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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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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的丫头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中间没了那个丹凤眼的丫头。

门外有两个大兵守着,其中一个就是颇有说书天分的兵哥。兵哥见李谨言有些惊讶,咧嘴一笑:“少帅离开时,给您留下了一个班。有事您尽管吩咐,兄弟们绝没二话。您看谁不顺眼,兄弟们帮您揍!谁敢找您不自在,绝对往死里揍!”

李谨言听得嘴角直抽,话说,这位兵哥,私下里当真没从事某种“来钱快”的副业吗?

恰好季副官过来,听到兵哥的话,脸色也是十分不自在,少帅的确吩咐要看护好言少爷,可让这个二愣子一说,怎么就像是撺掇着言少爷去横行霸道一样?

李谨言和季副官客套了两句,转身回室内取出了之前拟好的章程。既然楼少帅说,有事就找季副官,李谨言便干脆把购买试验器才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有大帅府撑腰,做事,会顺利得多。

李谨言忙着磺胺的事情,楼逍的独立团已经乘火车沿中东铁路一路向西,途经过齐市,昂昂溪,扎兰屯,博克图,直到海拉尔。戍边军发回消息,满洲里车站被老毛子占了,一师和二师的官兵,只能从海拉尔下车,步行至满洲里。

中东铁路是清末时俄国人修的,以哈市为中心,西起满洲里,东至绥芬河,南到大连。按照清政府和俄国人签订的《中俄密约》,清廷几乎丧失了铁路沿线地段的一切主权。为了把从哈市到满洲里这段铁路要回来,楼大帅没少费脑筋,能想的主意都想了,甚至还让人假扮土匪。足足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让俄国人松口,花了几倍价钱,把铁路给高价“赎”了回来。

就算截了北六省的税收发军饷填窟窿,手头也是拮据。

这也是楼家急着办厂的原因,缺钱呐!

边境上,戍边军已经和俄国人交上了手。

现在是一月天,土地冻得结实,一铲子下去,只留下一个浅坑,根本没办法挖战壕。俄国人一炮轰下来,总要死伤几个弟兄,戍边军在火力和兵员上都吃亏,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廖习武急得嘴上起了一溜的燎泡,电报上说援兵已经出发了,最快两天,先头部队就能到!

可他手里这点人,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放下电报,外边又响起了炮声,副官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团长,老毛子又上来了!”

廖习武虎目一瞪,一把抓起桌上的毛瑟手枪,“真TM的以为老子好欺负?!走!灭了这帮瘪独子!”

深夜,克里姆林宫中,塔基杨娜女大公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哦,上帝!伊莲娜,你在哪里,伊莲娜!”

侍女伊莲娜走进来,见到女大公脸色苍白,忙上前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我又看到了那罪恶的一幕。”女大公捂住双眼,泪水顺着指缝,和冷汗一起滴落:“上帝,宽恕我!”

伊莲娜不停的安慰着塔基杨娜女大公,“殿下,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罪人已经受到了惩罚!”

三个月前,在基辅歌剧院,塔基杨娜女大公和她的姐姐奥列嘉女大公,亲眼目睹了斯托雷平总理被刺杀的一幕。自那之后,女大公一直噩梦不断。

“殿下,”伊莲娜轻轻拍抚着塔基杨娜女大公的手臂:“或许,您可以请求圣人帮忙。”

“拉斯普京?”

“是,殿下。”伊莲娜的声音低缓,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圣人是无所不能的,他将为您驱散黑暗中的魔鬼。”

“明天,明天就请拉斯普京过来!”

“遵命,殿下。”

伊莲娜举着烛台,离开了女大公的卧室,站在门口,饱满的唇角,掀起了一丝奇异的笑容,片刻消失无踪,她又成为了塔基杨娜女大公身边忠心耿耿的侍女伊莲娜,而是不身上有鞑靼和蒙古人血统,整个家族都被哥萨克骑兵屠戮,对罗曼诺夫王朝怀有刻骨仇恨的伊莲娜。

第二十七章

当楼大帅手下的两个师开赴满洲里的消息传开之后,无论北方政府还是南方政府,大多数人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楼盛丰发疯了吗?”

北六省内的各家报纸,尤其同沙俄国人有联系的,都在重要版面大书特书楼大帅以地方军阀之力挑战俄罗斯帝国,无异于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担心和质疑一度压倒了支持的声音,除了宋琦宁等少数几人,大部分人,都认为楼大帅此战必输无疑。

俄国公使廓索维兹更是上蹿下跳,直接给北方政府下了通牒,若楼大帅一意孤行,后果将全部由中方承担。

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特意从南方赶回,和书记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一同密会了廓索维兹,虽然俄日两国在东北有着利益冲突,也曾因为辽东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双方都希望能趁机把楼盛丰赶下野!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军阀。”伊集院彦吉身着黑色的洋服,尽管挺直了身板,站在高大的俄国熊面前,依然矮小得像只猴子:“他的存在,对大日本帝国和贵国来说,都是不容忽视的威胁!”

廓索维兹举起酒杯,“伟大沙皇的士兵,会狠狠教训这个愚蠢的猪猡!”

英法德等国公使对此次中俄边境冲突也十分关注。

这件事的起因再清楚不过,贪婪的北极熊,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熊爪,却没想到,土地的主人不再是卑躬屈膝,拖着一条猪尾巴的满清鞑靼,而是敢直接拍桌子叫板的楼盛丰。这就像是一个追在姑娘身后无赖,满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姑娘回身狠狠给了他一板砖。

“这是个充满野心的军阀。他的继承人也同样如此。”

英国公使朱尔典说出了和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同样的话。但,和伊集院不同的是,他将注意力,同时放在了楼逍身上。

“或许这个自满的军阀期望能取得一场胜利,但胜利女的神并不会俯身去亲吻个一黄皮猴子。”

潘荪纳的话,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比起一个地方军阀,他们还是认为,尼古拉二世的灰色牲口们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哪怕沙俄曾经输给了日本人,仍旧没有人看好楼盛丰的军队。

处于漩涡中心的楼家人,在楼逍跟随部队开赴满洲里之后,面对诸多不怀好意的声音,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楼大帅除了每日处理政务,余下的时间都在关注西边送来的军情。连大总统发来的电报,也置之不理。更没心思去和在报纸上长篇大论,誓言北六省军队必败的混蛋玩意浪费口舌。

只在幕僚的建议下,发了一封通电了事。

通电的内容只有八个字:守土,卫国,死得其所!

事实上,这封通电的内容是经过了粉饰的。楼大帅的原话是:老子和俄国人干架,关这帮人鸟事!只要我活着一天,老毛子就别想如愿!

楼大帅这一封通电出,举国哗然,广大爱国人士和青年学生,盛赞楼大帅为爱国军人,楼大帅的声望,一时无两。

大总统府发往大帅府的电报,戛然而止。

“看来,这场仗还是非打赢不可了。”楼大帅摸着光头,喃喃自语:“赢了,楼家就更上层一楼,输了……”

混小子,可得给老子争气!

楼夫人依旧整日和姨太太们说笑玩牌,偶尔还会拉上钱师长和杜师长的夫人一起。楼六小姐过完年就要嫁进钱家,也可趁此机会多和未来的婆婆亲近。自从六姨太被送去陪伴三姨太之后,楼七小姐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再不会时刻彰显她的刻薄脾气。不管是流于表面,还是真心改正,至少,之前就直一想替外甥向楼家提亲的杜夫人,看着七小姐的神色是越来越和蔼了。

李谨言却突然忙了起来。

楼家的皂厂已经建成,机器也陆续到位。洋人的技师只负责安装和调试,之后的生产,都要靠自己人动手。

皂厂的经理是个叫潘广兴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一口南方口音,说起话来,倒是颇有北方人的豪爽。他和两个儿子都在楼大帅的手下做事,小儿子还在楼逍的独立团中当兵,现在已经是个排长了。

李谨言对潘广兴的印象还算不错,潘广兴看过李谨言交给楼大帅的章程,知道这位言少爷不简单,言语间十分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潘经理,旁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提两点,”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第一,财务一定要清楚明白。若是在这上面出了问题,不说是我,大帅也不能容情。”

李谨言刻意停了一下,见潘广兴点头,才继续说道:“第二,奖惩要分明。活做得好,做得多,就要赏,偷奸耍滑,就要罚。最好列个章程,贴在墙上,让大家都明白。”

潘广兴神色一动,似乎有话要说,李谨言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等他开口,直接说道:“老祖宗有句话,法不外乎人情,可咱们做生意的,不能只讲人情,还是要有个明确的规章,让底的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大家都行事一致,也就没人会觉得你不讲情面了,对不对?”

话到这里,潘广兴也只得应下。

提前给潘广兴打了预防针,李谨言便一头扎进了工厂里。按照他的计划,皂厂的产品将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机器生产,定价两分到五分,一类是纯手工制作,根据添加的香料和各种配料不同,价格从八分到两角不等。李谨言特地请了几个手工好的师傅,弄出了不少精致的模子,这样,做香皂花就不用再拿刀刻,既费时间,又费材料。

皂厂的第一批成品出来,李谨言特地借楼夫人的名义,给北六省军政府的官员夫人们,都送上了一盒特质的手工皂和束包装精美的香皂花。

每个香皂上,都印有一个圆形的标记,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楼家皂厂的产品。

名声传出去,不只本地商家,连外省的一些商人都慕名而来。

楼家皂厂的产品不仅质量好,而且比洋行里卖的还要便宜,满打满算下来,也不比一块胰子贵上多少,自然大受欢迎。虽然也有贵的,但受众不同,恰好能满足一些官太太和有钱人“贵的才是好的”心理,李谨言自然不会和这些“大户”客气。

薄利多销和吃大户结合起来,当按照李谨言要求制作的第一份财务报告摆到楼大帅案头时,楼大帅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就这么个三五分的东西,竟然能赚这么多?

国内的皂厂还在起步阶段,楼家皂厂现阶段的产能也是有限,尚不会对天津和上海的两家皂厂造成冲击,反倒是北六省的洋行,被李谨言抢了不少生意。

不过,有楼家站在那里,洋行里的大班,也只能看得眼热罢了。

机器制皂会产生一些副产品,其中甘油,比肥皂本身的价值更高,用途极其广泛,不过李谨言只盯着两种,一种是护肤品,一种就是硝化甘油,液体炸药!

制作炸药是个危险的活,考虑再三,李谨言还是没去找正忙着研制磺胺的乔乐山,而是通过季副官找到了北六省军工厂下属火药局里的人,把相关资料交给了他们。只说用甘油制作炸药,是乔乐山提出的。乔乐山这个柏林大学化学系高材生的旗号很好用,反正他国语也说不利索,李谨言不担心他揭穿自己。

火药局的人必然要向上面报告,楼大帅得知后,特地让财政拨付了一笔款子,当做研究费用。

李谨言忙得脚不着地,可他还是觉得时间紧迫。

满洲里的事情,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落后就要挨打,国家贫弱,就谁都敢欺负你!

他没军事才能,也没政治手腕,唯一能做的,就是办实业,赚钱!

他就不相信了,有钱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等他左右手各抓一把金条,背后扛着一麻袋大洋,砸得洋人满头包,还买不来想要的机器和武器?!弄不到想要的人才?!

就算日本小矬子再像历史上那样,想方设法阻拦西方向国内出口武器,大不了自己造!

日本为什么早早就打东北的主意?

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这里的资源!鞍山本溪的铁,鹤岗阜新的煤,大庆辽河的石油,只是想想,李谨言都觉得热血沸腾。

不过,在忙着赚钱大计的时候,李谨言也没忘记,让李秉把布庄里积存的棉花和土布都找出来,开始制作穿在军装里的坎肩和护膝。

虽然兵哥们冬季的军装都是棉衣,可想起满洲里紧邻着西伯利亚,李谨言就觉得,穿再多都不会多暖和。

第一批坎肩和护膝做好后,李谨言让季副官送去了后勤部。

由于一师和二师开拔得太过匆忙,后勤物资并没有立刻到位,这段时间,从齐市到海拉尔的火车全部被军方征用,骡马也征集了一大批,都用来运送物资。

姜瑜林看到季副官送来的东西,摸摸下巴,“这是少帅夫人送来的?”

季副官点头说道:“是。不过少帅吩咐了,要称呼言少爷。”

姜瑜林没管季副官说什么,直接拿起一件坎肩套在身上,又拿起护膝比划了一下,“乖乖,都是棉花的,真厚实。这得多少钱。”

当天,李谨言送来的“保暖产品”就被装上了火车,后勤部的部员特地告诉了护送的兵哥:“这是少帅夫人送来的。”

兵哥郑重点头。

楼少帅已经随一师的先头部队抵达了海拉尔和满洲里交界处。远远就能听到从满洲里方向传来的炮声,震耳欲聋。

“这是老毛子的炮。”

一个独立团的营长侧耳听了一会,咂咂嘴:“听这动静,得是105口径以上榴弹,廖习武这是把老毛子逼急了。”

楼逍没有说话,而是立刻整队,骑兵上马,步兵列队,“加速前进!”

正如那个营长说的,戍边军的确把俄国人逼急了。

驻守满洲里的戍边军是一个加强团,满打满算不到一千五百人,现在,连文书都拿着枪上来了,要是援军再不到,这点人交代了不要紧,把老毛子放进来,才是要命!

俄国人已经抢了满洲里车站,若是再被他们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廖习武不敢往下想了。

炮声停了,前方却没出现那一片熟悉的灰色,而是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廖习武的脸色一变,身边的参谋也是神色骇然。

“哥萨克!”

常年戍守边境的戍边军,对这群骑着马,背着骑枪,挥舞着马刀的哥萨克并不陌生。

参谋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团座,守不住了,守不住了!咱们就剩不到三百个弟兄了!一个冲锋,就全交代了!”

廖习武咬着牙,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抖动。一把扯过参谋领子:“守不住也得守!”

甩开参谋,廖习武大吼声:“传我的令,谁敢后退,老子崩了谁!”说着,将身边的几枚手榴弹全都绑在了身上,“子弹没了,拉弦!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个!”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已经能看到被雪光照亮的马刀,能听到哥萨克人骑在马上的呼哨。

几个文书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防守的阵地上出现了死一般寂静。

随着那片可怕洪流的逼近,枪声响了……

第二十八章

子弹,终于打光了。

扣动扳机,只余下枪膛中发出的一声声空响。

上千名哥萨克骑兵踩着同伴的尸体,挥舞着马刀,呼啸着朝戍边军冲来,刀光交错,带起一片死亡的阴影。

天地间仿佛突然没有了声音,鲜红的血洒落在苍茫的大地上,画面瞬间定格。

哥萨克人脸上的狞笑愈发清晰,他们是顿河的雄鹰,他们将用敌人的血,染红手中的战刀!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刚刚还叫着守不住的参谋,在马刀砍下的同时,拉响了绑在身上的手榴弹,手榴弹的破片划开了一个哥萨克骑兵的脖子,他捂着被割断的气管,从马上跌落,立刻被紧随其后的战马踏在身上,同倒在地上的参谋一起,被踩成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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