说是因为超出了它们的活动范围，这种群居性的蝙蝠往往是有一个固定的栖息点和活动范围的。 夏念看爪子牢牢抓住他衣服的大蝙蝠，没有要自觉离开的意思，夏念有点犯愁，“那这只呢？”他不喜欢毛绒绒的动物，特别还是这么饮食挑剔的。 “变异品种吧？不知道赫利是从哪里弄来的。”汤川唯嘴角弯弯，似乎看穿了夏念的烦恼，眼神切换成X光模式，“带着吧，研析部养只宠物的地方总有的。” “……” 蝙蝠听不懂人言，它热切注视某坏人，顺带展示自备吸管的尖牙，然后用很期待的小眼神回看夏念。 “……”夏念嘴角一抽，一路上它这种奇怪的行为不是一次两次了。开始夏念以为这只蝙蝠聪明到会促狭人了，但现在，这接二连三的，他貌似明白蝙蝠想表达的意思了。这是在催促他快点“用餐”，然后它好分一杯羹啊…… 还真把他当同类啊！夏念决不愿把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幸好蝙蝠兄很有礼貌，他没动口前应该不会攻击某人。 流水声传入耳中，夏念辨别水声来源，愕然发觉是头顶，而且水声似乎越来越大了。 他们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 答案谁都不知道，因为这里本就是混乱无序的。 路终于走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死路。在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一句前，褚恒挥剑劈向面前的墙面。夺天之锋利，显然不是饱受岁月摧残的石墙能抵抗的，才一下便自上而下龟裂，碎石飞溅。毫无停顿的第二剑横劈而至，墙面出现一道十字形的伤痕，紧接着，龟裂的细纹如蛛网般扩散蔓延，遍及整堵墙面…… 夏念眼尖看见缝隙里渗出了液体，很诡异，好像这堵墙在哭泣似的，“粽子……”夏念出声喊。 当褚恒又一剑劈落时，墙面中央的受力点终于不堪重负，崩然往他们这边破裂，碎石被什么力道冲击着飞出老远。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处被破坏，头顶的天花板竟也出现了裂纹。 夏念握紧汤川唯手腕，说了句“屏住呼吸”，来不及说第五个字，轰然涌入的水流掩盖了一切声音。 洪水卸闸是什么光景，夏念眼前就是什么光景。天花板也塌了，铺天盖地的就是水，被劈头盖脸冲得头晕眼花不说，眼下哪里能找到个支撑点？只能随波逐流了。 动手前都不打声招呼，褚恒这一下，真是……比敌人还狠…… 夏念牢牢抓住汤川唯，思考着一定要和粽子深入沟通一次，这么多来几次，他们绝对会被玩死。说也奇怪，这条道并不宽敞，可现在怎么一面墙都没撞上，要说塌了也没这么快啊！整个视野都是模糊一片，眼睛突的进水很难受，夏念只能凭借感觉和水流冲击的方向寻找出口。感受到手上越来越沉的力道，夏念低头看某人，距离很近，夏念能勉强看见某人脸上痛苦的表情，现在是憋着一口气，要是呛水，那就不妙了。夏念真的有些急了，咬紧牙关奋力向上划水。 终于，视野中出现了与幽暗流水不同的光亮…… 夏念冲出水面，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空气，低头再看，汤川唯脸色苍白咳嗽起来，双眼还是惯性地紧闭着。气管和肺部进水的感觉很难受，夏念把某人拉上岸，轻轻拍背给他顺气。 “咳……咳……我要申请……人工呼吸……咳咳……” “……” 一听这话，夏念就知道某人没事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着接连两声出水声，涯从水面下冒出头，他是被琉璃推上来的，然后琉璃自己也探出水面，另一手还拉着伤员猎猫。夏念松口气，幸亏有琉璃在。 像是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实际上只是几个呼吸，直到这时候夏念才有余力看别处。引起他注意，间接给他指路的光亮实则是褚恒的手电，褚恒站在岸边看着他们，手电的光束照射向水面。夏念抹了把脸上的水，正欲严肃和褚恒交涉，突然，他的视线落在褚恒身后，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再看自己趴拉的这块岩石，这哪里是什么岸边？这就是个水池的边缘啊！夏念难以置信抬头四顾，熟悉的布局让他产生了穿越的恍惚感。 这里……不正是埋藏于托口的古墓吗？而他们探出水面的地方，不正是那个大墓室中的水池吗？ “老师，这里……很像古墓。”涯说道。 “嗯，很像。”涯的话点开了夏念的疑惑，对，像而已，布局一样，但既没有精美的壁画，也没有水池中的黑莲，这里像是王墓的粗糙版。 “什么古墓？”汤川唯皱眉，似乎不太舒服，又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夏念举起有些麻木的手，指褚恒，对汤川唯道，“粽子的墓啊。”那次下地汤川唯不在，参与过的只有夏念和涯，要说粽子勉强也算一个，只是他是被拆迁的那个。夏念简单介绍了古墓中的经过，这事细节汤川唯是知道的，夏念重点还是给琉璃和猎猫科普。 汤川唯分析道，“这里空间出现扭曲混乱是所谓融合的缘故，赫利想利用夺取的信物塑造一个庞大的世界，我们现在就是在一个「半成品「中，这个「半成品」是用几个空间拼接起来的，各个空间保存了部分原本的模样，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但又不是原本所在的那个地方。这么说吧，这只是残留在信物中的印象勾勒出的环境。”汤川唯选择性忽略了褚恒能准确找到这里的原因。 “嗯。”夏念听明白了，这里的布局八九不离十和粽子家是一样的，但这是个山寨的。 “如果这个「半成品」成功，我们会有什么后果？”猎猫问了个现实的问题。 “把几样食材放搅拌机里搅拌会是什么后果？”汤川唯反问一句，“我们还不是食材，只是食材里夹杂的异物。” 这个比喻太形象了。 “好消息是各个空间界限还比较分明，看起来只是融合前期。”汤川唯道。融合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最先打破的就是界线，然后是重叠，最后变成一锅粥，完全抹去原本的模样。汤川唯和顾问，以及总部其他人讨论过这种情形，这极度危险，不，应该说是找死！失败的话不用说，处在「半成品」里的人都要陪葬，北欧这一片也得报销。侥幸融合成功，这个过于庞大的世界会给现实世界带来灾难性的重击。试想一下，当一个气球内部膨胀起另一个气球，而里面的气球超出外面气球的大小，那时会发生什么？当然是相互挤压空间，最后炸裂，这是唯一的结局。幸运的话其中一个能留存下来，不幸的话，那就同归于尽。所以，不管如何，赫利的行为都是灾难的开始。 “进都进来了，现在想这些太晚了。”夏念拉汤川唯起来，“走吧。” 夏念示意下，褚恒迈开脚步。 “嗯，反正就算死我也会拉着你的。”汤川唯笑，说着拉紧了夏念的手。 夏念黑线，有种被水鬼抓住的感觉，“死什么死，我还要回家过年的。” 气氛轻松了些，几人再次在褚恒带领下踏上未知的道路。 被水淹没的城堡某处，一只硕大的蝙蝠拍打翅膀，好不容易飞离渐高的水面，蝙蝠扑腾着转悠两圈，四下无人，无食物，终于离去，背影落寞，弄到最后，它只喝了一口啊…… 大蝙蝠被水冲走这件事夏念压根没发现，或者说夏念已经忘了那只蝙蝠的存在。汤川唯发现了，但没提醒，只能哀叹他家小夏的记性，顺便惋惜少了个摧残对象。 第一百四十四章：集结 提亚将匕首从男人的心脏处拔出，银色刀刃带出一小撮血花，男人瞪大眼睛抽搐了下，手指垂落，终是死透了，只是脸上的狂热和嘴角的诡异微笑让人很不舒服，特别是身处在这么个鬼地方。 他们现在，好像是在一处陵墓中。 提亚将男人的尸体踢到一边，抬头对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极光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嘴角、脸上的笑容未达眼底。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嘲讽微笑竟然与那个被他杀死的男人有几分相似。 那个男人，就是他们一路追赶的那人，也是将他们引到这里的人，一名拥有不完整传承、却强行激发的「黑色荆棘」成员。即使幽暗的环境对他有利，但「萤光」一行人也不是吃素的，抓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人抓到了，该问的都问了。蓝鸟没得到满意的情报，暂时不想杀了这个俘虏。但极光没心情浪费时间在这么一个小角色身上。于是提亚不得不动手了结了那个人。 弗里德里希家的人向来是心狠手辣的，这是他们生养下来便被灌输的信条。杀个人对提亚·Von·弗里德里希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他不喜欢被人指使做这件事。 极光眼神凌厉，却未发作，沉声道，“你负责警戒。”然后，他把视线转向在墙上摸索了许久的派迪。 提亚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叫来克里奇，交代清楚后，两人分走向两边。转身后，提亚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找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他很不高兴，对他这位叔叔的不满隐忍到了一个即将爆发的地步。因为极光的指挥，他们与汤川唯几人走散了，因为极光的命令，小三身受重伤，只剩下一口气。原来，不管是哪个民族，人讨厌起来都是一样的。 “找到了吗？”极光开口询问。 派迪趴拉在墙上，光照充足，但他几乎把脸都贴了上去，手上还在不停摸索。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偷窥中的猥琐大叔。夏念看到的话，估计下巴都会掉地上，这和平时的斯文学者形象相差太多了吧？ “没有。”派迪回头，戴着白手套的手推了推眼镜，示意给他照明的蓝鸟放下手电，“什么都没有。”他表情沉重，想了想加了一句，“但是这里的构造布局和埃及的一模一样。”派迪全程参与了那次埃及之行，国家战乱对名义上的考古，实际上的盗墓活动是有帮助的，因为政府和民众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政局上。「萤光」着手挖掘了一座隐蔽的金字塔，这座陵墓早已记录在册，「萤光「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伴随政局动荡，以及来自于「黑色荆棘」的压力，「萤光」按捺不住了。挖掘过程中意外接连不断，最先是对金字塔的机关诡谲莫测感到意外，随后是在金字塔中有了意外之喜，找到了与传承息息相关的信物。再之后，就是东西在运输过程中意外遗失，调查表明，总部里，意外地出现了内鬼，且是高层。扯远了，此刻派迪在寻找的是一行字，一个铭刻在陵墓中的诅咒。派迪对这一段的印象很深刻，他清晰地记得这里有那个恶毒的诅咒，可结果…… “这也不奇怪吧，别忘了，我们是在北欧，不是炎热的非洲，这座陵墓怎么可能会是埃及那座？”蓝鸟说道。 派迪动作一僵。 蓝鸟立刻闭嘴，情报部的工作让他对得罪人这件事很忌讳。 沉默数秒，派迪放弃摸索，揉着被光线刺激得酸胀的眼睛，“你说得对，这是赫利制造出的假相，我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派迪摆手道，事实上，蓝鸟的话给钻入牛角尖走不出来的他来了次醍醐灌顶，“我们会来到这里，说明赫利已经动用了那些东西，我原本是想确定是否是埃及那座陵墓，借此寻找出路，但我急中出错，一时糊涂反而进了一个没有出路的怪圈，你说得对，这里是不是我所知的那座陵墓并不重要。” 经验主义害死人，但在一团乱中难得有自己熟悉的，谁又能不被以往的经验牵绊住脚步呢？ 就算是疯狂的赌徒，赫利，也绝非是一个无脑的赌徒。 “那我们接下来……”蓝鸟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极光，提亚表现得不合作，能商量的只有他们三人。蓝鸟心中对与Yukawa走散这件事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善于掩藏情绪，没有表露出来。 “走。”极光目光冷然，看了一眼重伤的小三，缓缓道，“总部与我们失去联系后会立即支援，支援组全员出动，在此之前，我们不能退缩，即使死亡，我们也不会白白成为牺牲品，赫利必须陪葬！” …… 风如嘶吼，雪如利刃，漫天的风雪如同一名盛怒的暴君，不分青红皂白、无差别席卷着踏入这片大地的每一个生物。在这般的摧残下，此处生命已然绝迹。 然而，有一队人顶风冒雪，在这片生命禁区快速行进着。这一队人有二三十人，铺开的队形像只展翅的雄鹰，在冰天雪地中扫荡、滑翔。 “停止前进！原地待命！”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众人耳机里传出。一声令下，二十多人立即停下，这一路奔波的劳累对这些受过严苛训练的人来说也不是可以轻易无视的，他们边收缩队形，边观察起周围。每个人都知道这次任务的严峻，即便没有交代清楚，眼前景象也足够给他们警示了。 “支援3组已到达指定地点。”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不过这次，他显然是在和别处的人对话。 这片禁区中，这一队人不是唯一的生命。另外还有9队人和他们一样，从不同方向往这里奔袭而来。他们有自己严密的队形，携带最新热武器，但比起正规军队却又显得松散。他们不属于任何国家，胸口银色藤蔓的徽章是唯一识别物。 「萤光」特别支援组，全员出动。 支援组共有10组，行动人数近300人，算上后勤与情报，总人数超500人。 这个数字，是夏念所知的近百人的五倍有余。这个数字，也是「萤光」审判者的全部战力。 “啧啧，这样子，真要世界末日了吗？”一个略显懒散的声音说道，“太无情了，我们这是要被舍弃了啊！” “被舍弃？呵……少自作聪明了，你没看见鱼饵都是谁吗？”苍老声音道。 通讯耳机里立时安静下来，鱼饵是谁？所知的几个名字，那都是大有来头，令人乍舌。探路的鱼饵都是这种级别，支援组的还有什么资格埋怨被舍弃？ 特别支援组早已在外隐秘驻扎，只是这么一大群人进来未免太显眼，赫利不见得会出现硬碰硬，于是就需要一个先遣组 做鱼饵，放几个他感兴趣的人，引这条大鱼上钩。 鱼儿上钩了，能不能抓住就看支援及不及时了。 「萤光」的决心，可见一斑。 “情报部蓝鸟就算了，为什么研析部Yukawa也会在里面？”有人不解。 “谁知道呢。” “呵呵，没听说总部和研析部的矛盾吗？”有人不负责揣度。 “都闭嘴，你们是爱嚼舌根的女人吗？” “……” 小队再次上路，十分钟后，10组人古堡外集结。 古堡还在那儿，门户大开，被狂风吹得知呀作响，残破的外壁又萧条了几分，明明苟延残喘，却又像在嘲笑集结在外的众人。不少人在狂风中站立不稳，忍不住低声咒骂。 暴风雪愈发猛烈狂躁，谁也不知道，这是否是赫利的杰作，而极地的风雪想要摧毁的，究竟是什么？ …… 有人带路和自个儿瞎摸就是不一样，夏念感觉他们就是在粽子家散步，故地重游了一回，悠哉悠哉，然后粽子熟门熟路到了个地方停下，照例不打招呼就开砸。有过前车之鉴，这次夏念眼疾手快了一回，粽子只砸了一下就被他拉住了。 “……”褚恒侧头看他。 “咱们能慢慢来吗？”别一上来就搞破坏啊…… 褚恒点头，夏念松手，刚想再说句话，就见某粽子举起夺天，继而决绝地挥向挡路的石墙，由于放缓了动作蓄力，这一击生猛异常，砸出一道狭长的口子，外头的光线钻了进来。 夏念：“……”让你慢点动手搞破坏，不是让你放慢动作演示啊喂！ 褚恒：“……” 夏念无力地摆摆手，“你……继续吧。” 好在这次外面很平静，而且是久违的光明，夏念也懒得计较过程了。 墙体出现一个一米直径的大窟窿后某粽子便自觉停手了，等沙尘散掉，夏念趴在窟窿口往外看，外面是一座城市，是时下最流行的混搭，古朴钟楼旁矗立一座现代化摩天大厦，教堂的邻居是大卖场，哪座城市的规划会这么不伦不类？ 答案是赫利家出品。 现在有一个小问题，夏念低头往下看，他们所在位置不是平地，距离地面貌似有十几米，十几米不可怕，可怕的是会不会遇到和猎猫一样的状况。 “我先下去。”涯活动手腕。 琉璃上前一步，“还是我来吧。” 半残的猎猫也来掺和一脚。 倘若人人都有这样大义凛然、身先士卒、不惧生死的高尚情操，这世界该多美好…… 汤川唯搬起一块挺大的碎石，“让开。”石头落地，在几人眼前清晰地碎成几块。汤川唯喘口气，拍拍手，“谁下去都可以。” 夏念在某人脸上捏了一把，好让那鄙视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以防万一，几人背包里的登山绳还是被用上了，手握绳子，脚踩外墙，体验了一回飞檐走壁的爽快感觉。 安全着陆，脱下手套，汤川唯皱眉看了眼掌心刮擦出的红痕，飞檐走壁什么的，Yukawa大人表示，这果然是野蛮人的活动。 夏念也看到了某人手心的红痕，抓过，对着白皙掌心轻轻吹了几口气，“乖，很快就不疼了。” 这种明显是骗小孩的口气和行为，某人却相当受用，眉头舒展开，嘴角扬起了笑意。 这边正肉麻，琉璃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突然亮了起来，散发出柔和的蓝光。 第一百四十五章：游戏结束了 “什么情况？”夏念保持姿势，眼睛直直盯住琉璃脖颈，具体说是琉璃颈间的吊坠。 同一时间，涯和猎猫也注意到了这异常，连一副神油物外表情的粽子也看了过来。 琉璃的面瘫脸上划过一丝欣喜，两指拿起小巧的吊坠，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说过在一定范围内我能感觉到信物的存在，现在我感觉到了。”说这话时，琉璃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臭脸。 “哦……”夏念点头，握着某人的手忘了松开。其实他很想问那发光的是什么东东，不过碍于涉及琉璃的传承，不太方便追根究底。亚特兰蒂斯的秘密，之前就达成共识不再深究的。 蓝色光晕下，吊坠呈现漂亮的半透明，外表如同水滴，内部仿佛也有水在流动。 “那是亚特兰蒂斯的信物。”汤川唯抽回手，正经解释道，他显然早就知道这东西的存在，“这种特殊物质构成的东西，相互之间会产生共鸣，很神奇，原理未知，古文献中被描述成是神只遗失在凡间的秘宝。”说着说着，汤川唯眯起了眼。 “哦……”夏念再点头，会发光的都是好东西啊，他把某人的脸扳了过来。 隐含意：「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夏念想到了初见时放在褚恒心口的玉佩，那应该是相同的东西吧？夏念看向褚恒，发现某粽子也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琉璃的吊坠，眼神中流露的，既不是好奇，更不是觊觎，而是……悲伤，那双狭长而深邃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悲伤。似乎感觉到夏念看他，他的目光移了过来，悲伤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与坚毅。 夏念的思绪忽然飘回到东京，那时他为自己的记忆而困扰，那时褚恒的眼中有迷惘，如今，他想起了全部，粽子是不是也…… “发什么呆？” “嗯？没有。”夏念回过神，无辜看某人，“你刚说什么？” “……”汤川唯侧目，唇角勾起预示着危险的弧度。 “跟我走吧。”琉璃打断可能爆发的无意义嘴仗。 “哈哈，有人带路真是件不错的事啊！”夏念望天，拉起某人。粽子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他已经习惯粽子的存在和神秘了不是吗？ …… 泊兰特·赫利按下遥控器，与整个房间违和的投影幕骤然变暗，隐入墙面的黑暗。最后的影像是沉寂的古堡大门，胸口佩戴银色藤蔓徽章的武装人员已经全部进入。 “这么多人，他们想和我们鱼死网破？”亚当语气中带着自嘲，“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总共只有5个人，哦不，卡斯伯特应该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我们只有4个人了，怎么算我们都不亏本啊。” “蝇头小利。”赫利冷哼，“我不能理解你的灰心丧气，有时间算这些，为什么不展望一下未来呢？”赫利走到窗边，再次拉开窗帘，远处，六团光芒躁动不安。 “好吧好吧，让我换个思路。”亚当走出阴暗的角落，来到窗边，艰难地抬起头，微光落在他身上，带来无法名状的痛苦，亚当声音开始颤抖，“我快忘了那十几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就像只见不得光的耗子，只能躲在最肮脏的下水道……” 赫利投来不满的目光，听一把如此难听的嗓音叙述往事，这一点不值得期待。 “好吧，是我夸张了。”亚当立即转入正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朋友，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好，我想方设法把你唤醒，除了我们的交情，更多的，我想改变我的命运，扭转过去的错误。你比我强，一直都是，你向我展示了希望，你打败了追着我赶尽杀绝的「萤光」，你要缔造一个新世界、建立新规则……现在，我真不敢相信，终极之门近在眼前……”亚当双手按住窗框，指节愈发苍白，“原谅我的语无伦次，这实在太……疯狂了！告诉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丧失了对「门」的控制权？” 亚当说了这么多，赫利却连个表情都没变过，“是。” 信物没有意识，有的只是或深或浅的印记，融合最初，赫利利用自己的能力，对这个庞杂混乱的空间保有控制权，比如他可以在随便哪个地方开道门，作用就像传说中的传送门，或者，他可以依据自己的喜好，对空间进行一定的排列组合。然而，随着融合，这种控制变得极不稳定，一旦失去控制权，也就意味着对融合的进城一无所知，和那群贸然冲进来的人没太大区别。 “……”面对赫利的淡然，亚当无言以对。 只有真正的疯子才会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个字吧？ “利益总是伴随着风险。相信我，要终结无止境的痛苦，死亡的风险是值得的。「门」开启，走进去，你便拥有新生。”赫利心情不错，替老朋友开解了一番。而且，控制权的丧失也是暂时的。 “好吧。”亚当再次屈服，他将自己拢入宽大的黑色衣物，“泊兰特，你是名出色的商人。” 外面的雨停了，赫利打开窗，扑面而来的空气清新得令人想要哭泣。 「这就是新生的味道吗？」亚当贪婪得呼吸着。 赫利直接从打开的窗子跳下，身形扭曲，下一秒便站立在下面，细草长及他的脚踝，他侧身望向远处模糊的城市，“热身游戏结束了。” “……”权衡了一番后，亚当默默选择走楼梯。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崴了脚。 …… 赫利设置的障碍被自动抹除，「萤光」支援组从古堡入口直接进了庞杂的“半成品”，这是一座迷城，四处都有出入口，但没一个是真实的。通讯工具失效，10支支援组定下联络信号，以横向一字阵形再度分散，铺开排查。他们要找赫利，也要找失去联系的先遣组。 支援3组行走在这诡异的城市中已经有段时间了，一个人，不，一个活物也没见到。27人中，大部分人没有与「亚空间」打过交道，此时难免废话有些多。 “嘿，你们看，那像不像科隆大教堂？” “除了同样是哥特式教堂，我没有看出其他相似点。” “兄弟们，听说过纳米比亚的「死城」吗？” “那座伴随风暴出现的「宝城」？” “是啊。” “别扯了，那是传说。” “传说？那我们现在是在做梦吗？” “……” “安静！我们不是来郊游或者寻宝的。”苍老声音回头喝止，没有通讯耳机的辅助，他不得不喊得声嘶力竭。 其实，注意力不松散的前提下，聊聊天有益于缓解压力，但这个度必须拿捏好。 队伍顿时鸦雀无声，毕竟，在场所有人的内心可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谁都不会真的把这当郊游。 “也不用这么紧张。”苍老声音轻声道，拍了拍身边一脸紧张、步伐都显得僵硬的年轻人，同时也是他的学生。 “是！”年轻人立正，回答，颇有点军人的味道。 组长正想继续教导学生，一声重物摔落的巨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包括这位正欲开口的组长。 “啊！那是……人？” “组长！” 毫无预兆的，目睹一个人从高处坠落后，摔成一摊稀泥，脑壳迸裂，鲜血四溅，对普通人而言，这足以成为一生的阴影，但对某黑暗组织成员来说，这点刺激都经受不住，精神未免太脆弱。 “我看见了！”苍老声音很平静，也没责怪几名组员的大惊小怪，毕竟，环境的差别对一个人的心理承受力有着很大影响，他比这些年轻人经历得更多，因此这种情况下自然要更镇定，“3号行进队形，向9点钟方向。” 虽然是临时抓一起的杂牌军，但支援组成员的素质都是有保障的，令行禁止。 走到近前，组长诧异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仰面倒在地上的人。 死者后脑着地，一动不动，已经没有救援的必要，但正因为是后脑着地，他的面容仍可以清晰辨认。 怔了几秒，组长突然觉得头有些晕，非常晕。这张脸他认得，两人是多年的老友…… “派迪……”支援3组内不光只有组长认得这张脸。 “发信号吧，黄色信号弹。”组长开口，原本苍老的声音更沙哑了几分。 四周和派迪坠落的大楼都被严密监视起来，与此同时，一枚黄色信号弹被打上天空。信号弹分为三种，绿、黄、红，绿色代表找到先遣组，各组按原路线继续排查，黄色代表遭遇危险，附近两组支援组前来救援，红色是最紧急，不会轻易动用，一旦发射，所有组放弃一切赶来救援。 支援3组的黄色信号弹按规定时间间隔发了4次，相邻的救援组尚未到来，大楼某层的玻璃却突然破碎，有人往外探出了脑袋。 “是先遣组。”负责监视大楼的一人说道，他在瞄准镜中看到了一头金发，还有与死者相同的服装。 足以毁掉半幢楼的肩扛式导弹没有被放下，其他各种热武器和稀奇古怪的装备也始终全方位瞄准大楼，直到几分钟后，5个模样狼狈的人顺利脚踩实地。说狼狈一点不为过，一人重伤，其余四个也不同程度受了伤，身上血迹斑驳。而这时候，临近的一组支援组也到了。 “极光，你们……”刚到的组长欲言又止，他看到了地上派迪的尸体，“其他人，都死了？” “我不知道。”极光脸色铁青。 还没见到正主，他们就如此凄惨，这是耻辱！ 第一百四十六章：汇合 夏念一行停止前进，他们听到了身后遥远处传来的尖啸，那是装备部出品特殊信号弹的声效。 “是极光大叔他们？”夏念眯眼看天空，能见度不错，黄色的信号看得很清楚，不过目测这距离好像挺远。 “是「萤光」支援组的可能性更大。”汤川唯放下望远镜，嘴角露出一个“早猜到”的微笑。 “嗯？通讯设备不是都坏掉了吗？你什么时候求援……靠！不是吧！”夏念说到一半也明白过来。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我们的定位消失，这就是信号。”汤川唯点头，肯定了夏念的猜想，“这个时间不会错了。” “我们的装备里没有这种制式的信号弹。”严谨的琉璃检查了一遍背包和武装带后说道，极光等人的装备和他们是一样的，因此可以排除，也进一步佐证了汤川唯的说法。 夏念斜视汤川唯，“某人，你最近变善良了。”被当鱼饵还这么乐呵呵，有阴谋吧？ “是吗？应该的。”汤川唯坦然，假装听不懂夏念话中的隐含意。 “要过去吗？”涯突然皱眉问道。 又一枚黄色信号弹升空。 夏念看琉璃，琉璃指了指前进方向，完全不顺路。过去和所谓支援组汇合的话得折返回去，一来一回浪费不少时间。 “什么想法，都说说看。”夏念不喜欢做决定，特别这种时候，压力很大的。 “我反对折返。”琉璃第一个发表意见。 “反对。”涯说出两个字。 “没时间给我们浪费，我们不是也有信号弹吗？发信号让他们过来。”猎猫说。 “……”夏念原以为以猫咪师兄的集体荣誉感会当机立断选择折返，听他这么说不由有些意外。自动跳过粽子，夏念将视线移向下一个…… “全票通过。”汤川唯拍拍夏念肩膀，“别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这种小事，不要有压力。” “嗯。”夏念点头，他也不想来回折腾，另外，他心目中所谓支援组的帮助有限。 至于猎猫发信号的提议没办法实现，因为他们的信号枪相对劣质，只对短距离有效。 黄色信号弹接二连三，跟放烟花似的，随后又来了一枚绿色的。夏念时不时关心身后的天空，见这情景，心里总有些吃不准支援组这是闹哪样，不过按照国际惯例，黄色是警示，绿色是安全，这么理解的话应该是警报解除。夏念正这么自我安慰，光线突然变暗，抬头看天，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一会儿的工夫，就从白昼成了黑夜。 “有完没完！”夏念将手伸向武装带，黑夜突兀地降临，这绝对是要出幺蛾子的节奏啊。 夏念几人围成圈，警惕着四周，汤川唯站在圈内接受保护。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了。 夏念眨了眨眼，感觉眼前的景物似乎不太真切，以他的夜视能力和超好视力，不应该会这样啊。 “是起雾了吗？”夏念问。没有听到回答，夏念开始并未在意，他都看不清楚，不能确定，更别说其他人了。但很快，夏念发觉不对劲，急忙回头，看清站在圈内的人，夏念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赫利站在原本应该是汤川唯站的位置，冷冷看着他。而和他围成圈的是四个黑斗篷人，他们也侧头朝他看来，露出脸上的狰狞面具，夏念看不到他们的脸，但诡异的，夏念就是知道那些面具下是一张张形容枯槁的面孔。夏念下意识后退远离，他家某人呢？涯呢？粽子呢？……夏念心跳骤然加快。 不等夏念作出任何反应，赫利从背后拖出一个人，苍白的皮肤失去所有血色，嘴角、眼角却淌下鲜红的血迹。 “你在找他？”赫利声音冷淡，仿佛手里捏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株杂草。 看着汤川唯白净的脸庞上不断淌出的鲜血，夏念一瞬间眼前一片红色，好像他的视网膜上被泼上了一层红色染料，那刺目的血色，直刺入他的心口，一股狂躁的情绪在胸口蹿动，如一头刚苏醒的困兽，愤怒而惊恐…… “因为你的选择，他死了。”赫利脱手，手中的人失去支撑倒在地上，脸上满是不甘和怨恨。 夏念定定看着汤川唯的表情，专注到忘了自己的处境。 “后悔了吗？” “不。”夏念猛然抬头，按捺住心中的躁动，笑了，“收起你的山寨货吧，他就算死了，也不会是这种表情。还有，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祸害遗千年」，哪那么容易挂掉。”说着，夏念迈步上前，他越是靠近，眼前的赫利越是模糊，夏念甚至看见自己的脚穿过了地上的山寨货。 虽然搞不清这又是怎么了，但只要理智些就能察觉蛛丝马迹，比如，赫利身后就这么点地方，他一开始把这么大个人藏哪里了？还一抓就抓出来了，当变魔术啊？ 夏念心中吐槽道，全然忘了自己最初的感受。 模糊中，手触碰到对方肩膀，这次没有穿透而过，相反，手上传来的温度很真实。 “喂！”视觉刚恢复，夏念便眼疾手快夺下一把冲着自己的手枪。手枪被夺，汤川唯立即取出另一把备用的，打开保险。夏念见状上前扣住某人双臂，脑中深切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汤川唯手被制住，开始不停挣扎。夏念抽空看了眼身边，四周还是很暗，但似乎没那么伸手不见五指了。涯一人抵挡着琉璃和猎猫的夹击，而另一边，褚恒仰头望着天空。半空中，居然挂着一轮圆月。只是那月亮的形状有些奇怪，像只眼睛阴森森俯瞰着他们。夏念看了两秒，记忆中跳出一个模样类似的东西——眼球状玉石。一切异常都有了答案。夏念抱住挣扎得越发厉害的汤川唯，“粽子，过来帮个忙啊！” 这鬼玩意是在托口出土的，夏念相信粽子有数，因此对粽子的袖手旁观不满，顺便怨念一下把它带出来的人。 “……”褚恒走过来，看了眼夏念。 “干吗？”夏念疑惑，那个「你连这都不会」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褚恒提剑在自己手指上割出一道口子，挤出两滴血抹在汤川唯眉心。 看褚恒的动作，夏念想起一种说法，人的灵魂在额头，小时候芦屋家主也这么在他额头抹过血，夏念忘了这是什么含义，只记得当年没什么用就是了。褚恒的血效果明显比夏念外公弄来的好很多。刚抹上，汤川唯就不乱挣扎了，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褚恒在琉璃和猎猫额头也各自抹了点。 “粽子……”夏念示意自己还没抹呢，结果又换来褚恒奇怪的眼神一枚。 而这时，天又逐渐亮了起来，黑夜如来时一样迅速褪去。 “我怎么了？好像出现了幻觉。”猎猫摸着自己的脸，发现额头有血迹，抬手就要去擦。 “别擦！”夏念阻止，他申请了粽子都不给他抹的啊，可别浪费了。 琉璃捡起地上的枪，插回武装带，然后眼中带着同样的疑问看向夏念。 “这事啊……说来话长。” 夏念用最简洁的语言说了事情原委，也不管听众能不能理解。 “很可怕。”汤川唯似乎想起看到的幻觉，心有余悸。 “是挺烦的，幸好涯不受影响，不然我拦不住你们互相残杀。”夏念见过陷入幻觉的悲剧。 涯若有所思，“扭曲能抵消幻觉？我倒没想过这方面的联系……” 天空中，那个致幻的月亮早已同黑夜一起消失。 “涯，黑夜维持了多长时间？”汤川唯问。 “大概三分钟。” “支援组完了。”汤川唯叹气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然而，似乎是为了反驳汤川唯判定的死刑，接连三枚红色信号弹在空中炸裂。依然是那个方向，但距离好像近了不少。 “至少现在还有人活着。”夏念做了个不太理智的决定，“我要折返。”黑夜不知何时会再度降临，能确定的是，每一次都会造成伤亡，有能力去救而不去，他做不到。 夏念还想劝说，琉璃已经折返往回走了。 “走了。”猎猫催促。 “别这表情，这种时候没有什么对错可言。”汤川唯笑。 夏念扯起嘴角，是啊，他们是脆弱的人，不是铁石心肠的机器。 …… 一路很平静，有汤川唯在，发出信号的位置定位几乎可以精准到百米范围，而琉璃的方向感也不差，于是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便看到了支援组的人。最先认出的是提亚，那头金发实在很显眼。 “你们……”提亚看到夏念，目光从汤川唯等人身上一一扫过，由喜到惊，最后看到猎猫，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 一个都没少，一起回来了，而且看状况都还不错，提亚转而看自己身边，至少比他们这边好多了。 “原来你们和支援的汇合了啊，情况怎么样？”虽然知道不会太好，但在这里见到提亚等人，夏念心情好了些。小三和克里奇都在附近，克里奇还能上窜下跳的，小三则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很勉强才朝他们这边翻了个白眼。 蓝鸟和极光走了过来，提亚见两人，把包袱丢了过去，“问他们吧。” 夏念与两人打过招呼，蓝鸟上来拥抱，像几十年没见似的，说话都有点哽咽，极光的表情则有些古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喂，老汤，你不是要哭吧？你们什么情况啊？”夏念被吓到了。蓝鸟那心理素质，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变成这样。 夏念和汤川唯跟随极光去看伤亡情况，涯和粽子他们留在提亚这边休息，猎猫伤得不轻，同样被留下。越是往前，伤员就越多，地上的血迹也越明显。夏念这才知道，提亚所在的一块是性命无碍的轻伤区，并不是爆发伤害的第一地点。 “3个组的支援组共计85人，死了12人，重伤无法移动7人……”极光边走边说道。 “一共只有85人？”汤川唯问。 极光回头看了汤川唯一眼，回答，“这是3个组，一共来了10组。” “哦……”汤川唯点头，对这个数字比较满意，至于伤亡数字，比他预计的好很多。 但数字毕竟是数字，拐个弯到了地方，汤川唯就没这么淡定了，场面惨烈得无法直视，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就算是虐杀，也不过是这样了。 “天黑时3个组刚汇合，队形很松散，否则伤亡会更严重。”极光继续道，他似乎已经麻木了。 夏念目光落在被整齐排好的一具具尸体上，绝大多数人他不认识，他只认出两个，一个是派迪，另一个，是酒店里的那位保安大叔……夏念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绷得生疼，即将断裂。 “夏。”汤川唯及时地拉了一把。 夏念下意识侧头，红瞳中的颜色令汤川唯和极光倒退了一步，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夏。”汤川唯忘了害怕，紧张地按住夏念肩膀。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夏念摇头，双眼恢复如常。 “走，别呆在这里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失控 回到提亚这边，夏念被态度强硬的某人按下休息，并扳过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左看右看，只差没拿放大镜照了。 和两人一起回来的极光深深看了眼夏念，然后朝正在单独说话的蓝鸟和支援组组长走了过去。 那种恍惚的感觉在走回来的路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夏念不知道自己那一刹那把汤川唯和极光都吓到了，开始说烂话安慰某人，“行了行了，真当自己是X光啊，我那是被饿晕的好不好，还不快拿点巧克力给我，真是一点不贴心。” “……”汤川唯罕见的不搭夏念的话，漂亮的眉毛硬是皱出个川字。 涯递了块巧克力过来，随后背过身，挪远了一点，只当这两人又和平时一样增进感情，虽然这方式奇怪了些，但相熟的人都习以为常，有这种共识的不止涯一个。于是，除了粽子以外，其余人纷纷挪远。 夏念发现连个求援的都找不到，只得撕开包装纸吃巧克力，也许是真饿了，夏念三两口便把手里的食物解决了，又喝了口水，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流入胃部，一股暖意涌上来，浑身都舒坦，夏念惬意地眯起了眼。 “真的是饿得低血糖了而已。”夏念翻背包，有意无意避开汤川唯的视线。 汤川唯默默拿了点食物出来，又观察了会儿，见夏念确实无异，再三关照后去找琉璃商量事了。 某人一走，夏念往嘴里塞饼干的动作就慢了下来，身体是他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舒服他也最清楚不过，可这时候说出来只能徒增烦恼…… “演技变好了。” 夏念撇嘴，头都懒得抬，“你怎么知道我是演的？” 提亚盘腿坐下，“变好了也只是业余级别而已，Yukawa看不出来是因为遇到你，他的智商会倒扣一百。” “……” 看了眼那个和琉璃低声说话的背影，夏念缓慢地将嘴里的饼干咽下，反驳道，“他才不傻呢。”这绝不是护短，夏念大概能猜到某人这时候找琉璃是为了什么。夏念眼角余光扫到提亚的手，忽的转过头，脑子里的思绪也断了，“你的手怎么了？” “你这是关心我吗？” “不是。” 提亚露出一丝微笑，撩起袖子，只见他从手背开始，往上至手臂，皮肤一片酡红，像是刚被滚烫的开水浸泡过。 夏念伸手触及的瞬间又立即把手缩了回来，很烫。 “别告诉我你不小心把手涮成这样的。” “我没有自虐倾向，这是频繁暴血的副作用。” 听提亚这么说，夏念才看清他手臂上有一条条极细的血痕。 “你们之前遇到了什么？”夏念不禁好奇，其实关于提亚现在的能力，夏念并不清楚，想来不会差到哪里，但提亚极光几人看着着实落魄了些。 “水虎鱼，木乃伊，食人花，人体实验的失败品……” 有了比较，夏念才感觉自己幸运值MAX，自己这边唯一遇到带攻击性的生物是那群吸血蝙蝠，偏偏，他的能力对那只聪明的大蝙蝠有效，或者用他家Yukawa的话说，他被误认成同类，所以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夏念怀着故意打击的心理目标，把自己的经历告诉提亚，顺便感叹句，“人品啊！” “我的人品不是最差的。”提亚表情意味深长。 “是吗？”夏念鄙视，对眼前这人还是有小怨念的。提亚的叙述中没提及派迪的死因，夏念只当是因为那三分钟的黑夜，如果夏念知道真实情况，他绝不会表现得幸灾乐祸。 至于提亚说的那一堆子凶物，夏念感慨了下赫利古怪的收藏癖，然后，很无奈地看了眼听到木乃伊后瞬现的涯…… 经过一次黑夜，这边3组战斗力几乎折损一半，极光、蓝鸟，还有另外几人正在讨论要不要发信号召集其余人，非战斗减员最憋屈不过，这也是纠结的重点。如果所有人在一起，突然来了次那样的变故，死伤的人数肯定让人难以接受，而且时间也是个问题。但另一方面，琉璃能判断方向这件事他们已经得知了，聚集起来可以少走不少冤枉路，也不用再担心被逐个击破。正纠结间，猎猫毫无负担地把褚恒卖了，转述了夏念的话，并指了指自己额头上干涸的血迹以示证明。 “这样就可以了吗……”极光陷入了沉思。 “不行吧，夏那边不好说。”就算真有用，流那么多血不死也得晕啊，以夏念护短的性格，蓝鸟表示担忧。 “他算哪根葱？”某组长表示不屑。 恰在此时，空中传来如雷鸣般的轰响，响声发聋振聩，所有人停下动作，说到一半的话也戛然而止。只见远处天空中一团光球冉冉上升，像个初升的太阳，但比太阳更加耀眼刺目，周围环绕的光晕似乎还在不稳定地抖动，如同最后的挣扎。 谁都不知道融合是怎么个过程，但看这样子，谁都知道事情不妙了。 伴随坏消息一同降临的倒是有个好消息，这下不需要带路的了，也不需要纠结集合与否，赫利的所在，目标很大很醒目。而琉璃也证实了方向的正确性。撇下重伤者，其余人在极光带领下朝光球所在方向而去。 “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飞蛾扑火呢？”小三趴在克里奇背上，凉凉开口。 “你更乐意等待被火吞没？那好啊，我还能省些力气。”克里奇道。 “哈，我更乐意压死你。”小三得意。 “……”克里奇磨牙，要不是Boss的命令，他现在就把背上的蠢货扔下。话说，Boss最近越来越纯良了，可自己为什么依然是倒霉的那个？ …… 终于到了迷城的边缘，往外是一片荒原，细草长及脚踝。站在这里抬头望去，已经能分辨那个巨大光球是由六团光芒汇聚而成的。见过初始版本的人，如夏念，还能看出六团光芒间的间隙已经变得很小。 担忧中的黑夜一直没有降临，极光下了死令，一旦出现黑夜，所有人原地不动，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攻击。 如果心理上能承受，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比起从猎猫那里听说的某个办法，夏念觉得这个还不错。 路上与另外4个组汇合了，人数骤然上升到了150多，人是群居性动物，人一多，安全感和胆气自然而然上去了。 顾及到某人的体力，夏念刻意放慢了速度，这样一来，他们就落到了队伍末尾，除极光，先遣组其他人也有意无意成了吊车尾中的一员，包括蓝鸟。 “伤亡比我想的好很多啊！”某人手搭凉棚看前方。 “都穿了防弹衣，要害只有头部，而且三分钟时间也不算长，武力值在伯仲之间的，没可能这么快被解决。”夏念说。通过几个组经验交换，已经能确定幻觉会跟随黑夜消失而消失。 “那他们背那个是干什么的？吓唬人吗？” 夏念顺某人手指看过去，顿时瀑布汗，肩扛式导弹啊…… “某人，你不要以己度人这么凶残，那是范围攻击，会死很多人的……” “所以我就说啊……” 如果某人有这玩意，夏念相信自己当时面对的一定不会是手枪这么小巧友善的东东。 吊车尾的还有时间说闲话，前面却已打起来了。 有一组支援组提前到了这里，提前遭遇阻击，势单力孤，没能支撑多久就被打散，队形乱了，弹匣中子弹用尽，没有更换的时间，十几个人不得不往后撤了回来。追击他们的是一群失败品，他们有着类人的外表，却丧失了应有理智，他们像刚从囚笼中逃脱的野兽，疯狂，凶残，茹毛饮血。 汤川唯抓住夏念，阻止他往前趟浑水，“急什么，前面有150多个炮灰呢。” “不是。”夏念拽某人，有点着急，“粽子往那边跑了。” “嗯？” “真是的，一不留神就跑了。” 原本吊车尾的先遣组几人悄悄从右侧赶了上来。「萤光」推进受阻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到了第一阵线。怪物数量不减反增，褚恒的背影最终还是隐没在了怪物潮中，夏念想追，但无能为力，挡在前方的怪物像闻到了血腥的食人鱼，不死透决不罢休，好像与生俱来满怀仇恨。诡异的是，他们对褚恒熟视无睹，就像没看到这么个人，就像他们从不攻击同类。 目力所及的尽头，在那团不断扩大、不断凝实的光芒周围，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光晕。 战斗激烈，鲜血和着内脏的气味难闻得令人窒息。「萤光」井然有序的队形正被不断蚕食，远程攻击需要视野，近战需要空间，热武器需要时间更换弹药，范围攻击需要足够大的地方投放…… 夏念开始后悔拉某人来前线，这里实在太危险。 幸好，极光下令后撤，拉开足够空间重整队形。场面上看似「萤光」乱了阵脚，但实际战力上并不是。「萤光」在这场遭遇中几乎没几个人挂彩，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个更漂亮的重击，一锤定音的重击。 夏念没好意思直接往后溜，一来很多人看着，二来，某人在他，还有涯和琉璃的三重保护下还是很安全的。别看琉璃在陆地上传承能力受限，双枪加小炸弹的威力依然不容小觑，涯是纯粹的近战，基本上没人能伤到他，而他每一次出手都是致命的。 “发克，这群该死的，失败品就该尽早销毁！”克里奇拖了个尾巴有些狼狈。 涯抽回满是鲜血的手，冷冷看了克里奇一眼，差一点就变成失败品、被人高喊着放弃的他，对这些所谓探索传承奥秘的产物，更多的是同情。旁人很难理解这种心情，克里奇随口说的话触及了内心的伤痕…… “涯。”夏念喊了声，顺手打爆一颗脑袋，这时候他可没时间做心理辅导。 汤川唯将手里装满子弹的枪交换给夏念，某人枪法一般般，填装子弹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这么配合着也挺效率，关键夏念不用拿刀去肉搏。 「萤光」大部分人已经脱离战斗，正调整着队形准备一鼓作气冲破阻截，黑暗却在此时不期而至。黑暗开始蔓延的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极光和几名组长喊得声嘶力竭，可他们的声音却显得模糊难辨。 如果仅仅是自己人，那不动就行，可现在，要怎么办？ 粽子的血似乎还在有效期内，汤川唯和琉璃几人这次没受到影响。 黑暗中，夏念紧紧拉着汤川唯的手，抵挡着前后夹击，他比别人看得清楚，有人被自己人误伤，有人被怪物撕扯下手臂，一个又一个地倒下。此刻，这里成了一片纯粹的屠戮场。夏念的瞳孔在黑暗中变为血红，紧握的手渐渐放松了力道。 “夏……” 渐亮的天空把此处从地狱带了回来，然而置身其中的人好似还未回过神，悲愤的嘶吼，痛苦的哀嚎，来回回荡在这片荒原上。 “喂！死猴子，死小偷……”小三扯着克里奇的衣领，后者胸口血肉模糊，“你他妈别死在这里啊，说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为了救我挂掉的。” “发克……”克里奇用尽所有力气比了个中指，手垂落，没了言语的力气。 “喂喂，别装死！”小三抹了把脸，边咒骂边把克里奇往后拖。提亚脱身，过来帮了把手。 停顿了几秒的怪物潮再度扑来，而这边，还未从黑暗中走出。 …… 夏念头很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红色，鼻子里闻到的只有腥臭，入耳的嘈杂冲击着他的某根神经，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可那声音使他更加心烦意乱。 是的，很烦，周围的一切都很烦！ 为什么这么吵？不能安静一点吗？ 夏念抬头，暗红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 第一百四十八章：凶残 夏念头很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红色，鼻子里闻到的只有腥臭，入耳的嘈杂冲击着他的某根神经，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可那声音使他更加心烦意乱。 是的，很烦，周围的一切都很烦！ 为什么这么吵？不能安静一点吗？ 夏念抬头，暗红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 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骤然变得不一样了，天空晦暗，黑色充满敌意的气息将他和整片荒原包围其中，入目的红色激发着最原始的本能，杀戮的本能…… 汤川唯被琉璃硬拉回大部队，眼睁睁看着夏念一个人孤零零、傻乎乎站在那里，好像陷入了不合时宜的呆滞。汤川唯知道出事了，夏念放开他手的一刹那，他就知道出事了。可周围一片嘈杂，他没法有所应对，甚至没法和别人解释。他前所未有的感到了自己的弱小，无能为力。 时间短暂，瞬息间就是生死之差。 夏念血眸一一扫过朝他扑来的敌人，嘴唇张合。 站在他身后的人没有看到他的举动，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离他最近的涯也是如此，在场的人只看到了诡异的一幕，最先迎面冲来、没有理智可言的类人生物像被施了定咒，突兀而又极度不合理地保持动作停住了，停在了夏念面前。 夏念扬起手，嘴唇张合，像是无声地吐出一串咒语，随着他手落下，如同发出了一条最高指令，丧失自主权的生物将利爪刺向自己的脖子，毫不怜惜，目标是致命！ 筋骨断裂，鲜血四溅。 全场寂静。 生与死，瞬息而已。 夏念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新鲜的、还在抽搐的尸体，尸体很恶心，血腥味也不好闻，但这种感觉令他兴奋，仿佛灵魂都在颤栗，已经不由自主。夏念目光落在新一批冲上来的猎物身上，这一次，似乎更多了…… 「萤光」支援组从死亡阴影中回过神，重新组织队形时，夏念面前已经堆了一层尸体。怪物潮前赴后继，但好像注定会倒下，倒在那个有些单薄的背影面前。不用极光下令，所有人都自觉地往后退，想要离远一些。最后只剩下先遣组几个人站在稍靠近的地方。这样一来，夏念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孤单。 “退什么，快点进攻，支援组是来看戏的吗？”汤川唯顾不了了，揪住极光吼，他没有资格命令身后百多号人。 极光不为所动，眼睛紧紧盯住前方，粗鲁地将汤川唯一把推开。 “混蛋！” 汤川唯想把夏念拉回来，才走两步，琉璃和蓝鸟就把他死死拦住。 “Yukawa，你别冲动，你没发现吗，那些东西靠近不了夏。”蓝鸟劝慰。 “……”汤川唯当然发现了，他更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看着。”琉璃突然说道。 “还看什么？”汤川唯本就一直看着夏念那边，他看见又一批怪物踩踏着尸体而来，然后诡异地像吊线木偶般被控制，继而自尽，长及脚踝的细草也掩藏不住汩汩鲜血。这样重复几次，怪物潮终于有了退缩的迹象，而夏念却不愿意就此罢休，跨过尸体，朝前走去。沿途地上的障碍使得他走不快，但阻止不了他收割生命的步伐……看？还看什么？看着他家小夏也失去理智、变得疯狂吗？ 这种单方面的屠戮，即使死的是敌人，也令人心寒。 两翼包围过来的怪物已经被全部处理掉，此刻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心里毛毛的。 “老师。”涯听到汤川唯的喊声，从骇然中回神，见夏念还要往前走，几步走近。涯的手还未触碰到代导人，就感觉没办法动了，竭力控制才没让手里的匕首挥向自己。 夏念侧头看身边，他的瞳孔被血色侵占，手中小臂长的刀子在来者身上划出一道伤口。 不受控的人，很烦，很吵。 涯不看代导人的眼睛，但这样似乎也无济于事，手依然颤抖，无奈，他只能选择后退。后退几步后，身体才恢复自如。 被涯这么一耽搁，夏念看到了身后的一百多号人。他转身往回，一步一步，无波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红芒，就像突然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只是，他不喜欢他们。 “喂喂，搞什么，方向错了！” “小心，他疯了……” 比起所谓的军队，「萤光」支援组的作战经验要丰富得多，他们感受到危险，自发作出反应，后面的散开，前面的摆好攻击架势。极光还是没有下令，默许了这种做法。 “不要开枪！”汤川唯真的慌了，再厉害的能力，一番扫射下来也死定了。 汤川唯的话起了反效果，有人开枪了。枪响的同时，夏念脚步一顿，腿上多出一个伤口。 涯跟在代导人身边，但他不能靠得太近，这时也无能为力。 “不许开枪。”汤川唯回头寻找，眼睛发红，恨不得咬死那个开枪的混蛋。什么支援组，纯粹是来捣乱的！ 不用汤川唯动手，同样一声枪响后，这边一人眉心中弹倒下。这下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拉动保险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这并不是结局，噩梦才刚开始。夏念低头看了眼自己中枪的地方，随即漠然地抬起头。看到那双血红眸子的人突然之间生出一股寒意，脊背发凉…… 接下来会是什么？重复那荒诞的杀戮么？ 没人能否认内心的恐惧，这种可怕的感觉，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魔鬼。 “枪法不错。”琉璃突然说了句，还是一贯的面瘫，一手抓几颗小炸弹，一手拉汤川唯走人。汤川唯这次没反抗，因为这次琉璃的矛头对准的是「萤光」支援组。另一边，提亚也走了出来，五指萦绕火焰，他走得优雅极了，丝毫不怕背后的偷袭。 “你们要做什么？”极光终于说话了。 “这句话该我问才对。”汤川唯毫不退让，这时候他不能流露出丝毫的示弱。 有了汤川唯、琉璃和提亚挡在中间，支援组这边也不敢贸然动手。 “都冷静些，先看看夏的情况。”蓝鸟说着也走出了大部队。 “他已经丧失意识了，我不想杀他，但现在必须把他控制住……” 似乎是为了证实极光的话，刚靠近些的涯被自家代导人甩了出去，绝对是毫不留情的那种。 “无差别攻击，他疯了。” “谁有麻醉枪，快放倒他！” 局面僵持，内讧一触即发。 汤川唯没有理会那些议论，等待夏念走近。就算站在原地不动，就算无数次与那双眼睛对视，此刻他也感到了无形的压力袭来。 “Yukawa……” “放心，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汤川唯朝蓝鸟笑笑，“你们都走开些。” “呃……好。” 面对一个浑身是血，别人的血，像被死神附体了的人，其实也不会有人乐意凑上来。 夏念缓缓抬起手，像是在思考怎么处置眼前的障碍物。 屏息。 涯和琉璃做好了出手救人的准备。 汤川唯深吸口气，身体被影响，双手颤抖抓住夏念胳膊。 也许是武力值太弱了，散发不出任何威胁，汤川唯被无视了，没有被扔出去。 “夏。”汤川唯双手用力，手心传来的体温表明这是真实的，他抓住的，是他深爱的人，“夏……”他轻声呼唤，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像是担心会惊到面前的人。逼迫自己与那双眼睛对视，一眨不眨，恐惧到了极点，慢慢的，更多的是心痛，还有害怕会失去。汤川唯拉下夏念举起的手，轻轻将人抱住。身体还在颤抖，连带着两人的身体很僵硬，汤川唯却一下子感到安心，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心跳，感受到了那令他流连的体温，他用尽浑身力气紧紧抱住，生怕被推开。 然后，他听到了尖刀和手枪落地的声音。 无形的压力消去，汤川唯看到那双血红眸子中流露出困惑与茫然，不禁吁口气，手指擦去夏念脸上的血污，轻拍他的脸颊，“夏，醒醒。”见夏念眼眸中的血色仍未退去，汤川唯不敢大意，夏念嘴唇微动，像是要开口，汤川唯在那之前堵住了他的唇。 不管是言还是咒，此刻都无法吐出。 一吻结束，茫然的变成呆滞，安静得一动不动，没有可怕的气势，没有诡异的压迫，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人偶，看不出丁点生气。汤川唯天生上扬的嘴角恢复弧度，扬手一巴掌甩下。 “啪”，声音清脆。 全场死寂，纷纷摸脸。 …… 夏念眼中映出那个挡他路的身影，很模糊，很熟悉。抑制住杀死的冲动，夏念想把人推开，也或者，他可以绕道。可是，等他作出决定前，那个人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 是自己动作太迟钝，还是对方太快？ 夏念一阵头疼，他听到有人叫自己，他觉得很烦，可那个声音异常执着。忽然，他对上一双眼，整个视野都被这双眼睛占据，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透着股说不出的狡黠，此时满是忧虑，看得他很不舒服，好像心口缺了一块。 好像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 夏念歪头，他被簕得死紧，但他不讨厌这个怀抱，他似乎真的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想询问，可他没机会开口，柔软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唇…… 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是猛烈的心悸，就像坐过山车从最高点猛冲而下。 …… 夏念眨眼，摸摸脸，生疼，疑惑问，“某人，你干吗打我？” 汤川唯脸黑黑，笑得一脸阴森，“怎么会呢，那一定是幻觉。” “嗯……”夏念点头，信了。 全场无言，掩面，这样也行？到底谁比较凶残？ 第一百四十九章：破碎 发生了什么？ 汤川唯将那可怕的一幕幕轻描淡写带过，其版本与真实情况出入甚大，夏念被说成是陷入了幻觉的失足小孩，差点身死，腿上的伤是混乱中的误伤。某人说谎从来不需要时间构思，信手拈来，但是这次闹得太凶残了，破绽多得没法圆，汤川唯扯归扯，心里也不免忐忑，生怕夏念落下个心理阴影什么的。 “这样啊……” “对。”汤川唯低头专心替夏念处理伤口状，“涯，消毒药水。” 涯递来药品，冲代导人点点头，然后转头，继续警惕「萤光」支援组的动作，目光堪称冰冷&凶狠。 夏念不傻，知道某人避重就轻，「萤光」那么多人表情古怪，地上那么多整齐诡异的尸体，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还有，那几分钟时间里，他并非全然记不得，但夏念选择了相信，没半点质疑。他就是装鸵鸟怎么了？话说回来，见过那样的自己后，还愿意站出来维护他，这很难得，夏念感激地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几人，涯、琉璃、提亚、蓝鸟，某人就不必算在里面了，某人那是应该的，这辈子都跑不掉了。只是，还是少了一个人。 夏念目光投向远方，“某人，动作快点，粽子去单刷boss了，去晚了我们什么都捡不到了。” “好。”汤川唯抬起头，笑着在夏念额头亲了亲，将剩下的工作交给了琉璃，自己则叫上蓝鸟去找极光谈判。 “啊！”夏念瞬间脸痛得扭曲，他家Yukawa包扎速度慢，那是因为很小心，琉璃包扎速度快，那是因为很野蛮。 「萤光「众人一直望着很不合群的先遣组几人，目光复杂，他们没有敌意，可也没人愿意过来了解情况。对汤川唯扭曲事实的说法同样选择了沉默。那噩梦般的几分钟似乎就这么随风而逝了，那个被误杀的倒霉蛋就这么一起被风化。那人也不能说是躺着中枪，毕竟是他先开的枪。 汤川唯找极光，脸色比之前难看了不是一点半点。Yukawa记仇，这是全「萤光」通晓的。在蓝鸟的说和下，双方才达成约定。极光代表的「萤光」总部嫡系不得再干预夏念几人行动自由，并且要负责清理掉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的怪物，相应的，夏念几人的责任是前去对付赫利。 谈判成功，汤川唯脸上却没半点高兴的意思，扔下蓝鸟自顾自往回走，边走边诅咒极光全家，他提出的要求，等于是把最棘手的活儿给揽下了，极光没理由会拒绝。偏偏还要摆个样子出来恶心人，看了就很不爽。他果然和姓弗里德里希的人合不来。 剩下的另两组支援组这时也先后赶到了这里，填补上死伤，依然是150多人。 沿途还是有些零散的障碍，按照约定，这些全由支援组搞定，夏念几人只顾往目的地跑就行。 既然答应了，极光也没打折扣，指挥一百多人火力全开，相当有气势，一片火力覆盖下，基本无生物能生还。实在不行，范围性杀伤炮弹跟着不要钱似的砸。于是，爆破形成的大小坑洼将这片荒原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硝烟不断，负责记录的人员将这些影像真实地保存了下来，不管他们是成功还是失败，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永远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这样一场战争。 无论出发点是为了个人利益，还是什么崇高责任，无论是自愿，还是稀里糊涂搅和进来，此刻，他们都是英雄。 被迫往英雄这条路上一去难复返的夏念终于到了目的地。赫利就在前面，喜欢玩失踪的褚恒也在。另外一个人，一身宽大的黑色斗篷掩盖住全身。 天空中的“太阳”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强光刺激下，眯起眼睛也阻止不了眼泪溢出。因此，以夏念的眼力也没看出面前有障碍物，一头撞了上去。 “砰”，夏念后退，抱头扶额，头晕目眩，“我靠，什么东西？”夏念感觉自己一头撞上了钢化玻璃。 涯伸手触摸，摸到了一层坚硬的屏障，“是那层光晕。”涯看了看距离后说道。 说到光晕，远处看的时候确实有，夏念只当是光线折射，没想到会是实物。 涯右拳落下，发出撞击到坚硬物体的脆响，眼前的光似乎闪了一下，其余纹丝不动。涯摇头，看向随后赶至的几人。琉璃挂在脖子上的吊坠蓝光闪烁，好像颗定时炸弹，抽风似的随时会爆炸。 “某人，这什么东西？” 汤川唯看到夏念额头红了一块，没回答问题，先皱眉教育道，“拜托走路看前面。” “不要鄙视我的眼神。”夏念不满。夏念说的是事实，近看真的看不见。 一起跟来的蓝鸟指后面的肩扛式导弹，“要不要试试那个？” 这无疑是个大胆的提议。夏念看汤川唯，所有人都看汤川唯，这种难以理解的东西，研析部这位最有发言权。 汤川唯摸下巴，“如果那些东西一起被炸毁……”那些东西，是指构成这个空间的6个信物。 后面的话不需要说了，这个不太靠谱的提议pass，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步。 夏念看向这一切的焦点和始作俑者，赫利看到了他们，不，应该说他一直看着他们，强烈的光照下，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透明虚幻，夏念能确定是他，还是因为他脸上那张白底黑莲的面具，那是属于芦屋家的东西。褚恒脚边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成了尸体。然而褚恒似乎受到了某种未知的牵制，他就这么站在那里，没有前进一步，总是挺直的背脊有些佝偻，像是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粽子是怎么进去的？夏念脑中闪过这个疑问。 “这边。”琉璃指右侧说道，他把手枪插回武装带，这时候子弹已经成了鸡肋。 夏念不怀疑琉璃的判断，也没有时间给他犹豫，他把汤川唯推到蓝鸟身边，关照道，“呆在这里等我，老汤，麻烦你了。”后一句是对蓝鸟说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蓝鸟拉住汤川唯胳膊。 夏念、涯、提亚跟随琉璃走了，四人的背影很快在光芒下变得模糊。汤川唯白了蓝鸟一眼，“放手，我不会跑的。” “Sorry。”蓝鸟这次意外的坚决，坚决不松手，并试图把人往极光带领的大部队所在地拖拽。 …… 这是一条裂缝，可能是褚恒破坏出来的，不走近根本察觉不到。琉璃脖子上的蓝色水滴执着地发出光亮，伸手触摸，确定前方空无一物，琉璃点头示意，然后侧身进入，夏念三人紧随其后。刚迈步走进，就感受到一股重力将人往下压，腿灌了铅似的沉重。 夏念感觉自己每迈一步都很费劲，而且是越来越费劲，他终于知道褚恒为什么站那里不动了，这TM的地心引力能活活压死人啊！ 他们现在几乎是站在了那团巨大光芒的下面，强烈的光线使得视野一片白茫茫，琉璃突然停下，按着眼睛。 “看不见了。”琉璃用一贯的面瘫陈述着事实，令人不安的事实。 在提亚提醒下，四人戴上了护目镜，虽然作用有限，但相比之下好了那么点。 琉璃退到了裂缝外面，目盲的效果可能是暂时的，但夏念感到一阵愧疚，琉璃是纯粹的局外人，被拖下水全是自己的请求所致。 现在说抱歉之类的都是废话，等活着出去说也不迟。夏念咬牙，推了推护目镜，一步一步走向光亮最集中的地方。 提亚弄出的火焰似乎可以燃烧掉一些压力，行走起来比夏念好些。而涯，他的能力就是扭曲，这种重力对他而言丝毫不构成问题。 “老师，你别进来了。”涯见代导人表情痛苦说道。 “……”夏念咬紧牙关往前走，被小朋友看不起，这TM的也太丢人了。 “他说得对，你没必要这么固执，这件事是我间接造成的，就由我来了结吧。”提亚说，手掌摊开，渐红的皮肤好像要滴出血。 “滚！”夏念握拳，自我感觉不要这么好行不行？ 努力不能保障成功，但不努力，留下的必然是终生的遗憾。况且，他们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难说，不拼一把，那就等死吧。 尽管举步维艰，但距离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拉近的。 赫利看着他们，明明是同样的平地，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们能走到这里，很不错。” 隔绝了外面的厮杀与叫喊，赫利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又一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自我感觉好到爆的家伙。如果有力气开口，夏念很想吐槽，可惜他没有，身上的压力就像背了座小山，浑身骨头都在哀嚎。 赫利目光落在快步走向自己的少年身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容貌，还有那神情也是一样，赫利面具下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他不需要再询问了，少年气势汹汹的行为说明了一切，是令他不满，但又有些欣赏的答案。 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赫利背后的空间泛起一阵涟漪，光影变幻，像是要把这个空间撕扯碎。 “泊兰特！”躲在黑斗篷里的亚当出声提醒，声音难掩激动。 赫利回头，巨大光团下，涟漪一阵阵荡开…… 见此，涯和提亚同时使出全力加快脚步。 夏念感觉自己悲剧了，身体强度本就是他的弱项，这时候他的能力也不顶用了。就在这时，夏念眼角余光看到褚恒朝他走来。 褚恒走得也颇为艰难，只是这点痛苦无法磨灭他的气势，那是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厮杀沉淀下的坚定。他是被历史抹除的神秘存在，他是依靠战功被封王的男人，他是一往无前的将军，曾经是，现在也是。 夏念燃起了希望，他捉摸不透粽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相信粽子，绝大多数时候粽子是靠谱的。 赫利拦在了涯面前，相同的能力，近似的出手速度，铭刻在血脉里的某些相同特质，让两人的交手变得有点乏味。然而，在能力运用上，赫利技高一筹。凭借这么点优势，足以一招致命，涯必须时刻集中精神。 “泊兰特！”亚当焦虑起来，那种波动正在扩散，变得不稳定，他一无所知，而掌控这些的人现在却还在那里和另一个自己玩捉迷藏。 提亚抓准时机给了赫利一点小礼物，炙热的火焰烧焦了一小片衣料。 “门，门开了！你还在磨蹭什么？”亚当难听的嗓音刮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你，进去。”赫利头也不回道。 亚当身形佝偻，靠近那片涟漪，猛烈的风吹落了他的斗篷兜帽，吹起了他的衣袖，他没去管这些，顶着强光，忍受着浑身，包括内脏被嗜咬的疼痛，一步步靠近，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进行神圣的朝拜。 涯眼睛发红，他已经拼尽全力，可是他还是没能做到，挡在他面前的人是他此生的梦魇，他怎么也跨越不了的障碍…… 提亚看了眼夏念，他寄希望于夏念能阻止亚当，可看到夏念站的位置，提亚不得不绝望。 亚当跨入那片空间，他的身体瞬间变得轻盈起来，疼痛消失，然后，他消失在了所哟人眼前。 悬挂在高空的光团光芒骤然收缩，紧接着，如一颗新生的心脏般开始有规律地跳动，光芒明灭，预示着新生与毁灭。 这一幕，这一刻，仿佛奏响了无声的哀歌。极光停止了指挥，涯和提亚停止了攻击，琉璃依靠感觉茫然地转向这边…… 赫利看着少年失神的浅褐眸子，面具下的嘴角弯起弧度，他掐住少年的脖子，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夏念，略微停顿后，转身走向半开的“门扉”。 …… 夏念的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了鲜血，当那团该死的光球像个活物似的收缩跃动，他的脑袋也跟着痛起来，里面有什么东西也在跳动。这一次，他很清醒，不是他的能力在作祟。褚恒走到他身边，夏念看见夺天上沾满了鲜血，那血很奇怪，不往下滴落，而在血槽中流动。夏念还未说出一个音节，褚恒便挥动夺天在他手臂上割开一道伤口，鲜血流淌而出。夏念抬头，莫名地看着褚恒，他很不解，倒是没有畏惧。 血珠落在剑身上，妖冶而灵动。 褚恒剑指天空，嘴唇张和。 夏念没听到任何声音，但传承下来的记忆令他明白，这是某种语言，以血为引、言为咒的某种召唤，早该被历史埋葬的可怕能力。 赫利一脚踏入涟漪。突然，规律跳动的光团再次停顿。赫利转身，看向还站着的两个人。 “徒劳无益的挣扎。”赫利下了判定。一只手抓住了他掐着少年脖子的手，赫利低头，少年的眼神恢复了冷淡，即便这样，赫利也不觉得他能改变什么，“你也要垂死挣扎吗？” 伴随他话音落下的是一阵不安定的晃动，光团像一只被风吹得摇晃不定的破灯泡，光线随之晃动。接下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牵引力，那个巨大的光团竟然掉了下来。那下坠的速度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地上会出现一个巨大深坑。而它下坠砸向的目标，是持剑而立的褚恒，以及他身边义务献血、充当了回无辜路人的夏念。 “……”赫利瞳孔收缩，他放开少年，抬腿，可那只脚像陷入了深深的泥沼，抬不起来。 光团如流星般坠落，这并没给站在外围、绝望的「萤光」众人带来安慰，结局似乎注定是坏的。 汤川唯闭上眼，眼泪不知不觉留下。 所有人都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夏念没来得及闭眼，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目睹褚恒的手陷入那团光芒，像是在奋力撕扯什么。夏念愣了一下，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自己没被砸死，不等这个念头消化完，他已经下意识伸手探向光芒，他摸索到褚恒的手，摸索到褚恒握住的那块东西，按住，用力拉扯…… 猛然间，光芒破碎，比最美的烟花更加璀璨动人。可惜的是，欣赏到这一幕的寥寥无几。 夏念站在原地，手心握着一块玉佩，褚恒像用尽了所有力气，倒下了。 “粽子……”夏念终于能开口了，可声音梗在喉咙里，嘶哑得连他自己都辨认不出，他看懂了褚恒最后用唇语对他说的话，只有两个字——再见。 涯脱力地跪在地上，大口喘气，他前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波动的涟漪，没有赫利，可脖子上的疼痛表明那绝不是梦，还有……涯从细草中捡起一个面具，这是那个人唯一遗留下来的东西。 当众人睁开眼，回过神，这个拼接起来的空间开始摇摇欲坠。 结局不一定是坏的，前提是他们得离开这里。 夏念让自己陷入熟悉的怀抱，身体后知后觉瘫软下来，意识变得模糊。 “夏？”汤川唯抱紧怀里的人，同时握紧了夏念塞给他的玉佩…… 第一百五十章：回家 1月25日。 当全世界的目光仍旧聚焦于北欧极地之时，一搜破冰船满载而归，悄然驶离了这处冰雪世界。那低调的程度简直像是做了坏事后潜逃。可明明，他们是刚打败邪恶大Boss、维护和平、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吧？ 夏念很不满，这待遇也太差了！乘破冰船的感觉没意想中好，更别说是被单独隔离关在房间里，全天候被严密监视了。扳扳手指，他已经忍受了四天。如果某人再不来把他弄出去，夏念不保证能克制住越狱的冲动。 这四天是怎么过来的呢？ 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不人道的虐待，就是吃喝睡，打针吃药做检查。夏念知道药物里肯定额外添加了一些成分，他这几天的睡眠质量格外好，好到半夜把他剁了都醒不过来。 自醒来那一刻起，和他接触的总共只有四个人，两名白人医生和两名护理，其中一个护理是亚裔，女的，夏念对这位女护理挺满意，不好奇，不冷漠，声音很柔很好听，至于长相，口罩遮住大半张脸，根本看不到。然而昨天出了点小意外，这位唯一让人满意的护理被吓跑了。事发经过很短暂很突然，一片药掉地上，夏念和护理同时去捡，夏念碰到了护理的手，护理没戴手套。天地良心，吃豆腐什么的邪念真心没有。礼貌起见，夏念想说抱歉，抬头与护理对视了一眼，话未出口，护理小姐尖叫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仓皇而逃。夏念无语了良久，自己是有可怕传染病呢？还是能释放核辐射？ 然后，夏念只能忍受剩下那名护理的机械音了，这人说话从不看人，声调永远平直，态度恶劣且爱理不理。 “现在是早餐时间，你有20分钟时间吃完它。”比如，就像这样。 护理将食盘放下，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夏念从这几天的枯燥回忆中回到更加枯燥的现实。 “我没有权限回答这个问题。” “我想见Yukawa。” “我没有权限。” “那让我打个电话。” “我没有权限。” “你能找个有权限的过来吗？”夏念黑线，深刻怀疑这位老兄卡在了重复键上。 护理再重复一遍后离开，夏念叹了口气，翻身睡觉。没有消耗只有摄入的日子啊，昨天的晚餐好像还没完全消化。再这样下去，夏念觉得自己会变成躁狂，他有太多的问题想知道结果。夏念轻轻摩挲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他今早醒来后新发现的。这说明他睡得像死猪期间某人来过。夏念撇撇嘴，露出一丝笑意。 算了，再等等吧…… 过了会儿，轻轻的开门声响起。 看来是20分钟用餐时间到了，夏念闭眼假寐，不想看那位让人火气上涌的老兄。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一双冰凉的手悄悄钻进被窝。 夏念打了个激灵，被冷的，睁眼就见恶作剧得逞的某人笑眯眯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夏念一时无语，这种感觉很奇妙，小别胜新婚，这特么的居然是真的。 “听说有人不吃饭，这可不行哟，饿瘦了我会心疼的。”汤川唯坐在床沿上，拿起一片吐司，扯下一点往夏念嘴里塞来。 夏念从床上蹦起来，“某人，你来接我的？我们现在在哪里？粽子怎么样了？赫利死了？涯和琉璃他们呢？……”一连串问句，被小半片吐司噎住而告终。 “你吃你的，不妨碍耳朵听。”汤川唯边说边耐心地撕着吐司，这么多问题，开始逐个回答起来，“我们现在在太平洋上，你还得在这住几天，不过他们不会再干涉我们的自由了。粽子还没醒，但生命体征很平稳，他可能需要沉睡一段时间，说不好什么时候才会醒，可能几天，几个月，也可能要几年，几百年，这方面我询问过顾问，他也没有其他见解，我唯一能保证的是他死不了。赫利……没找到尸体，只能说他消失了。涯和琉璃嘛，我不太清楚，这几天我被那几个老家伙缠住，没见过他们两个，只听说总部想让涯接手「黑色荆棘」的烂摊子，至于琉璃，他那个人你知道的，近期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哦，对了，昨天我把粽子送去了琉璃那里，这么好的研究对象，放在「萤光」总部眼皮底下，总让人不放心呢。” “为什么不送回研析部？”夏念含糊问。 “我怕我会手痒。”汤川唯耸肩，诚实回答。 “……”夏念囫囵咽下，果断被噎住。 好吧，琉璃那边是最安全无害的。 汤川唯送上牛奶，“最危险最艰难的都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夏念放下杯子，他们能做的仅是这些，没办法更好了。夏念抬起左手，在某人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到的意思，国际通用的那个意思。”汤川唯伸出左手握住夏念的手，十指交缠，无名指上同样有一枚精致的戒指。 “国际通用？那你要跪下来求我，老子心情好就答应你。” “亲爱的，你说的是求婚吗？”汤川唯惊讶状。 “不行吗？” “行啊，那样的话，你就要嫁给我了，求之不得。”汤川唯刻意着重了“嫁”字。 “……”夏念黑线，握拳威吓，话说，和某人斗嘴，果然是讨不到好的。 汤川唯呵呵笑了起来，挪了挪位置，俯身凑近，在夏念唇上亲了亲表示安抚。原本只是轻轻碰一下的事，但夏念非常不含蓄的回吻让事情变得有些一发不可收拾。手指从衣领探入，抚摸轻揉，微凉的触感引起一阵令人颤栗的奇异快感。 “唔……痛……” “嗯？”汤川唯疑惑地停下手上动作，他还没做什么呢。 “压到伤口了……”夏念脸抽搐了。 “抱歉。”汤川唯深深检讨了下自己的冲动行为，转而检查起夏念的伤势恢复情况。说不上有什么比较严重的，休息一两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两人依偎相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分别这几天发生的事。汤川唯说了战利品分配情况，6件东西分成3份，他们得到了褚恒的玉佩和出自东京的圆盘，另外的交由「萤光」总部和等待新生的「黑色荆棘」分别保管。夏念控诉了医生和护理的恶劣态度，汤川唯听着，乐呵呵地顺毛安抚，“他们是怕你的能力呢，呵呵，这样也好。” 越怕越好，最好谁都不敢要。 “咳……”敲门声和咳嗽声一起到来，黏在一起的两人齐齐看门口。提亚挥手，朝两人打招呼。 汤川唯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把夏念塞进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后才满意点头，“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 “嗯。”夏念目送他家Yukawa出房间，然后歪头看提亚。 “我来和你告别。”提亚说。 “哦。”夏念点头，他听某人说了，昨天善后和分赃已经达成共识，接下来就要各走各路了。 “我会离开「萤光」。”提亚又说。 “有什么打算？”这个答案有点意外。 “打算开个公司。” “啊？”这个太意外了。 “小三，克里奇，午夜，伊斯蒂乔亚，维埃克斯，他们和我一起走，我们准备把总部定在亚洲，你觉得哪个国家比较好？”提亚本着一副咨询专业人士的态度问道。 “你们……去泰国吧。”夏念抹汗，不敢想象这几个人会开一家怎样可怕的公司，集暗杀、贩毒、盗窃、诈骗、洗钱、灵媒于一体么？ 不过听说克里奇没挂，夏念还是挺高兴的，某猥琐男命大了一回，据说那贯穿伤再往左一公分就是心脏。 提亚刚走，老苍甲和涯来了。 “我说，你们不会是排队来的吧？” 涯点头，“琉璃在外面。” “……” “这个物归原主。”涯把白底黑莲的面具放到床头，顿了顿，再次开口，“我要走了。” “听说了，反正我只是你名义上的代导人，也没教过你什么，你随时可以走。”夏念半闭着眼，回得有点冷淡。 “……”涯欲言又止，让一个不擅长表达的人说一些临别煽情话，这太难为人了。 “何必妄自菲薄呢？”老苍甲呵呵笑，“装冷酷就更没必要了。” “老头，你很烦！”夏念怒。 “呵呵，放心吧，「黑色荆棘」那些残余翻不起浪了，我会尽力帮他的，过几天顾问也会来，还有另外两个……” 老苍甲所说的另外两个，是指管家和白脸男。夏念一度以为这两个人已经被提亚咔嚓了，想不到不但活着，居然还貌似有要升职的意思。 “靠得住吗？这三个人，没一个好东西。”夏念撇嘴，忘了装冷漠，忍不住表示了下担忧。 “这要看领导者的能力。”老苍甲道。 “没问题。” 夏念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自信，还有铁血，浅褐色的眸色和发色让他看起来难以亲近，不过夏念知道他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以后该叫你哪个名字，泊兰特吗？有点不习惯啊！” “是你的话，叫什么都可以。” 一老一少赶时间，说完便匆匆告辞。 “外面还有人吗？”夏念问进来的琉璃，难保蓝鸟之类的也抽风来凑热闹。 “没有。”琉璃也不坐，站那一副瞅一眼就要走的模样。 “你也要走了？眼睛没事吧？”夏念扯了句废话，和面瘫兄说话是件挺痛苦的事。 “嗯，我会在加勒比海逗留一段时间，如果你想看他，可以去那里找我。”琉璃说。 “嗯，谢谢。”夏念把床头的面具交给琉璃，“这个帮我放在他身边吧。” “好。” 夏念盯着天花板，他一直没弄明白褚恒与芦屋家、以及与他父亲祖上有什么渊源，答案也许只有等到褚恒苏醒那天才能揭晓。 …… 1月31日，晚上十点，一架波音777在浦东国际机场降落。今晚，机场装扮得格外喜庆。 “啊，今天是除夕夜啊！”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有个人看了提示牌惊喜道。 “是啊，你说过要回家过年。”那人身边的同伴拉起他的手，顺着人流走向出口。 这两个人，是抛下工作偷溜回来的汤川唯和快闷死的夏念。 到小区大门外时临近午夜，远近的鞭炮将这个特别的夜晚推向高朝，烟花绽放，照亮一小片天空。 夏念抬头看消散的烟花，“结束了……” “不，才刚刚开始。” 汤川唯上前一步，两人比肩而行，充满喜庆的喧嚣城市中，只属于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 番外：CP问答时间 嗯，这个照例是要来一发的。梳理一下感情脉络。 【小黑屋中】 主审&观众就位，卖爆米花的退散，主角CP拖上来~ 1、Q：初次见面，对方给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汤川唯：脏乱差。 夏念：神经病。 2、Q：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 夏念：最近两年吧！（斜眼看某人）因为某人死缠烂打…… 汤川唯：喜欢么……（思索状）提亚失踪之后，看到他为了别人自责伤心，一蹶不振，表面上还装得满不在乎，我心里很不舒服，后来有机会抓来做小白鼠，但我放弃了，就是那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吧。 3、Q：那什么时候确定对方是自己此生的爱人？ 夏念：从古墓里出来那天。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出来看到某人很感动，而且某人又告白了一次。（得意） 汤川唯：很久以前，第一次表白时就确定了啊！ 4、Q：几十年后，如果对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你会对他说什么？ 夏念：怎么有这么悲凉的问题？ 汤川唯：不知道，我们还在热恋中。 Q：设想一下呗。总有那么一天的嘛！（感觉很欠扁……） 夏念纠结许久，情绪渐低落：…… 汤川唯：希望夏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 路人甲：⊙﹏⊙‖∣这是什么意思？ 汤川唯：因为不希望留下他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死亡啊。 夏念：别说了…… 路人甲抹泪：谁TMD问这么虐的问题？找抽啊？ 【调整情绪，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5、Q：觉得自己好相处吗？ 夏念：还好吧。 汤川唯：每个人判断的标准不一样，我觉得自己很好相处。 夏念：你是用哪个星球的逻辑才能得出这个判断？ 6、Q：觉得对方难相处吗？ 夏念叹气：习惯了……也还好吧。 汤川唯：夏是个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人，他潜意识里抵抗外部对自己思维的干扰，只能通过长时间接触，潜移默化改变他的抵触情绪。 Q：Yukawa很专业啊，这是乃的研究心得么？听起来小夏很难相处是么？ 夏念：胡说！ 汤川唯：表面很好相处，但要得到他的认可成为朋友得花些时间。 路人甲点头：大神不愧是专业的，咳，专业研究小夏的。 7、Q：具体评价一下对方的为人吧？ 夏念：毒舌、自大、狡猾、小心眼、严重洁癖、脾气恶劣、喜欢耍人、睚眦必报……对我很好。 路人甲抹汗：看在最后一点上，乃就认了吧。 汤川唯：我评价过了啊，请参见第四卷。 Q：有吗？ 汤川唯：……（鄙视） Q：就算有，小夏也没听到啊，小夏乃是不是很想知道？ 夏念：某人，说来听听。 汤川唯：迷糊，护短，表面冷漠实则被热血少年漫画荼毒的中二病。 夏念：…… 路人甲：我说Yukawa大神，其实你就是喜欢中二病吧，是吧是吧？ 8、Q：对方身上哪点特质最吸引你？ 夏念：很有耐心。 汤川唯：底线分明。 路人甲点头：懂，因为您没下限是么？ 9、Q：最喜欢对方身上哪个部位？（嘿嘿……） 夏念：手。 汤川唯：腰，柔韧性很好。 夏念惊讶：我以为是眼睛。 汤川唯笑：那是很久以前。 Q：为什么转变了呢？ 汤川唯：因为舍不得挖出来做实验。 路人甲：……（惊恐状）小夏乃要保重，要不考虑换个CP…… 汤川唯：咦？这是什么生物？没人认领么，我收走了啊！ 路人甲：…… 【从此，路人甲失去了踪迹……】 10、小夏对美少年没抵抗力吗？ 夏念囧：这是谣言。 汤川唯哀怨状：我非常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路人乙举手：证据是小夏曾经把一张照片藏了起来。 夏念歪头疑惑：照片？ 路人乙翻记录：红叶从伊斯蒂乔亚身上偷来的提亚的照片，补充：素美少年版哟~！（此货唯恐天下不乱） 夏念恍然：那个啊，不藏起来会被某人销毁啊！嗯……话说后来还是不见了。（斜眼看某人） 汤川唯摊手无所谓状：就是被我销毁了，放在家里多碍眼。 11、Q：那么小夏要不要解释下和提亚的关系呢？ 夏念（认真思索）：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对我最好的人，虽然我知道那可能只是表面，他骨子里种族歧视，自认高高在上，但我依然很感激他。我努力过想和他成为朋友，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观念上的冲突……现在么，井水不犯河水吧。 Q：感激么？如果提亚失踪前提出和你H，会答应么？ 夏念抹汗：你们为何不能往纯洁的方向理解呢？ 汤川唯脸黑黑：夏，你犹豫了。（果然就该把这个人销毁啊！） 夏念：某人，我那时和你很熟吗？你那时候还想抓我去实验吧？行径恶劣多了。 Q：能正面回答一下么？ 夏念：这个假设不存在，提亚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按他的个性，必须贴上去主动邀请才会勉强答应吧。 12、Q：Yukawa可以和涯、粽子和平相处，为什么不能容忍提亚？ 汤川唯：因为夏和他更早认识，而且他不止一次伤害过夏。 夏念：不，你俩的仇恨由来已久。 13、Q：有对对方隐瞒的事情么？ 夏念：没有。 汤川唯：很多啊。 夏念：喂，你要不要这么坦然？ 14、Q：为什么YukawaML的技巧会很好呢？ 汤川唯：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钙片，日本钙片很有名啊。 Q：经常观看学习么？ 汤川唯：我很忙，看一遍就会的为什么要看第二遍，而且没什么意思。 夏念：那是什么，让我看看。 路人乙：乃不知道钙片，乃是有多单纯啊，活在真空里么？ 夏念怒：交出来！ 汤川唯虎摸顺毛：乖，我们不需要看。 夏念翻爪机度娘之，片刻后：切，GV啊，说得好像很高端。 路人乙：原来知道啊。 夏念：知道，但没看过。 15、Q：第一次H时有什么感受？ 汤川唯：很美妙。（得瑟摇尾巴） 夏念：嗯…… Q：“嗯”是什么意思？ 夏念：就是有点紧张，感觉还不错。 16、Q：担心对方得到身体后喜新厌旧变心么？ 夏念：问我么？（眼睛红通通，杀气，满满的杀气）他可以试试。 汤川唯：性是爱的依托和表达方式，得到后当然会更加珍惜。 17、Q：喜欢爱死爱慕么？（重口味啊） 夏念：不喜欢。 汤川唯：可以尝试。 夏念：滚！ 18、Q：为了对方可以作出怎样的牺牲？ 汤川唯：我可以为他得罪全世界。 夏念：嗯，他得罪了全世界我也会和他在一起。 路人乙：小夏乃在吐槽吧？ 19、Q：两位对现状满意么？ 汤川唯：满意。 夏念：就这样吧。 20、Q：小夏对现状满意？没想过推倒Yukawa么？（怀疑怀疑） 夏念扶额：算了，懒得折腾，以某人的节操，他会想出更恶劣的花样，比如爱死爱慕什么的…… 路人乙：武力值比不过脑力值是么？ 夏念：某人，这是什么生物？快抓回去！ 汤川唯：好~ 路人乙：Yukawa大神，乃不能这样啊啊啊…… 汤川唯：你哪位啊？ 【路人乙阵亡……】 【友情提示：围观有风险，路过请谨慎。】 汤川唯：其实我偶尔可以接受在下面，不过夏没有提出过。 夏念：真的假的？ 汤川唯：我从不骗你。 夏念：…… 汤川唯：（啃一口）现在回家？ 番外：这才是生活（1） 世界上不存在永远的英雄，因为成为英雄只有一刹那，而面对生活需要一辈子。 1、离家出走 早晨八点半，夏念被楼下装修队吵醒，迷迷糊糊挪到客厅，打了个哈欠，在餐桌前坐下，脑袋没精打采搁桌上，任由肚子发出饥饿的信号。 早饭吃什么呢？这是个问题。 好消息是在饿死之前，他有充裕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坏消息是不管他想到什么，家里都是没有的，必须得出去觅食。 夏念很想念汤川唯做的饭菜，那绝对是美味。 但是某人很忙，已经一个星期没回来了。 夏念闷闷不乐，大概是习惯了热闹，一个人窝家里觉得有点闲得慌。 会什么会这么闲呢？ 涯转正后接手了「黑色荆棘」的残余，忙着内部重整，而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黑色荆棘」与「萤光」同时又在商讨合并事宜。研析部还是「萤光」的研析部，区别是地位又提升了。除此以外，近期全球各地热闹不断，对激发传承方式的探索达到了空前的热度。 这种时候照理说是很忙的，忙得恨不得四肢并用。但夏念很闲。原因是这些都和他无关。 他这次不是停职，而是被退休，被啊！靠之！ 他遇到了传说中的潜规则。 老苍甲迫于某人的压力，直接把他当礼物分配到了研析部。 他在研析部除了添乱还能干嘛？ 然后顺理成章的，某人乐颠颠拟了文件，再然后，他就被退休赶回家了。 这也没什么，夏念气闷的其实是某人的态度。 嗯……怎么说呢…… 夏念换了一边脸搁玻璃桌面上，冰凉的感觉让他思路清晰些。 那种态度，让他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夏念抓起通讯器，呼叫里面唯一一位联系人，提示音响了六次后才被接起。 “什么事？”听，多冷漠。 “没事，想你了呗。” “嗯。”听，多敷衍。 “在做什么，很忙么？” “是啊，有话等我回去再说。”听，多不耐烦。 “哦……那你忙吧，我出去逛逛。” “好。” “嘟……嘟……”听，多迫不及待挂电话。 夏念鼓起腮帮，慢慢吐出口闷气，然后站起身，进卧室，把通讯器塞枕头底下，环顾房间，从衣橱角落抓起个积灰的背包…… 十分钟后，夏念满意背起被塞满的背包，关门，下楼，打车，直奔机场。 …… 当夜，汤川唯轻手轻脚打开门，他提早回来想给夏念一个惊喜。结果，夏念给了他一个惊吓。屋里没人，卧室如同被洗劫一般。 现金和电脑手机就扔在电脑桌上，清点下来似乎只少了几件衣服和一些证件。 汤川唯默默收拾残局。 好消息是家里不是进了强盗。 坏消息是他家小夏离家出走了。 2、魔鬼代导人 大西洋上一座美丽小岛，夏念挥手与船上的人告别，然后踏上软软的沙滩。 这里，原本属于「黑色荆棘」，目前是涯的私人小岛。离家前，夏念把认识的人梳理了一遍，既地处遥远偏僻，又不会迫于某人压力出卖他的人真没几个。提亚算一个，但夏念不想和这货打交道。老白也勉强可以，但老白移民美国没几天，刚激动领好结婚证的人不会有心情陪他玩。有时间、不会嫌她烦、又不会烦他的，夏念想到了琉璃，他还可以去看看粽子，顺便，还能逛逛亚特兰蒂斯，好吧，其实他觊觎亚特兰蒂斯很久了，但琉璃居然把他的幽灵小岛弄去了格陵兰以北，那可是地道的北极圈啊，夏念登时无语了，琉璃还嫌自己不够冷么？避暑也不用去极地吧？他就不怕被冻住吗？想来想去，夏念发现自己只能来这里，希望涯不会和某人一样忙吧。 “嗯，不错不错，比什么旅游景点好多了。”夏念深吸口气，海风拂面，吹来略微咸湿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恨不得在沙滩上打几个滚儿。他不禁有些羡慕当岛主的感觉。 仔细想想，貌似大家都爱弄座小岛悄悄做坏事啊。 夏念边走边欣赏风景，晴空万里、碧海金沙、绿树葱荣、一条跑道…… “嗯？”夏念疑惑，好好的，这里怎么有一条跑道？ 是跑步的那种，不是赛车跑道。 夏念左右张望，一名满头大汗的青年正拼命往这边跑来，身后拖着个什么东西。年轻人二十岁上下，白人，身体挺健壮。夏念站原地，好奇地望着跑来的男青年。来之前他就知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据说是除了涯以外，另一个赫利家族的血脉，赫利家族早衰败没落，他们算是末裔吧。如果是个普通人，那末裔也就末裔了，偏偏这倒霉孩子遗传到了家族传承，又偏偏，父亲病故母亲改嫁后，这倒霉孩子成了无人管束的混混，打架斗殴、勒索敲诈的坏事没少做，于是涯便叫人抓了过来训练。 “嗨，你好。”等人跑近，夏念打招呼道。 倒霉孩子看了他一眼，喘着粗气从他面前跑过…… “……” 骨碌碌…… 一个看着就很沉重的铁皮罐头也从他面前滚过。 “喂，等等啊。”夏念跑步追上，指铁皮罐头，“这是干什么呢？” “呼……呼……” “跑道不会是环绕岛屿一圈的吧？”夏念问，他目测了下，岛屿不大，但绕一圈起码超20公里。 “呼……呼……” “要不要喝水？”夏念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看对方面红耳赤的模样，貌似随时会脱水或者爆血管身亡啊。 “……”青年夺过水瓶，拧开，边跑边咕噜咕噜灌下。一瓶500ml的水，他只用几秒就喝完了。 “嗨，你叫什么？”夏念再问。 “凯文。” 可能是喝了水有了说话的力气，也可能是递了瓶水使得好感度增加、开启了对话功能，总之，夏念听到了回答。 “凯文，你在干什么啊？” “训练。” 凯文哼哧哼哧沿着跑道拼命跑，好像身后不是个铁桶，而是会吃人的大灰狼。 “你的训练能停一下吗？”夏念想让凯文带路。 不料，凯文连摇头，“No！” “？”夏念不解，带个路，又不是把你卖了。 凯文见夏念背着包跟他跑了一段，不由好奇，“你也是被他们抓来训练的？”眼中流露出同情、欣慰夹杂的神情。 “不是，我来找人。”夏念汗。 “找人……”凯文脑子转了下，岛上只有两个人，不找他，自然是找另一个，“你找魔鬼！”眼神继续往同情方向发展。 “……”夏念接不上话，涯没这么可怕吧？ 两人说话，速度不可避免打折扣。跑道在一处拐了个90度弯，往岛屿中央延伸。夏念不提带路的事儿了，因为他已经看到跑道尽头有建筑物。 凯文先前不知跑了多远，已有脱力迹象，使出吃奶的力气速度也快不上，夏念跟着他跑，并不觉得多累。 “咦？”夏念眼尖，远远就瞧见大门自上而下缓缓降落。 “O~No！”凯文鬼嚎了声，面目扭曲往前冲。 门下降的速度很缓慢，但这样更让人揪心。 距离约莫10米，门下降到只剩30公分，凯文颓然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大门闭合，不停喘粗气，想哭又欲哭无泪的表情。明明是夏天，明明跑得一身热汗，看到凯文的背影，夏念莫名有种绝望悲凉的感觉。 夏念看到门口屏幕上的计时器显示为00：00：00，明白发生了什么，感慨凯文太老实厚道了，这么长距离，涯不会全程监视，中间不能走个近路么？ 夏念把自己偷懒取巧的点子说了，凯文指了指屁股后面的铁皮罐头，“我就是这么干的，这是惩罚，再这么干，那个魔鬼会折磨死我的！” “那么，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训练内容有什么惩罚？”夏念看四周，很正常，没见体罚性设施。 “不！不要提醒我！”凯文跪地抱头悲吼。 “原来你还有余力。”冷冷的声音传来，涯站在打开的侧门前。 如今的涯，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稚气，工作上的磨练使他显得自信沉着。漂亮的脸上表情有些冷淡，但无论如何，像天使超过像魔鬼吧？ 凯文闻言哆嗦了下，立即死狗样趴地上不动了。 “喂。”夏念无语，装死装得太没水准了吧。 “别管他，死不了。”涯过来，拉夏念走人。 …… 开着冷气的屋内，夏念看着涯把饮用水、书、平板电脑、小圆饼依次放在一辆小推车上。 “这是什么？”夏念指灰扑扑饼状物。 “特制营养餐。”涯回答。 夏念拿起一块咬一口，然后，脸部僵硬…… “人吃的？” “味道不好，营养够就可以了。”涯淡淡道。 “……”这是味道不好而已吗？这口感，这味道，猪食都比这可口吧？ 夏念现在知道凯文的惩罚是什么，不能进来休息，不给饭吃，只能吃特制营养餐充饥。本来这惩罚不算过分，夏念不会干预，但想到是自己找那倒霉孩子说话打岔，耽误了时间，不免有些同情。 “涯……” “不用替他求情，这么弱的人，必须严格训练。”涯说着，推着小推车走了。 “……”夏念默默将嘴里的东西吐掉，苦逼状，“午饭不会吃这个吧？” 午餐是小牛排，玉米浓汤，意面，涯的手艺一般般，回味起那灾难般的小圆饼，夏念相当满足。用餐间，两人说到了凯文的事。血缘上说的话，泊兰特与凯文的父亲是堂兄弟，涯与泊兰特的关系特殊，导致他的身份有些尴尬，搞不清凯文该算侄子还是堂兄弟，年龄上凯文比他还大了两岁。涯不是纠结的性格，干脆把人抓来，就当组织新人训练。 “所以，你是他代导人啊！” “名义上是这样。” “嗯……”夏念咬叉子，学生的学生，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有徒孙辈，人生真是……感觉自己老了啊…… “老师怎么有空来？” “我，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工作上顺利吗？”夏念没好意思说自己空得要死。 “顺利，就是比以前忙了。” “你去忙吧，我帮你监督凯文。” “……” 饭后涯便去视频会议了，对代导人去厨房偷带小牛排出门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意外改善伙食，凯文感激涕零，“大哥，你真是好人！”营养饼太难以下咽了，光是这个惩罚，就是个灾难啊。 “不客气。”夏念笑笑，被发好人卡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感兴趣的是凯文的训练内容。 日常训练包括，上午绕岛记时跑，下午学习各类专业知识，晚上躲避训练，期间穿插游泳、越野、格斗、射击、机械组装、野外生存……惩罚项目和额外负重另行计算。这些内容不算多恐怖，但凯文没底子，涯的要求又比较苛刻，因此苦不堪言。凯文试过从这里“越狱”，结果是被抓回来痛扁一顿后，在2平方米的小黑屋里关了三天禁闭。关禁闭很折磨人心神，自那以后，凯文对代导人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下午的学习时间本是身体负担最小的，但由于上午训练不合格，倒霉孩子凯文只能顶着烈日苦读。 不远处，夏念搬把椅子躺树荫下，享受度假般的生活。 阳光直射下看书很伤眼睛，夏念提醒，凯文却不敢挪过来。 今天的额外内容是对练，夏念继续围观。 涯把学生揍到爬不起来，然后无情地下结论，“太弱了。” 晚上，躲避训练主要锻炼身体灵活度和协调性。 晚十点，凯文结束一天训练，被丢到距离房子2公里外的野外喂蚊子…… “啧啧，是有点惨。” “现在惨一点，以后不容易死。” “嗯，有道理。”夏念点头，想当年他也是被虐过的，偶尔同情一下可以，同情心泛滥就不对了。 第二天太阳早早升起，夏念去探视凯文时，凯文正就着水努力吞咽营养饼，其身上、脸上被蚊子毒虫光顾，弄得像得了红斑狼疮。 “精神还不错啊。” “我不能输给魔鬼！”凯文信誓旦旦，他对夏念的好感度达到友好值。 “魔鬼说今天有加训。” “……”凯文痛苦畏惧状，“是什么？” 夏念笑，“骗你的。”涯昨晚说过加训传承的事，不过不是今天，“慢慢来吧，他也是为了你好。” “不，他是从地狱来的魔鬼，毁掉了我的一切。”凯文怒。 吃完早饭，新的一天训练又要开始。 “昨天忘了问，你是谁？”凯文见夏念一天下来完好无损，颇为惊讶。 “我姓夏。” “？” 西方人很难念标准夏的发音，于是夏念补充道，“我是你口中那个魔鬼的代导人。” “！”凯文瞪大眼睛，后退，再后退，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哎？” 凯文冲上跑道，他的理解很简单，能带出魔鬼的人，绝对是超级大恶魔啊！还装得那么好，太可怕了！ 夏念很冤枉，他从来没对涯用过任何激烈手段，绝对是最温和善良的代导人啊！某方面说，善良得都有些不负责任了。 …… 又一艘船抵达海岸边，汤川唯下船，穿过沙滩，看见奔跑过来的青年。 “嗨，你好……” 又来一个！ 凯文惊恐状，一溜烟冲过，防止有人跟上来，他努力把腿甩得飞起来。 “……”汤川唯推了推太阳镜，慢悠悠往岛屿中央走。 …… 凯文仰面倒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刺激这么大？”夏念绕地上的人转了一圈。 涯也有些吃惊，看计时器，“提前8分钟完成。” 半小时后，汤川唯出现。 夏念看涯，涯摇头表示没有出卖他。 “你来干嘛？” “接你回家呗。” “Yukawa大神，你不是没时间么？” “是啊，可是我知道你想我了。” “……” 某人推测夏念的行踪很容易，因为他熟悉的人就那么几个。 这点夏念也清楚，不过某人的速度让他意外了下，他以为某人至少要一个星期才会找来。 又打扰了涯两天，汤川唯成功把人认领回家。 这才是生活（2） 3、牙疼不是病 回了家，夏念还是没给某人好脸色，为了化解小怨气，汤川唯只好调整作息和工作地点，并每天翻花样做料理贿赂之。 美食攻略下，夏念没几天就整体防线溃败。食色性也，人是很难抵挡天性滴，何况两人没有本质上的分歧。 某馋猫吃了正餐还不算，又打起了点心的主意。为此，汤川唯特地打电话回家找甜点控堂兄请教，如此平常但不正常的举动，惹得汤川家一众人费神琢磨了好几天。 贪吃不是罪，可贪吃会引发一系列不良后果，比如肥胖、高胆固醇、高血糖…… 如果长胖这件事Yukawa表示完全不介意，那么另一个问题，吃货就得自己付出代价了。 这天，汤川唯回家，进门就见他家夏念倒沙发里，电视没开，屋里静悄悄的，人也一动不动。 “我回来了。” “唔……” 汤川唯照例先去洗手洗脸，洗完出来见夏念还保持同一个姿势，另外发现桌上今天的口粮也几乎没动过。 “吃腻了么？我明天再去买几本菜谱，墨西哥菜怎么样……”汤川唯走到沙发前，夏念脑袋转过来，顿时把他吓一跳，“怎么回事？” 左半张脸到咽喉都肿了一圈，脸上有明显的红印，像被人打了。 能把他家小夏打成这样的，那得是什么级别，这座城市有这么凶残的存在么？ 只见夏念两眼无神，红眸暗淡，表情痛苦。 汤川唯摸了下他额头，“发烧了。” 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汤川唯紧张起来，不会是传承的隐性后遗症吧？ “牙……疼……”夏念口齿含糊，可怜兮兮。 “嗯？牙疼？嘴巴张开，我看看。” “啊……” …… 经过某人非专业鉴定，贪吃导致蛀牙，蛀牙加长智齿导致牙疼、发炎、高烧。 “给我止痛片……”夏念像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在沙发上打滚。 “止痛片不能乱吃。”汤川唯拒绝，“明天去看牙医吧。” “没事，我抵抗力好，快给我。” “不行。” 夏念捂脸痛苦倒下。 汤川唯知道那红印怎么回事了，就是这样脸压着沙发捂出来的。 “我要，快给我……” 被痛苦而迫切的目光注视，听着含糊略带鼻音的渴求，某人很没良心地……舔了舔唇，将人拖到床上。止痛片是不能给的，不过做点别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一样的吧？ ……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更要命的是，智齿没长好，暂时不能拔，而牙疼有炎症，补牙也不行。 坏心眼的某人趁机进行报复调戏。 “夏，双色果冻哟，可惜你不能吃。唉……明天吃什么呢？巧克力慕斯还是拿破仑……” “滚……”牙疼的人容易暴躁，夏念怒了，将某人驱逐出卧室。 食色性也，牙疼的时候，不管是食还是色，都得靠边站！ 这场牙疼风波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是依然痛苦的补牙与拔牙。 痛苦过后，某馋猫自觉开始控制摄入量。 “夏，你最爱的马卡龙噢。”汤川唯诱惑。 “好吃么？”想想牙疼的时候就什么都没胃口了。夏念泪流满面。 汤川唯笑，塞一块进夏念嘴里。 “笑什么？” “没什么。”某人将剩余的收好放冰箱，他才不会告诉夏念，在补牙过程中偷偷放了个小定位芯片在他牙里。 嗯，这样闹离家出走也不怕了啊。 4、选择性困难 夏念发觉最近他家Yukawa得了一种病，名为选择性困难，伴有间歇性轻微强迫症。病因是他诱发的，原因是某人同一样东西总要买好几份，各个品牌都来一样，浪费钱就不说了，家里也没那么多地方堆啊！ 于是夏念给他定了规矩，随便什么，没有急需的情况下只能买一样。 于是，某人一直隐藏的毛病发作了。 现在不管什么，小到牙膏、餐巾纸，大到电器、汽车，每样都有许许多多品牌和种类。只能选一样，当然要选最好的，需要做选择，当然就要比较。 这时候，汤川唯就得从包装、价格、原料、产地、日期等等一项一项比较下来，如果是食物有具体配料表，他连食品添加剂也会逐一分析一遍。某人脑子比较好使，通常分析的时间只在一、两分钟左右，不留意的话不会发现他这个毛病。但如果两、三样东西比较下来差不多，或者着实品种繁多，那他就有的好纠结了。 这天，两人逛完超市，夏念颇觉疲惫，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反思一下那个规定，也许该放宽要求，多买两三份也可以接受。 出超市，下楼买了两个土耳其蛋筒，防止某人选择性困难，夏念两种口味各买一个，爱吃什么味道吃什么味道。 本以为纠结的半天就此结束，谁知某人又拐进了隔壁的X臣氏。 “有东西忘记买了。”汤川唯心情还不错道。 “哦……”夏念回答得颇无力，边啃冰淇淋边跟着走进去。 汤川唯在一大排货架前停下，握着蛋筒，皱眉开始挑选起来。 店里女性客人居多，但这一排货架前却空空荡荡。因为这是一排避孕套。 “……”夏念无语了下，站一旁啃冰淇淋，看电视广告。 …… 其实汤川唯向来不用这东西，但为了夏念身体着想，某人决定将就着用一下。 “液体水溶……杀毒抗菌……夜光……异形……” 功能特点之多出乎意料啊。 汤川唯看了夏念一眼，开始强迫性看配方原料…… 夏念解决完自己的冰淇淋，见某人手里那只开始融化，便不客气地拿来继续啃。 一对大学生模样小情侣往这边走，姑娘见有其他人在挑选，害羞地去一边看面膜了。 一分钟……两分钟…… 汤川唯已经将纠结的目标减少为两个，眼看胜利在望，那小伙子却在这时好心地推荐了一盒，“草莓味的，挺好的。”说完就拿了一盒走了。 汤川唯拿起一盒，皱眉，又回到了三选一的局面。 夏念咽下最后一口冰淇淋，“我讨厌草莓。”再说这玩意儿能吃还是怎么滴？ “嗯……”那就二选一。 继续…… 夏念忍无可忍，拿过那两盒直奔收银台。 算了，他认输，他放弃，某人爱买多少就买多少吧！别再纠结了！ …… 事后，夏念对某人的关心不领情，“我身体没问题啊……怕生病？你不出去和别人乱搞怎么会得病？” 汤川唯，“嗯，那刚才那次不算，再做一次。” 夏念：“……”貌似某人还是赢家啊！ 于是，那两盒套套总共只用了一只，其余被无情地遗忘在抽屉某角落。 而没了规定，某人的选择性困难不治而愈。 “某人是败家的命啊！”夏念总结。 5、就业压力大 “某人，我明天开始找工作，你不准捣乱。”吃过晚饭，夏念郑重宣布道。 “嗯……”汤川唯沉吟片刻，“好吧。”把夏念关在家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意是不想看到夏念冒险。除了当恐怖分子，他还真不信有什么工作比「萤光」执行者更危险，更朝不保夕。 “可是我还没想好做什么。”夏念郁闷对手指，气势整个儿没了。 哪个行业，哪个职业，这还真是个问题。 “慢慢想，我们又不缺钱。”汤川唯打开电脑划拉，上网找招聘信息。 夏念脑袋凑过来瞧，按他的穷鬼属性和某人的败家属性，照理说很缺钱，万幸的是，某人家族遗传的赚钱能力比败家能力还强，正反弥补，才能有盈余。 学历和各类证书不是问题，谢胖子的造假技术已是宗师级，但要找个合心意的真不容易。 专业要求特别高的可以直接pass，整天和数字打交道的也要直接pass，和小孩接触的必须pass……这是夏念的要求。 需要经常出差的pass，要三班倒的pass，工作地点、接触人员不正经的pass……这是汤川唯的要求。 半小时后…… “这个，空手道教练！”夏念指一条招聘信息惊喜道，这方面他是真才实学啊，上班能扁人，真心好。 “试试看吧。”汤川唯点头。 面试顺利通过，由于暑假班级爆满、人手紧缺，小夏当天就被安排了班级。然后当天晚上，他辞职了。 “荷尔蒙过溢的雄性生物和娇滴滴的小姑娘，弄得跟相亲会似的，无聊。” “这个怎么样？”汤川唯把电脑推到夏念面前，“心理医生。” “这个……”夏念没底，“我的能力不太适合吧？”他更适合强行逼供。 “本来就心理不正常的人，出问题也没事。”某人不负责任道。 新开的诊所，面试比意料中容易，胖子一套惊艳的证书和履历丢过去，立即通过。 上班第一天，一位母亲带儿子来看病，她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本来只是内向了些，但三天前突然不会说话了。夏念把母亲请出去，形式化地放了段音乐，问了几个问题，男孩果然不说话。夏念关了音乐直接开问…… 病因被找出，男孩偷偷去网吧玩时目睹了边上一人被砍的过程，受到惊吓又不敢让父母知道他去网吧，脑子一懵，干脆不说话了。经过开解，男孩向母亲说出了实情，母子俩抱一起哭一会儿、安慰几句，这心病就好了。 但第二天，那位母亲又来了，说她儿子又得了幻想症，他说医生有超能力…… 夏念无奈，果断辞职。 …… “翻译，要求熟练运用法语、英语、汉语。”汤川唯又找到份新工作。 “嗯，这个没问题。”夏念点头，“怎么早没想到呢？”语言是「萤光」必修课啊！ 第一天上班，熟悉环境，上司同事都很客气，第二天，工作很舒心，第三天，法国总部派了个二代来，翻译充当跟班陪观光，第四天，上午陪二代熟悉工作，下午继续陪观光，晚上二代热情邀请司机和翻译吃晚饭，表达了对中国人民的友好与喜爱，第五天，翻译辞职了…… “夏，你昨天还说老板人挺好，人傻钱多。”汤川唯不解。 “是啊，所以他今天邀请我晚上滚床单的时候我没揍他。” 汤川唯怒，“他找死！”心里琢磨着把那不长眼的二代先化学阉割，再物理阉割…… ……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 这天，夏念回家，高兴地把一张名片递给汤川唯，“某人，我找到新工作了。” “什么？”汤川唯接过名片。 “万事屋，哦不对，是万事通有限公司。” “做什么的？”汤川唯被名片正面霸气土豪的设计震慑到了。 “看背面，人事经理说可以根据自己特长接单。” 汤川唯将名片翻到背面，再次深深的震惊了。 背面印得密密麻麻，「本公司承接以下业务：公司问策、法律咨询、广告宣传、语言翻译、股票咨询、房屋中介、临时保镖、追讨欠款、查婚外情、联系假证、租借男友、客串家长、预约挂号、陪伴堕胎、家居装修、搬家运货、景点导游、预定车票、开门开锁、接送孕妇、接送幼儿、代购奶粉、歌会呐喊、家政卫生、凌晨跑腿、找猫寻狗、寻人觅食、捉鬼驱邪、看相算命、充当孝子……」 汤川唯看完，石化了五秒。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居然有比「萤光」更丰富、更奇葩的存在！ “夏，你确定？” “确定，很有挑战性啊，又不危险。” “好吧，你高兴就好。” 汤川唯点头赞成，他家小夏注定与正经工作无缘啊。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