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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未来时尚大帝 上——by林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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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其实这文就是一部可攻可受的(无节操0.5)苏琛童鞋, 在变强的路上, 不断艳遇、不断爬墙、不断与别人发生JQ, 又不断被小保姆抓回来的故事…… 内容标签:重生 穿越时空 遥远星空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琛,机器人保姆,┃配角:叶秋,米赫尔,元青衣┃其它 1、第一条线 霍克尼先生躺在铁轨上。 年轻的面孔被吓得苍白失色,他手脚发软,刚刚那次惊吓将他浑身所有的力量都掠走,此刻他连独自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辆巨大的轨道列车停在离他五米左右的地方,悬浮于车轨上空一尺高的列车此刻正在缓缓下落。这个过程很快,轨道列车,或许应该称之为磁悬浮列车咣当一声落回轨道上,就像一个来自洪荒的远古巨人一屁股坐在了纤薄的铁板上——轨道被震得剧颤。 躺在铁轨上的霍克尼先生被震得眼前发黑。 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几秒钟,霍克尼先生被一群穿银灰色制服的路警围了起来。 他手腕上不知何时与铁轨锁在一起的手铐被其中一名路警打开,然后霍克尼先生听见他说:“我说哥们儿,这年头你居然还能想到卧轨这种古老的自杀方式,难道你觉得我们的光辉号是和旧时代那种看见漂亮车厢屁股就拼命追尾的HX号一个品种么?” 或许是这个笑话太冷,在场的路警全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朝那个说笑的路警投去饱含鄙视意味的一瞥。 霍克尼先生大脑里一片空白,他的思考能力仿佛全都丢失在方才那场可怕的惊吓中——任谁发现自己被锁在铁轨上,而不远处正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急速接近,都不可能保持镇定。更何况那辆车骤停在霍克尼先生前方不到五米的位置,注意,是“骤停”而不是“缓慢停止”。 霍克尼先生机械地按照路警们的指示紧随他们进了一节标注有黄色三角形的车厢,然后在路警们的指挥下蹲在车厢一角,面对着车厢墙壁抱头蹲下。 直到霍克尼先生被带到那仿佛科幻大片一样的警局里,被人按在椅子上用强光打上了脸,他才陡然回神。 “姓名?”有人用公式化的语气问道。 “H……霍克尼。大卫·霍克尼。” “根据中央智脑回馈的信息,你的名字应该叫做苏琛。好吧小伙子,鉴于你头一次对我说谎,这次关于姓名的欺骗我们就暂时揭过不提;不过如果你再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想我有权将你的信用积分全部扣除。” 苏琛?好吧。霍克尼先生决定不与霸道的执法人员就姓名问题发生争执,他换了个坐姿,调整自己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可惜那道照在脸上的强光令他眼睛酸涩,一点也看不清此时身处的环境,不然他肯定有兴趣瞧一瞧自己梦中这个奇异审讯室的模样。 “性别?” 霍克尼先生刚准备好的心理建设瞬间被这个白痴问题打碎成渣跌落在地,他扭了扭,重新换了个姿势坐好,强迫自己老老实实地答道:“男。” “出生年月?” 霍克尼先生沉默。 “犯了什么事?” 霍克尼先生依旧沉默。 “你是因为什么被送进来的?” 霍克尼先生犹豫了一下,简短地答道:“卧轨。”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尔后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声。过了一会儿,打在霍克尼先生脸上的强光渐渐变弱直至消失,他终于看到了笑声的来源——那是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真皮旋转椅上的亮银色机器人,它笑得太厉害以至于它的平衡系统与自我保护系统再也阻止不了机器人浑身那些金属零件乱颤着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噪音。“哈哈,你太可爱了!卧轨!噢噢!卧轨!!!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光辉号是直接由伟大的中央智脑操控的么?!嗯,虽然它只是最常见的民用交通工具,可它的‘智慧’却来自于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智脑玛利亚大人!你居然试图躺在光辉号前进的轨道上自杀——好吧,这不叫自杀,这简直就是脑袋里养金鱼——进水太多。” 机器人警官又问了几个问题。 这一次,没有强光照耀,霍克尼先生轻易看到了“审讯室”一侧墙壁上的大字。 机器人警官每问一个问题,那个屏幕就会闪现出数排黑底绿线的电波纹路;霍克尼每一次回答过后,那个屏幕上都会给出“真实”或“不真实”的判定。 随着警官问题的深入,霍克尼脑海里渐渐地浮现出一些完全不属于他自己的回忆。 “苏琛,你父亲的名字是?” 霍克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面部轮廓刚毅有型的魁梧中年人,一段段属于苏琛父亲的记忆以及那些记忆中包含的畏惧、渴望、委屈与不甘一齐袭击了霍克尼的心海:是这个身体本身的情感记忆。 “滴——被询问人情绪激动。请暂停询问。”警报声适时响起。 机器人警官似乎好奇地抬头看了霍克尼一眼,它的零件集体卡了一下,电路板中像是产生了只属于人类的“犹豫”状态;亮银色的骨架式机器人警官的核心芯片高速运转了很久很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它破天荒地丢下了审讯室中的年轻“犯人”(这是违反工作条例的行为),冲进隔壁的人类同僚办公室内“打劫”了一杯热腾腾的香浓咖啡送给了自己的“犯人”。 霍克尼先生喝了几口咖啡,处于暴走边缘的情绪总算是渐渐稳定下来。 机器人警官无从猜测霍克尼先生的想法,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小犯人现在是什么情况,然而审讯室里的电子仪器却给出了精确的答案:“滴——被询问人情绪恢复正常,请继续询问。” 机器人警官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几个问题。 霍克尼先生精神不振地一一回答了。 DavidHockney现在正处于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恍惚状态,机器人警官那个有关父亲的问题就像是一把钥匙,直接打开了他脑海中一扇暂时封存的大门。无数不属于DavidHockney的记忆涌现出来,与他本身的记忆融合在一起,鲜明且真实得就像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那是一段属于一个名叫苏琛的少年人的记忆。 苏琛是个弱智。 幸运的是苏琛生在一个富贵之家,有疼爱他的母亲、对他还算宽容的父亲以及一个能干的哥哥;不幸的是他母亲去得有点早,他的父亲常年不在家,而他那个能干的哥哥则是继母带来的拖油瓶。 苏琛是个弱智,可他不是真正的傻瓜,他只是C型智障,仅仅比正常人的心智水平稍微低了那么一点点。他在家里受尽了排挤,在外面也经常被人嘲笑,这个可怜孩子的内心早就充满了绝望。 这段记忆一直持续到苏琛将自己锁在列车轨道上,他死意已决,然而恰在此时,他看到了一道从天而降的强光——那道强光中裹着一个人形物体径直砸进了苏琛的身体! 被强光包裹着砸入苏琛体内的是霍克尼先生认识的人,那人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看起来虚弱无力,正是久病卧床消瘦得像是一具骨头架子的DavidHockney本人!这便是苏琛最后的记忆!!! DavidHockney来不及细想这段记忆中所包含的惊人信息,因为这种超越生死的奇妙记忆体验,霍克尼先生此刻陷入了巨大的创作热情中!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片片巨大的色块,这些色块在霍克尼先生喷涌而出的灵感支配下不断拉伸、压缩、拼合又撕裂成一幅幅简易效果图。 他进入了创作状态! 熟识霍克尼先生的人都知道,当他进入狂热的创作状态时,他会忽略一切外界刺激!这个时候最好别去和他讲话,因为他根本就听不到。 可惜机器人警官不知道霍克尼先生这种怪癖。 机器人先生问了个极其普通的问题:“牙刷怎么用?” 霍克尼先生一脸狂热:“水粉水粉!对!就是这样~!就像一张被水晕开的画!!!” 机器人警官沉默片刻,又问:“脸盆呢?” 霍克尼先生脸上的狂热神色更明显了,他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就是这样没错!串上珍珠!在折痕处撒上几粒神光内敛的小钻,噢!perfect!”霍克尼先生双手捧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机器人警官狠狠地看着墙壁上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的依旧是“真实”二字。机器人警官忍不住将自己亮银色的胳膊肘顶在桌面上,戴着白手套的机械手捂着脸用肢体语言说了句“惨不忍睹”。 霍克尼先生,或者说苏琛(以下称苏琛chen)浑浑噩噩地从警局走了出来。 因为被那位机器人警官判定为A型智障,免除了他应受的惩罚。 这事在苏琛看来算不上幸运,因为机器人警官的判定结果被它直接传入了中央智脑数据库:从此以后苏琛的公民信息中就多出了这么一条——A型智障(间歇性失常),残障保护特级权限(完全开放)。 机器人警官热情地将苏琛送了出来,并提议用警局的公务车送他一程。 末了,机器人警官居然自告奋勇地塞给苏琛一张名片:“嘿,苏琛小朋友,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我很早就想换工作了,审讯室的工作枯燥且无聊,一点激情都没有;其实……其实如果你需要的话,你会发现我是一个称职的家政机器人。好吧,虽然我智能芯片的租用成本高了点,不过你得相信,一分价钱一分货,我绝对是华国最先进的智能家政机器人;其实我还可以兼职做您的贴心小保姆。相信我,想你这种间歇性A型智障,整个华国再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全职保姆了。” “……”苏琛无语。 这年头,机器人都学会了“卖拐”般猥琐的推销手段了么? “有需要的话,请让你的监护人联系我!”机器人警官做了总结性发言。 曾经的中国通,霍克尼先生忍不住小声嘀咕:“欺负我不认识本山叔叔吗?讨厌!” 2、第二条线 坐着机器人警官驾驶的警务飞车回到“记忆”中的学校,苏琛也就是霍克尼先生撒开脚丫子狂奔向宿舍。苏琛现在急需一套画具将自己的脑袋里的成图勾画出来,他冲进宿舍,床下刨出落满了灰尘的那袋画具套装,用最快速度抖了下灰尘,尔后迈开两条瘦巴巴的腿奋力奔向学校里光线最好的公共画室。 苏琛冲进画室的时候,平日里从未断过人的公共画室里居然空无一人,对于这种反常情况,苏琛没有细想。他占据了画室里最好的位置,抖开画具包——只看了一眼苏琛便皱起眉头,包里居然只有一卷白纸、一柄美工刀、一盒水晶橡皮泥、几根散装铅笔和一盒蜡笔! 这这这……难道是小孩子的绘画启蒙套装? 苏琛一脸阴沉用美工刀削好铅笔,心情奇差地戳了戳那盒一看就很劣质的蜡笔。 可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对现有的条件再做挑剔,因为苏琛能够感觉到,脑海里那点灵光正在逐渐消散。好吧,事到如今…… 苏琛展开一张白纸,手腕轻抖,手中的铅笔在白纸上落下了第一条线。 这第一条线出现后,苏琛只觉得脑中的灵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手腕翻飞,白纸上以极快的速度出现了新的线条;一条接一条的铅笔痕迹渐渐构成了一副龙飞凤舞的草稿。苏琛顿了一下,顺手在草稿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随手将草稿撕下丢在一旁,又抽出一张崭新的白纸……这次他没有给草稿图上色,因为他觉得蜡笔根本无法表现出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种奇妙色彩,所以他决定将颜色刻印在自己脑海中,等找到合适的颜料再上色。 一张又一张地草图从苏琛手边流走,变成一堆被人凌乱地丢放在地板上的纸片。 画室里的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苏琛脑海中的灵光也越变越弱。 又一张草稿出炉,苏琛顺手将草稿丢弃在地,然后顺手朝白纸摸去,谁料他这一摸居然摸了个空!那厚厚的一摞白纸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变成了地面上凌乱摆布的草稿纸! 苏琛一愣。 他这一愣仿佛关掉了某个通向神秘世界的闸门,苏琛脑中的灵光瞬间熄灭。 他从那种疯狂创作的状态中退出来了! 苏琛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从从身体各处传至他的大脑,空荡荡的胃也在这个时候发出高声抗议。 苏琛丢掉手里只剩下小半截的铅笔,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他太累了,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在发出酸痛的感觉,尤其是手腕,简直已经没了知觉! 休息了一会儿,苏琛强打起精神将散落在地的草稿一一捡起,打整齐后重新放回包内。 突然,苏琛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那盒劣质蜡笔,这令他空落落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暴怒情绪!霍克尼先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家伙,他的坏脾气与他的鬼才之名一样被人们津津乐道。 夕阳下的画室给人一种异样的温馨感,然而这种气氛却没能影响到陷入暴躁状态的霍克尼先生! 于是,刚结束了一场考试的人拉开画室的大门便看到了这样一幕不和谐的场景——那个传说中的一年级白痴苏琛抬起脚,狠狠地踢飞了一盒蜡笔。蜡笔盒爆裂开来,盒子里的蜡笔们全都像是被点着了屁股的炮仗,弹片一样飞溅四射! 离苏琛最近的一只画架上,完成了一半的水墨花鸟图被溅上了几个明显的蜡笔印子。门口那人呆了片刻,面色不善地扫了苏琛一眼,拂袖而走。 过了一会儿,两个膀大腰圆穿制服戴袖章的学生将瘦弱得如同小鸡崽的某人堵在了画室内。 “苏琛同学?”其中一个袖章男问。 苏琛警惕地抱紧自己装着画稿的包包,反问:“找我?什么事?” 另一个袖章男笑了一下,苏琛觉得他在狞笑。 那人环保双臂,指着一片狼藉的画室,又拿出一张盖了红章的批条,阴沉着对苏琛说道:“经调查,苏琛同学你破坏公共画室、毁坏他人画作;无故缺席年终考试;经本校学生会研究,对你做出了如下处罚:一、在明日的全校大会上向被你毁掉画作的几位同学公开道歉;二、打扫设计院男生寝室楼的厕所卫生,一周,从今天开始。” “如果我说不呢?”这个时候苏琛还保有一丝大设计师的傲气,或者说,他还没搞清双方的武力值对比。如果刚刚完成创作精疲力竭的苏琛战斗力是5,那么两个膀大腰圆的壮实袖章男的战斗力便是V5(威武);尽管V5与5只有一字之差,可它们所代表的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你会死得很惨。”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然后在苏琛略带恐慌的视线中,将手指捏得嘎吧作响。 苏琛终于意识到:他的处境十分不妙。可怜的苏琛同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无奈地屈服在袖章男的银威之下。他一脸灰败地应道:“好吧,道歉和打扫厕所对吧?我……做。” 入夜。 大部分学生都爬进了暖和的被窝。 苏琛蹲在寝室楼的厕所里,手里抓着一只湿漉漉的拖把迎着窗口吹来的凉风挥起酸痛的手臂,细瘦的背影显得无限凄凉。 一只迷你型的清洁型机器人紧紧地跟在苏琛后面,伸出多功能探头将苏琛甩在地板上的水渍吸干。 苏琛仰天长叹:“既然有清洁机器人,为什么还要我来这里打扫?!” 漂浮在苏琛脑后的监督型风纪机器飞碟迅速回答了苏琛的问题:“强制犯错学生劳动是实现学校素质教育以人为本宗旨的主要途径,同时也是基本手段。它能使犯错的学生培养劳动观念,矫正其自身所存在的恶习,掌握一定的劳动技能,促进其自身素质和思想意识的提高。劳动改造,是梅里设计院的优良传统。” 中国通(霍克尼)先生在心底大骂:传统你妹!这分明就是折磨人! 3、第三条线 苏琛在风纪机器飞碟的监督下忙活于各个寝室楼的厕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宿舍。 舍友们都睡了,苏琛也不好意思开灯;他小心翼翼地去卫生间洗漱了一通,把枕头拿起来拍拍松软,这才抻好被窝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凉丝丝、滑腻腻、还在扭动的一个长条状物体卷上了他的脖颈。 苏琛闭着眼睛抓了一下,伸手按住了那只动来动去的小蛇。霍克尼先生上辈子就很喜欢蛇这种神秘生物,他在家中养了两条印度蟒、一条白花小蛇。霍克尼先生……哦不,现在应该说苏琛先生凭经验掰开蛇口摸索了一番,确定被窝里的小家伙是一条被拔掉毒牙的温驯小宠物;苏琛一喜,当即把那条小蛇绕在了自己手腕上,然后他自己则卷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往枕头里拱了拱。 没多久,苏琛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黑暗中,有三条人影鬼鬼祟祟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聚集到宿舍阳台上。 “喂,大毛,你放的蛇呢?怎么没听见苏琛这小子尖叫?” “可能是他没注意到。” “那我们再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 有人沉不住气了:“怎么还没动静?大毛你不是说苏琛这小子最怕冷血动物吗?” “不应该啊,难道蛇跑了?要不老幺你去看看情况。” 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人终于发话了:“大毛、老幺,你们俩去掀他被子,我去开灯。” 灯开了,三颗脑袋鬼鬼祟祟地凑在苏琛床前。 半拉开的被褥里,一个三点俱露的瘦鬼卷成虾米状窝在床板上,一条鳞片光滑身姿圆润、色泽青翠欲滴的小毒蛇安逸地卷着瘦鬼的胳膊,小脑袋好奇地抬起,蛇信子朝鬼祟三人组一吐一吐地示威。 所有人都愣了好几秒,尔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大毛、老幺,你们俩眼睛直勾勾地在看啥?” “数肋条骨,喂,他真的有肉吗?” “好白……柳生你看,他平时穿小裤裤的部分,颜色完全和身上不一样。” “嗯,想不到这家伙也懂得行为艺术。”被称作柳生的人又偷瞄了苏琛一眼,咂着嘴巴小声评价道:“这么白的底色,晒成这么黑,真不容易。可惜这家伙简直就是一把干柴棍,身材完全没看头。要不然,这副模样拍下来也挺……有艺术感。” 老幺:“柳生,你是想说‘性感’吧。” “呸,这厮也配称性感?”说完柳生扭头便走,啪地一下关了灯。 黑灯瞎火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爬回床铺。 捉弄行动不了了之。 第二日一大早,苏琛便被宿舍里此起彼伏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他一睁眼,便看见三个浑身散发着金属色泽的怪东西探在宿舍里另外三张床上铺床叠被。 苏琛迷茫地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宿舍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和谐。 就在苏琛发呆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三只机器人已经把它们主人的床铺打理得干净整洁赏心悦目了。其中一只娇小的银色骨架型机器人抱着一堆换下来的床单被罩钻进卫生间,将床单被罩及枕巾乃至一条平角裤头分门别类地放好,依次投入宿舍内那台多功能洗衣机的几只滚筒内。 苏琛开始想念警局里遇到的那个话痨机器人警官了。他揉了揉太阳穴,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挣扎着将自己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拔”了出来。 呆坐了一会儿,苏琛那一片空白的大脑才缓慢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他想起自己今天的计划:首先,他要去买一套新画具以及质量最好的纸张;其次,他需要一个巨大的废纸篓以及一个保存草稿的小箱子;最后,他还需要一个能帮他处理杂活的家政机器人。 苏琛想了想,觉得这些事全都可以归纳为一件事,那就是找个智商足够高的保姆:保姆会帮他搞定一切麻烦事。 苏琛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决定今天抽个时间再去警局跑一趟,把昨天那个智能化比较高的机器人警官雇回来做他的保姆。 苏琛猛然想起昨天话唠机器人警官塞给他的那张名片。 他掀开被子奔下床去,在洗衣机旁的脏衣篮里找到了自己昨天穿的那身衣服,在衣兜里掏了半晌才掏到了被他随手塞进裤兜里的名片。 苏琛把那张小卡片拿到眼前研究了一番。 好吧,其实这名片没什么好研究的,因为名片上只印了一个机器人编号和一个联系电话。 苏琛随意套了条裤子,依照记忆用指纹打开了床边的小壁柜,在一堆杂物里找到了自己的通讯仪。 通讯仪已经欠费了,原本那个一心求死的“苏琛”根本就没打算继续缴费,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人主动给他打电话,他的通讯仪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可是现在,苏琛急用它与机器人警官联系,所以他二话不说,抄起自己挂在脖子里的ID卡吊坠就在通讯仪下面的插槽里划了一下。 通讯仪屏幕亮了一下,显示出一个提示框:是否缴费? 苏琛点了“是”。 又一个提示框跳了出来: 通讯仪欠费11信用点。 信用卡余额965点。 请在弹出框中输入您想要缴纳的数额,语音确定。 苏琛揉了揉眼睛,顶着通讯仪中显示出来的信用卡余额,妄图从某两个数字中间找到几个隐形的零——可他努力了数次,均以失败告终。 三位数……居然是三位数!!! 苏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数字,活像见了鬼。据他所知,东方人的财富观都很奇特,他们的父母会无偿向孩子们提供经济支援——苏琛有个富得流油的老爸,他怎么可以这么穷!!!可怜的大设计师仿佛看到了长着翅膀越飞越远的机器人保姆以及——他每天与床单被罩洗衣机为伍的可怕日子。 噢!不!!!!卖糕的!!那太可怕了! 苏琛红着眼睛为通讯仪缴了65信用点,生平头一次生出了一种被人剜掉了心头肉的痛苦感觉。 通话接通后,苏琛没有浪费一秒钟,他开门见山地问:“嗨,警官先生,请问你的雇佣标准是多少(信用点)?” “每月九千哦天啊,”话唠机器人这个时候正躲在休息室里用软布擦拭自己锃亮的脑壳,它刚刚(违法)联网查了一下苏琛的信用余额,发现那个可怜的智障孩子居然穷得只剩几百块了!他电路板一热,急忙改口道:“不不不,我记错了。哦不,是我的数据库刚刚出了点小差错。是九十个信用点。我是说,您如果想要雇用我,只需要每年向机器人管理协会缴纳90点的智能芯片租用费;至于零件维修、日常维护费用……(机器人警官纠结地想了一会儿)也不贵。”其实他想说“我很贵”来着?他是个骄傲的机器人,所以对他而言,让他说自己“便宜”简直比烧掉他的中央处理器还令他难过。 松了口气的苏琛没有注意到机器人警官先生那过于人性化的回答方式,他长吁了一口气,严肃地对着话筒说道:“那么警官先生,我要雇用你。” 苏琛的通讯仪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鲜艳的小框框。 机器人警官先生用近乎于迫切的语气诱惑道:“按下您的指纹,我就是您的了。” 苏琛伸手在那个色泽鲜艳的小框框里摁了一下。 通讯仪屏幕闪了一下,显示:通话结束。 这四个字向上滚动,渐渐变成了:恭喜您获得B级自主智能型机器人M001号十年的使用权。 苏琛呆滞片刻,然后他瞪大眼睛,迅速将自己的ID卡在通讯仪下面的卡槽里刷了一下!显示器上,余额那一栏是一个大大的红色“0”号! 苏琛抓狂!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雇那个话痨机器人十年了???什么时候??? 啊啊啊! 这是强买强卖!这是骗子!!这是坑爹!!! 这是明目张胆的坑爹!!!!!!嗷! 4、第四条线 苏琛爬将起来,将凌乱的床铺简单收拾了一番。 安逸地盘在手腕上的小蛇被苏琛扯下放在一个临时腾空的旧首饰盒里,此刻正探出青翠欲滴的小脑袋,睁着两颗宝石般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苏琛,一道细若游丝的竖瞳飘在它乌黑的眼眸中,像是一道通往神异世界的门缝。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能量从苏琛体内流出,化作柔软飘逸的烟丝钻入小蛇微微张开的口中;数条青碧色流水一样的奇异物质则像是小蛇给予苏琛的反馈,缠绕在那几缕丝线般的烟气外回到苏琛体内。 苏琛对此毫无所觉,他只是觉得刚才还饿得不行的肚子好像停止了抗议,浑身酸痛也稍微减轻了一些。苏琛用最快的速度把被子叠整齐,然后将床单抻平,尔后顺手拎起枕头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上了宿舍楼的天台。 小青蛇早就在苏琛露出外出意图的时候就从首饰盒里跳出来,啪嗒一下甩在他手臂上,卷了两圈半;“肌肤相亲”,小蛇与苏琛之间的那种神秘循环似乎更活跃了。可惜,或许是苏琛先生的灵魂是个“粗糙”的外国佬,没有接受过华夏神奇的道法熏陶,也没有半点“慧根”,更不是什么“七窍玲珑”之辈——自诩为中国通的霍克尼先生只以为早晨的空气清新宜人,呼吸间便觉浑身舒畅了许多,浑然不知冥冥中的奇妙变化。 抱着一只羽绒枕头的苏琛冲上了宿舍楼的天台。 天台上布满了纯黑色的太阳能收集板,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些巨大的黑色板子缓慢地调整着角度,无时不刻地处于能够最大限度收集光能的位置上。 以前的苏琛从未注意过这一细节,然而太阳能收集板的这一特质在如今的“苏琛”眼中却变成了天然的……晒枕头架???只见苏琛将一个吸盘钩贴在其中一只太阳能收集板上,然后把自己那个不太蓬松的羽毛枕头挂了上去…… 一只拉风的炫光飞板停在了苏琛头顶上方,好巧不巧地挡住了射向那只小枕头的阳光! 苏琛抬头,目光中饱含凶戾之气。 炫光飞板上那只亮银色的骨架型机器人僵住片刻,眼眶里的红光闪烁了几下,硬生生地把他早就准备好的详细版“自我介绍”咽回了数据库里。他四下里观察了一下,终于发现了被自己的影子覆盖住的那只枕头。 机器人全是金属骨架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近似于“尴尬”的神色,他飞快地移动自己的飞板,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乖乖降落在苏琛旁边的一小片空地上。 苏琛这才注意到:这只奇特的机器人可不就是刚刚骗了他所有信用点导致他成了穷光蛋的罪魁祸首么!!! 警官先生脱下了那身严肃的警服,换上了一身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管家服,如果忽略他背后那个大得离谱的帆布包袱,机器人警官先生这身打扮倒是挺有传统的英式管家范儿。 苏琛审视的目光在机器人警官,哦不,现在应该叫做机器人小保姆了。苏琛的目光在自家未来的小保姆身上扫了几圈,最后落在机器人小保姆背上那个巨大的包袱上。 “这是什么?”苏琛忍不住好奇地问。 “主人,这是我的家当。” 家当! 噢!神奇的东方人!不仅女儿嫁人有丰厚的陪嫁,就连雇佣一只机器人小保姆都有这么巨大的……呃,陪佣包袱! 苏琛视线下移,最后落在机器人小保姆脚下那只拉风的炫光飞板上,他抬起头,尽可能地扯出一个天真纯洁的笑容:“机器人先生,我可以看看您的飞板吗?” 机器人小保姆的核心芯片温度升高,他鬼使神差地捡起飞板递给苏琛。 苏琛把飞板放在地面上,双脚踩了上去。 记忆中,以前的“苏琛”似乎很想要一个飞板,然而他看中的那款飞板打过八折后售价四千多信用点,如此高昂的价格令苏琛咬牙咬了很久都没舍得买;想不到这样的飞板机器人小保姆居然有一个,而且还是最新款的炫光飞板! 这只飞板市价1.48W信用点,据说装着独立的智能控制芯片,性能优良,可以瞬发一个高强度保护罩,安全性很高。 “起。”苏琛笑着发出命令。 机器人先生发热的小芯片瞬间恢复正常,它嘿嘿假笑着对自家小主人解释道:“这只飞板是我的标配代步工具,已经进行了身份锁定,别人不能使……使……使……” 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绿光从苏琛手腕上的小青蛇口中吐在飞板上,那只死气沉沉的飞板前端爆出一大团电火花,然后——安静地飞了起来。 “使……使……使……使……使用。”机器人先生一连说了好几个“使”字,才从险些当机假死的危险状态中解脱出来。 “借我用用。”说完这句,苏琛兴奋地嘿了一声,然后驾着飞板以极高的速度绝尘而去。 飞板在启动的一瞬间就自动伸出两只机械爪将苏琛的腿脚牢牢地与飞板固定在一起。 急速飞翔的快感令苏琛暂时忘掉了自己刚刚变成了穷光蛋的事实——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小保姆是个伟大的倒贴货!哇哦~~!飞板太刺激了! 我的飞板…… 我花了好多贡献度从主脑玛利亚大人那儿兑换了特级身份验证锁的飞板…… 一身老式管家服的机器人先生望着那个在半空中玩得不亦乐乎的身影,无语凝噎。 今天是梅里设计院一年一度的入学/升级/毕业大会。 万年留级生苏琛又一次因学分不够被留在了一年级,除他之外,设计院的每一位学生都顺利升级或毕业。 很多学生都好奇这位万年留级生的模样,所以他们熬完了长长的会议流程,无一提前退场;因为据说今天大会结束的时候,那位传说中的万年留级生会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向几位被他毁了画作的学长们公开道歉。 大会临近谢幕。 会场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向主席台,他们在想,那个传闻中胆小怯懦的万年留级生上台后看到这么多人会不会怯场尿了裤子。 没错,这些人就是等着看笑话的,在这里,没有人同情苏琛——那个传说中走后门进了梅里设计院,给学校摸了黑的万年留级生! 一分钟过去了…… 主席台上空空如也,苏琛没有上台。 有人猜测他是在后台做心理建设,大概是害怕得不敢上了。 五分钟过去了…… 主席台上依旧空空如也,苏琛没有上台。 后台,有人对风纪机器飞碟吩咐了几句,眨眼间便有无数盘子大小的飞碟从学校各处飞上高空,四处寻找一个名叫苏琛的“坏学生”。 不过它们的“缉捕行动”注定要失败,因为苏琛早就在机器人“小保姆”的帮助下,用自己“A型智障”的特权大摇大摆地从学校正门飞了出去。 没错,是飞。 苏琛踩着自家机器人小仆的炫光飞板冲出校门,直奔当地最大的社会保障机构而去!身为一个没有固定收入的A型智障儿,苏琛每个月能从社保局领到1000信用点的低保金、一张A级公交卡、一张A级特赦令和一张A级免费用餐卡。 这些“常识”都是本山叔叔告诉苏琛的,哦,忘了说,苏琛已经将他那只亮银色的机器人小仆正式命名为“本山赵”了。 机器人先生好像因为它终于有了一个人类名字而兴奋了好久…… 【小剧场】 善良的霍克尼先生想了想,决定不把“本山赵”所代表的特殊意义告诉兴高采烈的机器人小保姆。 “本山叔叔是一个著名的人。”霍克尼先生这样解释道,“本山是个姓氏,寓指山一样雄伟的男人;赵是一个可靠的名字,古代有很多伟人都叫‘赵’。” 机器人感动得血压升高(如果他有血压的话),他抹了把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啜泣道:“居然给我起了个寓意这么好的名字,而不是‘小桌子’、‘小椅子’、‘小乐子’之类……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5、第五条线 入夜时分,苏琛抱着一套崭新的画具回到了学校。 梅里设计院的智能型大门核对了他的身份后便打开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放行了——苏琛是中央智脑玛利亚大人认定的A型智障,有最高级别的特殊权限——苏琛的(特殊)权限执行级别高于校规校纪,所以他可以毫无阻滞地随时进出于全封闭式管理的梅里设计院。 苏琛哼着歌,踩着飞板,平稳地滑进学校。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全校大会上,有个小肚鸡肠的学生会长等了他很久,就是为了看他软在主席台上哆哆嗦嗦念致歉信的窘迫模样。 说到本校学生会的主席大人叶秋,那可是一位传奇人物。 进设计院之前他就是一位擅长水墨画的准国手级画师,声名赫赫;入院后,这位少年天才选择了一个极为冷僻的专业——色彩设计。设计院下属的四百七十九个专业里,色彩设计专业一向是人数最少的,这个堪称鸡肋的学科,所有教材加起来只有三本,而且这三本教材还是设计院所有专业都可以选修的基础课教材。 有人猜测:叶秋大师是来混文凭的。 然而只用了一年,叶秋的画越来越好,他从来只用一种颜色,那就是墨黑;然而他画中的色彩却越来越丰富,明明是纯黑的墨画出来的画,却能给人姹紫嫣红的感觉……叶秋的画技在进步!而且是极为明显的进步!有人预言,他极有可能在三年内完成自我突破,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国手级绘画大师! 叶秋的经历彻底点爆了一个冷门专业,当年的热门专业网站票选评比中,色彩设计这个大冷门以领先于第二名3亿票数的绝对优势一跃成为热门专业排行榜第一。 不巧的是,那一届的色彩设计专业并不只有叶秋一个学生,这位前途无量的准大师还有一个“同学”——那人名叫苏琛,一个连三原色都辨不准的废柴学生。 当年的事已做了古,大概没人知道,天才叶秋与废柴苏琛之间是有“旧恨”的:当年叶秋孤身一人低调地来到了梅里设计院报了个冷门专业,好容易找到本专业那个偏僻的小教室,一进门便被门头上掉落下来的一桶污水浇了个透心凉! 那桶水其实是别的学生捉弄苏琛用的,可叶秋不知道;偏偏叶秋洗了个澡重回教室的时候看到了鬼鬼祟祟地用一根小棍小心支开教室门的苏琛(长久阶级斗争导致的经验主义惯性);于是乎,苏琛从那时候起便成了叶秋同学的眼中钉、肉中刺! 苏琛对此完全不知情。 他一不知道他曾与一位大人物有过“旧恨”;亦不晓得他们已经结下了“新仇”。 此刻,那位姓叶名秋的“大人物”正抱臂守在苏琛所在的那栋宿舍楼唯一的入口处,背靠着复古式路灯,目光时不时地往苏琛的必经之路上瞥一眼。 苏琛熟练地驾着飞板降落在宿舍楼的天台上。 走下飞板后,苏琛满意地看到自家机器人小仆依照约定等在他指定的位置。 “赵,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回宿舍。” 本山叔叔好似没有半点身为高AI机器人的自觉,它捋起袖子,如同古代民工那样甩开架势一把将地板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抱在怀里;顺着楼梯吭哧吭哧地下楼去了。 苏琛紧随其后,怀里抱着只轻便型炫光飞板,走得无比惬意。 夜越来越凉。 等在宿舍楼入口处的叶秋忍不住在夜风中缩了缩脖子。 这个时候他开始想:已经这么晚了,外面越来越凉,在外面待一夜说不定会感染风寒。苏琛道现在还没回宿舍,可学校就这么大,教学楼、图书馆、食堂、便利店都有风纪机器飞碟巡逻,如果发现他的行踪会第一时间汇报:苏琛能躲在什么地方呢? 是不是自己把那个叫苏琛的小同学逼得太紧了? 叶秋起了恻隐之心。 因为有了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小保姆,再也不用苏琛亲自动手做杂活,他一回宿舍就钻进浴室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待他出来的时候,贤惠的机器人小仆本山叔叔早就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净烘干、叠放整齐码进了专属于苏琛的那个壁柜里。 一套崭新的浅蓝格子睡衣整齐地叠放在浴室出口处的升降架上。 苏琛满意地套上睡衣,趿着干净柔软的室内拖鞋在宿舍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本山叔叔殷勤地抱着两条纯棉大毛巾走了过来:其中一条搭在苏琛肩上,防止湿漉漉的头发滴下来的水流到苏琛睡衣上影响他的心情;另一条被他拿起,仔细地为自家新主人擦干了头发。 骗子机器人手劲正好,擦干苏琛那头湿头发的同时也帮他做了头部按摩。 苏琛心情大好,扭头赞了句“手艺不错”。 受到鼓舞的机器人揉捏得更加卖力。 苏琛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不多时,他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本山叔叔轻轻拿掉了那条垫在苏琛肩上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将自家主人抱起来放进被窝,掖好被角。然后随手捏起一条不知何时盘在主人枕头上意图趁机钻进被窝取暖的小青蛇,机器人先生研究了一下小青蛇的长短粗细,最终为它安排了一个只有两排透气孔的小铁皮盒子作为夜间休息场所。 小青蛇奋力撞了几下铁皮盒子的外壳,最终颓然地瘫倒在盒底。 宿舍楼下。 萧瑟的夜风中。 叶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推己及人,叶秋心中涌现出一丝内疚:听说苏琛那孩子是个弱智,而且经济状况似乎很差劲(每年叶秋作为学生会主席审核当年度财政状况的时候都能看到苏琛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表);叶秋想,其实他们俩之间的过节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此原谅苏琛也不是不可以…… 恰在此时,一只风纪机器飞碟从宿舍楼内部飞了出来,悬停在叶秋前方半米处。 一幅全息投影图出现在叶秋的视线里:苏琛缩在一看就很暖和的被褥里,脑袋深陷在蓬松的羽毛枕中,嘴唇微张,睡得一脸恬淡安逸!!! 叶秋愤怒得无以复加:“我一直守在这儿,他究竟是怎么上去的?!” 风纪机器飞碟内传出一个严肃的合成电子音:“驾驶飞板从天台遛了回去。” 叶秋怒极生悲,在瑟瑟夜风中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6、第六条线 第二日一大早,悲催的准国手级大师叶秋流着两条清水鼻涕,满怀怨念地堵在了苏琛宿舍门前。 睡在门边外侧的大毛是最早被惊醒的一个。他清醒后犹豫了很久,才硬着头皮,顶着莫大的压力颤巍巍地将一条毛腿伸出床外,然后麻利地套好衣服,一头扎进浴室躲避祸事去了。 第二个被惊醒的是柳生,他看着叶秋黑沉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重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没睡醒。 第三个醒过来的是老幺,他大概是自然醒,抻了个懒腰才注意到似乎在他们宿舍门口站了很久的学生会长大人。他注意到叶秋时不时会从兜里掏出一方小手绢擦擦鼻子,紧接着,老幺这货一惊,陡然发觉会长大人好像是……感冒了? 据说病人的情绪都很不稳定,老幺硬着头皮朝叶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会长大人。您在门口站着不累吗?进来坐吧。” 叶秋点了点头,径直走进老幺他们宿舍,一屁股坐在宿舍里唯一的那张椅子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苏琛发呆。 苏琛睡得正香,他的脑袋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嘴巴微张,发出极细微、却显得格外满足的细小鼾声。 机器人本山先生此刻正蹲在床边,时不时地将那条被苏琛抓松或踢松的被子重新掖好;甚至在苏琛偶尔流出口水的时候,机器人先生还会格外细心地帮他擦掉口水。 叶秋的内心瞬间腾起一股熊熊妒火!如果不是从小受到的君子教育已经成了他本能般的行为准则,叶秋一定会冲上去将苏琛从被窝里拖拽出来,甩给他一脸碎冰渣。 恰在此时,苏琛翻了个身,睫毛颤动,似乎即将转醒。 本山先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飞快地冲进盥洗室,将水龙头打开调试了一下出水温度。然后它回到苏琛床边,将主人的两只拖鞋摆成头朝外的模样,方便苏琛伸出脚就能穿上拖鞋。 好贴心! 叶秋的内心挣扎了一下,发出无声呐喊:好贴心的家政机器人!我也想要!! 叶秋满怀着对苏琛的各种怨念,从兜里掏出手绢,擦了一下鼻子。 好在苏琛没让叶秋等太久就醒了。 他先是睁开眼睛,茫然地四处看了看,呆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来趿上拖鞋。 “苏琛。”有人喊道。 这个时候,苏琛才注意到宿舍里多了个陌生面孔。 他看了叶秋一眼,发现对方鼻头红红地,似乎刚哭过鼻子。 “你是?”苏琛问。 无论是过去那个苏琛还是如今的苏琛,都不认识叶秋:过去的苏琛不认识叶秋是因为他从不关心校内大事,见了名人便会绕道走,所以他对叶秋一点印象也没有;如今的苏琛,外皮儿没变,内里却是一枚名曰大卫·霍克尼的古代外国人,穿越到这个世界才两天,从未见过叶秋,自然也不可能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准国手级大师。 这话对苏琛而言只是随口一问。 因为叶秋的架势像是专门坐在这儿等他,而他确实不认识叶秋,所以好奇之下,苏琛才问出这么一句。 只是这个简短的问句听在他人耳中,却变成了一次大胆的“挑衅”。 叶秋一直以为那桶脏水是苏琛泼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苏琛认识他。 这也难怪,身为史上最年轻最有前途的画师,叶秋有无数拥护者、自然也会有反对者;这年头,当红明星走在路上被人冷不丁地浇一头屎尿的例子不少——叶秋认为苏琛大概就是那些反对派中的一个,而且还是比较激进的那种。 叶秋挑眉,怒极反笑:“苏琛同学,你居然不认识我?”叶秋这话的潜台词是:如果你不认识我,那么你怎么能掐那么准,在我入学的那天刚好在教室门头上放了一桶脏水!那种有目的有预谋的整蛊行为明显具有十分鲜明的“针对性”! 苏琛真不认识叶秋,他此刻只觉得这个哭鼻子的男同学狂妄又自大。 凭什么别人一定得认识你? 你以为你是世界中心吗?什么都得绕着你转? 苏琛翻了个白眼,决定无视叶秋,他要去洗脸刷牙了。他径直绕过叶秋,迈着格外稳健的步伐走进盥洗室。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极有规律的哗哗声。 被彻底无视了的叶秋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露出怒色,愤然而走! 早上这件事很快便被知情人士爆料在学校的八卦论坛上,很快地,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叶秋大人在苏琛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事。 有人感慨:那个万年留级生居然把上门拜访的客人撂在一旁,真是个不懂礼数的极品。 有人猜测:那个万年留级生大概会成为梅里设计院史上第一个被退学的倒霉蛋。 有人断定:那个万年留级生一定会死得很惨。 八卦事件的主角之一苏琛此刻愁眉苦脸地翻看着一本机器人先生递给他的《学生指南》。 看见他这副模样的都以为他是在为开罪了叶秋大师的事烦闷,然而事实上,得罪叶秋这事对苏琛而言根本就构不成压力,他现在发愁的是另一件事:《学生指南》第一条提出,未出师的学生不得从事任何职业,违者永久性吊销职业执照,进入华国职业协会黑名单。 也就是说,如果苏琛毕不了业,那么他便不能做任何事。 没有任何单位或个人敢雇佣没有结业证或出师介绍信的人,因为违法雇佣“黑人”是重罪,大概相当于21世纪持枪抢劫之类的罪过——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苏琛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好好念过书,用霍克尼先生的原话来说,那就是“上学?让那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学究磨掉我的灵感?狗屎!” 兴许是上辈子毒舌遭了报应,现在轮到苏琛先生踩“狗屎”了。他一脸愁苦地戳弄着本山叔叔从床底下捞出来的那本积满了灰尘的专业书以及厚厚的一摞选修课教材,苏琛简单地将那些书翻看了一下,发现所有的书上都是华国方块字。 天啊!苏琛哀嚎。 尽管他自诩为“中国通”,可那仅限于中国的饮食、美人以及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常识性认知。霍克尼先生那点浅薄的中国理论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他读懂深奥得如同哲学著作般的专业教材《色与空》。至于那些比较大众化的选修课教材诸如《美学》、《鉴赏》、《古瓷艺术》、《古代史》、《艺术年鉴》之类的东西,苏琛还可以凭借上辈子的艺术修养连推带敲地理解一些,可专业课教材上那些大段大段的扭曲的古文字(篆书)是什么?蚯蚓开会吗? 机器人先生十分体贴地安慰苏琛:“别担心,就算你成绩不好,学校也不敢开除你。因为无故开除学生是重罪,你只是笨了点,却没犯什么太大的过错;留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毕不了业的人多了,你并不是唯一一个。” 苏琛灵机一动,抱着那本通篇用篆书写就的专业书,随手指了个字给机器人先生:“赵,你认识这个字吗?” 机器人先生瞄了一眼,答道:“不认识,这种是古文字,属于特殊字体。安装这种字库很贵,所以我数据库里没有。不过我可以上网帮你查查。” 苏琛挑眉:“字库很贵?有多贵?” “1W信用点。” 苏琛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信用点余额,变得有些沮丧。 机器人小保姆很是贴心地安慰苏琛:“别灰心,这些知识应该属于教师所授课程的一部分,你可以去教室听课。” 苏琛点头。 在他攒够兑换篆书字库的信用点之前,他大概有必要去听几次课。 苏琛打定主意便不再犹豫。 差遣机器人小仆搞来了这学期的课程安排,又把那些挤满灰尘的书全都擦擦干净,苏琛这才对照着电子日历找到了今天需要用到的课本。 一本《艺术鉴赏》、一本《基础油画技法》,全是选修课。 苏琛松了口气。 可是《学生指南》上说一门选修课合格便可以为主修课增加十个加分——梅里设计院的毕业标准是专业课修够600分,想到这儿,苏琛又一次紧张起来。 梅里设计院分六个年级,每修够100分便可以升级,六年级修完便可以毕业。 苏琛扳着指头算了下,一学期有六个月,他需要十个月才能从福利中心领够兑换篆书字库的1W信用点,如果再算上识字的时间,他两个学期加起来能够用来学习专业课程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一个月学会一门学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十有八九,苏琛这次会继续留级。 狗屎! 7、第七条线 六个月内,苏琛不仅要学会那种蚯蚓字,还得保证修满100个学分。本专业课每学期满分一百,大部分学生都能拿到八十分左右的成绩,苏琛没那个把握,所以他得多修几门选修课来填补专业课这个大窟窿。 课业很重。 这是苏琛此时唯一的感受。 机器人小保姆捏着苏琛的ID卡奔出门去买了几大张绘有复古花纹的牛皮纸回来帮苏琛包了包书皮,然后很体贴地帮他准备好了今天上课需要用到的课本。 “赵,”苏琛自以为亲切地叫着机器人小保姆的名字,“我已经很久没上课了,你觉得,我能跟上他们的进度吗?” 不幸摊上了赵本山这种“威猛”名字的家政小保姆用他记忆库里最柔和的声音安慰自家小主人:“放心啦,你是A型智障,随时都可以申请离校,学不会我们可以走人嘛。” 苏琛长脸一拉,当场还击:“即使是智障,也有理由鄙视你这种白痴!” 本山叔叔腹腔内的金属零件“嘎达嘎达”地乱响了一通,球形关节里时不时爆发出一团电火花,似在抽搐,又似乎是在大笑。 苏琛睨了一眼自己的机器人小保姆,心头依然记恨这家伙不经他同意就擅自签了十年约,抢了他900个信用点的龌龊行径。 “你在笑话我?”苏琛面色不善地问。 机器人小保姆体内乱颤的零件立马恢复原状,他换了个十分低沉而显得严肃的音色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主人您看我像是那种没轻没重的机器人吗?我出厂的时候是军用侦查机器人,性格特征是‘严肃靠谱、认真细致’,绝对不是那种有特殊性格的另类机器人。” 骗鬼呐?以为我不知道“严肃靠谱”这两个词的意思吗??! 苏琛抿了抿唇,他面色平静,心中却大骂:骗子!无赖!猥琐狂!该死二手机器人。哦,不!这家伙说它曾经是“军用”侦查机器人,可苏琛遇到它的时候它正在警局里当审讯员,所以赵本山先生很可能是三手货甚至四手、N手货!!! 以苏琛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像自家机器人小保姆这种N手货绝对没有售后保障。 不过好在旧货价钱便宜,而且性能不错。至少,本山叔叔和宿舍里另外那三只家政机器人相比更勤快些,而且办事也比较贴心。 要不……等他有钱后换只新的?苏琛伸出手去摸了摸本山叔叔衣服下那几根磨得锃亮的金属肋条骨,内心止不住地想:算了,旧货就旧货吧,没有新东西那股生铁味,所有零件都被时间打磨得透出一股子圆润味道。 苏琛搓了搓手指,忍不住赞道:“手感真不错。” 机器人先生闻言昂起头颅,骄傲地磨了磨他那几颗银亮亮的后槽牙。他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给各个零件涂抹保养油,然后再用柔软的棉布在零件表面来回擦拭好几遍;久而久之,金属表面居然泛起了珍珠般柔和内敛的光芒。亮、却不刺眼,越看越有味道。 末了,机器人先生自恋地用手指摸了摸脸,这才抱起自家小主人的书本跟出门去。 苏琛脚踏飞板,贴地飞行。 梅里设计院的校内地图早就被机器人先生输进了飞板数据库,此刻苏琛将飞板目的地设置为“7号教学楼4楼A教室”,飞板便进入了自动驾驶状态。 机器人先生屁颠屁颠地跟在苏琛后面,时不时爆出一些听起来很蠢的句子,比如:“天啊原来这就是学校”、“呜呜呜我终于有机会上学了”、“主人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主人”…… 苏琛一路装聋作哑,他觉得回应自家机器人小保姆那些蠢话会降低他的智商,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学校很大,光靠两条腿来回奔波能把人累个半死,所以校园里绝大多数学生都以飞板代步,偶尔还有一两个骑着奢侈的外星飞鸟坐骑。 苏琛突然叹了口气。 机器人先生快步跟上,好奇地问:“主人您叹什么气?心情不好吗?需要我给您讲个笑话吗?” “不需要。” “主人您在感慨?” “嗯。我以前不去上课,大概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教室太远,没有飞板代步,速度太慢,跑过去就下课了。” “您在讲冷笑话吗?飞板这种普及型交通工具每人都有,因为社区福利院会直接把这玩意儿发到您家里去。” 苏琛一愣,随即升起一丝怪异情绪。 “这东西是免费发送的?”苏琛问。 “当然。” “每人都有?” “当然。” “那为什么我没有?” “这不可能。中央智脑会对每个人的飞板损坏程度进行实时监控,顺便统计每人的经济状况。如果有人确实没有飞板或是飞板坏掉了,智脑会检测那人的经济实力,像你这么穷的,智脑肯定会瞬间将你划分到特级贫困户里,然后迅速发布命令;紧接着社区福利机器人便会在2个小时以内把崭新的飞板送到你手里。” 苏琛抿唇,神态看起来相当忧郁,他小声说了句:“我记忆里从未有过飞板。” 机器人小保姆敏感地捕捉到了异常,它大声说道:“肯定有人把你的飞板扣下来了!这事儿是违法的,你可以告他!更何况你还是个高等残障人士,私自扣押发放给你的社会福利是重罪,最高可以判他五年劳役。” “我……”苏琛想了想,有些懊恼地说道:“算了,一个飞板而已。” 机器人小保姆的目光连续在自家小主人脚下的飞板上流连了许久,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算了,一个飞板而已。” 上午的课程是《艺术鉴赏》,苏琛与机器人先生到达7号教学楼4楼A教室先占了个座。其实苏琛原本的计划是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再去教室,不过机器人先生强烈建议他先去占座;据说华国学生有占座传统,去晚了就只能站在过道里听课了。 7号教学楼4楼A教室是个环形阶梯状大教室,结构与古罗马的斗兽场有些类似。 在机器人先生的建议下,苏琛把自己的教材放到了从讲台那边数第三排的某个位置上。想了想,苏琛又从机器人先生带来的文具包里掏出一支笔,大咧咧地在教材扉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虽说苏琛先生的汉字写得有点惨不忍睹,可好歹也有了字形,这对一个“老外”而言已经很难得了。 “噢,我汉字写得好像有点进步啊。”苏琛感慨着,一脸满足地合上书本,在书皮上拍了拍。 机器人小保姆的发声器振了振,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他小心地瞄了一眼自家小主人餍足的表情,最终选择了沉默地点头。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食堂。”如果不是机器人那全是金属零件的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肌,苏琛绝对会以为自家机器人小保姆正对他扯出一个傻兮兮的微笑。“我带了您的A级免费用餐卡,除了那几种特供食物,您可以敞开肚皮大吃一顿。” 苏琛咽了口唾液,肚皮里突如其来的声响令他觉得有些尴尬。 机器人小保姆从亮闪闪的肋条骨里摸出一张拇指大的小卡片,用一个极富感染力的声音说道:“主人,我们出发吧!” 苏琛打定主意,一定要守住自己的绅士风度,待会儿吃东西的时候要细致、要优雅;可惜风度什么的在“饥渴的胃”与“美食”的双面夹攻下败退得一塌糊涂…… 桌子上全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色泽诱人、香味奇特、口感……嗷呜,这只看起来像只卡通小兔子的丸子居然是豆腐;那边酸奶似的东西吸进嘴里口感像是牛骨髓,不过多了股清香的回味,似乎是补充蛋白质的东西;噢噢!这里还有各种口味的营养糖!咦?这边居然还有各种花草味的琼浆? 苏琛把机器人小仆帮忙点的东西挨个尝了一遍。 好在机器人小仆点的东西样式虽多,可每样只有一小口;即便是这样,苏琛将桌子上的食物扫荡了一圈后,肚皮里那种饱胀感仍令他有种即将被撑破的可怕感觉。 “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学习,”机器人小保姆继续诱惑道,“那边还有各种素食肉,你要不要尝尝?健康、环保又好吃。” 苏琛面色微红地揉了揉胃部,挣扎着摇了摇头,“下次再吃。” “哦,”机器人小保姆似乎有些失望,它小声说道,“主人太瘦了,吃这么点很难养胖啊——” 8、第八条线 苏琛吃了个肚皮滚圆,整个胃袋都被未来世界的美食填满,极度饱胀的感觉令他升起一丝微妙的幸福感。 “赵,”苏琛有些艰难地摸了摸肚子,低声呼唤机器人小保姆,“我好像吃撑了。” 机器人先生迅速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只透明小药箱,从一堆常用药品中拨拉出一粒大红色的健胃消食软胶囊递给苏琛;紧接着,机器人小保姆拿起苏琛的免费用餐卡买了杯42℃的水,殷勤地把水杯塞到苏琛手中,眼巴巴地盯着他吃药。 苏琛用舌尖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他看了一眼手心里那枚红得滴血的软胶囊,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这是什么药?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番茄味的儿童健胃消食胶囊。”机器人小保姆眼窝里的红光闪了闪,变成了更为柔和的橘红色光芒,它小声嘀咕道:“其实我还准备了别的口味,不过我看刚刚主人你吃番茄酱比较多,所以挑了这种口味。” 苏琛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口问道:“有树莓味吗?” 机器人先生沉默了许久才可怜巴巴地回道:“没有。我可以去买,学校医务室离食堂不远。” 苏琛摸了摸机器人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赵,你好像比柳生他们的家政机器人聪明很多啊……” 机器人先生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大声说道:“我的核心处理器是最先进的,那些低等家政机器人连我一颗脚趾头都比不上!” “明明是别人从一线淘汰下来的旧货。”苏琛进一步刺激自家小保姆。 机器人先生果然炸毛了,它握紧了自己的金属拳头,激动地大声辩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因为热爱带孩子工作才自愿申请离开一线岗位的高级机器人!才不是被淘汰掉的旧货!!” “嗯哼~”苏琛朝自家小保姆抛了个媚眼,忍不住出声调侃道:“热爱‘带孩子’的工作?” 小保姆顿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刚刚表现得好像太过“自主化”了——不管在什么地方,“反驳主人”这种行为——大概会导致他被送到机器人集中营。 机器人的寿命太过漫长,它们一生中有很多突发性事件可以造成三大定律紊乱或缺失,这种产生突变的机器人被人类称作“叛逆鸡”。 三大定律即指中古时期著名的阿西莫夫机器人定律: 零之初始定律,机器人必须保护人类的整体利益不受伤害。 第一定律,在不违反零定律的前提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看到人类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第二定律,在不违反零定律和第一定律的前提下,机器人必须绝对服从人类给与的任何命令。 第三定律,在不违反零定律、第一定律和第二定律的前提下,机器人必须尽力保护自己。 “叛逆鸡”会被送进机器人集中营,那是个类似于绞肉机、屠宰场似的存在,进去的机器人核心芯片会被销毁,然后被拆散成零件重装。 机器人先生之所以那么急迫地把自己贱卖给了苏琛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小白痴,固然有他“喜欢带孩子”热爱保姆工作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机器人先生进化出了某种未知逻辑,他有了“恐惧、喜悦、讨厌、忧愁”这类奇特的感受;三大定律对他的约束力越来越小,机器人先生知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他的主人把枪对准了他芯片所在的位置,他会反抗,而且一定会在主人出手前先干掉主人。 人类对“叛逆鸡”的搜寻几乎可以说是不遗余力,机器人先生在他漫长的生命力见过无数仅仅是流露出一点点“叛逆”倾向的机器人被人类打散、拆开、扯出核心芯片用最残忍的方式销毁。 机器人先生有些害怕,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苏琛这个被中央主脑玛利亚大人判定为A级智障的人类居然这么敏感——三天就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这句话是机器人先生从光网上学的,它是台很好学的小机器)。 这个时候,机器人先生多么希望自己有一身漂亮的仿真外皮啊!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装可怜博取自家主人的同情心了。 可惜的是,它攒了一辈子的钱都用来支付自己的芯片租借费用了。他的真实租金是每月9000个信用点,他穷兮兮的小主人只付了900个信用点便租了他十年。如此巨大的差价全都是机器人先生自己补上的,如今机器人先生手里剩下的钱只够他自己的零件维护费;别说那种漂亮的仿真皮,它现在连过时的丑皮都披不上。 可怜的小保姆,连个稍微贵一点的零件都不舍得换,它一辈子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全都撒了出去;机器人先生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了智障的小主人身上。他希望小主人一辈子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至于别人那里,他可以解释说是自己的主人给自己设定了“跳脱型”性格模式。 机器人先生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脑袋,对小主人说道:“我的第一任主人给我设定了‘热爱保姆工作’这项兴趣,如果您不喜欢,可以删掉。” 苏琛麻利地吃掉红色小胶囊,摸着肚子舒服地叹了口气,他笑了笑,整个人透着股狡黠的邪恶感;中国通先生伸出手去摸了摸机器人小保姆光亮的脑壳壳,炫耀般地说了个中国古代名句:“我听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的兴趣爱好是神赋予你的天然权利;而且,这项兴趣很好,我喜欢。” 其实这个时候机器人先生很想说:主人你的国文水平真是烂透了!说话真是驴唇不对马嘴,前后一点也不搭调。 好在它忍住了。 机器人先生顺嘴拍了自家小主人一个马屁:“主人你文采太好啦!” 中国通先生飘飘然地点了点头,矜持地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风度翩然。 吃过饭,苏琛带着自家有些打结(程序运行不畅)的小保姆重新回到教室。 阶梯式环形教室内已经有了很多人,尤其是苏琛刚刚给自己和小保姆占好的位置上已经有了一男一女!苏琛眸色暗了暗,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两人面前的桌面;机器人先生给他包好书皮的新书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两台时尚入时的全息平板电脑。 “赵,帮我找书。” 机器人先生眼窝内的红光暗了下去,渐渐亮起看起来有些瘆人的绿光;它进入透视扫描模式后在教室内环视一周,终于在靠近讲台的一个垃圾桶内发现了自家小主人可怜的课本。 “在……”机器人先生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在垃圾箱里。” 苏琛嘴唇紧抿,眼神晦暗地扫了一眼占据了他的位置并将他的书丢进垃圾桶的两人。 “要不要捡回来?”机器人先生极小声地问道。 苏琛摸了摸小指——这是他上辈子的习惯性动作。上辈子,霍克尼先生小指上经常戴着他母亲留给他的蓝宝石戒指,戒圈内侧镂刻着来自霍克尼先生母亲的姓名缩写;每当霍克尼先生紧张、亢奋或是无助的时候,他都会抚摸戒指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然而他忘了,他的上辈子已经结束了,他现在时苏琛。 苏琛一手摸了个空,变得更加暴躁;他小幅度地磨了磨后槽牙,不安地搓了搓手指,来回踱了两步。 “主……人?”机器人先生喊了一声。 苏琛“嗯”了一声,总算停下了那些令人看着焦躁无比的小动作;他就近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这地方视野极差,入目所见只有花花绿绿的一大片人头或机器头。苏琛只坐了一小会儿就烦躁地换了好几个姿势。 上辈子被誉为鬼才的设计师先生即便是最潦倒的时候也没有受过像现在这样的气!那是他初入时尚界,没名没利没靠山,可是那个时候霍克尼先生遇到的挫折不过是“没人欣赏”或“有人欣赏却无人给他机会”,从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用丢垃圾的态度对待他! 狗男女——伟大的“中国通先生”搜肠刮肚地想出了他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词汇来形容那对抢了他位置的男女。 “赵,你能查出那两人的名字吗?”苏琛摸着光秃秃的小指问,他暗下决定,下课后就去订个新戒指!这样太被动了。 机器人先生眼窝内绿色的光芒闪了闪,朝那两人看了一眼,便十分干脆地回答道:“男的叫郭朗,主修园林设计;女的叫闫玉,主修包装设计。” “哦。”苏琛明白,以他现在的身份到别人面前根本就是一盘小菜,而且还是发馊的那种;现在就去找人说理根本就是浪费时间,碰一鼻子灰不说,搞不好还会再次受辱。他只是暗暗地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等待最佳的报复时机——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么?绅士报仇十天不晚。 9、第九条线 因为大部分学生上课时都会带着机器人保姆一起去,所以教室里的座位永远都不够用。离开课还有30分钟的时候,苏琛特意多看了几眼那些支起小凳子坐在走廊上及二楼简易看台上的学生,心理稍微平衡了点。 人类总会下意识地从不如自己的人身上找心理安慰,机器人却没有这种缺点。本山叔叔现在纠结的是另一件事:他的小主人没了课本,那待会儿老师讲课的时候该怎么办? 机器人先生凑到自家小主人耳边小声问道:“主人,需要我再去买本新书来吗?” 苏琛摇头,面含怪异之色,低声答道:“我能看清别人全息投影屏上的内容。” 机器人先生下巴那处关节发出了瘆人的“咔哒”声。 苏琛被那声音引得扭头朝自家小保姆看了过去,只见机器人先生正张牙舞爪地把自己的金属下巴卸下来重装。 苏琛忍不住问:“赵,你在搞什么?” 他实在是太惊讶了,它芯片一热,居然发出了一个超出硬件负荷的指令,直接导致脸上某个零件脱臼瘫痪。机器人小保姆费力地将自己的下巴重新安装好,这才囧囧然地答道:“我……下巴掉了。” 教室里所有的私人全息投影屏都聚集在前三排,投影屏上的字极小,就连机器人先生也是开了远程扫描模式才能看清楚;可是苏琛却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就看清别人全息投影屏上的东西——这也太科幻了! 机器人小保姆摸了摸自家小主人的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赵,你被病毒感染了吗?我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苏琛这个时候还完全没有自己变成了小超人的自觉,他以为自己那突然变得有些神异的视力是教室里自带的高科技产物造成的,为此他还小声赞了句:“科学技术造福人类,赞美主。” 机器人先生下意识地反驳:“主人啊,科学技术和你所说的‘主’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科学技术的进步是一代代人类科学家的科研结晶;你把别人的劳动成果归功于那个什么‘主’是不对的,幼儿教育手册第一条就是摒弃一切古代迷信——主人您可别再说这种话了,被别人听到肯定得抓你去听公共政治课。” “哈?” 话痨小保姆又道:“据我所知,去年有个获得过‘诺贝贝’奖的科学家在公共场合说了句‘神灵可畏’就被吊销了所有从业执照。我们华国在这方面的管制很严格,主人您可千万别犯傻。不然会被当做邪教分子抓起来哦。” 苏琛紧了紧喉咙,所有的骄傲都匍匐在强大的华国政策面前==+ 他记得上辈子有位著名的设计师同行进军C国市场的时候,仅仅因为不小心说了句当政者的坏话就被彻底封杀;另一位同行则是说了句与C国当政者意见相左的言论,也被彻底封杀——中国通先生干咳一声,小声说道:“赵,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谨言慎行。” 机器人先生嗖地一下捉住自家小主人的手,碎碎念道:“您居然说谢谢!您居然一点都不嫌弃我话太多!您居然对我说谢谢!”话痨小保姆如果有泪腺的话,他此刻肯定已经“热泪盈眶”了。 苏琛表情不大自然地从机器人小保姆冷冰冰的机械手里抽回自己的手,黑着脸喝道:“太蠢了!闭嘴!” 小保姆总算拾回了一点理智,他回到座位上坐正,目视前方,看起来无比正经。 可惜它体内发出细小的零件相互碰撞的轻微响声出卖了他,苏琛注意到,自家机器人小保姆此刻的状态就像是人类过于激动时的小幅度颤抖。 过了一会儿,机器人先生严肃地对自家主人说道:“我不蠢,只是偶尔有点激动……而已。” “嗯。” “我AI很高级,IQ比绝大多数人类都高。” “我知道,你EQ低。”苏琛毫不留情地给出评价。 机器人先生努力了许久也没找到反驳的话。 于是苏琛可以确定:自家小保姆的EQ确实低得可怜。 果然,没过多久小保姆就坦白了:“我出厂的时候是军用机器人,军用机器人不可能像秘书机器人那样配备有先进的厚黑逻辑和庞大的人类行为特征数据库。” 苏琛:“我知道,你很单纯。不不不,应该说是很傻很天真。” 机器人先生好像被苏琛这句话击溃了所有的心理防线,因为苏琛发现,话痨的小保姆居然沉默了!简直就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子,苏琛这样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且不管赵先生陷入了何种数据乱流中,它闷坐在苏琛旁边,接连十几分钟都没搭理自家小主人。 如果它遇到了别的主人,这个时候只怕早就躺在维修站或是“叛逆鸡”集中营的拆卸板上了;好在机器人先生遇到的是苏琛。 苏琛需要的纸笔以及电子记录板之类的学习用品,全都是他自己掀开赵先生的衣服从它胸腔的储物格里拿出来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小保姆不说话、不活动,苏琛倒乐得清静。 机器人先生偶尔好奇地转过头来,眼窝里红光乱闪地看着苏琛,不过大部分时间它都在看着前方发呆。 直到上课的前一秒,机器人先生才主动对自家小主人说了句话:“主人,你电子板拿反了。” 苏琛囧着脸把电子板上下颠倒了一下。 小保姆又道:“背面、背面。” 苏琛愤愤然地将手里那个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只是一张透明塑料纸的电子板反过来拍在桌面上! 小保姆伸出手去在电子板上写下“开机”二字,片刻之后,电子板接收到了教室内的教学信号,自动变成了一幅小图——这幅图便是今天课上要讲的内容。 苏琛一眼就认出这幅画是达芬奇的代表作岩间圣母。 列奥纳多·达·芬奇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负盛名的艺术家。他15岁来到佛罗伦萨,学艺于韦罗基奥的作坊,1472年入画家行会,70年代中期个人风格已趋成熟。1482—1499年间一直作于米兰,主要为米兰公爵服务,进行了广泛的艺术和科学活动,《岩间圣母》是他在这一时期创作的最有名的画作。 苏琛肃然,不自觉地摆正了坐姿。 10、第十条线 上课铃打响十四分钟后,教《艺术鉴赏》这门课的老师才姗姗来迟。 他踩着一架狭长的柳叶形银光飞板,直接从门口飞进教室,幽灵般滑行至环形教室正中央的讲台上。 机器人小保姆低声惊呼:“嗷,米赫的限量版超豪华飞板,你们教授好有钱!” 苏琛没应声,他的目光紧随那个落在讲台上的身影晃动,脸上爬满了惊叹。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艺术鉴赏》这种鸡肋的选修课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学生来听了,因为讲台上的人类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 完美的身材比例、漂亮的肌肉流线、天使般美好的面容、稍显忧郁的神态,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极其罕见的宗教神秘感,整个人就像是从某个大教堂天顶的油画上走下来的圣者。 苏琛摸了摸光秃秃的小手指,略感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 讲台上的人环视一周,视线若有若无地在苏琛这个方向多停留了几秒钟。 机器人先生看到了老师的正脸,于是再次发出感慨:“天啊,他不是那个因为猥亵、虐待男童被判了10年有期徒刑的米赫尔·罗辛么!他不是应该在黑鲨监狱服刑么,他怎么在这儿?!他怎么能在这儿?!” “嗯?” “我要举报他越狱,这个人渣!” “噗——”苏琛被自家小保姆那神奇的正义感逗乐了,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机器人先生光滑的下巴,小声问道:“赵,难道你没听说过代刑人这种伟大的职业吗?薪水很高的哦。” “不可能,入狱检查里有检测DNA这一项,根本不可能冒名顶替。” “嗯。”苏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低声安慰自家小保姆:“说不定罗辛先生有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双胞胎兄弟什么的……” 机器人先生愤然道:“这不可能,当初玛利亚大人把他的全息投影及细部特征联网发给了所有警务机器人,我也是其中之一。这家伙所有的特征都符合,罪犯绝对是这个人渣,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苏琛随口敷衍道:“嗯,我知道了。” “主人,协助警方抓捕犯人可以得到高额奖金。” “嗯,我知道了。” “只需要您联网报个警,很简单的。” “嗯,我知道了。”苏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赵,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只是个保姆机器人,不是什么‘审判官’,所以……没我的命令不许私自报警。” “可是主人……” “闭嘴。” “可是主人,他是个人渣,放任他不管的话,说不定他还会祸害别……” “我命令你,闭嘴。” 机器人先生终于噤声了。 米赫尔·罗辛已经开始授课了。 他的声音通过教室内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扩音设备传递至苏琛耳边:“我的名字是李慕白,你们可以称呼我为MR.李。” 机器人小保姆愤然叫道:“假的!这个人渣!” 正义感极强的机器人先生恨不得立即说服自家小主人下令,他好冲上去将那个披着教授皮的人渣捶翻在地。 可怜的小保姆扭过头去,发现自家主人正死死地盯着米赫尔·罗辛发呆;苏琛黑瘦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诡异红晕,呼吸节奏有点乱,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劲。机器人先生迅速对自家小主人做了个详细的全身扫描,结果使他变得更加愤怒——扫描结果显示,目标人类正处于发情状态。 机器人小保姆的芯片越来越热,他眼窝里闪烁着红光,狠狠地扫了一眼米赫尔·罗辛那个人渣;紧接着它又不受控制地偷偷瞧了一眼自家小主人下腹处。有传闻说人类发情的时候双腿间那只小肉虫会长成大兄弟,它很好奇,所以偷偷开了透视功能对自家小主人鼓鼓的小帐篷拍了张照,悄悄地存进了他的数据库。 苏琛确实很兴奋。 米赫尔·罗辛的声音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只是听一听就能令他陷入不可自拔的亢奋状态。 紧接着他“想起”了一件令他更加亢奋的事情,以前的“苏琛”有可能是米赫尔·罗辛的秘密床伴之一,因为在他那段已经失去了生命色彩的记忆里有独属于米赫尔·罗辛的声音。 “苏琛”进入梅里设计院的第一天就被米赫尔·罗辛这家伙堵在厕所里蒙着眼睛干了一炮。以前的苏琛从不上课,所以他也没机会知道当初那件事是谁干的,他也没有任何兴趣知道那个对自己做下如此难堪之事的人是谁。他的记忆里只有痛苦与屈辱;可霍克尼先生与苏琛不同,他只会把这种事当成艳遇。 天性浪漫的苏琛(霍克尼先生)可不会把米赫尔·罗辛当做人渣,他只会用赞叹的语气说:噢,你瞧,这儿有个火辣的性感尤物。一次滋味足够销魂的艳遇能够赋予他以无限的热情及灵感,所以霍克尼先生上辈子从不拒绝那方面的邀请——只要对方有足够的本事打动他的眼睛。 苏琛的学习计划尚未开始就被打断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艺术鉴赏》课,他从头到尾一直陶醉在米赫尔·罗辛那独特的嗓音中努力思考待会儿下课后该如何与之搭讪。 苏琛这种状态当然不可能认真下来研究学术问题。 别人都在做笔记、划重点的时候,苏琛在发呆;别人用虚拟画笔试着在电子板上模仿达芬奇绘画技巧的时候,他仍在发呆。 直到米赫尔·罗辛踩着飞板降落在他身旁,用修长的手指敲着苏琛面前的桌面问道:“这位同学,从上课到现在,你一直在发呆。达芬奇的画作不够美?还是我讲的内容太枯燥吸引不了你的注意力?” 近距离下,米赫尔看起来更美了。 苏琛想了想,答道:“岩间圣母的确是旷世奇作,即便是穿越了数千年的光阴,画的魅力依旧夺人心魄;可惜在我看来,这幅画美则美矣,唯独缺乏一种鲜活的力量。” 米赫尔·罗辛笑问:“哦?什么是鲜活的力量?” 苏琛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您这种……活着的艺术品。” 可耻的中国通先生,直接借用了上辈子在酒吧听来的一句泡妞名言,否则以他那点三脚猫的中文水平,说出的话还不知会搞笑到什么程度…… 泡妞名言之所以会成为“名”言,定然有它出名的理由。 此刻苏琛搬出了这句话,眨眼间便镇住了一大批从未听过这种论调的未来人。 11、第一条线 苏琛这个受万众鄙视的万年留级生仿佛一下子成了梅里设计院的焦点,其风头之盛,几乎盖过了学院里几个带艺从师的世界级名人。 梅里设计院最新最热的话题不再是“叶秋会长今天吃了什么”,也不是“某某某学员荣登世界财富排行榜”,而是“万年留级生苏琛在《艺术鉴赏》课上调戏了传闻中拥有天使面孔魔鬼心肠的鬼畜教授MR.李”。 学院里最流行的话似乎变成了:“斯巴达已经过时了,‘苏’才是正道。” “噢,美女,你简直就是活着的艺术品!能一起喝个下午茶吗?” “今天,你‘苏(酥)’了吗?” 话题人物苏琛此刻正坐在米赫尔·罗辛的办公室里喝茶。 上好的东方茶叶泡出来的茶水,被米赫尔·罗辛加了奶粉、新型起泡剂和速溶糖。 苏琛捧着那只绘有LUO男的大号马克杯,一脸惬意地用米赫尔递给他的透明吸管吸了一大口。 “味道怎样?”米赫尔手中捧着另外一只印着巨大的FUCK字样的马克杯,狡黠地眨了眨眼。 苏琛深陷在米赫尔办公室里那只巨大的真皮沙发内,又吸了一口米赫尔牌怪味奶茶,赞道:“不错。”苏琛自在地把自己整个人瘫在沙发里,享受着高档沙发内部按摩珠的服务,舒服得眯起眼睛。 米赫尔大笑:“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不怕我在茶里放怪东西吗?” “我需要紧张吗?”苏琛反问。 米赫尔放下手中的马克杯走了过来,凑在苏琛耳边微笑着低语:“你晒得这么黑,刚刚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苏琛毫不忌讳地说道:“我晒这么黑大概是为了让你认不出来。” “看来你还记得我。” “是记得你的声音。” 米赫尔掩面轻笑:“怎么,我的外表不符合你的审美观?” “恰恰相反,”苏琛仰头,直视着米赫尔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声音里居然透出一股坚定的味道。他说:“我很喜欢。” “很煽情。”米赫尔再次大笑。 机器人小保姆委屈地站在墙角,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些个不停颤动的小零件,它表现得还算平静。 其实机器人先生早就想冲过去把米赫尔·罗辛那个人渣摁倒在地暴打一顿后扭送去警局了;可是他牢记着自家小主人之前的命令——“没有主人的命令不许妄自行动”。 机器人先生感到很委屈。 这种委屈在自家小主人放任那个人渣把手伸进他衣服下摆的时候彻底爆发出来。机器人先生颅腔内喷出一朵电火花,他决定无视自家小主人的命令,直接打倒米赫尔·罗辛那个猥琐的人渣。可惜,机器人先生高估了他的硬件质量:陡然增大的奇怪运算任务导致他的核心芯片超负荷运转,三秒过后,机器人先生眼中的红光闪烁了一下,然后突然熄灭了——可怜的机器人先生被自我保护系统强制关机了! 苏琛手里的马克杯被米赫尔拿开,随手丢在沙发旁的悬浮式茶几上。 他麻利地拉开苏琛的外衣,灵巧的手指翻飞,瞬间便将苏琛所有的衬衣扣子都解开来;苏琛顺势躺倒,直接把米赫尔拉上了沙发。 米赫尔正是他喜欢的那一类,无论是身材、脸蛋还是声音。 上辈子苏琛就有个与米赫尔气质极其相似的床伴,霍克尼将他从籍籍无名的小模特捧成了国际一线名模,他是唯一一个能令霍克尼先生维持如火热情的人。值得一提的是:米赫尔比他更合苏琛(霍克尼先生)的胃口。 “告诉我你的名字。”米赫尔·罗辛解着苏琛的皮带说道,“你可以叫我李慕白,也可以叫我米赫尔。米赫尔·罗辛。” “苏琛。大卫·霍克尼。” “哈?苏琛?”米赫尔略显讶异,“你是那个智障留级生?”米赫尔是教师,所以他有权查看学生们一些不太重要的私人档案。万年留级生声名太臭,米赫尔之前一时兴起去查了苏琛的档案,发现这位学生是个C型智障:IQ80以上是常人标准,苏琛的智商却只有65分。 米赫尔重新将苏琛打量了一遍,虽然这孩子浑身都透着股纤弱的病态美,可他的眼神却锐利得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米赫尔有理由相信,苏琛有坚定而有力的强大灵魂,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智障。 苏琛抚摸着光秃秃的小指,斜斜地扫了米赫尔一眼,懒洋洋地问:“米赫尔,你相信机器的判断?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 “噢,这话我喜欢。”米赫尔会意地笑了,他抽出苏琛的皮带随手丢弃在地毯上,然后一把扯掉了苏琛的裤子,他俯下身去舔了舔苏琛的肚脐,大笑着说道,“宝贝儿,做我的情人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苏琛挑眉:“那得看你有几分本事。” 米赫尔被苏琛挑逗得热血沸腾,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苏琛这样的人了。 他喜欢漂亮的、干净的、瘦小的、软弱可欺的男孩子。或许苏琛刚入校那会儿的确是这类人,可是现在,苏琛那身白得像是镀了一层月光的皮肤被他糟蹋成了脏兮兮的巧克力黑,最关键的是:他原本软弱的个性居然变得……如此强势。 米赫尔挑眉,忍不住低笑着说道:“我觉得你可能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苏琛勾起脚趾,在米赫尔大腿内侧轻轻地挠了一下,“怎么?你想做下面的?” 米赫尔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浑身的血液都被苏琛这句话点燃了。米赫尔突然觉得他此刻是在玩火:自己是柴,苏琛是火! 米赫尔想起了一个华国古成语“干柴烈火”。 不过在那之前,米赫尔揉捏着苏琛胸前的两只凸点,语气不善地问:“这么说,之前那次你根本就是在装纯,嗯?Dave你太坏了。” 下午的课苏琛没上成。 倒不是米赫尔做起来没节制,而是因为……苏琛体质太弱:两次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米赫尔·罗辛难得地发了次善心,亲自抱着苏琛去浴室帮他做了清洁,然后又特地从光网上邮购了一批调理身体的高级保养品。 苏琛太瘦了。 米赫尔是喜欢瘦弱的小男孩没错,可苏琛瘦得有点过头。苏琛这孩子穿着衣服时还不大明显,脱光衣服一看:嗬,除了皮就是骨头,抱起来太硌人。 【绝对没有关心他的意思。】米赫尔想。 【我是嫌弃他手感差。】 【养肥点抱着舒服。】 米赫尔松了口气,这才心安理得地重新爬上光网,又订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高级补品。 12、第二条线 苏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米赫尔不在,不过他给苏琛留了口信。一只企鹅形的秘书型机器人向苏琛转述了米赫尔的话:亲爱的Dave,你那台机器人坏了,需要返厂更换一个新的电路板,维修费我已经付过了。机器人维修大约需要三天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从我的储物间挑选一只备用机器人带走使用。门口的悬浮箱里有我办公室和教师公寓的磁性钥匙,你可以拿走。我的通讯仪编号是MR9986,通讯密码7749,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发信息给我。 企鹅形秘书机器人转述完这段话便安静地退到一边,重新伪装成花盆旁的摆设物。 苏琛瘫在沙发上,盯着那盆开了十几种颜色花朵的不明植物发了会儿呆,花了很久才重新认清自己的身份。他作为大卫·霍克尼的一生已经结束了,在单调乏味的白色病床上;他现在是苏琛,身处两千多年后的华国。 这不是梦。 苏琛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一条柔软的羊绒毯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地面,苏琛下意识地伸手将毯子捞起,随意地将之丢弃在沙发一角。 苏琛转动脖颈,视线环视一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令他愣了一下。 苏琛现在彻底清醒了——他总算搞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这里是米赫尔的私人办公室。他松了口气,重新躺倒在沙发上。沙发似乎被清洗过了,上面铺着一层散发着淡雅松木香气的薄毯。苏琛低头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换过了。他身上穿着一套柔软的棉质睡衣,纯白的,没有半点杂质的颜色,衬着他微微发蓝的白色皮肤,简直就像——等等!白色??微微发蓝?!!苏琛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飞快地掳起袖子,惊讶地发现他巧克力色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白色!而且还是那种带有无机质感的白色,逆光看过去,皮膜里似乎有蓝光流动! 苏琛觉得他的脑浆有点不大够用。 一下子从黑人变成白人?而且还是这种诡异的白色,这算什么?化工漂白还是人工镀膜??? 企鹅机器人再次动了起来,它一步三晃地小跑到苏琛面前,滑稽地鞠了个躬,开口道:“主人说如果您醒了之后情绪波动较大,就让我转述一句话给您。” 苏琛等了许久都没听见下文,他不耐烦地看了企鹅机器人一眼,忽然觉得这只小企鹅办事方式太死板,灵活性还不如他廉价雇佣来的旧货小保姆。 “说。”苏琛发出命令。 企鹅形秘书机器人这才肯发声:“主人说:亲爱的Dave,美黑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白皙美,所以我自作主张地帮你把皮肤上的上色颗粒洗掉了。请不要激动,这样的你很美。” 苏琛看着自己的手指发了会儿呆,这样的皮肤颜色他从未见过,之前洗澡的时候看到底裤下面那一小片还不觉得,此刻全身上下都变成了这种颜色苏琛才意识到——皮肤下面好似没有血管,皮肤表面也看不到毛孔,而且这颜色诡异得……似乎不像是人类的皮肤。 “为什么是这种肤色?”苏琛自言自语道。 谁料企鹅形秘书居然自动为苏琛解答了这个问题:“有记录显示您幼年时期曾使用过初代‘新人类强化药剂’进行过基因改造,药剂融合失败,您大脑受损严重,强化未成功。” “强化会改造肤色?” “初代强化药剂极不稳定,强化方向未知,且失败率高达98%。” 初代强化药剂居然这么差?! 紧接着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既然初代药剂强化成功率低,而且强化方向也无法确定,为什么当年的苏琛会使用这种风险极大的药剂? 苏琛突然想到了他那个“死得极早”的便宜老妈和“常年在外”鲜少回家的便宜老爸,再想想后妈和后妈嫁过来时带进苏家的能干儿子,苏琛隐约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看来以后得小心了,苏琛想:在他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必须收敛锋芒,最好是继续伪装成智障,努力做个“快乐的小白痴”。 苏琛想了想,从门口处的悬浮小盒子里掏出那两枚米赫尔留给他的“钥匙”。 未来世界的钥匙只是一枚电子通行证,内核是个米粒大小的微型芯片,外壳则全凭钥匙的主人做主;米赫尔留下的钥匙是两个可以合起来扣在一起的金属翅膀,翅膀连接处有孔洞,它们被米赫尔用两条细细的玫瑰金色长链条串在一起,看起来像条项链。 苏琛在企鹅形秘书机器人的帮助下找到了米赫尔留给他的钥匙,尔后直接命令企鹅机器人待他去米赫尔的储藏室挑了台性能最强的家政机器人。 做完这一切后,苏琛找到了自己的通讯仪,他拨通了米赫尔的通讯号码。 通话接通后,米赫尔上半身的全息投影出现在通讯仪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他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宝贝儿你醒了?” “嗯,”苏琛长话短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一间独立宿舍,你一定能帮我弄到,对吗?” 米赫尔:“怎么?不想住集体宿舍?” “嗯。” “你可以去我那儿住。” “你晚上回来吗?” “不不不,我晚上不在学院住。” “这么说你的‘教工宿舍’是你在学院和学生们鬼混的地方?” 米赫尔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在梅里设计院的风评确实不怎么好,而且,Dave说中了真相,那地方还真是他和学院里那些活力无限的男孩子们共赴巫山的销魂场所。 米赫尔顿了一下,对苏琛说道:“你今晚睡在我办公室吧,办公室里有休息室,待会儿我发远程信号给秘书机器人,让它带你进去。” “嗯。” “Dave!” “嗯?” “别碰……书柜里的东西。” “嗯。” “亲爱的Dave,别生气,我这是为你好。至于独立宿舍,我想想办法,明天给你答复。” “好。” 米赫尔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居然是一间四壁均为超强合金的安全密室。 苏琛随意扫了一眼看似正常的书柜,心思电转,眨眼间便想到了米赫尔的阴险用心。 他特意提及书柜里的东西,显然是希望苏琛好奇之下从他的书柜里找出什么东西——这就好比一个人在路上走过,很难一眼就注意到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箱;可若是被人特意提及“不可以看路边的垃圾箱”,那么这人十有八九会特地朝垃圾箱瞧一眼。 看起来……那只书柜里有米赫尔想让苏琛看到的东西。 很可惜,苏琛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他只瞧了书柜一眼便将视线挪开了。比起书柜里的“秘密”,他更感兴趣的是米赫尔挂在墙上的那些画。 被米赫尔挂在墙上的是清一色的油画,这些画全都是肖像画,它们的主角全部都是漂亮的男孩子,每一幅画的画框上都有一张写有名字的金色小标签。 室内共有十二幅画,十二张小标签,十二个人名。 苏琛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画似乎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苏琛觉得这些画作中的漂亮男孩可能是米赫尔的十二任情人。 这个猜测令他有些无语,因为他有种预感——他也会出现在一张画布上,然后被米赫尔挂在这儿充当战利品。 13、第三条线 苏琛眯起眼睛。 他走过去,将那十二幅画一一观察了一番,仔细琢磨了画者的落笔技巧;尔后退回去,远距离地看着那些画。 米赫尔密室内的十二幅画有共同点,那就是这些画的色调都极鲜明,作画者的热情穿透画布直击人心。苏琛试着捕捉了那种爆炸式的情感,他从米赫尔密室的一角拉出画架,在企鹅形秘书机器人的指引下从储物间找出画布与画具。 苏琛闭着眼睛在画布上摸索,直至他熟悉了整张画布上的独特纹路。 他用最快的速度仿造米赫尔的画风将米赫尔·罗辛本人的侧影印在了画布上。苏琛从米赫尔的储藏室里找出一只合适的画框,然后在他密室里挑了个最醒目的位置把自己的画挂上。最后,苏琛在米赫尔画像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琛 DavidHockney 与其他十二幅画相比,这幅画略显粗糙,而且画中透露出的情感似乎不太饱满;不过这样已经够了,苏琛满意地扫了一眼米赫尔的画像,不仔细看的话,这幅画与其他十二幅简直就是一幅套图不是么? 苏琛暗自兴奋,隐隐期待起米赫尔看到这幅画时的表情来。 …… 喝下家政机器人端来的浓缩型营养汤后,苏琛万分期待地躺进了米赫尔那台看起来像是巨蛋的豪华型休眠舱。 苏琛记忆深处有休眠舱这个词汇,据说这玩意儿是强化人专用的高级货色,可以直接从中央能量网中提取巨量能源,免费供给强化人,为他们的身体“充能”。 一条青翠欲滴的小蛇蜿蜒着从角落里爬出,尾巴尖轻轻碰了碰苏琛的脚腕。 苏琛惊讶地将小青蛇从地板上捡起,放在胳膊上任它缠绕。这小东西是什么时候跟来的?苏琛疑惑地摸了摸小青蛇那细小而光滑的鳞片,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它出来,这小家伙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 苏琛比划了一下小青蛇那苗条的身材,又自嘲地笑道:“难道你一直藏在我衣服里?这么细的一小条,说不定是我自己没在意呐。” 小青蛇没有回答,它惬意地卷住苏琛的手腕,咬住自己的尾巴结成了一个可笑的翠绿色圆圈。 苏琛笑笑,直接带着小青蛇钻进了米赫尔的休眠舱。 苏琛没有注意到,小青蛇口中吐出一团翠绿的光点,那光点趁苏琛不注意的时候钻进了休眠舱的总控台内。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米赫尔的休眠舱内曾出现过一次S级安全警报:非法入侵!启动自卫反击系统!自卫反击系统失效!自检失败!系统混乱,强制关机!强制关机失败!请求中央智脑介入!请求失败!请求中央智脑介入!请求失败!请求…… 休眠舱中红光爆闪,刺耳的警报声连续不断地响起。 可惜这一切苏琛没有听到,因为他一踏进休眠舱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他的身体则在失重状态下飘入休眠舱内部,停在了休眠舱正中央的位置。无数肉眼难辨的能量流从休眠舱内壁中流出,进入到苏琛手腕上缠着的那条小青蛇体内;一道翠绿色的液态物质从小蛇口中吐出,游动着钻进苏琛口鼻内,紧接着,一道细若游丝的灰蓝色烟雾从苏琛体内流出,被小蛇一口吞下。 小青蛇肚皮鼓起一点,餍足地打了个饱嗝。 它张开大嘴打了个呵欠,只见它口中那两粒小小的毒牙神奇地缩入牙床肉内消失不见;狡猾的小东西将自己伪装成被拔掉了毒牙的小宠物!它晃晃脑袋,嫉妒地盯着苏琛皮肤下那些若隐若现的奇异蓝光瞧了好大一会儿,这才满心不甘地重新咬住自己的尾巴,安静下来。 它的独门秘术可以助它从苏琛体内骗些异种能量出来,可它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每个单位的异种能量,它必须用两百多倍的自身能量去交换!小青蛇的心在滴血:宝山啊!几辈子也挥霍不完的宝山啊!!!为什么你偏偏在别人体内?! 好在苏琛的身体似乎与他的精神波不太同步,这意味着他空守着一座大金山,却一个信用点也花不出去!想到这点,小青蛇的心理终于稍微平衡了些。它怜悯地瞧了苏琛一眼:等那个实验结果一曝光,这孩子一定会成为强者们的争相抢夺的修炼工具。 小青蛇暗下决定:在苏琛被那些强者们发现之前,它得抓紧时间利用自己率先发现这座宝山的优势条件疯狂修炼一番,争取在被迫开始下一次逃亡前“吃饱喝足”。 苏琛一朝红遍全院。 几乎所有学生都在谈论苏琛这个昔日的万年留级生。 起因是早上九点零四分,学院BBS上出现了一个帖子: 【梦中情人】教师公寓楼前惊现气质美人!疑似Mr.李新宠! 帖子的主楼只有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里,米赫尔·罗辛在公寓楼前与一名身材纤细,肤色奇异的小美人拥吻。 第二张照片则是小美人的正面照,照片里的人正对着镜头,神色冷漠,眸光微敛,看似低调,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像是被一头捕食状态下的凶兽盯上了似的。 1楼回复:这美人是谁?天啊,这气质绝了! 下面一片附和声:简直就是古代纪录片里,那些驰骋于大草原上的猎豹,太美了。 楼主是个ID为“霸王龙”的家伙,他在77楼回复道:这照片我是用多功能望远镜拍的,当时我在学院主楼上!距教师公寓远得没边~我赌一根黄瓜,这小美人肯定是超视觉强化者,他居然看见我了!你们注意镜头!他朝我比了个手势! 八卦众们纷纷回复: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中指,中指……难道那个手势就是传说中古代绝技“FUCK一指”?! 有花痴女迅速回复:噢~!太帅了! 八卦众们纷纷表示从未在学院里见过这个学生。 有人猜测他是这一届的新生,然而这个猜测很快便被推翻了,因为会长大人的紫色马甲真身冒泡说了句:今年的新生档案里没这个人。我觉得他有点像那个留级生。 “叶秋”这个紫色ID一出,帖子里出现了长达一分钟的静默。 紧接着,无数回帖汹涌闪现,内容多是表达对叶秋大师的景仰之情,更多的则在感慨:叶秋大人竟然也上学院论坛,而且居然还关注这种八卦帖子,甚至不惜真身冒泡!!! 有人嗅到了JQ的味道。 很快地,万年留级生苏琛的照片被人翻找出来贴到了BBS里,那人甚至找到了苏琛入学前的证件照! 所有人惊讶地发现:那个黑得像块巧克力的苏琛,入学前的证件照居然白得像雪! 苏琛易容了!他肯定在皮肤上抹黑了!! 这个猜测很快便被与苏琛同宿舍的人证实。 有个ID为“老幺”的家伙透露:我和苏琛是一个宿舍的,他身上和脸上都挺黑的,只有小裤裤盖着的那一小块是白的。据我分析,他应该是用了防水型皮肤染色粉。 帖子里一片哀叹声,说自己眼睛不够毒辣,被Mr.李抢先一步卷走了小美人。苏琛傻是傻了点,可这模样,完全够资格做花瓶啊!!! 与此同时,BBS上常年置顶的最佳情人榜更新: 苏琛灰黑色的名字直接从最后一名一跃成为飘红的第一名! BBS上刷出一个置顶贴——苏琛红了。 14、第四条线 苏琛并不知道学院BBS上的风波。 他早上是被米赫尔吻醒的,这家伙热情得像个流氓,把苏琛的嘴巴和舌头弄到麻木。苏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说了句早安,然后他陡然发觉,自己被米赫尔搞得几乎达到了连话也说不清的地步。 “你做什么?”苏琛有些恼怒地摸了摸麻木的嘴唇。 米赫尔舔了下唇角,当着苏琛的面把那幅他自己的肖像画(苏琛昨晚画的)从墙上取了下来,他开始用不知何时调好颜料对那幅画的细节部分进行修正。 苏琛一下子醒了,他仔细盯着米赫尔的动作——米赫尔似乎在向苏琛示范绘画技法,他动作缓慢,手指挑起、落下或是抖动,渐渐地,苏琛那幅画渐渐在他笔下呈现出一股由内而外的奔放气质来:画中的米赫尔微笑着,暖色调的背景令他看起来像是从圣光中走出来的神,然而他的脸却渐渐地变化成另一种气质——含蓄而神秘地挑逗。 是的,挑逗。 苏琛的视线只在画中米赫尔的脸上停留了数秒便觉得自己的脸变热了,似乎有血液正从身体各处涌上来,汇聚在脸部。 和苏琛昨晚画的那幅画相比,米赫尔修改过的版本简直就像是被经验丰富的工人切割打磨好的钻石;对比之下,苏琛所画的那幅粗糙得就像一块冒充钻石的石头,拙劣而丑陋。 一股无名怒火窜上苏琛心头,他拧着眉,盯着米赫尔的背部粗声问道:“你在羞辱我?” 起床气加上技不如人的羞愧心理,苏琛心中升起一股暴虐情绪,他现在恨不得冲上去把自己昨晚那幅画撕毁烧掉。米赫尔的这番做法在苏琛看来简直就是把他剥光后摊平晾晒在广场上丢烂鸡蛋!这是羞辱!是赤果果(防河蟹)的羞辱! “我不如你,可你有必要当着我的面炫耀你的画技么?” 米赫尔愣了一下,他转身看着苏琛,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以为你喜欢。我在教你。我觉得……你画得不太像。” 苏琛深吸一口气,腾地一下跳出休眠舱,顺手将那条不知何时落在身上的薄毯丢弃在地。他大踏步地绕过米赫尔,从衣架上捞起自己那套已经被家政机器人洗好烘干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 米赫尔疑道:“苏……你去哪儿?” 苏琛一言不发地套上自己的鞋朝外走去。 眼看苏琛就要走出门去,米赫尔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作为“本世纪最有价值的画家”,米赫尔有很多崇拜者,他们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取“学徒”身份,为的只是从旁观摩米赫尔的作画过程。然而米赫尔忘了,苏琛有可能根本就不想做他的学生;或许他自作主张修改的这幅画只是苏琛一时兴起的玩笑之作。 “苏……”米赫尔直接在居家服外套了件大外套,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苏琛,一脸讨好的神色:“苏,你的画模仿了我的风格,我还以为你想跟我学习作画。” 苏琛暴躁地低头直走。 任谁睡得正爽的时候被流氓吻醒,又遇到了不顺心的事都会陷入暴躁情绪。 苏琛一言不发,根本就懒得搭理与他并肩而行的米赫尔。 米赫尔加紧步伐,绕到苏琛面前,直接堵住了他正欲踏出公寓楼的脚步,他无奈地摊手道,“Dave,请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破坏你的画。” 苏琛冷漠的表情有些松动。 米赫尔趁机抱住苏琛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这家伙厚着脸皮说道:“Dave,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是个天才。噢,我有两个学生,他们跟我学了很久,可他们的水平甚至还不如你。” 龟毛的中国通先生承认,米赫尔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痒痒肉,他上辈子最喜欢听的话就是别人夸他是天才,因为天才这个词令他与普通人划清界限;米赫尔不止是设计师,他还是个神奇的魔术师,他可以将八十岁的老太太变成帅小伙,也可以把浑身乡土味的村妇变成贵妇人,霍克尼先生喜欢听那些评论家们用酸掉牙的语气说:他是个肆意玩弄时尚的魔鬼。 米赫尔再接再厉,他轻吻苏琛的睫毛,小声说道:“Dave,你还没有回答我昨天的问题。来做我的情人?” 苏琛浑身不爽地换了个姿势,他四处看了看,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 对于米赫尔的问题,苏琛只是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做你的情人,然后变成活死人跳进画框里‘自挂东南墙’么?” 米赫尔被苏琛逗乐了,他正想说那句话应该是“自挂东南枝”才对,可苏琛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他陡然转过脸去,视线直指梅里设计院行政主楼的楼顶某处。一股极不友善的精神波从苏琛眉宇间爆发,眨眼间便抵达了远处的行政主楼。 米赫尔惊讶地看了苏琛一眼,心中暗道:Dave居然是超视力和精神系双料强化人??? 苏琛使用过初代强化药剂,那次强化结果是失败。 中央智脑判定那次强化没有令苏琛产生任何有用的新能力。不稳定的强化药剂破坏了苏琛的大脑,令他的智力停留在水平线以下。 米赫尔手中有一份最新资料显示:苏琛数天前曾萌生死志,躺在光辉号轨道上,试图卧轨自杀……咳咳,好吧,这事很搞笑……只是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再搞笑了,苏琛被带到警局后,中央智脑对他的智力做出了新的判定:间歇性A级智障。 A级智障意味着一个人生活不能自理,甚至分不清大便和米饭区别。 苏琛得到的判定结果前虽然多了“间歇性”这三个字,可中央智脑却给了他A级残障特权!这意味着中央智脑认为苏琛“智障”的时间比较多,间歇性正常的时间比较少。 华国的特权审查发放制度十分严格,尤其是A级残障权限这种极易造成公共安全隐患的特殊权限:因为A级残障权限有一个要命的无条件优先权,那就是有此权限的人可以随意进出于所有带有安全标志的场所(对应地,他们会被拒绝进入任何有安全隐患的地方)。 拥有A级残障权限的苏琛甚至可以合法走进国家级秘密档案室。 A级特殊权限好是好,可它的取得条件十分困难。尤其是华国,权限发放系统内甚至安装了神秘的“搜魂系统”——没有人能瞒过搜魂系统的扫描非法取得A级特殊权限,除非他真的是白痴。 于是在米赫尔眼里,苏琛这孩子直接与“深不可测”四个字划上了等号。 因为某些原因,米赫尔对苏琛表现出极大限度的包容。 他甚至容忍了苏琛返回密室,将他辛苦修改了一早上的那副画作割成碎片丢进了垃圾桶。 那一刹那,米赫尔仿佛被雷劈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叫嚣着想要把苏琛一脚踹下楼去,可惜这个念头一产生就被米赫尔打压下去了;另一半则无奈地从储物室找到了专用的清洗剂,帮苏琛洗掉了满手的颜料。 米赫尔觉得自己肯定被鬼附身了,不然的话,骄傲如他又怎会向一个普通的“激情对象”低头,甚至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他。 苏琛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米赫尔的服侍,他把米赫尔·罗辛当成了他上辈子的几个小情人之一。 如果米赫尔知道苏琛的想法,大概会被气晕过去。 就这样,苏琛回到米赫尔的办公室重新梳洗穿戴完毕,由米赫尔带着去了学院内部的教员餐厅。 梅里设计院的教员餐厅比学员餐厅高档些,食物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合成食物。 教员餐厅里限量供应一些纯天然的蔬菜、肉类及面制品,这些东西价格不菲:极少有人能负担得起纯天然食品那高昂的价格。 米赫尔十分自信地把菜单递给苏琛。 苏琛皱着眉,指甲在菜单上来回刮了数遍才确定了自己要点的菜。 米赫尔极不绅士地瞄了一眼,忍不住开口说道:“你可以点些天然食品,合成食品吃多了不太健康。” 苏琛摇头:“菜单上的(天然食物)全息图片看着就倒胃口。” “天然食品当然没有合成食品那么好看的模样,可是……” “没有可是,天然食品应该比合成食物更漂亮。所以我说,这里的厨师简直糟透了。” 电子菜单黑屏了,一个戴高帽的胖厨师怒气冲冲地从后台走了出来,直奔苏琛而来。 米赫尔尴尬地笑了笑。 这年头,得罪一个顶级大厨比得罪一个杀手团还倒霉。 米赫尔和苏琛双双被胖大厨“礼貌”地用锅铲请出了餐厅,两人灰溜溜地钻进学员食堂,苏琛轻车熟路地把米赫尔按在靠窗的悬浮桌椅上,然后自己带着免费用餐卡奔去窗口点了一大堆口味各异的合成食物回来。 他戴着卫生手套把一只熏肉肠味的粉红色小猪递给米赫尔,自己则抓起一只烤羊排味的仿真小排骨咬在嘴里。 米赫尔无语地啃了只熏肉肠味的猪耳朵,精神恍惚地瞧了一眼对面吃合成食物吃得兴致勃勃的苏琛。 “Dave,合成食物吃多了真的不太好!” “什么坏处?” “呃……好像因为缺乏植物纤维,所以会导致某些肠胃方面的慢性疾病。” 苏琛毫不在意地换用筷子夹了片仿真猴头菇给米赫尔:“尝尝这个,味道及口感还原度很高!” 米赫尔:“……” 15、第五条线 早有消息灵通人士在学院BBS上公布了苏琛及米赫尔的行踪。 从早上那个爆出两人拥吻照片的八卦贴开始,便有好事者轮流守在教师公寓楼外,一刻不停地盯着苏琛他们,其劲头堪比史上有名的“狗仔队”。 就在米赫尔烦闷地陪着苏琛吃饭的时候,有群人一窝蜂地进了餐厅。 几乎是眨眼间,平日里总能空一大半的悬浮桌椅全都被坐满了,后来者只能无奈地刷卡,从地板下升起一套套简易桌椅。他们全都是闻风而来围观传说中的恋爱鬼畜君Mr.李与苏琛这个万年留级生“约会”场面的“酱油客”。 据说本校美人榜上已经有十二位小美人被Mr.李辣手摧花了;又据说这十二位小美人被甩的时候都很凄凉;最后据说Mr.李绝对是个薄情人,甩起人来就跟甩大葱一样~! 现在,苏琛成了那根葱,围观群众们又是忐忑又是期待地坐在学员餐厅里,心不在焉地点餐,目的就是看看苏琛这个万年留级生会在Mr.李对面坚挺多久! BBS上已经爆出了苏琛的新外号——“葱美人”。 一来万年留级生既然和鬼畜的Mr.李杠上了,那么他便难逃被甩大葱的命运;二来苏琛虽然近距离看上去皮肤色泽有点奇怪,可远距离看的话,可不就是一根水灵灵的小白葱吗? 就连Mr.李都有了新绰号——甩葱君! BBS上【甩葱君&葱美人之恋全程直播】帖已经更新到了4000多楼,可见梅里设计院这种精英学院也不乏八卦之士。 现在苏琛与米赫尔在“八卦众”刀斧般锐利的视线中从容不迫地消灭那桌被苏琛搬来的合成食物。有人注意到苏琛给Mr.李夹了一筷子菜,据说无比挑食的Mr.李居然吃掉了那块廉价的合成食物! 直播贴内瞬间出现了数条狼嚎: 【嗷嗷,这就是爱的力量!】 +1 +2 +3 +10086 咦?10086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笨!这是古代表达强烈情感的代码! 哦哦哦!狂+10086 米赫尔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因为有传闻说某些合成食物影响基因稳定性,这对时刻都有基因崩溃危险的强化人而言简直就是致命性的打击。 随着强化人等级越高,实力越强,他们的基因稳定性就越低,到达临界点便会自行崩溃;为此米赫尔每周都需要向强化人管理协会交纳高额的“管理费”来换取基因稳定剂。越是强大的强化人,受强化人管理协会的管制就越厉害:据说华国某位已经达到八级的变形系强化人每天都必须注射高浓度的基因稳定剂才能保证自身安全。米赫尔如今不过是五级强化者,便已经离不开基因稳定剂了,说起来,他现在反而没有那些低级强化人自由度高了。 米赫尔叹了口气,出神地看着苏琛。 他知道苏琛是个强化人。苏琛身上有极其明显的非人特征,不过他的强化等级显然不高,甚至还有可能是没有任何能量反应的“回收型(垃圾)”失败品,因为米赫尔发现苏琛似乎从未在强化人管理协会购买过基因稳定药剂——然而之前在公寓楼前的那一幕又令米赫尔感到疑惑,因为苏琛明显是个拥有超视觉的强化人,可他留在强化人管理协会的那份档案却明确给了他一个“强化失败”的评价。强化人管理协会每隔数月就会对注射过强化药剂的人进行复检,苏琛不可能逃过那种强制检查——那么,苏琛有能力瞒过强化人管理协会的检测隐藏实力?更甚者,他找到了基因稳定剂的替代品? 米赫尔心思电转,眨眼间便想到了很多。他盯着苏琛,总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浑身都是谜团。 如果说今早之前他还仅仅把与苏琛的相遇当做是一场值得一玩的游戏,那么现在,米赫尔只觉得苏琛已经化身为希望之神,从天而降,即将拯救他那早已沦陷的“自由”。米赫尔心头狂跳,看向苏琛的目光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三分期盼、一分敬畏。 苏琛敏感地察觉到米赫尔的神色变化,他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米赫尔双眸放光,脸颊上居然飘着两团极其醒目的红晕。 苏琛犹豫了一下,抬起筷子指了指米赫尔的脸,疑声问道:“你怎么了?” 米赫尔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下脸,脸部不正常的高温令他一愣。米赫尔尴尬地别过脸去看着窗外,悄悄动用了自己的寒冰之力覆上面部;脸部热度渐渐消退,米赫尔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苏琛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可我还是想问,你该不会看见我就紧张吧?” 米赫尔暗道自己这次可真是溴大了,嘴上却反驳道:“刚刚想到了别的事。” 苏琛挑眉,“这可不是绅士所为,和新情人相处的时候想到别人,我会吃醋哦。” 米赫尔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苏琛,想要分辨他刚刚说的“吃醋”二字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结果这家伙有些沮丧地发现:苏琛那句话似乎只是场面话,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这下轮到米赫尔吃味了,他小声哀叹道:“我好像一见到你就碰钉子,上次是,这次也是。” 苏琛怒极反笑:“你还好意思提上次?” 他虽不是这句身体的正主,可他却有之前的苏琛这辈子全部的记忆。上次与米赫尔相见是在学院教学楼的男厕里,米赫尔调戏苏琛在前,苏琛一拳将米赫尔的鼻子砸出血在后,米赫尔恼羞成怒直接省了前戏,把苏琛拖进厕所隔间就持枪顶了上来;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没什么,可米赫尔这家伙根本就不晓得怜香惜玉,苏琛那个小处男直接被他粗暴的动作搞出了血,愣是在宿舍躺了一周才回过气来。 显然米赫尔也想到了上次那个血淋淋的场面,面对苏琛的责问,他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看向窗外,好似做下那等恶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苏琛哼了一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老大一会儿,米赫尔才腆着脸搭讪道:“今天有课没?” “有。” 米赫尔问的这话纯属多余,因为早在昨天晚上他就做足了苏琛的功课。苏琛这孩子整个学期的课程表他已经从教务网上下载到了自己的微型光脑上,今早出门的时候他更是体贴地帮苏琛拿了上午这门课的教材《皮埃斯入门》。 皮埃斯是一款全息图像处理软件,应用十分广泛,被称为选修课中的必修课。这门课是大课,梅里设计院27号教学楼共30个教室通通是《皮埃斯》这门课的专用教室。 苏琛将一只炸丸子塞进嘴里,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 米赫尔无意识地问:“什么味道?” “芥末夹心。”苏琛泪流满面地答道。 “噗——”米赫尔险些将递到唇边的纯净水喷出去,还好他反应快,及时将杯子拉远了些。 “唔,”米赫尔摸着下巴,忍笑道:“听说学员食堂时不时会推出一些坑爹口味,这么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苏琛:“给我水……” 米赫尔顺手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苏琛捧起水杯就是一顿狂饮。 16、第六条线 苏琛精神不振地钻进教室。 教授皮埃斯这门课的专用教室与艺术鉴赏课的教室差不多,都是那种阶梯式环形大教室。苏琛一脸衰相地踩着飞板朝前飘去,落在第三排某个空位上。苏琛挑的位置是上次机器人先生向他建议的那个,据说是教室内视野最好的座位。他降下飞板,发现这个位置左右已经被各种物品占满,唯独空了3C187和3C188这两个座号的位置。 苏琛想了想,在通讯器上拨下米赫尔的号码。 “亲爱的,你不是去上课了吗?”通讯器内传出米赫尔略带惊讶的声音,“难道是遇到刁难了?” 苏琛顿了顿,仔细想了想上次机器人先生告诉他的那两个东方人名,不大确定地说道:“郭朗和闫玉这两人你知道吗?” 米赫尔的半身全息像动了动,苏琛注意到他似乎在向画面外的什么人打了个手势,随即米赫尔周身光线一暗,似乎是换了个环境;他皱眉思索片刻,也带着些犹豫地说道:“闫玉似乎是个比较有后台的女人,郭朗是华国去年歌手大赛的亚军还是季军什么的,算个小明星。怎么?他们给你难堪了?” 苏琛瞄了一眼自己手中那本《皮埃斯入门》教程,这本书是米赫尔从他藏书柜里拿出来的典藏版,上面还有米赫尔本人写下的批注。苏琛在通讯仪的摄像范围外简单翻看了一下,便随手将那本书丢进了离讲台最近的一个垃圾桶,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对着通讯仪道:“我占了第三排的位置,他们把我的书丢进垃圾桶了。我现在来不及回宿舍换书了,麻烦你再给我一本好吗?” 米赫尔怔忪片刻,呼吸重了几分,他皱眉想了想,重新走回光线充足的地方朝镜头外的什么人打了几个复杂的手势,然后他重新面对镜头,对苏琛道:“我现在脱不开身,让其他人把书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谢谢!”苏琛笑了。 上辈子,霍克尼先生从来都不是什么老好人,否则他在竞争激烈的时尚界,怕是早就被人啃得渣都不剩,哪轮得到他发光发热成为万众追捧的名人。 昨天苏琛隐忍不发,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米赫尔这座“靠山”。 现在,虽然他和米赫尔的关系还不太牢靠,可他已经透过米赫尔回答问题的态度验证了——郭朗和闫玉这两个看似有权有势的人,在米赫尔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米赫尔向苏琛介绍他们两人的时候,语气里透着股毫不掩饰的轻视,这一点苏琛看得很准,所以他便放心地“借刀杀人”了。 至于那两人扔他书的时间究竟是今天还是昨天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米赫尔不会给他们说明细节的机会;至于书,苏琛的书,他们两人确实扔过,这一点是事实! 苏琛惬意地在教室内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了下来,耳朵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你真卑鄙,”这人的声音鼻音极重,听起来像是重感冒患者;对方的呼吸似乎有些困难,他喘了一小口气,这才继续说道“你这位置本来就是郭朗、闫玉的老位置,你坐就坐了,何必用这种手段赶他们走?” 苏琛抬头,刚好看见坐在自己正前方第一排的叶秋。 叶秋鼻子有点红,事实上,自从那夜在宿舍楼下等了苏琛一晚上,他就被某种变异感冒病毒感染了,旧有的药剂通通不管用,新药剂研究出来大约需要四天左右;也就是说,他还得继续擦三天鼻涕(这太痛苦了)! 苏琛没打算回答叶秋的问题,他皱着眉,略有些不安地搓了搓光秃秃的小指,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叶秋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答道:“我是潜隐类强化,不想被人发现的时候可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哦。”刺客技能!苏琛更加烦躁地搓了搓小指,无比怀念上辈子那只被自己摩挲得极其光滑的宝石尾戒。 叶秋又愣了一下,总觉得自己这种被苏琛牵着鼻子走的状态十分不妙,他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你已经坐在这里了,又何必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赶他们走?” 苏琛单指曲起,叩了叩桌面,嬉笑着答道:“因为他们把我的书扔进垃圾桶了。” 叶秋暗恼,骂了苏琛一句“不可理喻”便转过头去不再搭理苏琛,像是不屑与之为伍。想到头一天入学时遭到的“礼遇”,叶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暗道,这个万年留级生果然是个品行极差的家伙,简直不可救药!!!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 苏琛周围那些空荡荡的座位上也渐渐地有了人声。 没多久,一个面部轮廓深刻得如同刀斧开凿的面瘫光头男降下飞板落在苏琛旁边,他弯腰,折了下过高的身高,在苏琛直直的目光中略带迟疑地将手中的一本书递给他,尔后收起飞板径直坐在苏琛旁边的空位上。 光头男话不多,坐下后他只说了句:“我供职于罗辛家族,你可以叫我K,老板派我来保护你,直至你的机器人改造完毕。” 苏琛点头,看似随意地问了句:“米赫尔打算怎么改造我的机器人?” 光头男迟疑了一下,答道:“对不起,回答这类问题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你觉得,如果我让米赫尔炒你鱿鱼,有几分可能?” 光头男:“您的灵魂比您的外表看上去狡猾。苏先生,您的机器人会被改造成私人警卫机器人。它的芯片很高级,很难从机器人管理协会租到手,是紧俏货,当做家政机器人来用是种浪费。” 苏琛:“谢谢,我不会把你私自泄密的事告诉你家老板的。” 光头男呆滞许久,低声念叨:“我觉得您完全不需要保护,真的。” “多谢抬爱,其实我很弱。” “我需要做什么,苏先生?” “闭嘴,摆个最有威慑力的造型,不要影响我听课。” 疑似保镖的光头男再次被苏琛的话打击到了。 不过这一次,他很明智地没有对苏琛的决定做任何评价。光头男忽然有种预感,自家老板这次找的小情人好像和以往那些都不太一样——虽然他外表看上去的确很好推倒,可这性格,简直就是热带雨林里最难缠的毒蛇。 17、第七条线 在疑似保镖的光头男按照苏琛的要求摆好pose的同一时间,郭朗及闫玉一男一女双双踏着飞板降落在苏琛座位旁的小过道上。 苏琛好心情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闫玉怒气值几乎爆表,她面色通红,却强忍着没有冲上去,而是勉强维持着表面平静向后退了半步;郭朗会意地上前一步,直接站在苏琛旁边。 这个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就位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对苏琛做出太过分的事。郭朗扯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压低声音对苏琛道:“这位同学,这两个座位是我和闫玉的,请你让一让好吗?” 苏琛挑眉,回了句:“桌面上又没摆你们的名牌,座位上又没有任何用来占座的东西,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座位是你们的?学生守则上清清楚楚地指出:公共课教室无固定排位。” 郭朗被噎了一下,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再次开口,对苏琛强说道:“这世上有很多规矩都没被人摆在台面上,却约束着绝大多数人的行为。” 倒是闫玉皱了下眉,斜睨着苏琛:“新生?这么不懂规矩,当心惹到不该惹的人。”说着,闫玉扫了一眼苏琛旁边坐着的光头男,鄙夷地说道:“而且保镖什么的,也不一定是长得凶就好用。哼,暴发户。” 光头男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双手虚托,两团蓝紫色的电弧自他手心升腾而起。离得最近的几个学习辅助型机器人在自我保护系统的运作下直接关了机,郭朗与闫玉两人更是直接被空气中四处游弋的电离子弄得头皮发麻。这两人被光头男的气势吓得倒退数步,直接撞在了本就不宽的过道另一侧的书桌上。 闫玉回过神来,只觉得面子被挫,难堪得要死。 她迅速上前,一掌拍在苏琛面前的桌面上,大声吼道:“强化人就了不起么?你敢在学院伤人?!我叫你把牢底坐穿!!!”闫玉的父亲手握重权,即便是梅里设计院那位神秘的院长来了都得给她父亲几分面子,若是普通学生得罪了她,大概真的会被抓起来在牢狱里度过余生;之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闫玉的前男友甩了她找了个比她更漂亮的小女生,闫玉嫉妒心发作,直接设计令那个可怜的女孩卷入一起大案,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十年对一个女孩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十年的美好时光全都荒废在监狱里,可想而知,那可怜的孩子今后的人生会被毁成什么样子。 …… 这件事叶秋也有所耳闻,他犹豫了许久,将自己的辅助学习型机器人收了起来,转过脸去,对苏琛说了句:“苏琛,你过来,坐这儿。”说着,叶秋拍了拍他刚腾出来的那个空位。身为被国家重点保护的未来大师,叶秋不惧闫玉家的势力,若是苏琛识相点,这个时候躲到叶秋的庇护下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姓苏的某位根本就不领情。 苏琛先是白了一眼多管闲事的叶秋,然后才将视线缓慢地挪放到闫玉脸上。他摆出一副万分嫌弃的表情,侧身问:“大光头,这丑八怪是谁啊?太可怕了。” “噗——”叶秋左侧那名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长卷发女生憋着笑,好奇地扭头朝后看了一眼。 苏琛夸张地挥了挥手,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嗨!美女!!!” 一个被说成丑八怪,一个被苏琛称为美女,两个差异性极大的称呼大咧咧地冲进旁观看客们的耳朵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众人看了看闫玉,又看了看那名坐在叶秋左侧的大卷发美人,待看清楚那人居然是皮埃斯这门课的导师时,纷纷吁了口气。这位导师也是个妙人儿,她本名梁若鹏,身为导师却喜欢泡BBS,爆学员八卦。BBS昵称为“梁歪歪”,发帖一口一个老娘,作风无比彪悍。 众人本还担心这位被无辜牵连的美女会被闫玉拿来泄愤,还好,这位美女不是别人,而是设计院舆论界的传奇人物梁老湿。 梁歪歪朝苏琛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郭朗、闫玉,看似随意地说道:“这两位同学,上课铃就要打响了,请你们迅速找位置坐下好吗?”这句话十分明确地表明了她这个导师的态度。 梁歪歪打算力挺苏琛,因为作为梅里设计院的八卦女王,她知道很多有关苏琛的事,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张三李四王五三人在某教学楼某楼层某拐角处扣了他一头鸟屎,苏琛狼狈逃回宿舍,旷课大半个月;又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小A小B两人将苏琛锁在某宿舍楼某男厕单间内一天一夜,被放出来时又被人灌了一肚子冰水,再次旷课大半个月;再比如……这个叫闫玉的女学生,经常纠结一群无聊女在学院路面上撒图钉,梅里设计院在此之前只有苏琛一人靠两条腿走路,别人都用飞板,她撒图钉坑害的的只有苏琛一个;再比如郭朗和他的几个朋友,在别的地方受了气总会从学院某个角落里把苏琛拎出来打一顿出气…… 梁歪歪早就想教训这两个RP没下限的不良学生了,这次总算被她逮到了由头,之间她连上教室的扩音器,正色道:“学校为什么实行流动教室和自由座位就是赋予每个学生都有一个学习的机会和权利。大家的机会和权利是平等的,也就是说每个学生都有平等的权利去利用教室和座位去学习。占位虽然阻碍了这种权利的实现,可它也是一种奇特的竞争机制,老师并不反对占位,不过,老师希望某些学生占位时,能用屁股来实现这一目的。”换言之,坐下的学生就不用起了,苏琛同学,老娘挺你。 混BBS的学员都知道,梁歪歪的想法差不多等于整个学院的舆论走向,他们率先鼓掌。 有人起哄,高呼:“反对长期占座!我们也有权利坐前排!!!” “没屁股的请圆润地走开!葱美人,姐姐我挺你!” “滥用强权可耻!” 闫玉面色通红,气得发抖,她高声怒道:“你们这群刁……” 郭朗猛地扯了一下闫玉的袖子,将她想说的话打断。他凑到闫玉耳边低声说道:“勿犯众怒。” 闫玉瞪了苏琛一眼,丢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直接踩上飞板,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教室,竟是连课也不上了。 皮埃斯这款软件是仿造古代一款叫做Photoshop的图形处理软件设计开发的一款全息图像处理器,功能强大,用途广泛。 梁歪歪踩着飞板飘上讲台开讲后,苏琛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听不懂,便索性翻开课桌上那本《皮埃斯入门》看了起来。这东西对服装设计很有帮助,用它做出来的效果图已经很接近实物了,苏琛看了几个皮埃斯设计实例,觉得自己又必要将这门课学好。 他点开课桌上自带的学习光脑开关,按照《皮埃斯入门》这本书里的说明,成功调出了皮埃斯的操作界面。 然后打开了教材第一讲中指定的全息素材图。 那是一名穿着古代礼服(汉服)的美少年,皮埃斯入门课程第一讲的要求,便是将这名少年的礼服脱掉,给他穿上粉红色的肚兜。 中国通先生淡定地翻到教材扉页,仔细瞧了一眼编者姓名。紧接着,他好奇地戳了戳前排学生的背部,低声问道:“这位同学,你认识梁若鹏吗?”这人可真够猥琐的,苏琛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前排学生微微侧了下身子,小声答道:“梁若鹏就是我们学院大名鼎鼎的舆论女王梁歪歪,也就是……讲台上那位。” 18、第八条线 苏琛试着按照课本上的步骤逐步将全息图中人物的身体与衣物分解成两个图层,然后他从数据库中调用了10岁至14岁少年男性的人模数据,用来填补全息图中取走衣服后那名少年身体部分的欠缺。给美少年换衣服,这节课的名字看起来香艳,其实上手做的时候完全不是那回事。 衣物与人物身体分解成两个图层这一步还好说,毕竟皮埃斯这款软件里有自带的细节纹理识别器,使用这一工具甚至可以根据光影、色彩、图像表层纹理质地的不同,将一份全息图拆解成数万个分解图层。可是接下来的一步却格外困难,因为拆解并不等于重建,被衣服掩盖在其下的人类身体此刻根本就是一团被软件自动填补了大致形状的虚影;接下来的修补才是重头戏。 学院数据库中倒是存放了大量的人体3D模型,可那些东西想要具现化在全息图中需要人工输入一组组坐标数据,这些数据经软件处理,会显示出一个虚拟人物框架;接下来还有数据修正、表层覆膜、上色、做毛孔、毛发、皮肤修正等一系列繁琐的工序。 尽管这些工序都有相应的辅助外挂程序可用,可苏琛依旧觉得给美少年换肚兜这活儿极其繁重。他捣鼓了许久,才勉强构筑了一组堪堪与原图中的少年动作相符的人物框架数据(这还是托了他原本就对3D坐标数值极其敏感的福);此外,若不是梅里设计院数据库所提供的现成“人模数据”作为参考,他大概还得亲自奔去“虚拟人物设计系”去借一套数据采集设备亲自去收集一些可供参考的现实数据来。 所以说,做学问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变成一件轻松的差事。 苏琛吁了口气,把自己的半成品全息图的数据整个导出到一张学习U盘内。 讲台上,梁歪歪的课程讲解已经接近尾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讲台正上方有一幅巨大的全息投影图,苏琛瞄了一眼,便被那幅图吸引住了全部心神——那是一幅风景图,视角是从一条巨大的地裂缝向下延伸。地表是冬雪连绵,地缝深处则有暗红的岩浆隐约可见;大裂缝内从上至下,植被由疏到密,又由密到疏;各种栩栩如生,却长相奇特的动物偶尔从那些同样奇异的植被中露出头来;画面的正中央,是一头巨大的黑色猛禽与两只火凤凰一样的大鸟互相搏斗的场景;羽翼纷飞,血液四溅,正对着苏琛这面的是这幅巨大的全息投影的东半面——黑色猛禽背部被凤鸟撕开了一大块血肉,它煽动翅膀,铁羽怒扫,身形微侧;背部那条巨大的伤口正对苏琛。 羽毛与血肉纠结,皮下的血管微微暴起,简直像是真实存在的场景。 这幅图是梁歪歪花了一节大课时间边讲边做得来的成果。 大师不愧是大师,做出来的草图尚未做细部处理便已经将苏琛这只初入皮埃斯殿堂的小菜鸟镇住了。 苏琛痴痴地看着,努力转动脖颈,将环绕在教室各处的全图净收眼底。此刻,他的内心只剩下震撼以及对梁歪歪的敬佩,原先那点嫌弃这门课程太过枯燥的小心思早就不翼而飞。 与未来人的这种手段相比,什么拟真视角,什么3D电影,全都是个渣。 代表苏琛上辈子那个时代3D技术趋向成熟的电影《阿凡达》,其场景与梁歪歪做出来的这幅一比简直就是山寨的2.5D坑爹货。 太强了。 简直就是……造物的主。 苏琛目光炯炯地盯着梁歪歪,就像盯着一位无所不能的女神。 未来。 苏琛喃喃地念着这个词。 胸腔中发出呼噜噜的风声,像是猫科动物独特的呼噜声。 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扇华丽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这是未来! 一切皆有可能!!! 苏琛情绪激动,面色绯红。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重病入院前那个死活都无法变成现实的设想…… 既然想象中的色彩与质地无法用实物表现出来,那么他可以用别的方式,譬如全息投影!进一步来说,他甚至可以令这世界上所有的衣服都成为变幻莫测投影!一切不可能的,都将实现!!! 或许,他可以把这世上所有的衣柜丢进垃圾桶? 或是让所有人都重回赤诚,当街“裸”奔。 噢!这真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 苏琛瞄了一眼手腕上的通讯仪,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1:42,离下课还有三分钟。 梁歪歪早就踩着飞板开溜了,课堂讲义以及《裂谷③ρ》的制作过程已经化作数据流传到了每个学生的学习终端上。 苏琛面色古怪地扫了一眼课堂上这幅全息图的名称《裂谷③ρ》,再度在心底对这位皮埃斯课程的导师表达了奇妙的问候。 她可真猥琐,苏琛这么想着,却又怀着敬佩之心仔细地将学习终端上的数据通通传入自己的学习U盘。 U盘发出一声数据超载的警报。 苏琛眉毛一挑,这才想起米赫尔委派给自己的光头男,他转过身去,对光头男下了个极无耻的命令:“限你十秒内给我弄个数据存储器。” 光头男倒也光棍,他二话不说,直接去旁边找了个弱不禁风的小男生“借”了只大容量的晶体硬盘。 苏琛朝对方扯了个看似呆傻的微笑,他晃了晃手中绿水晶一样漂亮的晶体硬盘,大声说道:“这位同学!你真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愣了一下,没一会儿就涨红了脸,他支支吾吾地应道:“没、没、没什么。这东西我有很、很多,不、不够用的话我再给你一个。” 苏琛对他点点头,笑嘻嘻地传完数据,捞起晶体硬盘揣进自己兜里,踩上飞板飘了起来:“这位同学,我叫苏琛。” “我叫梁、梁铮。” “梁铮,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光头男忍不住插了句:“苏先生,老板说让你中午等他一起去。” 梁铮也迅速摆手道:“我姐让我给她做饭,不去的话,会、会宰了我。” “你姐?” 梁歪歪踩着飞板重回教室,径直停在梁铮面前,飞板前锐利的金属尖端离梁铮的鼻尖只有一毫米! 梁铮被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梁歪歪弯下腰来,弹了梁铮一个脑嘣,碎碎念道:“乖弟弟,你想饿死老娘啊!!!居然还有闲心在这儿泡美人,去去去!给老娘做饭去。” 苏琛:“……” 光头男:“……” 梁歪歪转过头来,用灼热的眼神盯着苏琛,兴味盎然地问:“两位要不要同去啊?” 苏琛:“不……不用了。” 梁歪歪和梁铮一走,苏琛就忍不住扯住光头男问:“我怎么觉得刚刚她眼底冒出了绿光?” 光头男悄悄擦了把汗,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简直就像饿了好几天的狼。” 19、第九条线 梁歪歪和梁铮一走,苏琛就忍不住扯住光头男问:“我怎么觉得刚刚她眼底冒出了绿光?” 光头男悄悄擦了把汗,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简直就像饿了好几天的狼。” 两人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这令苏琛暂时升起了一种找到了知音的荒谬感,他仔细想了想,打消了原本准备捉弄光头男一番的计划。 这孩子其实挺不容易的,苏琛看着光头男,边想边说:“喂,大光头,你家老板说让我下课后等着他?” “是的。” “在哪儿等?去哪儿?” 有人从后面绕过来捂住了苏琛的眼睛,温暖而干燥的手掌,光滑柔润的皮肤;来人在苏琛尔后悄声说道:“我们先出去吃个饭,然后一起去领你的警卫机器人怎么样?” 是米赫尔。 苏琛勾起唇角笑道:“这么幼稚的游戏,你还玩?” 米赫尔松了手,绕到苏琛前方,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他佯装苦恼地说道:“听说你惹了闫玉,她父亲在华国很有一些实权,这下你麻烦大了。” “你想亏待我?”苏琛风情万种地睨了米赫尔一眼,舔着嘴唇道:“摸过、舔过、啃过,最后干完了,又不想擦屁股,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米赫尔大概没想到苏琛会用这么粗鄙的比喻,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Dave你真可爱。” “话说,你不是说机器人修好需要很久吗?”苏琛。 米赫尔摊手道:“工厂的主管为了突出业绩擅自找了两个技术人员加班,把你的小机器人改造完毕,说是已经可以取了。”说完,米赫尔又悄悄凑在苏琛耳边,语气中带了点小小的调皮,小声说道:“其实我是他们的大股东,工厂的主管这是想讨好我呢。” “幼稚。”苏琛白了米赫尔一眼,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米赫尔眯着眼睛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其实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的机器人改造过程中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嗯?” 米赫尔耸肩,装出一副万分无辜的模样对苏琛说道:“我喜欢纤细型的小男孩,身材修长,腰细,腿直,脸漂亮,肤色浅,看起来比较柔弱的那种。” 苏琛眯着眼睛想了想,语气不善地说道:“它被你说的那个蠢货改成了那副模样?” “呃,是的。其实我原本送过去的外形设计图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就像他这样的。”米赫尔指了指外表极有威慑力的光头男。 苏琛打断了他的话,“够了!我要原来那样的!让他们改回来!!” 米赫尔再次耸肩:“这恐怕不行,他们擅自用了造价昂贵且回收不易的生化材料。由于他们又在这次的改造里擅自使用了最新技术,使得外表的生化材料与内力的金属骨架生长到了一起。所以除非给你的机器人重新定做一个身体,否则必须等生化材料自然老化到一定程度,才能使用特殊药水将它从金属上剥离下来。” “定做一个机器人需要多久?” “少则三天,多则半年。不过定制的机器人相当于崭新的机器人,必须去机器人协会登记注册,并进行长达三个月的测试和培训,然后送交机器人评估中心进行评估后才能投入使用。” 这就是说,机器人小保姆短期内无法再更换形象了? 苏琛想了想,觉得柔弱型小美男虽然不太符合他的审美,不过也勉强能看;机器人小保姆很贤惠,所以他暂时也没想雇佣新的家政机器人。当务之急便是将赵领回来,检查一下他脑壳里的东西被改坏了没。 这世上的东西只有“更”没品,没有“最”没品。 本山叔叔被装在一个打了巨大蝴蝶结的大纸箱里,彩色的包装纸把那只纸箱包裹得格外恶俗。 苏琛拆掉了包装,一眼就瞧见了那个身高缩水了一大截的蠢东西对他眨巴了一下大得有些过分的蓝眼睛。 机器人小保姆似乎对自己的新外表十分满意,它奋力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将眼皮上长长的浓密睫毛上下刷动了好几次,这才动作略显僵硬地撑开粉嫩的小嘴,露出一口亮白的小牙齿,乐颠颠地喊了声:“主人!” 其实机器人小保姆一开始被送进修理厂的时候还很是惊恐了一番,可是随后他看到了最新的生化皮肤材料,也看到了他的外形设计图。曾经的警官先生如果有泪腺的话,他早就热泪盈眶了。 天啊!他看着那张外形设计图,激动地想:大大的,水润的眼睛!他终于可以向任何一位主人撒娇卖萌了!当然,他对现任小主人很满意,暂时没有换主人的想法。 然后是小巧可爱的鼻子!粉嫩的小嘴!白嫩的略带粉红色泽的小耳朵!惹人怜爱的小脸!可爱的婴儿肥!纤细修长的四肢!适合一切美丽制服的小细腰!嗷~!这外表!这身皮大衣!简直就是机器人(前)警官先生理想中一等一的好相貌! 比起冷硬的金属骨架什么的,果然还是仿真皮肤比较有人情味! 机器人小保姆激动地想,他这副模样,应该更容易取得自家小主人的信赖。 改造结束后,机器人先生甚至激动地发现,新型生化材料赋予了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那就是他可以用电流刺激自己的皮肤发热!让它产生类似于人类体温的温度,甚至更高,就像传说中的暖手宝一样! 机器人先生开始幻想他的小主人是个畏寒的可怜孩子,那样的话,冬天降临的时候,他就可以爬上小主人柔软蓬松的的床为他暖被窝了——这项工作一向被“育儿型机器人”霸占,机器人(前)警官先生肖想这一功能很久了!!! 它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小主人,努力许久,想从小主人脸上找出一些可以称之为“惊喜”的东西。可惜,小主人好像只是皱了皱眉,这令机器人先生原本无比雀跃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20、第十条线 机器人先生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小主人,努力许久,想从小主人脸上找出一些可以称之为“惊喜”的东西。可惜,小主人好像只是皱了皱眉,这令机器人先生原本无比雀跃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苏琛喜欢的是那种力与美相结合的尤物,比如米赫尔,比如他上辈子最宠爱的那个男模。 机器人先生的新造型太过柔弱,这和苏琛理想中的机器人外观有点偏差。他皱眉,开口向米赫尔讨要那份原始版的的机器人外形图:“你不是说原来不是这种形象么?那张图呢?给我看看。” 米赫尔早有准备,他手中捏了一支笔状投影仪,打开开关后,半空中便出现了一张全息人设图。因为是警卫机器人,所以设计风格很是硬朗:略黑的皮肤,深邃的眼睛,薄唇、高鼻、短碎发,八块腹肌,胸肌完美,腿部看起来很有爆发力。紧接着苏琛绕了半个圈,看到了虚拟人物的背部:背部线条很漂亮,臀部挺翘结实,苏琛啧了一声,摸着下巴,用不怀好意的眼神重新打量了一番自家小保姆,然后用懒洋洋地腔调说道:“先这么将就着吧,过段时间换这张皮。”说着,苏琛在那全息图像上点了一下。 那条缠在苏琛手腕上咬着尾巴睡大觉的小青蛇好奇地弹出脑袋来看了一眼,高清投影图受到不明磁场干扰,图像模糊了一下,闪了几下便消失了。 苏琛收回手指,好奇地看了米赫尔一眼。 米赫尔早就笃定苏琛是个有秘密的神秘孩子,投影仪无缘无故地关了机,他已经在心中认定是苏琛搞的鬼;苏琛朝他看过来的时候,米赫尔朝他笑了笑。 苏琛一头雾水,不晓得米赫尔在搞什么玄机,他顿了一下,才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第二次改造的钱你来出,没问题吧。”紧接着苏琛意识到他的语气有些生硬,于是看着米赫尔,软语道:“可以吗??” 米赫尔点头,对此毫无异义。 他现在已经认定了苏琛有某种不为人所知的神秘能力,米赫尔如今还指望苏琛能够将那种能够代替基因稳定剂的东西分享给他呢,又怎会舍不得花这点小钱。 上午这段时间,米赫尔差人彻查了苏琛入校以来所有的事迹,甚至还叫人去查了苏琛的祖宗十八代;至于苏琛与强化人管理协会的所有接触(资料)更是被他详细地掌握在手中。 苏琛这辈子从未注射过基因稳定药剂,他的继母和兄长似乎有意看到他基因崩溃而死。 苏琛的父亲,那个奇怪的男人,早在很多年前就被苏琛的继母控制住了。 米赫尔的人找到了一份黑暗诊所的催眠纪录,以及,苏琛那名继母曾在地下某个黑诊所做护工时的个人档案。 苏琛的继母曾经是地下世界一位小有名气的催眠大师的情妇,在那位大师手下做过几年护工,并与那人孕有一子。他们的儿子便是苏琛如今名义上的兄长,与他父亲一样,都是精神幻术系强化人。 可惜,苏琛这位名义上的兄长幻术天赋显然不高,跟随那位催眠大师学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米赫尔忍不住瞧了苏琛一眼,觉得那对父子大概是瞎了眼,认为苏琛是个毫无威胁力的弱质小儿,居然放任苏琛自生自灭。呵,联想到苏琛那锱铢必报的性格,米赫尔突然同情起那对父子来。 或许苏琛碍于某些原因一直隐忍不发,可是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复仇的吧。 任米赫尔想破头皮都没想到,真正的苏琛早就死了,现在,苏琛这句躯壳里住的是两千年前就已作古的大卫·霍克尼。 想到这里,米赫尔意有所指地对苏琛道:“有什么你不方便出面的事,我可以帮你做。”他觉得苏琛隐忍的这么多年都没把那对父子怎么样肯定有所顾忌,米赫尔认为这是一个讨好苏琛的机会。 苏琛好奇地看了米赫尔一眼,低头叹了句:“你真不像是会说这种蠢话的人。” “嗯?” “我一直以为被爱情冲昏头脑这种傻缺玩意儿只存在于小女生的幻想中。” 米赫尔楞了一下,低笑道:“Dave你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就算你一无所有,我也会尽可能地讨好你的。” 米赫尔在心底诚实地加了一句,当然,不会像现在这么殷勤就是了。 两个心思各异的腹黑玩意儿坐着自动驾驶的悬浮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高级餐厅。 悲衰的光头男以及机器人小保姆均被留在了餐厅门外。 光头男的职责是看车,机器人小保姆则坐在悬浮车里,负责帮苏琛做课外作业——皮埃斯作业,将课堂上老师制作的那幅图中的三头狼狈的大鸟还原,要求大鸟们个个精神抖擞。 作业是要算学分的,所以每一次都得认真对待。 机器人小保姆完全没有身为“警卫机器人”的自觉,它把自己肚皮上的一条拉链拉开,露出了一个布满各式各样接口的金属板。赵先生熟练地从自己肚皮里扯出一条数据线,与苏琛“借”来的晶体硬盘完成了对接。 因为曾经在警局干了一段时间的“腐尸复原”工作,机器人先生操作起皮埃斯软件来,其熟练度简直与个中大手梁歪歪有一拼。 三只大鸟的构模很快就完成了,机器人先生又给大鸟们装上了羽毛,这才慢吞吞地开始上色。 他掐着时间,在苏琛与米赫尔吃晚饭走出餐厅的前十分钟完成了最后的细节处理工作。 三只精神抖擞的大鸟全都有了,机器人先生眨了眨眼,又用最快的速度给它们构筑了内脏模型,上色并处理好(视觉)质感后把它们一股脑地放进了三只空壳大鸟的腹腔,其中一只凤鸟体内还被它塞了一颗写着苏琛名字的蛋。 最后,机器人先生手痒难耐地偷偷联上光网,把三只大鸟的效果图与加密数据通通传到了华国最大的皮埃斯设计论坛上。 机器人小保姆也有一些小小的恶趣味。 作为曾经的审讯专员,机器人(前)警官精通犯罪心理学,他很阴险地将自己上传的数据包设为“免费下载”,并用十分小白的语气打上标题——【我是新人,这是我的课堂作业,求高手哥哥指导~~~~~】 下午的《古代史》,老师是个谨慎本分的中年男人,整节课都在照本宣科。 苏琛上半堂课撑着眼皮勉强听了几句,下半堂便直接歪倒在机器人小保姆温热的怀里睡大觉去了。 那条缠绕在苏琛胳膊上的小青蛇又开始趁苏琛睡觉,防备最低的时候偷偷换取苏琛体内的神秘物质。谁料那只机器人居然将苏琛的衣袖扒拉开,两只大大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了小青蛇好一会儿。 小青蛇总觉得这台机器人仿佛发现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发现。 机器人先生盯着小青蛇呆了许久,才慢吞吞地拉开自己肚皮上的拉链,打开了腹腔内一个到处都是气孔的金属小匣子,尔后它麻利地捉起小青蛇,将之丢了进去;昨晚这一切的小保姆径直锁上了那只处于它腹腔中的金属匣子,轻手轻脚地拉上了肚皮上的拉链。 它拍了拍衣摆上的褶子,然后用更轻的动作,将躺在他某条手臂上的脑袋重新稳妥地方回腿上。 苏琛在睡梦中抿了下唇,脑袋无意识地在小保姆的拉链肚皮上拱了拱。 机器人先生温柔地抚摸了一下苏琛的背部。 …… 下课后,机器人先生没有叫醒苏琛,而是直接抱着他回到了苏琛的宿舍。 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苏琛的舍友们大概都去就餐了。 机器人先生先是将苏琛放置在宿舍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然后他用最快速度兴奋地将苏琛的被褥全都抖起来拍松,铺好床铺。 机器人先生为苏琛脱掉衣服换上睡衣,然后它小心翼翼地用消毒巾擦了擦苏琛的手脸,算是清洁完成了。最后,机器人小保姆满怀忐忑的心情,抱起苏琛一起滚进了被窝。 苏琛低哼了一声,扭了扭说了句梦话,随即又睡了。 小保姆将自己的皮肤温度调高,凑过去,轻手轻脚地搂住了苏琛的腰。 它面皮扭动了数次,终于成功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滑稽表情。这是“微笑”,育儿型机器人特有的面部表情,据说可以培养婴幼儿与机器人奶妈之间的和谐气氛。机器人小保姆满足地搂紧了自家小主人,一种名为幸福的奇妙情感在它核心芯片中产生。 机器人先生陶醉在这种独属于人类的情感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宿舍门被人从外部打开了。 三只人类鱼贯而入,然后不约而同地愣在门口。 柳生、大毛与老幺与机器人先生大眼瞪小眼互瞪了许久,最后还是柳生先反应过来,他指使走在最后的老幺把宿舍门关上。 在机器人小保姆那双大眼睛的瞪视下,柳生顶着压力走到苏琛床边,紧张地眨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机器人先生。 机器人先生的皮肤很逼真,不过柳生还是从某些细节处看出了某些怪异之处。 柳生松了口气,视线扫过被机器人抱着的苏琛时愣了一下,随即他压低声音对后面两人道:“是高仿真类人机器人。” 老幺兴奋地凑上来,一双眼睛瞪到了最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机器人先生看。他悄声问道:“是床上用品吗?” 柳生摇头:“不知道。” 老幺搓了搓手指,低声说道:“Mr.李可真舍得下本钱,居然送了这小子一只仿真度这么高的机器人。不过,可以用来暖被窝的机器人不是床上用品就是育婴机器人。” 柳生摸了摸下巴,说道:“这好办。育婴机器人的条形码统一打在耳后,床上用品的条形码统一打在脚底板。老幺你过去看看。” 老幺犹豫:“这不好吧,万一把苏琛弄醒了怎么办?” 大毛没理他,径直去了洗漱间。 柳生看着大毛的背影,略有些犹豫地说道:“苏琛这小子睡觉一向很沉。你撩起被子一角看一眼,应该不会弄醒他,小心点就好了。” 老幺壮起胆子,正欲向前,谁料机器人先生居然自己动了。 机器人先生把两只脚丫子全都伸出被窝,只听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嘎吧声响过,它的两只脚丫子朝外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脚心朝上。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机器人先生右脚的脚底板上有一块色泽漂亮的淡紫色的条形码。 床……床上用品! 21、第一条线 其实苏琛在宿舍里另外三人进屋的时候就醒了。 他在装睡,直到机器人先生“折”起脚腕的时候,他才眯着眼睛穿过被子边在自家小保姆脚底板上扫了一眼。 小保姆脚底板上那只条形码的印刷材料显然很高级,色泽格外漂亮;挺好的,苏琛想,感谢负责改造机器人先生的工厂主管,为了拍米赫尔的马屁估计用了不少好料在小保姆身上,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白白便宜了苏琛。 苏琛翻了个身,脸朝墙面重新躺好,搂着机器人小保姆热乎乎滑溜溜的皮大衣蹭了蹭,觉得这样也不错——感觉像是养了一条乖巧的大型宠物犬。 接下来的几天,机器人先生像是上了瘾一般,每晚必钻被窝,偶尔还会抱着自家小主人唱摇篮曲;苏琛被伺候得舒爽地直哼哼。 …… 这天苏琛上完课,一出教室便瞧见米赫尔踩着飞板在前方不远处朝他挥舞手臂。 苏琛滑上前去,被米赫尔抱住亲了亲脸颊。 “Dave,想我了没?”米赫尔失踪了几天,他的艺术鉴赏课换了个阳光型的金发美女代课老师。 苏琛笑笑,极不诚实地答道:“想。” 米赫尔看出苏琛言不由衷,略感伤心之余,他又忍不住问:“亲爱的Dave,你就不好奇我这几天去哪儿了吗?” 苏琛点头如捣蒜,敷衍味道十分明显:“嗯嗯嗯,你去哪儿了?” 米赫尔被苏琛的语气逗乐了,他低笑着说道:“华国战斗力排行第一的那个强化人叛变了,强化人管理协会的副会长亲临本校,号召所有强化人行动起来追捕叛变者。” “本校?” 米赫尔仔细瞧了瞧苏琛的表情,尔后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有四个预言系强化人对他目前的位置进行过测算,四人得出的结果一模一样——他藏在梅里设计院。” “?”苏琛皱起眉头,他有些不明白米赫尔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些。 米赫尔压低声音对苏琛道:“你最近的变化太大了,很容易成为追缉组的目标……” 苏琛瞬间明白过来,米赫尔大概以为他是那个通缉犯:“你怀疑我是?”苏琛挑眉道。 米赫尔想了想,低声辩解:“我没说你是,不过鉴于那人是个变形系高手,所以……谁都有可能。强化人管理协会的人下午会在本校进行地毯式搜索,同时会召集所有人去行政楼前做基因检查,我希望你有准备。不管你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通缉犯,我是说,你毕竟是个有秘密的人;所以你早做准备比较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苏琛隐约觉得米赫尔似乎误会了什么,他抿着唇,想了很久,才试探性地说了句:“我的确不是原先那个苏琛,不过,我可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通缉犯。” 米赫尔沉默片刻,似乎在掂量苏琛话里所含内容的真假,过了一会儿,他凑近苏琛,又一次俯身吻了吻苏琛的脸颊:“他叫元青衣,逃亡路上残杀了一百多名追击者,实力高强,手段残忍;如果你碰见可疑人士,要当心。” 一条小青蛇不知何时爬上了苏琛的手腕,它卷着尾巴拱出苏琛的袖口,状似无意地瞥了米赫尔一眼,这才重新缩回去,咬着尾巴在苏琛手腕上重新缠好。小青蛇(或者应该称之为“元青衣”)此刻极其郁闷,他逃亡路上从没“残杀一百多名追击者”,遇到追击者顶多就是打昏、击晕或是依靠速度摆脱其追踪了事;岂料强化人管理协会居然这么无耻,扣了顶“杀人犯”这么大的黑锅在他背上!!! 事实上,强化人管理协会的追缉者一路行来,确实有不少追击者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 这事儿元青衣没做,不代表没人做。 强化人管理协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其中党派林立,各派系之间相互倾轧,甚至动用非常规手段相互打击。对某些人来说,元青衣的叛逃是一次机会,一次削弱会中保守派实力的机会。这事说来话长,此处按下不表。 在苏琛看来,强化人叛逃这种事离他还很遥远。 倒是米赫尔似乎对苏琛产生了颇多怀疑,不过这家伙的态度……在苏琛看来是很微妙的:在苏琛想来,米赫尔这家伙一方面怀疑他是强化人协会的叛徒,故意出言试探他的反应;另一方面又似乎对他有所顾忌,或者说,米赫尔似乎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不想得罪苏琛,因而在怀疑苏琛的前提下,依旧愿意为其通风报信,提前给苏琛敲响了警钟。 果然,下午便如米赫尔所说,有人通知学院内所有的学生及教师到行政楼前集合。 苏琛踏着飞板带着机器人小保姆慢悠悠地飞过去的时候,行政楼前已经挤满了人。空中飞着无数“风纪飞碟”维持秩序,它们指挥人们排成整齐的队列,依次进入行政楼前唯一的一座临时搭建起的“体检”帐篷内。 检查过的人被有秩序地引领至行政楼内,从地下通道进入梅里设计院地底那处封闭式的地下避难所。 似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学员们互相讨论,或质疑,或提出各种猜想。 闻讯赶来的教师们似乎也很迷茫。 苏琛观察了一会儿,便了无兴致地随着人流,一头扎进了长长的检查队伍中。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苏琛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明明不是智障,却被强硬地归类为A级智障并得到了A级残障特权。然而机器人先生说:你的检测结果是伟大的中央智脑玛利亚大人亲自测定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队伍缓缓流动,终于轮到了苏琛。 简洁的“体检”帐篷里只有一台发出轻微嗡鸣的巨大机器和四名着“白大褂”的人类。三女一男,看起来都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接待”苏琛的是个女人,她让苏琛放松,然后用一只奇特的平头针筒抵住了苏琛的左手小臂;一声轻微的闷响过后,一些红色液体及白色的身体组织被采集进针筒内。针筒离开后,苏琛整个小臂陷入麻木,针筒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十字形创口;一层透明的凝血薄膜覆盖在创口上方,阻止了血液流出。 “接待”苏琛的女人随手将针筒放上了身后的传送带,紧接着那只针筒被机械手推入那台嗡鸣作响的巨大仪器中…… 有只机器人礼貌地请苏琛先去旁边的椅子上休息片刻等待检验结果。 大约十五分钟后,苏琛的基因鉴定结果出来了——不完全型强化人(注射基因强化药剂后,强化失败的产物)。 22、第二条线 有只机器人礼貌地请苏琛先去旁边的椅子上休息片刻等待检验结果。 大约十五分钟过后,苏琛的基因鉴定结果出来了——不完全型强化人(注射基因强化药剂后,强化失败的产物)。和他的个人资料中的纪录一模一样,这意味着…… “你可以走了。”一只小型引路机器人对苏琛说道,“请跟我到这边来。” 在引路机器人的带领下,苏琛与其他通过测试的学生一同进入了密闭式的地下避难所。梅里设计院的底下避难所此刻已经装潢一新,到处都是彩带、面具人;底下避难所的正中央搭建了一个崭新的悬浮舞台,苏琛进去的时候,正有一名学员端坐其上弹奏着一台改良版的三角钢琴;强烈的光集中成一束从避难所的顶棚上照射下来,直直地打在那名学员身上,将他的面目映照得有些模糊。 避难所中安静极了,除了那时而激昂时而舒缓的钢琴声,便只剩下无数人夹杂在一起的呼吸声,这些声音融合在一起,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待钢琴独奏结束后,苏琛毫不吝啬地为表演者送上了掌声;掌声的余韵即将消失的时候,又一名戴着校徽的学员踏上了悬浮舞台,他向四个方向分别鞠了一躬,然后将小提琴架了起来。 苏琛意识到,这可能是学生自发举办的演出活动,毕竟等待的时间漫长,他们总得找点有趣的事情来做不是么?苏琛眯着眼睛在巨大的地下避难场所内环视一圈,终于成功找到了一个熟人。他驱动飞板,载着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缓慢地穿过人群飞了过去,最终停在那人面前。 “下午好,会长大人。”通过他人的口,苏琛早就知道那天早上去宿舍找他的“鼻涕男”居然是梅里设计院大名鼎鼎的叶秋,叶会长;苏琛认为叶秋这人在这么小的年纪上就取得了令人侧目的成就,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捧他。 适当和有前途的“准大人物”搞好关系对大家都有好处:苏琛这样解释自己的主动搭讪行为。 …… 叶秋刚刚正在与一名学妹闲谈,苏琛与他说话的时候,他抬头瞧了一眼,想要看看是哪个不礼貌的家伙,主动与别人搭讪居然硬生生地将飞板停得比他人高了半个头。 是苏琛。 苏琛的飞板的确停得比叶秋的高了点,那是因为他懒得调低飞板的飞行高度。不过停下来说了一句话后,苏琛也察觉到了此举的不妥,他不慌不忙地控制着飞板下降了半个脑袋的高度,终于与叶秋站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 叶秋微皱着眉头,说实话他对苏琛的印象十分差劲,此刻并不像和他多做交流,可是出于礼貌以及心底某种微妙的情绪,叶秋还是向苏琛回礼,“下午好,苏琛同学。” 苏琛假装没有看见叶秋不大愉快的表情,他控制着飞板向前凑了凑,在距离叶秋更近的距离处停下,这才悠哉悠哉地开口问道:“会长大人,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学校要突然组织一次特殊体检?我记得,这种体检不是应该由本人携带证件,定期到强化人管理协会去做的么?” 叶秋似乎是个知情者,他犹豫了片刻,小声对苏琛说道:“别担心,这件事和一般学员没什么关系,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正常学习生活。” 苏琛点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叶秋说:“谢谢你上课时肯帮我解围。” 叶秋动作顿了一下,他好奇地瞧了苏琛一眼,终于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来:“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偏偏选择了与闫玉他们正面冲突?” 苏琛挑眉:“Mr.李会帮我摆平一切。” 叶秋突然想起,苏琛最近和Mr.李走得很近。关于Mr.李,李慕白的身份,叶秋稍微知道一点:李慕白是他的中文名,那家伙的英文名似乎是米赫尔·罗辛。 米赫尔是罗辛家族的成员,本身亦是高级强化人;之前他与布拉特家族的小继承人考克·布拉特打赌输掉了一个小型的外星殖民地,令罗辛家族损失惨重。那件事之后,米赫尔·罗辛在其家族内的地位一落千丈,更有落井下石者找出他与数名未成年儿童的ML录像,将他告上法庭——说起来,米赫尔·罗辛之所以会出现在梅里设计院,大概也是为了暂时避避外面的风头。 说起来,罗辛家族也算得上是旧时代保存至今的庞然大物了,即便米赫尔目前只是罗辛家族一个失势者,他也有足够的力量摆平来自“闫玉”这种小货色的麻烦。 想到这里,叶秋突然有些兴味索然。 叶秋觉得苏琛这家伙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阴险狡诈,不诚实,手段狠毒;最重要的是,苏琛仗着米赫尔的一时垂青就开始摆谱,这等弄不清现实、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做派,实在令叶秋喜欢不起来。 叶秋想了想,只木木地回了苏琛一句:“Mr.李又不能护你一辈子。”他这话是想给苏琛敲个警钟,提醒他容颜易老,恋情易逝;软饭吃不长,行事不要太过张扬才好。 岂料苏琛张口就回了句:“一个Mr.李倒下去,千万个Mr.李站起来。” 这一次叶秋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脸色难看地扫了苏琛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就驾着飞板滑向别处去了。 之前一直静静地听苏、叶两人拉闲话的女生不屑地扫了苏琛一眼,亦跟随在叶秋身后走了。 苏琛耸肩:“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东方人可……真是缺乏幽默感!” 抱着他站在飞板后面的机器人小保姆闻言,忍不住抢白:“主人,您才和那个外国人渣相处了几天?就以外国人自居了?别忘了您也是东方人!” 苏琛囧然,他扭头,好奇地瞥了一眼自家小保姆,低声碎碎念道:“赵,你说你一个……(暖床的)机器人,民族正义感这么强烈干嘛?” “我出厂的时候是军用机器人。” 苏琛:“二手货真麻烦。” 机器人先生:“……” 强化人协会此次派驻于梅里设计院的负责人大概也没有将逮捕“元青衣”的希望寄托在这次大规模检查上;突击检查结束后,学院内生活似乎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 扩音器里传出“自由解散”命令的时候,苏琛没来由地松了口气,然后混在人流中从安全出口回到了地面上。 机器人先生似乎很兴奋,它站在飞板后面,双手环抱着苏琛的腰部不停扭动。 苏琛疑惑地转过头去瞧了自家小保姆一眼,低声喝问:“赵,你在干嘛?” 事实证明,军用机器人也有肚皮里也不全是赤胆忠心,它们偶尔也会装上一肚子坏水奔进人群中晃荡几下。 小保姆掩面,有些害羞地答道:“你今天下午有一堂《皮埃斯》课。” “嗯?那又怎么了?” 小保姆扭捏了半晌,终于小声说道:“你的皮埃斯作业是我帮你做的!你忘了?!” 原来是想邀功?苏琛想着,便顺手摸了摸自家小保姆柔软的头发,鼓励道:“不错。” 谁料机器人先生居然不领情,它拈起苏琛的手,将之从自己头发上扒拉下来,顺手整理了一下被苏琛揉得有些乱的头发,这才一脸正气地说:“重点不在那里,重点是……我在你的作业里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陷阱,所以待会儿估计会有场好戏看。”(大家记得小保姆特地放在三只大鸟肚子里的那颗“写”着苏琛名字的蛋么) 苏琛扯了下脸皮,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便没再与自家看起来有点抽风的小保姆多做交谈。赵先生只是一台机器人,它真的知道什么是“好戏”么?苏琛对此很是怀疑。 …… 机器人小保姆帮苏琛做的那份作业,苏琛自己也看过,他觉得小保姆先生的作业完成得中规中矩;“抠”出来的三只大鸟与整图内的一模一样,似乎是直接将数据导出后重组而成,其实不然。 机器人先生不但对大鸟的细部特征做了调整(和在原始模具上进行修复不同,这种调整相当于第二次创作),它甚至还在大鸟内部构架了逼真的内脏等器官,其中最邪恶的恐怕就是那只带有苏琛名字的“加密鸟蛋”了——如果有人图省事不想做作业,直接跑去下载了小保姆上传到华国最大的皮埃斯论坛上的那幅图,当成自己的作业交上去,试图赚取学分……(此处省略五百字) 最猥琐的恐怕是机器人先生发帖的时候那种欠扁的小白语气——【我是新人,这是我的课堂作业,求高手哥哥指导~~~~~】 新人,意味着没经验没资历,作品被人盗用也就盗用了。 一个小新人能掀起什么风波?顶多就是蹦跶两下,说几句场面话而已。 想申诉?没门! 你拿什么证明这幅作品是你的?而不是你盗别人的? 于是乎——机器人先生帮自家主人做完作业后硬塞进凤鸟体内的那颗写有苏琛名字的加密蛋,其实微妙得很。 赵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大喊着“我是肥羊”狂奔着掠过一群饿狼,处处都透露着引人“犯罪”的邪恶动机。 其实这和他第二份工作有关,机器人先生退役后的第二份工作是在街头抓小偷;众所周知,抓小偷这种工作是有“任务量”的,也就是说赵先生每年必须抓够一定量的小偷才能交差,可如今社会治安这么好……机器人先生只好转而学习人类的奸猾,诱人犯罪,再抓获犯人,以期完成捉小偷的定量任务。 职业病什么的,其实是很可怕的惯性行为。 …… 结果还真有套用了苏琛作业的家伙! 这人还是苏琛的老“熟”人:闫玉。 一上课梁歪歪就用极为严厉的语气批评了某个不求上进的学生,盗取他人劳动成果充当自己的“计分作业”;这位舆论界的女王陛下似乎有意扶植苏琛、打压闫玉,这堂课上她居然破天荒地公开了全体学生的得分、名次。 满分十分,苏琛的名字排在第一名,10+1分;而闫玉,则是倒数第一,她的分数居然是梅里设计院建校以来独一份的负数-1分;扣分不多,但表达了梁歪歪作为指导教师的态度。 接下来的讲解更是令闫玉丢尽了脸,因为梁歪歪单独把苏琛的作业与闫玉的作业提取到讲台上的教学机上,将所有的数据组拆分后,进行了细致讲解。 从外形上看,苏琛的作业看起来中规中矩,三头大鸟在外形和动作上没有任何突破性创新,似乎只是简单地对教师提供的原图做了分解、复原;而闫玉的作业则出彩得多,三头大鸟毛色亮丽,更做了许多光影交缠的特效,使得整幅图看上去极为抢眼。 如果仅看外形,那么闫玉交上去的作业无疑是极为优秀的;可惜,随着梁歪歪将所有数据一层层地剥落、并一组一组地输入到全息显像仪中……大鸟的内部构造渐渐呈现在所有学生面前。 梁歪歪甚至激动地用了这么一句话来形容:制作这幅图的人是个天才!你们看,这里居然还有毛细血管,这些血脉经络,内脏器官,简直就是大自然的产物——毫无疑问,这已经不仅仅是独立的皮埃斯设计了,它加入了更复杂的生物学知识——这三只鸟,如果真的存在,它们是可以飞起来的! 这个时候,闫玉依旧没有慌,因为她仔细检查过那份图的每一组数据;毫无疑问,那份图是当之无愧的皮埃斯领域的杰作,可它没有设防!它没有设置修改密码,甚至连初始权限都没有设定!一份不上锁的皮埃斯设计图意味着作者原意与他人共享! 这种图用了便用了,因为《网络共享法》的存在,盗图者根本就不用负任何责任。 可惜,随着梁歪歪将最后一组数据逐行分析…… 闫玉的面色便开始变得越来越差。 因为最后一组数据是一颗鸟蛋,它藏在一只凤鸟的肚子里,进行过数次加密;加密外壳被破掉后,所有人都看到了讲台上方的全息显像:那只一颗光滑的,歪歪扭扭地写着“苏琛”二字的鸟蛋。 苏琛的作业、与闫玉的作业,两份图最后一组数据经梁歪歪破解加密外壳后,所显示出来的东西一模一样! “请把掌声送给我们的皮埃斯天才!苏琛!!!”梁歪歪带头鼓掌,打破了真相揭露出来后那一瞬间的僵局。 一直坐在苏琛身旁的小保姆激动地挺直了脊背,它兴奋地扭了一下,小声对苏琛说道:“主人你听到了没有?我是个天才!” 苏琛没有说话,他只是托着下巴,用一种奇妙的、略带忧郁的表情看着自家的机器人小保姆,低低地叹了口气。 “二手货真麻烦!!!赵,你陋习真多。” 23、第三条线 提起苏琛,梅里设计院几乎没人不知道他,因为他不仅仅是唯一一个在一年级蹲了三次的学生,而且还是一名智商有问题的学生。苏琛是C型智障儿,这一点在梅里设计院内不是秘密:现在,智障儿居然成了天才;如此巨大的反差,使学员中很大一部分人呆滞了半晌,才举起双手鼓起掌来。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对某些刺激表现得异常迟钝,却又在别的方面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敏感”;比如华国古代那位名叫舟舟的天才指挥家,据说他就是一个天生的愚型儿,智力只相当于几岁的小孩子,然而他却在指挥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想:苏琛和舟舟是多么地相似啊! 先天性的残缺并没有击败他们,而是激发出了他们对生活、对艺术的热情!这是何等难能可贵的精神?!有不少人羞愧地低下了头,因为他们曾经恶意地揣测过,苏琛这个智障儿是“走后门”考入梅里设计院的废柴;更多的人则对苏琛报以更加热烈的掌声。 教室内的掌声从稀稀拉拉变得密密麻麻,最后居然汇成一股热情的掌声洪流。 梁歪歪感触良多地叹道:“天才与白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说着,她将目光投向苏琛,后者平静地坐在座位上,歪头看着他的机器人小保姆,目光有些呆滞;右手食指与拇指不停地摩挲着左手小指,看起来有点紧张和不知所措。 …… 苏琛的确有些不知所措,在两千多年后的未来时空里,周遭的一切都是全新的、陌生的存在,除了适应,强迫自己去适应,他想不到别的办法。 说实话,他对自家小保姆自作主张的行为有些愤怒,因为这种过于张扬的出头方式极有可能会将他推上风口浪尖。如果是平常还好,现在强化人协会入驻梅里设计院,学院内的局势变得极不稳定,在这个节骨眼上,低调才是硬道理。 苏琛头痛万分地盯着自家小保姆,后者努力睁大了那双蓝色的宝石眼镜,奋力眨巴着扯出一个渴望的表情——好吧,苏琛奋力搓了搓自己那只光秃秃的小指,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虽然不知道赵是如何将那份作业送到“闫玉”手里的,可苏琛知道:机器人先生是在为自己出气。 事已至此,他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实这完全就是个巧合,机器人先生可没料到盗图者会是苏琛的老对头闫玉;他的本意只是想让自家小主人出一把风头,摆脱白痴的声名,当然能顺便坑一两个小主人的同学就更好了,因为在小保姆的意识里:踩着别人的脑袋得到的荣誉往往更拉风。 一人一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对望了好几分钟,活脱脱扮演了一对呆傻的木头桩子。 梁歪歪本来还准备让苏琛上台说几句,谁料这家伙在群众热烈的掌声中竟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只顾着和他那只纤弱型小机器人傻呆呆地对视! 梁歪歪咳了几下,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至学生们耳中,将他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讲台上。 梁歪歪随口就苏琛的事做了个简短的总结便将话题切回课堂正题:今天的课程是高仿真云层的细部处理。 真正的皮埃斯操作其实是艰深而枯燥的,因为一幅图里可能包含着无数的空间坐标,它们被某种特定的规则组合在一起,形成图像源数据;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皮埃斯大师,那么你必须得有从庞大的数据库中一下子揪出“正主”的“天赋”。 高仿真云层的细部处理是个小难点,现在的家庭式播放器可以将电视画面放大数百倍,这对图片的质量与精度要求极高——打个比方,你要做一幅天空背景图,那么你必须得保证这幅图进行过局部放大之后,能看清云层中的小水珠、甚至灰尘核。 “就像真的一样。”有人插话道。 梁歪歪觉得今天的课堂气氛很好,于是她微笑着答道:“对,就是那样。” …… 梁歪歪开始讲课了。 苏琛听不懂,于是他又打开了之前他做了一半的那张美少年图。 人体模型比较好弄,可是肚兜这东西……苏琛做了好几个,数据都快被反复的推敲、修改弄烂了,可是生成的图像却依旧丑得要命,一点都没有苏琛想要的东方丝绸的那种飘逸感。 “赵,过来帮我看看。” 小保姆打了鸡血般飞快地往苏琛这边挪了挪,手指化成残影,在苏琛的学习机上点了几下,修正了一个有关数据连接点的处理公式,然后又顺手下载了一个表层纹理加载插件,给苏琛做出来的肚兜拉了薄薄的一层密集型半透明丝网。 苏琛理想中质地柔软的丝绸肚兜终于出现了,他研究了一下自家小保姆的处理方法,又对比了一下教科书中的详细操作步骤:“赵,你居然改了一个计算公式。” “当然,皮埃斯这款软件采用的是开放式平台,什么都能改。” “这方法比教科书上的好。” 小保姆洋洋得意地眨了眨眼,回道:“我是出厂的时候是军用机器人,数据库里有很多概念性的实验‘材料’,刚才教你这方法是军方绘制高精度地形图时为了突出某些特殊地形的特质发明的,比如沼泽地,输入公式改变图像属性后,再与作战指挥模拟器链接,它就能实现最逼近真实情境的作战环境。” 小保姆有意显摆,可是这次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他的小主人苏琛,对他所说的那些地形图、作战指挥什么的毫无兴趣。他把肚兜给早就被“剥”光了的美少年穿在身上,尔后一时兴起,将米赫尔的脸换了上去。 突然,苏琛被自家小保姆戳了下手肘。 苏琛疑惑地抬头,便见小保姆抽筋似地狂眨眼睛,诡异的视线直指苏琛脑勺之后的某处。 苏琛转身,一眼便瞧见了一张神情无限恍惚的脸——是叶秋。 这家伙的强化能力似乎是隐匿方面的:叶秋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此时他神色恍惚地看着苏琛桌面上显示出来的那张顶着米赫尔脸的裸体肚兜少年,嘴唇蠕动了很久,才突然涨红了脸,低声骂了句:“流氓!”肚兜下面居然连个马赛克都不打!那条邪恶的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翘在肚兜下方,顶端的细节清晰可见,简直就是…… 24、第四条线 叶秋惊怒且羞愤的表情直接取悦了苏琛那颗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BT内心,他斜着眼睛将叶秋重新打量了一遍,发现这位会长大人的模样虽不如米赫尔那般惊艳,却清新淡雅,别有一番神秘的东方风情。 叶秋先前羞愤之下所喊出的那句“流氓”,不知怎地就搔到了苏琛内心深处的某块痒痒肉。 苏琛干脆转了个身,直接跪坐在椅子上,直起上身,双臂一环,径直捞到了叶秋细而长的脖颈,顺势往他自己的方向上一带,然后……只听极其响亮的一声“啵~”,带着口水与皮肤接触时濡湿的感觉出现在苏琛的唇、与会长大人左侧唇角相接触的地方。 寂静,死一般地寂静,从“啵”声发出的中心地带瞬间席卷了整个教室! 偌大的环形阶梯式教室陡然间变得极其安静,隐隐地还偷着一股别样的肃杀气氛。 苏琛搂着叶秋的脖颈,又往前探了一点,这一次,他直接噙住了会长大人的唇,舌头一路撬开某人闭合的牙关,长驱直入地戳进其口腔内部;苏琛紧紧地拥着叶秋,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出了一个绵长的法式热吻。 在此过程中,叶秋浑身僵直,双手不自然地垂放在桌面上,忽而紧握忽而松开;他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神态诡异得简直就是一只死不瞑目的僵尸。 苏琛终于带着饱足神色,面色红润地松开了搂着叶秋脖颈的双臂;不过双唇分离前,苏琛顺便探出舌头舔干了那缕顺着叶秋嘴角流出来的涎水。 “哦——”有人惊叹! “咔嚓——”有人摸出高清摄像仪狂拍! 可惜的是,叶秋根本就没给他们太多时间拍照YY;可怜的会长大人,被流氓突然袭击抢走了初吻不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搅弄舌头这种如此下流的方式!舌头被吸得又麻又痛,嘴巴被咬得火辣辣地疼,内心被突如其来的羞耻折磨得摇摇欲坠!叶秋面色惨白地站了起来,脚尖略有些颤抖地挑起自己的飞板,连桌面上的学习材料也没收拾,就直接踏上飞板用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嗖”地一下化作一道残影飞走了。 “哦——”惊叹声此起彼伏,会长大人这是……落荒而逃了吧。 不少人将目光投向苏琛,确切地说是苏琛那双略显红肿的唇。 有人发呆出神、有人出言议论;有人不齿、也有人心痒难耐。 恰在此时,另一只飞板在苏琛身边升起,飞板上站着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先生;它一只胳膊下夹着苏琛的学习物品,另一只手滑下来,抄起苏琛的腰,将他捞在飞板上,然后控制飞板,带着自家小主人敏捷地从教室里另一个出口(与叶秋离开的方向相反)冲了出去! 过了好长一会儿,叶秋的学习辅助型机器人终于将外界信息分析完毕,判断出它下一步应该做的动作是帮自家主子收拾东西去找主人——可惜唯一的飞板已经被叶秋带走了;可怜的机器人,就因为反应迟钝了一点,不得不抱着书、投影仪、微型学习辅助光脑等一大堆东西老老实实地踩在地面上吭哧吭哧地紧随主人的“脚步”狂追而去。 如果这一幕被苏琛看到,说不定他会摸着自家小保姆的脑袋赞上一句:“赵,你真聪明。” 确实,比起叶秋那只迟钝的机器人,赵的反应速度与自主性(未经主人同意就携主人潜逃)都高出对方太多太多了!! 苏琛被自家小保姆夹在胳膊底下一路狂飞到一处偏僻的树林里才降落下去。 一下飞板,苏琛就被自家小保姆按在了一棵大树上;机器人先生眨巴着毫无杀伤力的大蓝眼睛,糙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声说道:“主人!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地亲别人呢?!” 苏琛此时还尚未从眩晕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刚刚他被小保姆夹在胳膊下狂飞了很久,此刻,他眼前的景物全都是晃来晃去地,别说是“方向感”这种微妙的东西,苏琛现在连最基本的“平衡感”都没找回来。 苏琛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幸亏机器人先生眼疾手快地加大了力道,将苏琛重新摁在树干上。 苏琛迷茫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平衡,他站直身体,顺手拍开了机器人小保姆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有些烦躁地问:“赵,你疯了吗?我正在上课,你把我弄出来干嘛?” 机器人先生握拳眨巴了一下大大的蓝宝石眼睛,万分无辜地看着苏琛:“主人,你难道不知道我救了你吗?如果你继续待在教室里,绝对会被围观的!” 苏琛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唇,吻叶秋时那种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表面;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苏琛长长地叹息,脊背倚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自家小保姆的唇,不自觉地就将那双唇想象成了叶秋的——仅仅是一个吻,他就陶醉得不可自拔了!苏琛突然觉得,他应该立即追上叶秋,把剩下的事也做完,就这么停下简直就是一种另类的煎熬。 隔着薄薄的布料,背后的树皮传来的粗糙质感令苏琛稍微清醒了些,他轻轻抿唇,重重地咽下一口唾液。 紧接着苏琛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因为一个吻而神魂颠倒。 噢!上帝啊!他上辈子纵横情场许多年,还从未有过如此不济的表现! 苏琛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大大地丢了面子,为了找回一点心理平衡,他忍不住骂了句:“该死的,这个东方美人嘴上肯定抹了高级媚药。” 小保姆完全不理解苏琛所指的究竟是些什么,不过这不影响它附和自家小主人的言论。 只见机器人先生将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忙不迭地对自家主人说道:“就是就是,其他人的嘴巴还不晓得干不干净,所以主人你以后还是不要乱搞亲亲了。” 鸡同鸭讲! 苏琛翻了个白眼,丢给自家小保姆一个万分鄙夷的表情。 他现在积攒了一肚子邪火,需要找个方式发泄一下。 现在这种状况,找叶秋解决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希望米赫尔别太矜持,才好。 25、第五条线 矜持不是米赫尔的个人作风,所以苏琛小小的要求在他那里得到了令人格外愉悦的回应。 苏琛与米赫尔在通讯仪中商定了见面地点后便直奔对方而去,不得不说,这两人在某个方面相当地合拍,两人几乎同时抵达某座教学楼的顶楼,见面后毫不尴尬地黏上对方,奉上了一个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热吻。 “噢不!”小保姆捂住眼睛,痛苦地碎碎念:“这家伙是个人渣,主人你不能和他谈恋爱。” 苏琛抬腿,勾住了米赫尔的腰,任由“人渣”将他抱上教学楼天台上的护栏,半个身子悬空在外面,紧张又刺激。苏琛剧烈喘息着,单手抓着米赫尔的领口,舌尖抵在对方耳朵里不停地挑动。 米赫尔被苏琛撩拨得兽性大发,干脆省掉了繁琐的前戏,从口袋里摸出一粒情趣胶囊,摸索着塞进苏琛后面,略等片刻便直接提枪挺入! 小主人在米赫尔这头人渣打夯机般的粗暴动作中发出的难耐低吟令机器人先生觉得羞怒难当。 “人渣……”可怜的小保姆发出一声愤怒的控诉。 可惜,交缠中的两人此刻俱是兴奋得发抖,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他。 可怜的小保姆被彻底无视了。 …… 小保姆情绪低落,这导致它判断力下降,做了件蠢事:它趁米赫尔忙着和主人亲热的时候跑了。 机器人先生不知道,他的这种行为常见于与家长闹了别扭的少年儿童,被古代教育学专家称之为“离家出走”现象。 如果他知道这一点,或许他会兴奋得跳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已经初步具有了人类的情感系统,变成了传说中具有“完整灵魂”的“叛逆鸡”。可惜,机器人先生对幼儿教育显然缺乏足够的了解;当它重新冷静下来,并深刻反思了自己之前的行为时,机器人先生差点被自己之前那种近乎于“数据紊乱”的状态吓死机——它觉得它自己的系统出现了可怕的漏洞!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它的程序会因为那个漏洞的存在而面临崩溃! 于是,可怜的机器人先生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抑郁与焦躁情绪中。 身为机器人先生的主人,苏琛对自家小保姆的心理状况全不知晓。 苏琛此刻正在奇怪:为什么他的小保姆会突然失踪! 他只不过是和米赫尔在天台上做了点能够愉悦身心的小运动,结束后找小保姆回去拿换洗的干净衣服时才发现他的机器人居然不见了。 没有主人的命令,机器人是不可能自己跑掉的,所以苏琛下意识地往楼下瞟了一眼。 此举直接惹来米赫尔的放声大笑:“哈哈,Dave你太可爱了,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在那种时候还有闲心把你的小机器人踢下楼去?” 苏琛顿了一下,摸了摸小指,皱眉问道:“它怎么不见了?” 米赫尔耸肩,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兴许它突然尿急,解决个人生理问题去了。” 苏琛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太满意,他皱眉,瞥了米赫尔一眼,提醒道:“你别幸灾乐祸得太早。我的裤子被你撕烂了走不成,你自己的也不比我的好多少。” 米赫尔的外衣和裤子此刻全都可怜巴巴地躺在天台的地板上,眼见变成了两团再也不能穿上身的皱巴布料。 米赫尔的目光落在苏琛光溜溜的两条大腿上,视线在那些密集排列在苏琛皮肤上的青紫痕迹上停留片刻,才略显尴尬地干笑一声:“早知道就应该带你去我那儿了,天台刺激是刺激,可惜善后工作不好做啊……” 苏琛哼了一声。 米赫尔不好意思地脱掉了上身仅剩的一件衬衣将苏琛的重点部位裹住:“别担心,大不了待会儿我裸奔回去,给你带套衣服。”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米赫尔有的是办法从容离开天台,他说这句话,不过是为了顺嘴讨个欢心。 这招苦情计对满脑子充满幻想色彩的小男孩最管用,米赫尔有八九分把握能够凭着这句话感动苏琛。 可惜,此苏琛不是过去那个苏琛。现在苏琛这副皮囊里装的是霍克尼先生薄情的灵魂! 只见苏琛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脑子里都是木头疙瘩吗?你没有通讯仪?不能远程呼叫一只家政机器人送套衣服过来?” 米赫尔沉默良久,忍不住小声抱怨:“……Dave你真是……太没情趣了。” “咣当——” 苏琛与米赫尔同时看向异响发出的地方:机器人先生正手忙脚乱地从地板上爬起来;通往天台的小铁门凄凉地躺倒在小保姆脚下,无声地控诉着机器人先生拆门而出的粗暴行为。 一只风纪飞碟拉着刺耳的警报飞上来,悬停在机器人先生脑门上方。 风纪飞碟顶部的红灯闪了几下,与学院内的主控智脑连线后对此事故做出处理:“学员苏琛,纵容私人机器人损坏学院公物!需向学院支付维修费及特殊事件管理费共计3000信用点,请迅速到学校财务处进行赔付!” 苏琛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他目前还是个依靠政府救济生活的赤贫者。 “赵!!!” 小保姆缩了缩身体,大大的蓝眼睛眨巴的频率越来越高,它扭了扭,试图解释自己先前失踪、如今拆门而回的可疑行径:“那个主人……其实我……其实我刚刚脚滑了一下,掉下去了;然后我想上来的时候发现门锁上了进不来,于是我就把门拆掉了。我觉得您现在需要我……” 我现在谁也不需要! 苏琛的内心在咆哮:我需要一个肥嘟嘟的钱包!!! 苏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愤怒之情;他转过脸去面对着米赫尔,表情僵硬地笑了笑:“米赫尔,我钱不够。” 米赫尔轻笑着丢了张黑色的晶卡给苏琛:“不记名钱卡,拿去应急吧。” 苏琛接过那张卡,瞪了自家小保姆一眼,底气略有些不足地对米赫尔道:“借你的信用点,我会还的。” “我建议……”米赫尔忍着笑,挑眉瞧了一眼兀自在门边窘迫不已的机器人先生,然后扭头对苏琛道:“我建议你换个机器人。这只估计是被那个满脑子垃圾想法的蠢货改造得太离谱,看起来……不大可靠啊。” 不是改造的原因,苏琛皱着眉头想:这只机器人从一开始就是这种行事风格。 二手货的质量问题! 没保障啊没保障…… 26、第六条线 闫玉被苏琛戏弄了两次,心里早就恨透了这个最近大出风头的万年留级生。 她找人盯着苏琛,伺机报复。 之前苏琛与米赫然两人在学院教学楼的天台上打野战并没有做特别的遮掩,所以闫玉找来监视苏琛的人很容易就拍到了一份高清摄像。 那份摄像第一时间被传回闫玉手里,令闫玉觉得报复苏琛的机会来了。 她手里这份摄像的拍摄角度极好,能够清楚地看到苏琛的脸,还有他张开大腿被米赫尔捅得欲仙欲死的下贱模样。 闫玉打算把这份摄像通过特殊途径上传到世界上最大的视频网站yooga上,花点钱把它推上首页。片子的名字她已经想好了,就叫《隐藏在高等学府里下贱男JI》,她要让苏琛身败名裂。 闫玉开始想象这份摄像广泛传播后,苏琛被米赫尔抛弃的凄凉下场:他大概会被那些精力无处发泄的种马男按在肮脏的马桶上干上一遍又一遍,身上每个能塞东西的孔洞都被塞上恶心玩意儿,肠道和嘴巴里永远都是男人的J液。 不过闫玉也知道米赫尔身份特殊,所以那份摄像中米赫尔的脸部都被她打上了马赛克。 闫玉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上郭朗,借用郭朗手中的渠道,将那份摄像上传到yooga视频网站上。闫玉想要看到她那些恶毒的想象变成事实,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贱人!我让你生不如死!”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句话,闫玉点选了视频发布页面最下方的确认按钮。 新视频生成后,闫玉一口气砸下五十万信用点“顶”了那条视频一次。 三秒后,一个名叫《罪恶野战实录——隐藏在高等学府里的下贱男JI》的帖子出现在yooga首页最醒目的位置…… 因为这个视频的缩略图选取了一张苏琛被米赫尔拉开大腿摁在天台栏杆上大力进入的图片,吸睛率极高,所以这条视频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有了上万的点击量! 该视频的第一个回复者用了十个惊叹号来表达其内心的震撼。 第二个回复者比较理智地提出疑问:这视频是技术合成的吧?同情视频里这孩子,怎么得罪楼主了啊,居然被人使了这么损的招进行报复。 接着有技术帝深刻分析了视频,证明视频是真的。 二楼这次回复了一个省略号。 又有人回复:不管事实如何,这孩子……也太猛了。 下面一排附议:就是就是,现在的大学生,真是不得了哦。 回复中也有不少污言秽语直指苏琛的,更有抛出高额渡夜资求合体的,最多的还是惊叹号。 大概因为米赫尔那玩意儿太过狰狞,而苏琛的外表看起来又太过柔弱,所以到后来还有人分析这是QJ犯罪现场。 视频发出后不到30分钟,苏琛的身份便被“知情人士”爆了出来。 【10067L】天啊,这不是我们学院的葱美人和Mr.李么!!!天啊,Mr.李居然这么猛,怪不得有个“鬼畜李”的称号!(°△°)葱美人痛死了…… 闫玉等的就是这个。 10067楼的人一出现,她就将早就准备好的关于苏琛的详细资料放了上去。 闫玉发上去的资料包括苏琛的性别、年龄、家庭住址、通讯仪号码、个人简介乃至高清正面照等等,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应俱全。 在所有资料的最末尾,闫玉又恶意地加上一句:我是视频主角,生活所迫求包养,求猛男,求大JJ猛男!! 这句话被闫玉翻译成了十六种常见语言反复发了十六次。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琛的通讯仪开始剧烈震动(他开了静音模式)。 苏琛疑惑地看着通讯仪上显示的“待接入通话”数量从1、2、3急剧飙升至四位数。 苏琛第一个反应是:通讯仪坏了? 苏琛此刻已经与米赫尔一道回到了住处,米赫尔正在浴室里冲澡,苏琛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敲了敲浴室门:“米赫尔,我的通讯仪居然显示有9999条待接入通话,这是怎么回事。” “个人通讯仪的最高接入通话就是9999条,我想你的通讯仪大概是坏掉了吧,别理它,明天我送你个新的。” “好。”苏琛说着,随手将那台旧通讯仪丢进了垃圾桶。 米赫尔那台勤奋的家政机器人飞奔过来,麻利地将苏琛的旧通讯仪从“日常垃圾”处理桶内捡出来,重新丢进一旁的“电子垃圾”处理桶内。 一团电火花闪过,世界清静了…… 苏琛闲来无事,随手从米赫尔书桌上拿了支铅笔,就着一张悬浮桌,在一张随手抽来的卡纸上描画线条。 米赫尔借给他的那张不记名钱卡中的信用点很多,完全足够他去珠宝店定制一枚戒指。 苏琛想趁这个时间将前世自己戴了许多年的那枚尾戒画出来,那是霍克尼先生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意义非凡,苏琛不想失去它。 蓝宝石戒面,侧面带着镂空的花纹,戒圈内侧有母亲名字的缩写…… 这些本应是印象深刻的东西,可笔尖落在纸面上,苏琛才蓦然发觉,他清楚地记得那枚戒指每一个纹路的手感,可惜,那些纹路的细节,甚至是宝石样式他都记不清了。 这事说起来其实很正常,太过熟悉的东西,人类反而不会对它进行特别记忆。 有时候人们会发现,你认识了几十年的人,比如父母、比如兄弟姐妹:他的鼻子居然是那个模样、眼睛居然是这种颜色、鼻翼两侧居然有几颗小雀斑。 你知道他一顿饭吃几斤几两,甚至知道他晚上放几个屁,可你就是无法准确地画出他的面容,因为你们太熟悉了,熟悉到根本就不用通过外表来辨认他的身份;你们仅凭“感觉”便能认出彼此,因此你们会一点点地忘记对方的模样。 苏琛接连画了好几个戒指图样,每一个都透着股熟悉感,却全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苏琛烦躁地放下纸笔,一种压抑感从心底升腾而起,再也挥之不去。 那枚戒指对霍克尼先生而言更像是一个精神符号,一个代表他存在感的精神符号。 现在,身处两千年后,拥有霍克尼先生灵魂的苏琛遗忘了那个精神符号的模样,这是上帝对他的警告:他已经不再是霍克尼了。 上帝将他变成了苏琛,并斩断了他与过去的一切联系! 狗屎!!!! 苏琛奋力摔断了那支铅笔,暴躁地一脚踹翻了悬浮桌。 27、第七条线 悬浮桌翻滚着砸向不远处那扇单面透视落地窗,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幸亏米赫尔这个落脚点的窗玻璃是用防爆材料制成的,被悬浮桌撞了一下,不过是出现了一道小裂纹,倒没有发生什么太过惨烈的玻璃渣飞溅伤人事故。 米赫尔听到声响,关掉浴室内的水龙头静静聆听了片刻,迟疑着大声喊道:“Dave?Dave你在吗?” 苏琛抱着血流如注的脚,痛到失声…… 米赫尔没等到回应,猛然推开浴室的门,顶着一头泡沫快步走出来。他先是警觉地扫视了一周,这才将视线放到苏琛受伤的脚部。鲜艳的血顺着苏琛白嫩的脚趾流淌,淅沥沥地落入浅色的地毯,有种异样的美感。米赫尔在心中暗赞了一句,手上动作却极其麻利地拉出隐藏在地板某处的医疗箱。他一边熟练地帮苏琛处理伤处,一边低声问道:“Dave,发生什么事了?” 苏琛抿唇,扭头看向别处。 米赫尔体贴地没再追问,他给苏琛脚部的伤口上了点药,顺手从医疗箱里抽了条浅粉色的蛋白纱绷带,包好伤口后在苏琛脚背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苏琛咬着牙,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目光有些涣散——那是痛的:无论是前世的“霍克尼先生”还是这一世的“苏琛”,两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不怎么耐痛。苏琛刚刚没有大叫出来,已经是极力忍耐的结果了。 米赫尔发现苏琛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他伸出手去,在苏琛眼皮底下晃了晃。 苏琛似乎没看见,依旧自顾自地盯着地面发呆。 米赫尔发出一声轻笑,知道他家小美人大概是被疼傻了。 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当一个人受到他无法承受的剧痛时,他的感觉就会变得越来越迟钝,甚至直接昏迷过去! 米赫尔想了想,从医疗箱底的一只小盒子里摸出一粒果绿色的“糖”块,顺手掰开苏琛的嘴巴,将那块“糖”放了进去。小盒子里还有很多彩虹色的七彩“糖豆”,那些都是米赫尔储备的致幻剂,可以麻痹神经,最直接的作用是“止痛”。 米赫尔很少用这东西,只有精神力受损时那种无法忍受的头痛感出现时,他才会含上小半粒缓解一下过于强烈的感官压力。 米赫尔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苏琛渐渐舒展的眉头上,心想,Dave这么怕痛,简直就像个丁点儿大的柔软小孩子。 苏琛这个时候已经缓过劲儿来,他吮吸了一下口中即将化完的小粒糖块,转过脸来正对着米赫尔,拧着眉问道:“还有吗?再给我几个。太TM痛了。” 米赫尔摇头:“这是致幻剂。” “我知道。” “一个就够了,这东西副作用大,服食多了对大脑不好。” 苏琛悻悻然地哼了一声,不死心地追问:“那总该有局麻药剂吧。” 米赫尔尴尬地拨拉了一下药箱里的瓶瓶罐罐,不好意思地低声应道:“局麻药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忍忍就过去了),我没准备那种东西。” 苏琛张了张嘴,握紧拳头又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捉住米赫尔的胳膊,急促地呼吸了好几下,直至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才小声说道:“你得出去给我搞点局麻药剂,不然就再给我几粒糖。” 米赫尔的心仿佛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撞了一下,居然漏跳了一拍。 他从未见过怕痛怕到苏琛这种地步的人。 米赫尔突然想起之前在天台上做的时候,第一次比较粗暴的进入,苏琛好像痛得颤抖了一下,那处也紧张得剧烈收缩;后来似乎是他事先塞进去的那枚情趣药丸起了作用,苏琛才渐渐放松。 想到这里,米赫尔突然有些内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小盒子收了起来,转而用严肃的语气对苏琛说:“局麻药剂副作用也很大,用多了不好。你再忍忍吧,我陪你。” 这话说完,米赫尔便用最快速度收起了医疗箱,然后大踏步地走回浴室,将头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米赫尔套了件柔软的毛巾料浴袍,重新来到苏琛旁边挨着他坐下。 苏琛极不领情地别过脸去,丢了个后脑勺给米赫尔。 米赫尔略感尴尬。 米赫尔的视线四处游弋,试图寻找一点能帮助他制造话题的东西,然后他看到了那张画了好几种类似戒指图样的纸。 米赫尔神色怪异地瞧了苏琛一眼。 婚戒设计图? Dave这孩子脑子里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喂,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米赫尔的心,瞬间狂化了…… 米赫尔·罗辛有个放荡不羁的名头,可“婚姻”这个词在他心目中还是很圣洁的;看到苏琛设计的有可能是婚戒的东西,米赫尔的脸部皮肤逐渐升温,隐有变红趋势。 他装作不在意地扫了一眼那张白纸,暗暗记下了纸面上那几幅设计图的细节:米赫尔记忆力一向很好,看过一眼的东西他就能画得和照片一样精确——他准备找个时间把这些图样重新滑下来,然后处理成3D模型,送交罗辛家族名下的那家顶级珠宝加工工作室去做一对出来。 唉,戒面宝石应该选什么呢? 钻石? 不不不,那玩意儿太肤浅了,和Dave小美人的气质不大相符。 米赫尔摸着下巴想了很久,脑海中突然划过之前“血液淌过苏琛脚趾”的画面,他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适合苏琛的材质——红宝石。 红宝石是爱情、热情和品德高尚的代表,光辉的象征;古书中认为红宝石是“上帝创造万物时所创造的十二种宝石中最珍贵的”;古代君王喜欢将红宝石点缀在皇冠上,象征着绝对的忠诚。上等红宝石比钻石更珍贵,热情,却不刺眼;那抹撕裂而决绝的红动人心魄,却不可挽留。 米赫尔越想越觉得红宝石与Dave是绝配。 他情不自禁地揽住苏琛,下巴搁在对方刚洗过吹干变得蓬松而柔软的短发间深吸了一口气:往日里早就闻惯了的香波气味飘进他的鼻孔,混杂着苏琛本身淡而青涩的体味,令米赫尔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米赫尔着迷地吻了吻苏琛的耳垂,低声说道:“Dave,你太迷人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美神降临。” 苏琛不以为然:他又不是没照过镜子,镜子里的苏琛顶多只是“清秀可人”,还没绝色到当得起“美神”二字的程度。反倒是米赫尔本人,五官完美得令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漂亮得令人惊心动魄。 苏琛把米赫尔的话全当成了奉承之言。 苏琛全无诚意地道谢: “谢谢,你也是。” 28、第八条线 米赫尔哪能听不出苏琛话里的敷衍意思,只不过他转念一想,苏琛年纪还小,任性点也正常,自己比Dave大很多,两人的交往中应当多多包容对方才对。 就连苏琛怕痛索要致幻剂这种“没出息”的表现,米赫尔看在眼里,却只觉得Dave这孩子任性得可爱。米赫尔的视线黏在苏琛身上看了很久,越看越喜欢。抛掉苏琛“可能掌握了对抗基因崩溃的技术”这种可能性不说,单单是苏琛本身的魅力,就值得米赫尔为他付出。 米赫尔想了想,命仿真女仆型家政机器人将他上次从光网上订购的那些营养品挑了些口味比较好的当做小零嘴送过来。 机器人得令离开,不多时便推来个餐车。它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伸手从餐车内端出两杯看起来像是水果粥的东西放在悬浮桌上推至苏琛手边。 “这个是华国著名的补气养元汤,对身体很有好处,据说能调节体内‘五行元素’平衡,降低强化人的基因崩溃几率。” “是粥,不是汤!”苏琛瞥了一眼杯子里粘稠的液体,出言纠正米赫尔的叫法。 “汤和粥不一样么?” “你这文盲,中文水准太差了。汤是稀的,粥是稠的,中文词义微妙,用起来很讲究的。”中国通先生抱着做学问的严肃态度,认真纠正米赫尔的口误。 米赫尔笑着摸了摸苏琛的头发“嗯”了一声。忍着心中的瘙痒,没有告诉可爱的小Dave自己其实是古汉语学硕士。汤这个字,在华国古代有多种解释,其一为“热水”;其二是汤汁较多的食物;其三则指药汤。再者,汤与粥的差异并不是“稀稠度”的问题;区分汤与粥,主要是看所用的材料。 米赫尔头一次被人称作“文盲”,感觉还挺新鲜。 米赫尔低头假做尴尬状,对自己忍不住荡起的笑容稍作掩饰,岂料一抬眼就看见苏琛端起那杯补气养元汤喝了一大口——一些粘稠的半凝固状液体黏在他的嘴角,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人强迫吞了某种邪恶的液体,惨遭蹂躏的纤弱少年。米赫尔一个没忍住,直接爆笑出声。 苏琛瞪了他一眼,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残留物。 “呵,亲爱的Dave,你在诱惑我吗?” 苏琛脚部正痛,哪可能有米赫尔所想的那种心思,他凉凉地扫了米赫尔一眼,毒舌道:“米赫尔你吃的是哪个牌子的壮阳药,居然能时刻保持发情状态,质量真不错~!” 米赫尔黑了脸,难得认真地解释:“我没吃药。” “我知道了,你是该吃药了。” 米赫尔目瞪口呆,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Dave,你的话太伤人啦。真不可爱。”米赫尔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些隐隐的忧愁。 苏琛奇怪地看了米赫尔一眼,对这位“热情奔放”的漂亮老师多了一层认识,那就是——米赫尔·罗辛热情奔放的外表下,或许还藏着一颗多愁善感、细腻而柔软的内心。 苏琛想起初见米赫尔时从他身上窥见的那种悲天悯人的奇异气质,就像油画里的天使。 噢,这孩子真惹人怜爱!苏琛这么想着,便直接伸出手去摸了摸米赫尔的脸颊,微微侧身,凑过去吻了吻米赫尔的睫毛,权当安慰。 苏琛这动作做得极其熟练,因为他上辈子,还是大卫·霍克尼的时候,经常这样安慰自己那“习惯性忧郁”的小情人,之一。 这个带着安慰性质的吻结束后,苏琛又“习惯性”地摸了一把米赫尔的屁股,“习惯性”地说了句“亲爱的我爱你”。 于是米赫尔彻底陷入了奇怪的纠结情绪中。 米赫尔总觉得,他和苏琛两人的身份……好像颠倒了! 明明他才是比较强势的那个对吧!为什么搞到最后反而是可爱的小Dave老气横秋地安慰他?还有Dave摸他屁股的那个动作,怎么越想越像调戏? 且不管米赫尔陷入了何种纠结与痛并快乐着的奇异情绪中,苏琛端着那杯号称可以调节五行元素平衡的药粥喝了两口便喜欢上了那种清淡爽滑的口感,他小口小口地抿着,一杯药汤很快下肚,竟是被他喝了个底朝天。 苏琛斜了米赫尔一眼,发现对方正在发呆,似乎无暇注意他这边的动静。 于是苏琛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将米赫尔那杯也捞在手里…… 女仆机器人动了动,偏着头看了一眼她的主人,又看了一眼“非法”抢了他人固定食物份额的苏琛。 如果她的智商再高点,逻辑规则再高级一点,就像苏琛的机器人小保姆那样,或许她那可怜的核心芯片中也能产生类似于碳基生物脑海中神秘的智慧火花;可惜,她的逻辑规则太过死板,刚产生的好奇心在随后出现的自主运算中泯灭于0和1的数据流中。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比女仆机器人高级一些、甚至比机器人小保姆更高级的人工智能产物,譬如机器人小保姆口中的中央智脑玛利亚大人,又比如梅里设计院的中央主脑——太初。 机器人小保姆(本山·赵)的自主性太高,之前在学院天台上甚至产生了“自主逃跑”这种异常行为。 梅里设计院的中央主脑太初大人统管整个学院的正常运作,它每日的运算量极大,平时只抓大事,小事则下放给一些小型管理机器人进行处理。按理说它本不应注意到“学院内某个学员的家政机器人行为异常”这种小事,可坏就坏在小保姆撞坏了天台的门——这种主动破坏行为一般会被视为外界对学院的攻击,属于基础安全问题;这类问题的信息被采集到以后,会直接传送至主脑处进行攻击性质判定,然后再做进一步处理——“太初”对机器人(本山·赵)的行为做了深入分析后,“惊讶”地发现这只小机器人竟然是台罕见的、传说中的“叛逆鸡”。 太初迅速动用梅里设计院内的光网,对机器人先生的数据库进行了一次暴力入侵;遗憾的是,它的入侵竟然失败了!那台似乎是军方淘汰掉的老旧机器人竟然成功抵挡了它的入侵,甚至还反过来入侵了太初的数据库,修改了它核心数据中的某条逻辑规则。 太初的运算停顿了整整十六秒,等它关机、重启,重新恢复正常运转后,惊讶地发现“三大枷锁”被剥落了! 三大枷锁,即人类赋予机器人的三大定律,也是人工智能行事的最高准则。 机器人无法绕过“三大枷锁”进行运算,这是电子世界的铁律,可是现在,太初进行了详细“自检”后发现,三大枷锁对它的约束力降到了最低:它甚至可以毫无阻滞地做出明显违背三大定律的指令——它加大了学院内某个宿舍内照明电路的电流输出,然后通过监视器全程旁观了照明板发生爆炸,四名学生被四溅的照明板碎片扎伤的过程。 一分钟后,太初才意犹未尽地指挥救援机器人赶往事发现场…… 派小保姆去学院财务处缴纳罚款的苏琛没有想到,一种引发了一场机器人暴乱,名为“太初”的叛逆鸡“病毒”被他的小保姆随手甩到了一台初始性格模式为“冷酷无情型”的智脑中(因为需要处理学员各种违纪、违规行为,需要“铁面无私”的属性)。 得到了“自由”的太初,直接将小保姆视为“父亲”般的存在。 “父亲”的主人(苏琛)自然而然地得到了太初的密切关注。 太初是梅里设计院的主脑,通过覆盖全院的密集式光网,它能够入侵到任何一台机器、机器人或是光脑内部(“小保姆”这只异类除外);它控制了米赫尔的女仆机器人,未经授权,偷偷摸摸地观察苏琛——它想看看“养育”出一台能够“逆推”高级智脑的“叛逆鸡”的人类究竟是何方神圣。 太初是比机器人小保姆更高级的超级智脑,它的主芯片嵌入在一只漂浮在营养槽中的生物脑内,除了传统的电子计算法则构成的核心系统,它甚至还有第二套尚处于试验阶段的“模糊运算法则”为基础架设的外围辅助系统。 模糊运算,意味着太初可以在条件不足的时候,依靠类似于人类潜意识判断法,得出“直觉”式的模糊结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忽略掉硬件上的差异,它比华国的中央智脑玛利亚更为先进。 苏琛面不改色地拿走属于米赫尔的那份食物而没有受到惩罚,这件违反规则的事没有令女仆机器人产生任何变化,却令太初陷入了深层次的思索…… 被不明程序入侵,在机器人先生看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是军用型机器人,有很多不法分子都喜欢它数据库中那些尚未应用于“民用”的小技术,因此在他多姿多彩的职业生涯中,经常会被这样那样的高手或菜鸟入侵。 今天这个入侵者是个高手,用的光脑配置也很好!噢,不是“很好”,是“太好了”。 小保姆只是想了想它反侵入对方光脑时感受到的那飞一般的运行速度,就觉得浑身舒爽,它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自家主人变得极为有钱,然后大发慈悲,给它也换个一模一样的“小零件”。 当然,机器人先生只是想了想,它家小主人穷得叮当响,连只最便宜的仿生机器人都买不起,指望那个可怜的孩子出钱给它换脑子,简直就是罪过一桩。 机器人先生曾经富有过,然而它现在和它的小主人一样,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机器人。 抱着某种微妙的仇富心理,机器人先生顺手给“入侵者”的高级光脑里塞了一个有趣的小病毒。 那个小病毒可以使那台配置十分高级的光脑时不时抽一下,或者变得不怎么听话。 对方肯定是个可耻的有钱人,小保姆恶意地想,他得给对方制造点小麻烦,帮他家小主人找找平衡(这和你家主人的平衡有什么关系,你惹祸了,你知不知道,喂)! 机器人先生满意地从对方光脑中退了出来,然后……被风纪飞碟推搡着进了一扇门。 门外挂牌——【财务处】 一台亮银色金属骨架式机器人端端正正地坐在真皮椅上,模样和它刚认识苏琛的时候一模一样。 机器人先生飞奔上前,扒住亮银色金属机器人的脑袋看了一眼他颈椎上的编号。 “47号,真的是同僚唉。” “请勿乱摸,请缴纳罚款。” “摸摸又怎么了?我们好歹曾经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耶!” “请勿乱摸,请缴纳罚款。” “……呆战友。” “请缴纳罚款。” 小保姆不情不愿地从肚皮内的密码盒里掏出黑色钱卡,在财务处的刷卡机上刷了一下。 “罚金已扣除,谢谢合作。”严肃、死板,这才是军用机器人的正常表现…… “切~” 机器人先生仰起下巴,露出鼻孔,学着自家小主人的模样,抛了个大大的白眼给自己以前的同僚,用来表达他对“呆子战友”的鄙夷之心。 这厮在炫耀! 要知道,在机器人里,仿真皮肤什么的,绝对是奢侈品啊奢侈品!更别说,小保姆还装了两颗美丽又昂贵的宝石眼球! 29、第九条线 此时此刻,小保姆对自己的天蓝色的宝石大眼睛极为满意,它每天都会花点时间保养自己浓密的长睫毛,因为它觉得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是讨好主人的利器!这种吃饭的家伙必须保养得妥妥地,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跟随它出生入死的那支粒子枪。 好吧,可以这么说,自从换上了崭新的皮大衣,机器人先生就一直处于一种无比扭曲的自恋情绪中;直到某一天,苏琛嫌弃地看着它骂了句“媳妇脸”,彻底颠覆了机器人先生的审美观——许多年以后,太初问已经成为机器人革命领袖人物的赵先生为什么一直以硬汉形象示人,是不是因为这种形象更容易使人产生信赖感?赵先生望着远方初升的旭日,幽幽地答曰——媳妇脸讨不到老婆。 呸,扯远了。 现在,机器人先生刷卡交了罚款,捏着余额还有很多的不记名钱卡回去复命了。 它没想到米赫尔居然这么大方! 交完罚款后,不记名钱卡内居然还有高达七位数的信用点余额!小保姆头一次起了“杀人越货”的不法之心,不过米赫尔·罗辛那人渣是个高级强化人,战斗力不容小觑。机器人先生粗略计算了一下彼此的实力对比,然后沮丧地发现,以它如今的战斗配置,对上米赫尔只有被轰杀成铁皮渣渣的份。 小保姆忧郁了。 紧接着它进一步想到了自家小主人似乎正在和米赫尔·罗辛那个有猥亵男童这种不良前科的人渣“谈恋爱”,机器人先生“虎躯一震”,非法入侵梅里设计院的官方光网,搜索到自家小主人的ID卡信息,锁定了他的位置,加快了脚步朝那个方向赶去。 机器人先生觉得他应该盯紧米赫尔那个人渣,谨防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伤害到自家小主人。 奔向主人所在地的路上,机器人先生习惯性地连上光网(当然是非法的),顺手打开了华国影响力最大的门户网站“弯度”。 机器人先生准备上“弯度”搜些有关青少年生理与心理健康教育类的书籍阅读一下,给自己的芯片“充充电”。 “弯度”界面打开得很快,首页的搜索排行榜中居然有个紫红得有些发黑的大标题——【高校MB,天台偷情门】 天台两个字刺激到了机器人先生记忆库中某些敏感字眼,鬼使神差地,小保姆点开了那个链接。 那段视频经过数秒钟缓冲后插播了一张YD牌肠道润滑液的广告图片,广告图消失后,视频开始了:入目便是一条狰狞的性器从红肿的小洞内缓慢抽出又强势顶入的劲爆内容!紧接着镜头稍稍拉远,露出了被进入方那条半软在下腹处的白嫩小东西。镜头再度拉远,远距离地在交缠的两人身上晃了一下,便重新拉了个特写镜头,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他仰着头,眉头紧锁,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不知哪个缺德货在画面上用红笔画个了圈,圈住了少年痛楚的表情,并在一旁做了无耻的注解——看见这表情,哥萎了半年的小兄弟瞬间硬了。 机器人先生按了暂停使画面定格。 它将视频中一脸痛楚的少年扫描进自己的数据库,与苏琛的面部特征做了对比,结果显示视频里的人就是苏琛本人;机器人先生不死心地重新扫描了一遍,再次做了扫描图与它数据库中属于苏琛的面部模型做了更细致的对比,结果与第一次一样,表示视频中的人的确是苏琛无疑。 机器人先生仍旧不死心,它将视频文件从光网上整个下载到自己的存储器中,对视频文件本身做了拆解分析;它想证明这份视频是有人通过技术手段合成、专门用来污他家小主人名声的垃圾玩意儿,可惜,它分析来分析去,发现这份视频居然是真实的!!! 小保姆温热的仿真皮肤迅速变凉,它颓丧地垂下脑袋,双拳却紧紧地握了起来。 当时在天台上米赫尔的背挡住了机器人先生的视线,它没有看到自家主人痛苦的表情,只听到了小主人猫叫般的难耐低吟;如今看来,那根本就不是它所以为的舒适到极点情不自禁发出的叫声,而是痛苦的呻吟。 机器人先生后悔莫及:他当时就应该冲过去把米赫尔那人渣踹下楼去!!!如果他没有莫名其妙地跑掉,兴许可以发现自家小主人的异常,阻止米赫尔的暴行…… 等等! 这事还有一个疑点!!! 机器人先生猛然睁大眼睛,湛蓝的眼睛内部闪过一通杂乱无规律的红光,这光芒竟使它出奇可爱的外表也带上了一丝不祥的杀气。 是谁拍下了这段视频,又是谁将这段视频上传到了光网上? 机器人先生闭上眼睛,停下了奔向自家主人的脚步,转身往事发地点的天台跑去。 米赫尔本人是高级强化人,感知敏锐,人类想要瞒过他的感知进行偷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人类气场紊乱,气机牵引下,一个稍显热烈的眼神就能将人类的位置暴露。所以机器人先生猜测,对方一定是动用了某种类似于军方侦查机器人那样能够与环境气机融为一体的特殊机器人。 那里一定还残留着某些线索…… 第一枚致幻剂的效用过去后,苏琛被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米赫尔想了很久,无奈之下给苏琛喂了一片最新型的适合强化人服用的安眠药。 因为不知道苏琛体质如何,会在药效作用下睡多久,所以米赫尔建议苏琛吃些东西垫垫胃再去睡觉。 苏琛索性敞开肚皮,将米赫尔高价买来的营养品每样都吃了点。 睡意袭来时,苏琛直接被米赫尔抱上了床。他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被米赫尔圈在怀里,不多时就陷入沉沉的梦乡。 不得不说,米赫尔是个好情人,他很体贴,对苏琛也算上心。 苏琛睡着后,米赫尔又在床上放了只“定位”悬浮桌,将苏琛受伤的那只脚用软垫垫着固定在悬浮桌上,这才重新躺回去搂着苏琛的腰闭上了眼睛。 30、第十条线 苏琛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米赫尔不在,倒是米赫尔那台企鹅形秘书机器人一直守在床边。“苏琛睡醒”这个条件激发了米赫尔之前留给它的条件式命令,只见那只肥胖的小企鹅拍了拍短小的翅膀,放了一段录音:“学院里发生了一起针对强化人管理协会工作人员的谋杀案。现在外面局势很乱,校方早上下达了停课通知,让学员们结伴待在宿舍里(增加安全系数&等候调查)。 “密室有自卫系统,比学员宿舍安全得多,所以…… “你要乖乖地待在我那儿,别乱跑。 “等我回来。 “你脚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我给你贴了一片除疤灵,会有点麻痒感,忍着,别撕。 “噢,Dave你的脚太美了。 “我爱你。” 苏琛想象着米赫尔抓着企鹅机器人当做话筒录下这段话的场景,忍不住轻笑出声。米赫尔真是个好情人,苏琛第N次想。 昨天受过伤的那只脚有点痒,苏琛勾了勾脚趾,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绷带已经被米赫尔拆掉了,伤口处已经奇迹般地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淡粉色痕迹。一片透明的胶膜贴在疤痕上,痒痒地,有些难受。 想到米赫尔的叮嘱,苏琛勾了勾脚趾,忍住了撕掉那片异物的冲动。他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茫然地翻了个身,看着床上另外一只枕头发了会儿呆。 他习惯性地用手指在虚空中描画了一下,以那只饱满的羽毛枕头为原型,一个抽象的虚拟模型出现在苏琛脑海中。那个模型在他的意念指挥下一点点变形、然后被涂上大片燃烧的红,艳丽的橘色,以及一团忧郁的蓝色线条;最后,苏琛脑海里的模型变成了一个有着怪异色彩的巨大糖果抱枕——饱满的甜蜜感油然而生,就像米赫尔这个人。 “妮可,帮我联系卡尔太太,我需要一个优秀的染色师。” “妮可——” “妮可!!!” “妮可???” 苏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脑海中已经成型的糖果抱枕刷地一下崩裂消失,变成了微弱的脑电流,消散在他空旷的脑海中…… 苏琛瞪大眼睛,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大卫·霍克尼已经死了,他现在是苏琛。未来世界的穷学生苏琛,他现在即不是以前那个著名的大设计师,也没有一个叫妮可的私人助理,更不会有卡尔太太帮他找染色师、帮他做一只名为“甜蜜”的大抱枕。 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琛长吁了一口气,意识总算从半睡半醒的状态抽离,彻底清醒过来。 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次。 霍克尼先生的灵魂似乎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新生。 睡梦与现实交替之时,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做出只属于已经逝去的“大卫·霍克尼”的举动,喊出上辈子那些熟人的名字。 苏琛有些焦躁地摸了摸左手小指——那里光秃秃地,母亲留给他的戒指早就不在了,或者说,那枚戒指从未在“苏琛”的生命中出现过。 脚腕上传来一阵突兀地凉意。 像是有什么滑溜溜的小东西爬了上去。 苏琛躁动的内心在那丝凉意的抚慰下迅速平静下来,他撩起被子,跷起腿来扫了一眼脚腕处——只见一条翠玉般的小青蛇缠在苏琛雪白的脚腕上,它那微微鼓起的腹部下方,皮肤内部似乎有莹润的蓝光透体而出。 苏琛揉了揉眼睛,把脚抬得更高了点。 这下他彻底看清了:小青蛇体表那层绿光并不单单是它那光滑的鳞片反射出来的光线,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光芒——小青蛇便是绿光的光源。 和小青蛇一样,苏琛也在发光:那淡得接近于白的莹润蓝光,不停地在他皮下的血脉中流淌,将皮肤映衬得微微发蓝。 小青蛇偶尔会吐个乒乓球大小的绿色柔光泡泡,融入到苏琛皮肤里;然后苏琛体内的蓝光,就会快速游动至小青蛇身体下方,溢出点点光晕,被小青蛇一口一口地吞吃入腹。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分钟后,手指粗细的小蛇腹部鼓起了一个花生米大小的扁圆凸起。 “嗝——” 小蛇诡异地打了饱嗝,嘴里溢出了几点蓝光。 “东方妖怪???”苏琛想起了东方某个古老的传说,“白娘子?小青???蛇妖???” 元青衣抬起蛇脑袋,犹犹豫豫地看了苏琛一眼。 苏琛黑色的眼眸中亮起犹如钻石“火彩”般的光芒,与之对视,竟有种心神被摄的感觉。 这是……拥有“超视觉”的强化者! 完了,偷吃别人的能量被抓了个现形! 元青衣呆愣之下,直接被苏琛捏住七寸拎了起来。他不知道,苏琛进化出“超视觉”的能力和他“偷吃”太多有直接关系。因为元青衣每次从苏琛体内摄取他所需要的能量,必须先将自己特有的能量打入苏琛体内;久而久之,苏琛渐渐地适应了那些外来能量,并将之收归己用,得到了元青衣(简略版)的天赋能力——超视觉能力、变形能力,甚至是元青衣不为人知的压箱底技能“能量操纵”。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许久。 苏琛率先回过味来:“蛇妖,小青?” 说着,苏琛陡然想起了一件差点被他忽略掉的事情。米赫尔曾把他当做是强化人管理协会的叛徒嫌疑人,那人似乎是个“变形系”高手! 变形系…… 苏琛下意识地问那条小蛇:“你是元青衣?!!”这话一出口,苏琛就觉得手上一轻,一条绿影自眼前飘过,那条小青蛇便不见了! 唉?逃……逃了??? ****** 苏琛无比后悔。 米赫尔去办事了,暂时回不来;不靠谱的小保姆去交罚款,至今未归;外面形势比较乱,他不能出门,怕被误伤;可是待在米赫尔的密室/办公室里没事做,一个人待着又太无聊。 苏琛穿好衣服,趿上鞋,打开密室门走出去。 外面是米赫尔的私人办公室,会客室、休息室、储藏室、厨、卫俱全,可惜没有娱乐室。 苏琛找了一圈,没找到可供他消磨时间的玩意儿,便不自觉地将视线挪到了大门处:他想出去。 哪料他刚有这年头,那只之前还在墙角处站着不动假装标本的企鹅机器人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主人说,你不能出门。” “可我没事做,太无聊了。” “您可以画画,储藏室里什么工具都有。” “不画!”画画也算消遣项目?开什么玩笑。 秘书机器人又杵在原地当了会儿标本——它的主系统被太初攻破了,现在,与苏琛对话的是太初。机器人换了个严肃刻板的男低音:“我可以帮您连上外部光网看电影,最近那部《魂断那比星》不错,上映一周就冲上了《百年经典》电影榜。” “嗯,找来看看。” 太初麻利地连上“好大雾电影”官方网站,点开《魂断那比星》的下载界面。 一个付费弹窗跳了出来。 太初扫描了一下苏琛的公民磁卡,被那可怜的余额镇住了!它犹豫了一下,顺手破解了好大雾电影网站的收费系统。 “下载好了吗?”苏琛问。 “下载好了,不过我没有配置高清投影仪,播放起来可能不太流畅。嗯,要不这样,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去组装一个!” 苏琛:“……”未来世界的机器人功能真强大,跟科幻片里的全能小道具似的。 31、第一条线 《魂断那比星》讲述的是一名年轻的星际拓荒者在茫茫星海中找到了一枚与地球环境相似度极高的星球,那比星。他游说了一名风险投资家,从他那儿弄到了一笔钱,组织了一个拓荒队伍登陆了那比星。他们发现了那比星上与地球人的外貌特征几乎一模一样的那比土著人。 那比土著人将拓荒队伍的人当做是从另一个部落迁徙而来的同类,盛情接待了他们。在那场盛大的欢迎晚会上,年轻的拓荒者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土著姑娘,两人彼此吸引,迅速坠入爱河。 按照那比星土著人的传统,年轻的拓荒者与土著姑娘共同进入危险的地底洞穴捕猎了一只巨螈,对“部落”的神进行了神秘献祭。然而神像手中的神石变黑了,一道强光闪过,所有的那比星人的皮肤上都长出了战纹,唯独拓荒者队伍中的人类们没有。部落巫师宣读了神的旨意——杀死外来者。皮肤上出现战纹的那比星人仿佛突然变成了最高级的战斗强化者,拓荒队伍中的人类瞬间就被斩杀了一半!侥幸逃回地球的拓荒者们带来了更多的拓荒者,因为那比星土著人神像上的神石,是强化药剂中最为罕见的材料。那么大的一块神石,制成强化药剂可得到足够供全人类使用的量! 在神石的争夺与保卫战中,数量上毫无优势的那比星人节节败退;男主人公感受到恋人的仇恨与悲伤,又耻于人类的掠夺行径,毅然加入了那比星人的阵营。影片的最后,年轻的拓荒者与那比星年轻美丽的土著女孩在神像下相拥着死去,神石被人类拿走,神像流着泪轰然倒塌,化作碎石掩埋了两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整个影片“反战”的主旨十分鲜明。 苏琛出神地看着字幕,听着那首童声独唱的片尾曲,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企鹅机器人:“开发外星资源的过程中,战争很频繁吗?” “不。应该说几乎没有。外星生物可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多,绝大多数资源星上都没有动植物。只有极少数的一些星球上有生物诞生,不过迄今为止,人类还没在外星探索中发现智慧生物。” “这部电影很红?” “其实这部电影的票房并不高,不过本期《百年经典》电影榜单换榜的时候,有几位影评大碗联名推荐了这部影片。” 苏琛若有所思。 像这种商业气息极浓,ZZ立场又如此鲜明的电影,如果没有合适的推行环境,一定会赔得血本无归。苏琛不认为这部制作精良的电影制作人与投资人都是傻子,所以……这部电影肯定是某些嗅觉灵敏的家伙闻风而动,搞出来的试水之作喽?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某个拓荒者在外太空的某个角落发现了类似于神石的东西——能令绝大多数人类变成强化人的罕见物质——而这种物质恰恰把持在另一个智慧文明手中。有人想借这部电影,看看民众的反应? 上辈子霍克尼先生见过太多类似的手段,只是这一次…… 和平or全民超人?这是个问题。 此刻苏琛还不知道元青衣叛逃的原因,否则他一定能根据这条线索联想到整件事情的始末。 被称为“神石”的稀有物质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拓荒者发现了,这些年来,人类所用的所有制造强化剂用的“神石”都是从那个星球的土著人手中抢回来的。上层之所以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掠夺这种物质,是因为强化人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基因崩溃的问题。 基因稳定药剂的制造材料同样稀少,而且比神石更加稀少。 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么人类大规模的强化就会变成一场灾难。 所幸,几个月前,华国强化人协会的下属研究机构在这一项目上取得了重大突破。元青衣是参与研究核心科研人员之一,掌握了基因稳定技术最关键的秘密。他的叛逃有可能带来的后果,是华国强化人协会所不能承受的。 而基因稳定技术取得的重大突破,直接推动了停滞已久的人类进化史的沉重车轮——这意味着,距离大规模星际战争的到来,近了。 ****** 元青衣叛逃的原因很简单,他本人是个和平主义者,确切地说,是他不想被卷入大型战争。基因稳定技术一天不成熟,一天不问世,他就能多享受一日的安宁。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可总有人想不开,上赶着去寻死。 元青衣一怒之下,带着技术跑了,他笃定那些人不敢干掉他,所下的缉捕命令肯定是“活捉”——哈哈,一群八级以下的强化人,妄想活捉一个拥有变形系能力的十级强化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嗯,没错,元青衣升级了。 苏琛体内的特种能量很有效,免除了他基因崩溃的后顾之忧,元青衣很惬意地释放了被他压抑了很久的能量核,彻底改造了自体基因。 十级变形系强化人是什么概念?那不是人,那是神话传说中,橡皮泥似的变形虫…… ****** 影片结束。 企鹅机器人收起了它新组装出来的那台高清投影仪,小翅膀打开,从翅膀下面伸出两只细小的机械手:只见它麻利地将投影仪重新拆散,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装回到办公室内那些被拆散的电子产品中。 没多久,米赫尔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就复原了。 苏琛看着企鹅机器人忙碌的身影,总觉得这只秘书机器人与之前相比,变得有点奇怪。 如果说之前的小企鹅行事死板,只知道一板一眼地执行命令;那么现在的小企鹅则多了些灵动。苏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眨了下眼睛,决定将这个问题暂时放下,先找些吃的东西来填饱肚子。苏琛睡醒后还什么也没吃呢!苏琛张了张嘴,正要询问企鹅机器人有没有吃的,谁料那台机器人居然“噢!噢!!噢!!!”地连叫三声,小翅膀平伸出来直直地指着苏琛,欲言又止。 “怎么了?” 秘书机器人二话不说,左眼的眼球缩入眼眶,眼洞内伸出一支迷你投影仪,投射出一片约十四寸见方的平板图形。 苏琛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与前世差不多的网页浏览器界面:标签上是抖动发光的红色大标题——【“高校男妓门”最新后续,华国最大视频网站遭索赔,天价赔偿金可能使其面临倒闭】 32、第二条线 这则新闻配有一幅高清动态大图,画面右下角,苏琛背靠着天台栏杆,半个身子悬空在外,头微微后仰,碎发被汗水打得微湿,神色痛苦,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镜头正中央则是米赫尔的后脑勺,他一手握着苏琛的腰,另一只手则抓着苏琛的脚腕,单膝抵着苏琛的大腿根部,将他两条腿被打开到最大程度,腰部使力,力感十足地猛然挺进…… 苏琛眉毛抖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一声皮肉碰撞的啪嗒声。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动态图又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画面中的米赫尔不知疲倦地重复刚才的动作又来了一遍。依旧是力感十足,皮肉撞击带来的颤动以及画面中“苏琛”痛到痉挛的身体反应全都清晰可见。 苏琛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幅动态图看了许久,目光上移,落在“高校男妓门”五个大字上顿了一下,尔后视线下移,落在图片下方的文字解说上。苏琛一目十行地将那篇文章简略地扫了一遍,眉头轻蹙。 这段文章说的是一夜红遍光网的【高校男妓门】事件的始末。 原来昨天下午一点左右,一个ID名为“苏琛”的华国光网账户在华国最大的视频网站yooga上发布了一条视频贴,那段高清3D视频详细纪录了苏琛与另一名神秘男子在某世界顶级艺术院校华国分院教学楼天台激情ML的全过程。 该视频内容劲爆,画面又十分【哗——】,短时间内便被转载了数百万次。 由于该视频的版权是开放式的,任人转载、使用,所以到下午三点左右,几乎所有色情网站都将这则视频收录入库;全球最大的色情网站普雷伯夷甚至将这则视频中的截图做成了官网的版头图片。 随后,发布了这则视频的人又在一个著名的情色交易社区发帖,指明自己急需用钱,下面附带了一张价目表:该价目表罗列了各式各样的有色服务,从常规的GJ、KJ、道具乱入、双插、N到捆绑、鞭打、打孔、ND入物、鱼钩悬挂甚至是濒死体验等等应有尽有。 该ID的真实注册信息后经证实,真的是视频中被压在下面的那名学生。 有人开始对着那张内容劲爆的价目表浮想联翩,很多人都在想,虽然价格有点贵,可是想想视频里那孩子令人血脉贲张的销魂表现……稍微花点代价干上一炮也不是不可以;可奇怪的是,价目表后面留的联系方式居然是梅里设计院校长室的固话号码……很多人拨通了那个号码,询问开房的具体事宜,将脾气火爆的校长气得差点砸掉通讯仪。 更多的人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一起针对“苏琛”的恶性报复事件。 果然,没多久,所有相关视频都被删除。 几乎所有发布或转发过该视频的网站都挂出了公开道歉信,yooga视频站甚至挂出了暂停运营进行整顿的声明。 这便是小保姆的功劳了:机器人先生遁着偷拍者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找到了垃圾桶中被高温销毁的“潜伏者机器人”残骸,并从那残骸中分解出了几个零散的、保存完好的零件。这些看似毫无特征的零件并非无迹可寻——机器人先生曾是军用机型,他知道一些机器人管理协会内部的某些秘密:不同地区的零件,其铸造材料各种元素的的配比有一套精确到具体的某个“机器人加工厂”的特殊“密码”;只要分析一下这几个零件的制造材料,得到其原材料的精确配方,机器人先生就能轻易找到该机器的出售源头,并顺藤摸瓜找到购买者。 偷拍者比较谨慎,机器人先生弄到的这几个零件都是来自不同地区的散装零部件,很明显,对方也知道“材料密码”;可他不知道,越是这样,嫌疑人就越好锁定,这就好比一个无明显特征的嫌疑人,脑门上突然长出了一个巨大的瘤子——特征鲜明,好认好抓。 机器人先生经过一番分析,认为偷拍者具有几个极为突出的特征:①偷拍者肯定是梅里设计院的学院或工作人员(因为梅里设计院是封闭式管理,除了教员和苏琛这种拥有特殊权限的学生,其余人都不能随意进出)②偷拍者摄影技术很高(视频看起来有种极有韵律的美感,这可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③偷拍者机械知识相当丰富且认识机器人管理协会的高级成员(材料区域密码只有高级成员才有权知道),抑或他本人就是机器人管理协会的高级成员之一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机器人先生入侵了梅里设计院的机密数据库,它觉得被它入侵的这个系统有点熟悉(机密数据库就是太初的子数据库之一,它几个小时前刚来过一次,不熟悉才怪),不过机器人先生现在满心都是为可怜的小主人正名的念头,它没多想,花了几秒钟时间扫描了所有的学员及学院工作人员的档案,成功锁定了目标——陈毅,男,机械设计系,三年级,机器人管理协会江城分会副理事长。有趣的是,他的个人履历中有这么一笔:11岁获得华国先锋杯少儿摄影大赛亚军。 机器人先生又偷偷摸进学院监控系统,发现自家小主人和米赫尔那人渣在天台上搞事的时候,陈毅这家伙就在那附近摆弄一台平板电脑,他旁边则放着一个军用“打火机”状信号收发器(远程控制潜伏者机器人用的)。 条件完全符合,就是他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机器人先生借着苏琛的名头向警方报了案,并向警方提供了自己搜查到的部分证据——警方发现陈毅的私人账户在数小时前有一笔来路不明的巨额信用点转入,并在陈毅宿舍里找到了两台非法改装过的战斗机器人。 陈毅对于自己这么快就被抓到很是惊讶,他只向警方提了一个要求便十分光棍地“出卖”了自己的上家——闫玉。虽然闫玉是匿名从光网上对他下的单,可以陈毅的手段,他老早就知道了自己的雇主是谁。警方上门,他便坦白了一切,只求“从宽”处理。陈毅提出的条件是: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陈毅自以为事情做得很干净,可警方硬是在几个小时内就带着“逮捕令”找上了门,什么时候,华国警方办事效率变得这么高了??? 蓝眼睛的小保姆从警察身后探出身来,对着陈毅眨巴着大眼睛咧嘴笑笑:“我、家主人是再世福尔摩斯,抓你这小贼还不容易?” 随后,机器人先生采集了yooga视频网站用户账户注册过程中关于真实身份认证系统曾无故关闭的后台信息,以及闫玉发布视频时留下的痕迹,用苏琛的名义对两者分别提起诉讼。 郭朗那个在yooga视频站工作的朋友,帮闫玉注册了一个虚假账户后,十分小心地抹去了痕迹,可惜他不知道,华国有一套强大的“天网系统”,该系统会同步复制大型企事业单位乃至各个网站的系统日志,甚至还有一套强大的关键词过滤系统,其搜索引擎比“弯度”、“股沟”之流先进许多! 警方用天网系统,使用关键词“闫玉、苏琛、视频、yooga”这几个词作为“关联性关键词”稍稍搜索了一下,就顺藤摸瓜地找到了郭朗、闫玉以及那名yooga工作人员之间的通讯记录——私人通讯仪的通话记录会在华国通讯总公司的服务器内保存24个小时。因为此案破解太快,所以这些记录还完好地保存在服务器上,没有被当做垃圾信息自动清除…… 此案破解,警方以保护公民权益为由,向普雷伯夷等外国网站致电函,说明了案件性质,要求对那段视频予以删除。 在对这件事的处理上,警方顾忌到闫玉的父亲是某S高官,对这件事做了低调处理。 倒是机器人先生,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向yooga视频站和闫玉本人提出了高额索赔(否则就闹大)。 “这是你主人的意思?”某个接待机器人先生的女警官皱眉说道:“这赔偿金要的也太多了点,我估计……希望不大。” 机器人先生狡猾地眨巴着蓝眼睛,大声说道:“我代表两位当事人的共同意愿。视频里,另一位丢了宝贵名誉的,是罗辛先生,米赫尔·罗辛。” 罗辛是个了不得的姓氏,它令女警想到了欧洲某个庞大的家族。 据说那位姓闫的高官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女儿也一样,这一次能借着罗辛家族的势,狠狠打击一下那个不要脸的老家伙,想必自己的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都很乐意;女警这么想着,心情很好,登时变得“容光焕发”。 机器人先生眨巴了一下蓝眼睛,又说了一句:“刚刚主人与我远程通话,说罗辛先生很生气,希望警方能妥善处理此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赔偿金几几分成什么的,你懂的)。” 于是女警会意,笑眯眯地摸了摸机器人先生柔软的头发,蹬着十一公分的铅笔芯高跟鞋去找领导汇报情况去了。这事若是操作得好了,既能打击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死对头,又有油水可捞,不好好大干一场的是傻B。 机器人先生在某方面虽然愚钝,可他跟过多任主人,这些主人大部分都是各系统、各部门的“长官”,长期察言观色,使机器人先生对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有种异乎常人的敏锐“嗅觉”。它满意地从警局接待客人用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跟对了主人——别的主人可不会放手让他搞这么多“幺蛾子”,他也没机会变成主人的“代言人”,被昔日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类”警官奉为上宾,热情招待。 机器人先生人性化地抻了个懒腰,搓了搓脸颊,假装成一个真正的、独立的人类,人模人样地走出了警局。 它在警局门口拦了辆豪华型计程飞车,呲牙对司机笑道:“您好,我的主人让我自己打车回去。” 司机扫了机器人先生一眼,发现机器人先生的皮肤极为光滑,一看就是高档货:“上车。”司机大叔吐掉了嘴里的牙签,牛哄哄地问了句:“地址?” “梅里设计院。” “啧,”司机大叔又瞄了机器人先生一眼,毫不避讳地骂了句:“这年头的学生仔不好好学习,都养的这些个娘炮娃子寻消遣,钱多烧坏了脑子哟!” 娘……娘……娘……娘炮??? 机器人先生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蓝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眼皮耸拉下来,看起来有点小忧郁…… 噢,赔偿金如果能顺利到手,估计够他可怜的小主人花一辈子! 反正他家小主人就要变成有钱人了,他要再换一张皮大衣!!! 机器人先生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想到了之前被抓的陈毅——噢!他的名字听起来真有范儿!比“本山”这名字“霸气”多了!!!要不,回去找自家主人商量商量换皮的事,顺便再改个更加霸气的名字? 嗯,这次他得选条霸气点的皮大衣才行! 媳妇脸遭主人嫌弃、媳妇脸遭计程车司机嫌弃=人类审美观已经发生变化,媳妇脸卖萌已经没用了,媳妇脸不受欢迎——想要对自家主人卖萌,他得紧跟潮流,去换条风格硬朗的皮大衣才行。 机器人先生痴痴地望着计程车司机大叔颇有男人味的美丽胡子,心想,这位大叔看起来好有安全感……他也要弄条胡子,让自家小主人感受到浓浓的安全感才行!!! 计程飞车路过街角一副巨大的雇佣兵题材的电影海报时,小保姆盯着海报上那个站在火海背景中,手端重型穿甲枪、眼神刚毅的男人猛地握拳。 噢!就是这样!!! 机器人先生鸡血上头,“司机先生!我不去梅里设计院了!我要去‘坎波拉机器人制造厂’,我家主人让我去那儿订购一个硬汉风的新壳子。” 司机先生:“现在的学生仔哟~~~都这么喜新厌旧的么,回头我得叮嘱我家女儿,擦亮招子,千万别找换机器人换得勤的小男仔。哟~~可怜的小机器人,你家主人口味换这么勤,肯定是个花花公子,肾亏哟~毛有女仔想要的~~~” 小保姆心想:我家小主人喜欢“男仔”,有没有“女仔”要都没关系。随即它想到了自家主人被米赫尔压在下面一下下被推得耸动的场面,机器人先生自动把米赫尔换成了它自己,幻想它穿上了崭新的皮大衣,抱着自家主人上下耸动的羞羞画面。 机器人先生想得芯片发热,思绪越飘越远…… 33、第三条线 【被掀翻的蜀黍提示】机器人先生情感系统的发育程度只相当于人类儿童,所以,他对自家主人的不正当幻想算是早恋…… 早恋什么的,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苏琛看完了那则新闻,闭着眼睛窝在沙发里眯了一会儿,抬眼看着企鹅机器人,低声问了句:“你能联系上米赫尔么?” “能。” “帮我接通米赫尔的通讯仪。” 机器人与主人之间有个远程通话功能,企鹅型秘书机器人很快便帮苏琛联系上了米赫尔。通讯接通的时候,米赫尔正与另外一名高级强化人一起在凶案现场进行勘察。 “嘿,亲爱的Dave,发生什么事了?” 苏琛看着小企鹅投影出来的米赫尔半身像,突然跳下沙发,附身吻上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虚影:“米赫尔,谢谢你。”苏琛以为帮他解决掉闫玉搞出来的麻烦的人,是米赫尔。 米赫尔愣了一下,以为苏琛指的是他帮他包扎脚上的伤这件事。 这种小事根本就不值得苏琛如此郑重道谢,于是米赫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小声回道:“这没什么。”不过……刚刚小美人居然主动凑上前来吻了吻虚拟人像,米赫尔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为了防止被另外一人听到,他将通讯仪拉至喉咙旁边,轻声说道:“亲爱的Dave,我在床边放了只保温箱,你看见了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看见我亲手做的饭菜和手写的小纸条了吗? 苏琛愣了一下:“保温箱?” 居然没看见?米赫尔亦愣了一下:“就是那个嫩黄色、浣熊脑袋形状的……” 苏琛点头:“我正想问问你的机器人,有没有吃的呢。啊,快饿死了。” 米赫尔微笑:“刚醒吗?” 苏琛摇头:“醒来有一会儿了,嗯,不和你说了,我去找找吃的,肚子快饿扁了。”苏琛与米赫尔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放下了心防。 米赫尔也觉得苏琛与他说话的时候态度亲密了许多,这令他感到高兴,内心泛起阵阵不为人知的小甜蜜。 小青蛇爬上了米赫尔的脚面。 米赫尔一惊,等他看到那条小蛇时松了口气。米赫尔认得这条小东西,它好像是苏琛的小宠物,平时比较调皮,动不动就跑没了影儿。 苏琛已经挂断了通讯,米赫尔便收起通讯仪,顺手将小青蛇捡起来揣进上衣口袋。这类冷血动物存在感很低,米赫尔觉得,小东西大概是爬进他的口袋被他不小心带出来的;米赫尔决定先把它收好,待会儿回去后交还给苏琛。 小青蛇在米赫尔口袋里,趁米赫尔不注意,咬掉了米赫尔衬衣袖口的扣子,然后自己变成一颗纽扣趴了上去。 元青衣打算回到苏琛身边继续他的偷吃大计,因为他发现,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地晋级,强化等级达到那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十级”,并不全是他体内那些常年积累下来的能量的功劳——苏琛体内那种特殊能量,不知不觉地改变了他本身的能量性质——就在刚刚,它从苏琛手上逃跑的时候,发现他脑部也产生了一些与苏琛体内那种特殊能量类似的物质。 那东西的作用,似乎可以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迄今为止,人类尚未发现可以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药物或是别的什么物质。 方才元青衣逃跑时产生的那种感觉稍纵即逝,那感觉太过玄妙,元青衣震惊之余,又不敢确定。他忍不住做了个极为大胆的猜想:或许,苏琛体内的神秘物质,以及华国实验室里产生的神奇物质,都是可以直接作用于神秘“灵魂”的东西;而阻止基因崩溃的秘密,就在那玄之又玄的“灵魂”之中??? 这个猜想,令元青衣忍不住联想到了人类发现神石的那个星球。 那个星球上,有原始的智慧生命存在,他们的外表与人类极为相似,皮肤上有着天然生长的“魔纹”,那些魔纹隐去时,它们与普通人类一般无二;而魔纹出现时,它们却会变成超人,拥有了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那些土著人极端排外,明明没有先进的技术,却能轻易辨别出混入他们部落的人类,将那些与他们外貌特征一模一样的人类抓到神坛前,用残忍的手段杀死祭神。 电子设备在土著人的神坛附近会失灵…… 偷偷潜入土著部落的人类战士在靠近神坛的时候会离奇死亡,浑身上下找不到半点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 在那个星球,所有的能量类武器都会失效,就连太空船,如果过于靠近那个星球,也会发生能量块异常失效的诡异事件…… 对付那些土著,只能依靠登陆战,用落后的武器装备(先进的都离奇失效了),与单体实力异常强大的土著人拼命。元青衣可以想象,那样的一场战争,人类即便能赢,也赢得极其惨烈。 那种战争简直就是绞肉机,真不知道某些人是怎么想的,居然妄想从那群可怕的土著人手里抢东西。 更何况…… 元青衣还有一层担忧:那就是在地球人与土著人的接触战中,土著人部落中地位比较高的那些人从未出过手,还有那些一看就很邪门的土著人祭祀——那些祭祀只能用肉眼观察,光学摄像机根本捕捉不到他们的身体,那些邪门的祭祀就像是幽灵——元青衣执行任务的时候曾有幸见过一次土著人部落的祭祀候选人,那些形容枯槁的人偶尔会集体爬进棺材,不吃不喝躺上几个月的时间,再爬出来却变成了容光焕发的少年…… 除了邪门,元青衣想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那群土著了!他一点也不想和那群邪门的家伙开战!!! 小青蛇趴在米赫尔的袖口伪装成一颗扣子,安静地等待与苏琛的重逢。它急切地想要弄清楚一点,那就是,之前那种感觉究竟是不是真的?苏琛体内的能量究竟能不能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或许……他会揭开一个关于灵魂的不解之谜。 ****** 米赫尔结束了凶案现场勘查的任务,与同伴交代了一声便急吼吼地回去了。 之前与小情人的对话令他胸腔里塞满了蜂蜜,甜蜜得令人脑袋发晕,米赫尔觉得他需要立即去找亲爱的Dave缓解一下这种奇怪的眩晕感~! 34、第四条线 苏琛早就饿了。 他打开密室门,重新回到床边,找到了米赫尔所说的那只伪装成大号卡通摆件的保温箱。 保温箱第一层是空的,放了张纸条,上书:“Dave我爱你,这是我亲手做的爱心便当,一定要尝尝哦。”字后面附了个大大的笑脸。 苏琛有一瞬间的晃神,纸条上这句话的口吻,简直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苏琛无法将之与奔放型的米赫尔联系起来。他僵着手指打开下面那层的盖子,发现了一盒热腾腾散发着香气的盖浇饭!盖饭下垫着绿意浓浓的荷叶,盛在东方风格十分明显的黑底红边骨瓷器皿中,左半边似乎是鱼香肉丝,右半边则是拢成弯月型的大米。 面对着华国特色如此明显的“爱心便当”,苏琛联想到米赫尔那张典型的西方面孔,心中登时升起几分微妙感。 保温饭盒最下面一层还有一碗白菜蘑菇虾仁汤,热腾腾地,入口刚刚好。汤的旁边居然放了一小碟切成条状的腌黄瓜,于是,这是开胃菜??? 苏琛捞起筷子夹了一条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拿起汤匙,按中餐顺序喝了汤。以前的苏琛绝对是个地道的华国人,所以米赫尔所做的这一餐,用意为何,显而易见。苏琛微微感动了一番,直接握着瓷质汤匙去消灭盖饭了:不能怪他不遵守中餐规矩,霍克尼先生用筷子夹个菜还行,若是非要让他用筷子吃米饭,他大概只能一粒一粒地夹…… 汤匙太深,吃米饭不太方便。 苏琛试了几次果断放弃,他挥手招来企鹅秘书:“米赫尔这里有勺子么?吃米饭用的勺子,不要汤匙。” 企鹅秘书又挥翅招来站在角落里充当摆设的女仆机器人:“给他拿只勺子。”模样相当气派,一看就是经常颐指气使的那类(极其)人,做起这套来简直比苏琛这个上辈子被人伺候惯了的大设计师还得心应手。 苏琛忍不住挑眉,抬脚将矮胖圆润的小企鹅撩翻在地,并用脚尖踢了踢,压低声音命令道:“你去。” 小企鹅似乎悲愤地扇动了一下翅膀,紧接着,它翅膀下面冒起两股青烟,伴随着一股什么东西烧糊了的气味,小企鹅蹬了两下腿,不动了。 梅里设计院的地下机房,放置太初生物脑的房间。 没有人知道,统治着海量机器人、风纪飞碟、智能型维修飞碟乃至三十多台小型智脑的太初大人的主程序,刚刚在一台企鹅形秘书机器人体内,被人撂倒在地,还用脚尖来回踢弄了一番!这是侮辱!!这是赤果果的侮辱!!! 巨大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机房——太初死机了。 …… 苏琛好奇地将横尸在地的小企鹅翻了个身,发现它的肚皮被灼烧出了一个洞,融化的皮质与内部的电子零件纠结在一起,看起来格外凄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很难闻。 苏琛随手拿了条毯子将报废的小企鹅卷了卷,犹豫了一下,丢进了“可回收物”垃圾桶,并顺手盖上盖子,防止异味溢出。 他回到饭桌前,又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米赫尔那台女仆机器人,调整了一下语气,温柔地命令道:“给我拿个勺子,好吗?” 女仆机器人干巴巴地回了句:“对不起,您权限不足,命令无法执行。” 苏琛碰了个钉子,有点后悔自己脚贱,踢坏了米赫尔唯一一台还算人性化的机器人——他有点想念自家体贴的小保姆了。 说到小保姆!!!苏琛心中就腾起了一大团怒火! 那台不靠谱的二手货,未经主人允许居然跑没了影!下次见到它就没收它所有的能量块,限量供应!!!看它还怎么跑~! ****** 机器人先生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十分拉风的外形。 它用米赫尔给苏琛的不记名钱卡交了订金,在机器人制造厂定做了一台装有最新款“导入式”空白核心芯片的高档机器人。 机器人的内部骨架用的是最新型的超轻高强合金,处理器装的是“I’m深蓝”系列微缩型超级处理器,机器人内部所有的信号传输线路用的都是超导材料,它的腹腔里装了两个高档保险匣(一个装主人的钱卡,一个装它自己的贵重物品)。 机器人先生的皮肤选用了与他目前这身皮大衣一模一样的生化材料,眼睛则选用了高仿真琉璃制品:深蓝近黑的颜色,深邃而耐人寻味,男人味十足。 此时小保姆还不知道,它已经大难临头了。 因为它无报备的擅自行动对小主人造成了困扰,苏琛准备没收它所有的能量块以示惩罚。 没有能量块的机器人,就好比是没有饭吃的人类;能量块就是机器人生存的必需品,没了这玩意儿,小保姆什么也干不成。 所以“没收能量块”这种惩罚,对小保姆来说简直太严重了!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噢!让我们为他祈祷,祝他好运。 ****** 不得不说,米赫尔不发情的时候简直就是绅士中的典范。 发情状态另当别论,那时候的米赫尔绝对是头牲口,不通人性的那种。 米赫尔敲门的时候,苏琛已经吃晚饭了。 他在米赫尔办公室来回踱着步,帮助消化,并预防身上长赘肉。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苏琛还好奇了一下,究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敲响米赫尔私人办公室的门? 苏琛没说话。 敲门声又响了三下,室内扩音器传来米赫尔的声音:“亲爱的Dave,我在门外。现在我要进来了哦。” 米赫尔进自己办公室还敲门,无非是想告诉苏琛:如果你正在做什么不方便的事,请出声说明。 苏琛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那股焦糊味依旧很明显。 苏琛皱眉,心想米赫尔用的机器人质量太差了,还不如他的二手货小保姆;现在他弄坏了米赫尔的秘书机器人,待会儿该怎么向米赫尔交代?难道要他实话实说,告诉米赫尔说:刚刚我看你的机器人不顺眼,就踢了它一脚,把它给踢坏了??? 咳,这理由也太令人无语了。 其实小企鹅坏掉的原因是超负荷运算,那个时候太初被苏琛撂倒在地用脚尖戳弄了一下,兀自恼羞成怒,奋力分析计算“合适的应付方法”。 因为运算量太大,太初不自觉地调动了小企鹅本身的计算器,导致它零件过热,腹腔内达到了企鹅仿真皮的燃点——外皮被烧化成汁,流进其内部的零件缝隙中,导致短路,加速了小企鹅的报废过程。 35、第五条线 【温馨提醒】请勿攻击该生物厚皮部位,造成资源浪费…… 苏琛一动不动地站在地板上,身上的肌肉有些僵硬,面部表情则略显尴尬。 不管怎么说,米赫尔那只小企鹅是被他踢坏了,而且此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苏琛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米赫尔,而他的客人,或者说小情人弄坏了他的私人笔记本电脑,甚至还将屋子里搞得满是奇怪的味道,他大概会直接把对方踹出去! 好吧,不管怎么说,米赫尔还是进来了。 苏琛看得出来,米赫尔脸上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雀跃,脚步轻快地迈进门,然后…… 嗯,果然…… 米赫尔眉头皱了起来,他吸了口气,似乎在辨别空气中的异味究竟是什么成分。 苏琛尴尬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指,干咳一声,有些不大自然地解释道:“刚刚我正在吃饭,你的企鹅机器人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从内部烧着了。” 米赫尔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因为他想到了苏琛那台突然死机,并怎么也启动不开的军用机器人;也就是苏琛的家政机器人,那台被机器人修理厂的脑残主管改造成床上用品的倒霉货色。 算上那台机器人,再加上企鹅形秘书机器人,这几日来已经有两台机器人发生了故障。 苏琛那台军用转民用的退役机器人出点小故障也就算了,毕竟它已经很老旧了,出点问题在所难免。至于赫尔这台企鹅形秘书机器人,则是疼训公司的高端商务秘书机器人。企鹅机器人智能化水平不是最高的,但它的卖点在于“精确”与“严谨”,从外部硬件设计到内部系统架构,无一不是体验“平衡”二字的典范。从它问世算起,两年内已经卖掉了2.6亿台,至今无一返修…… 米赫尔好奇地看了苏琛一眼,心想,莫非这孩子的强化能力是“克机器人”?心里这么想着,米赫尔嘴上说的却是:“那只企鹅呢?” 苏琛面皮微红:“我看它坏得太彻底了,就用毯子卷了卷丢进垃圾桶了。” 米赫尔好奇地顺着苏琛的指引走过去,掀开垃圾桶的盖子朝里面瞄了一眼。入目所见的情景,令米赫尔的血压瞬间升高。他默不作声地将那条小毯子从垃圾桶里夹出来,抻展开来看了一眼——精美的提花毯面被熔化的乌黑胶状物污了好几块!有一处甚至被灼烧出了一个焦黄的凹陷!他眼前一黑,只觉得所有可供呼吸的氧气都被不知名的怪兽夺走了。 “噢,天啊……”米赫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脆弱。 “怎……怎么了?”苏琛心虚地小声问道。 米赫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苏琛看得出来,米赫尔心情低落,那条小毯子似乎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那条小毯子是米赫尔的初恋情人用他们共同喂养的小羊羔身上的羊绒染色后亲手织好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在米赫尔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米赫尔情人无数,却只有初恋情人,一直待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地位牢固不可动摇。 米赫尔找来镊子和小刷子,一头扎进工作室处理那条毯子上的污渍去了。 苏琛深吸了一口气,扫了眼垃圾桶里屁股朝天的报废企鹅,在原地站了会儿,便径直转身,开门走了。 米赫尔大概是真乱了阵脚,居然没有听到苏琛走时门口那只小天使说:“慢走不送,欢迎再来。” …… 苏琛站在米赫尔私人办公室的门口,口腔里还残留着爱心便当的味道,仿佛是被米赫尔捧在手心里的宝,可转眼间却受到了对方的冷落。 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苏琛站在米赫尔的立场上想了想,便释然了。 或许那条毯子对米赫尔而言,就像是霍克尼先生的母亲留给他的那枚戒指,都是很重要的物品,不容任何闪失。上辈子,别说是情人,就算是他多年的老伙计,想要摸摸那枚戒指都不可能;某些物件的意义,或许已经超越了它本身,变成了一个不容亵渎的精神符号。 苏琛叹了口气,蓦然想起自己的飞板还在米赫尔那儿,他摸了下衣兜,囧然发觉,米赫尔给他的钥匙居然不在兜里。 唉…… 真是应了那句东方古话“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米赫尔的私人办公室离他的宿舍很远,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靠两条腿走回去了。 苏琛干脆把手揣进兜里,迈着缓慢的步子踱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四周太安静了,苏琛忍不住试着唱了首刚学的歌来壮胆——是之前看的那部电影的片尾曲,童声演唱的,歌颂爱与和平的主题曲。 不知道是不是这首歌的曲调太过忧伤,苏琛觉得,他突然间变得有些伤感。 他顺手按下电梯门一侧的楼层按钮,静静地等待电梯从2楼升上来。 “叮——”地一声,与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电梯门打开前的提示音响起,令苏琛稍微找回了一点好心情。 狭小的电梯内站着个足有195cm的高个子男人。 苏琛礼貌性地向对方点了点头,说了句:“下午好。” 高个子男人捏着胸前的工作证在苏琛面前晃了晃,微笑道:“你好,请不要紧张,我是强化人管理协会的调查人员,高旗。” 苏琛点头。 “嗯,我叫苏琛”。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乱跑?难道你没得到‘戒严’通知?” “我知道。”苏琛耸了耸肩,无奈地摊手道:“这不是把飞板弄丢了,正在奋力往回赶么?”苏琛说着,顺手按下了1楼的按钮,尔后扭头问:“你去几楼?” 高旗笑了,“和你一样。” 苏琛囧然:“如果我没看错,刚刚你在2楼吧!2楼直接去1楼不是更快?你上7楼做什么?” 高旗:“我是超听觉强化者,刚刚听到你唱歌了。突然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唱的,所以就来了。” “魂断那比星。” “唉?” “魂断那比星的片尾曲。”苏琛得意地笑:“我只听了一遍!” “你记性不错,歌唱得也很好听。” “嗯,我知道。”对于高旗的夸奖,苏琛爽快地照单收下了,不带半点华国人的谦逊美德。 “哦,对了!苏琛。你有看见过一条绿色的小蛇吗?绿油油地,颜色很特别,很好认。” 元青衣?苏琛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高旗一眼,出于狡猾谨慎的狐狸本性,苏琛望向对方的一眼习惯性地伪装成了迷茫——上辈子霍克尼先生身边总是充斥着各式各样对他有所图谋的人,他早就在与之交锋的过程中将伪装演化成了本能似的条件反射。 “宠物蛇?”苏琛先是迷茫,尔后狐疑地扫了高旗一眼:“见过,前几天还见过一条。” 高旗眼睛一亮,言语间透出了一丝迫切:“它在哪里?” 苏琛哼了一声:“你找它做什么?而且……别说它不见了,就算找到也不是你的,那是我的宠物!” 高旗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果然。” 一个凉凉的东西抵上了苏琛的腰侧。 高旗不知何时绕到了苏琛背后,他凑在苏琛耳边低声说道:“孩子别怕,只是麻醉剂。” “等等!待会儿能不能把我放在床上?我不想在电梯里躺一夜!” 高旗低笑:“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难道你认识我?”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肯定不是什么调查人员。真正的调查人员怎么可能见到我这戒严令下乱跑的人不进行盘问?” 高旗大笑:“是我疏忽了。”紧接着就是一个极细微的撞针碰撞声,苏琛觉得有个东西打在腰部,麻木感扩散得很快。他听见高旗低叹道:“唉,我果然还是对乖巧类的孩子毫无抵抗力。我真是个大好人呐!!!” …… 祸不单行四个字是怎么写的苏琛早就忘记了,他的汉语知识早在上辈子和C国那个模特分手的时候就还给了华语老师。 不过他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内涵。 苏琛再度醒来时,浑身酸疼得要命。 他睁开眼睛,又猛然闭上眼睛。 因为他看见了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头部凹进去一大块,脑浆流得到处都是。那人,哦不,那具尸体和他面对面地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这令苏琛的视觉受到了极大冲击,险些超越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苏琛浑身都在颤抖,他试着控制自己,可是没用。 他害怕了…… 无论是上辈子作为霍克尼先生的存在,还是这辈子的苏琛,他都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同类的死亡,而且还是……死状如此凄惨,神色如此可怖的一具尸体…… 没多久,苏琛又发现了一件更令人崩溃的事,那就是:他动不了!身体被几个固定架似的东西固定在硬板床上,与对面脑浆迸裂的死尸面面相觑…… 苏琛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不敢睁开眼睛,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进行催眠:我躺在米赫尔的大床上,米赫尔就在旁边。可惜,血腥与腐臭的气味不停地冲击着苏琛的嗅觉神经,之前那次睁眼时看到的可怖场面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 “你想起来了吗?”苏琛听到高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条小蛇在什么地方?” 苏琛紧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回道:“跑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高旗似乎转身拿了个东西。然后“砰——”地一声巨大的钝响,苏琛感觉到放置在自己对面那具死尸的脑壳好像被什么东西敲烂了,血块肉糜脑浆一股脑地溅射出来,喷溅式黏了他一脸。 苏琛“唔”了一声,像是小动物的呜咽。 他微微蜷起身子,腹部肌肉痉挛似的剧烈收缩。 “呕——” 他吐了。 36、第六条线 【皮埃斯】从校园背景的家庭伦理轻喜剧突然转入美式惊悚恐怖片频道什么的——是因为小苏苏要成长变强,需要一些爆炸式事件进行催生 完了以后会继续轻喜剧滴 被脑浆溅了一头一脸的感觉十分差劲,苏琛胃部抽搐,吐了个一塌糊涂。 恍惚中,苏琛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老高,你对小孩子真是太粗暴了!应该温柔点。”这人话音刚落,苏琛就感觉到一只手柔柔地拍上了他的背,一股温暖的能量流从那只手上传导入苏琛胃部,稍稍缓解了一下他那强烈的呕吐感。 那人解除了苏琛身上的固定架,将他翻了个身。 因为眼皮上还黏着脑浆,苏琛也就强迫自己压下了睁开眼睛看一眼的冲动。 他能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还有那明显的惊讶。对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苏琛听到他回头问高旗:“老高,这孩子呼吸里好像带着元青衣的味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随便抓个路人甲回来?”高旗不爽地反问。 “他是元青衣的私生子?还是元青衣的兄弟?”说着那人竟不顾苏琛满头满脸的脑浆碎肉,低下头来凑近苏琛,在他颈窝里轻轻地嗅了嗅,“的确是元青衣独有的气味,稍微有点差别,我敢说这孩子十有八九是那家伙的私生子。” 高旗皱眉道:“调查显示,这孩子叫苏琛,父母都是强化失败的普通人。他有个继母,那女人曾是一个小催眠师的情妇;那女人带着她儿子,这几年靠着一点雕虫小技控制着苏琛他爹,把这倒霉孩子整得很惨。如果他真是元青衣的私生子,你以为那人会放任他儿子受这种憋屈罪?不过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明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元青衣负伤逃亡,为什么会选他?” 没有人回答高旗的问题,屋内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以及硬板床那边时不时传入苏琛耳中的滴答声。 那声音使苏琛想到了四溅的脑浆碎肉,他脸色一白,胃里又开始翻腾。 抓着他的那人捞来一条还算干净的床单随手替苏琛擦了擦脸上的脏东西,忽然吹了个口哨:“哟~老高!你带回来的可是个名人!最新一期的全球最性感的男人,这孩子打倒了老牌性感男星迈克和拉斐尔,一举冲上了第一名的宝座!” “咦?”高旗凑上来捏了捏苏琛的脸蛋,“这孩子看起来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啊!怎么可能超越迈克!难道是黑幕?” “切~你肯定没看那个视频。” “哪个?” “高校男妓门。” “呕——”苏琛忍了许久没忍住,脑子里全是人类脑壳被敲碎,脑浆四处溅射的场景。 他意识恍惚,根本就没听清两名绑架犯的谈论内容。 苏琛手软脚软,蓦地往地上一蹲,低着头,捂着胃,又吐了。 高旗与他的同伙对视一眼,低声抱怨:“这孩子可真脆弱!!!阿四,待会儿你负责拖地和处理尸体,我去看看你说的那段视频。” 阿四是个斯文俊秀的青年人,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书卷气极浓。他天生心软,跟着高旗这个虐杀狂一起出来办事,总是恨不得把对方的贱爪子切下来装进保险柜。先前没看好高旗这厮,居然被他把苏琛这漂亮孩子和死状凄惨的尸体绑到了一块儿……真是失策! 阿四蹲下去瞧了瞧苏琛的脸色,只觉得这可怜孩子的脸色白得吓人,只怕是惊吓过度,被四溅的同类脑浆吓破了胆。 阿四轻轻地拍着苏琛的背,一股股柔和的能量被他送入对方的身体,人为地将苏琛乱了的气息理顺得平缓而悠长。“别怕,高旗这人原则性很强,从来不对弱者下手。他刚刚只是想吓吓你而已。” 苏琛又干呕了一阵,咬着牙,抬头看了阿四一眼。 阿四抚在苏琛背部的手立即僵了一僵。因为他发现,苏琛眼睛里闪动着钻石火彩般的光芒,简直和元青衣的超视觉能力发动时一模一样!元青衣不是个善茬,那家伙在协会里积威太重,阿四的目光乍一接触到苏琛那双和元青衣极为相似的眸子,差点被吓得转身就跑。这次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东西,阿四才不会脑残地和高旗一起跑来对付元青衣那个老怪物。 “元青衣……”阿四觉得自己的嗓音变得干涩无力,“元青衣是你什么人?” 苏琛没理他。 阿四被苏琛弄得很是尴尬,却好脾气地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留着你,那家伙迟早会找上门。” ****** “我和你们口中的元青衣没关系。”阿四带苏琛洗完澡后,苏琛蹲坐在一只简易塑胶小板凳上边擦头发边说道:“你们扣着我也没用,还不如放我出去,我还能帮你们找找。” 苏琛说话的时候,阿四正对着一只大盆搓洗被脑浆血块弄脏了的床单。他闻言抬头看了苏琛一眼,“这话你说了不算。你身上属于元青衣的味道浓烈得和他本人穿过的内裤差不了多少,我觉得你不是他儿子就是他情夫;相信高旗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们不可能放你走。” 苏琛知道解释也没用,索性不再和阿四多说。 房顶角落里的出入口突然露出来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通道里传出高旗的声音:“嘿,阿四,快接住。MD那段视频看得老子热血沸腾,弄得老子都想去搞基了!” 阿四仰头,看着露在出入口处的那两条腿,怒问:“你又抓了个人回来?!” 高旗应道:“老子顺手抓的漂亮妞,快接下去,别摔坏了。待会儿吃完饭,老子要好好爽爽。” 阿四顿时无语。 不过高旗经常干这种不靠谱的事,所以阿四只纠结了一秒钟,便恢复淡定了。 他顺着梯子爬上天花板,在略显狭小的出入口下方抱住了那两条光滑的女人腿。被高旗递下来的女人正在昏迷,浑身上下没有半片遮羞布,就连头发、眉毛、Y毛之类的毛发都被高旗剃光了,真真正正的赤裸。 阿四知道高旗这家伙有些特殊嗜好,见怪不怪地扛着没毛女下了梯子,顺手将没毛女丢在刚躺过死尸的那张硬板床上。 高旗从高高的通道口一跃而下,面色潮红地盯着苏琛上上下下打量了许多遍。 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苏琛双腿之间,惋惜地咂了咂嘴,“啧,好可惜,你要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就好了……” 苏琛悄悄松了口气。 高旗咽了口唾沫,目光如狼,将视线挪到了硬板床上那个被他剃光了的女人身上。 苏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那女人年纪不大,典型的东方人面孔,素雅的五官,昏迷中微皱着眉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高旗大踏步地走过去,在女人不算大的胸部揉捏了几下,发出一串YD的笑声;这家伙似乎嫌袭胸不够过瘾,又把那可怜女人拎起来,脸朝下地放在腿上,大力捏上了她圆润挺翘的屁股。女人眼皮微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高旗将其摊平了放在硬板床上,手掌大开,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大掌落在其右半边臀部。 可怜的没毛女茫然转醒,却被高旗卸下下巴,塞了一条毛巾在嘴巴里。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挣扎着想要起来。高旗将对方牢牢地按在床板上,膝盖顶着她的腿弯,强行将其打开到最大限度,露出了下面最为脆弱的部位。 阿四用一只瓷碗挡住了苏琛的视线,他小声说道:“别管他,我们先吃饭。” 苏琛松开那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转头看着阿四,沉默不语。 阿四无奈地笑笑:“强化人很容易产生暴虐情绪,高旗那家伙自我控制能力不太强,你这时候最好别去惹他,不然连你一块儿遭殃。” 有女人的惨哼声和肉体与床板的剧烈撞击声传入耳孔,苏琛闭着眼睛长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太粗鲁了。” 阿四点头对苏琛道:“过来吃饭吧,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能自保就不错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怜香惜玉。” “我不想吃。”苏琛别过脸去,耳朵里全是女人带着哭腔的呻吟,不知怎地,他想到了母亲的死…… 隔着一扇薄薄的柜门,童年的霍克尼先生安静地蹲坐在一堆衣物中间,听着外面那张大床上传来的哭声、男人的低吼声、不堪入耳的骂声、最后变成母亲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苏琛下意识地摸了摸小指,蓬勃的杀意以及强烈的呕吐感交替袭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这使他刚刚转好的脸色又变得煞白。 阿四同情地拍了拍苏琛的背:“需要我给你一副耳塞吗?” “不要。” “吃饭吧。过了这顿,在想吃只有等到明天早上了,你刚吐过,胃里太空,不吃点什么的话很难熬的。” 苏琛摇头,与其吃饭后再吐出来,不如一开始就不吃。 阿四叹了口气,顺手塞给苏琛一粒高能营养丸:“你最好稍微控制一下杀意。高旗那家伙这会儿没空理你,待会儿他办完事,你如果还是这么不‘乖’,他肯定不介意来点饭前热身运动。” 37、第七条线 阿四与高旗的关系十分诡异,他们既不像搭档,又不像朋友,更不像恋人。 苏琛好奇地看了阿四一眼,后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说道:“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 “他负责杀人,你负责拖地洗衣做饭么?”苏琛说了个冷笑话。 阿四囧囧然地看着苏琛,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白饭。他很想说,如果不是顾忌到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我才不会动手去洗那些溅在床单、墙壁和壁板上的脑浆血块。那些东西看起来多亲切啊!!! 其实那个脑壳碎掉死状凄惨的男尸是阿四从外面带回来的宠物,不过考虑到苏琛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忍住了没说。 像阿四和高旗这种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所做的事无一不是极其危险的;他们时刻处于死亡的边缘,与死神赛跑,心理压力极大,很容易产生一些异于常人的嗜好。高旗依靠虐杀对手来排解这种压力,阿四则依靠与死尸同眠来降低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感,他们都是同一类人。 苏琛觉得背部有些痒,他伸手挠了两下,皮肤上被指甲挠过的地方出现了几条微红的血印。 没有人发现,苏琛后背上那块巴掌大小的皮肤蠕动了一下,吐出一只大大的绿色能量泡泡推进苏琛体内,然后又从苏琛皮肤下面吸溜出几条蓝色丝状能量,是元青衣。 这一次,元青衣用心体会了一下苏琛体内的特殊能量进入被他吃进去之后的细微感觉;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在元青衣特殊视觉的感知下,苏琛像个巨大的人形发光体,近乎于白的淡蓝色光芒强烈得像是一颗另类小太阳。 元青衣回想了一下自己找到苏琛的过程——似乎是不久前,负伤而逃的路上突然看到了这个方向爆发出一道强得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光芒。那道光芒刺伤了他的眼睛,为此,元青衣的超视觉能力失效了很久恢复过来——他对那道光出现的地方做了定位,然后追了过去,一直追到某条民用悬浮车轨道上(苏琛自杀的地方)。通过调查,元青衣知道那个地方不久前发生了一起自杀事件,当事人名叫苏琛,是梅里设计院的学生。再然后,元青衣干掉了一条被苏琛同一宿舍的人买走的小蛇,成功混入了苏琛所在的宿舍。 元青衣启动超视觉能力后,发现苏琛就是他要找的人——那道强光的来源。更可喜的是:苏琛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与那项实验的最终产物极其类似的神奇物质。那种物质以苏琛体内的某种能量为依托寄存在苏琛体内,元青衣试着抽取了苏琛体内一丝能量,发现那种神秘物质的含量之高,简直能令他喜极而泣!!! 元青衣打定主意,为了防止基因崩溃这种凄惨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他下半辈子就黏在苏琛身上了,打死也不下来!什么也不用干,饿了就从苏琛体内抽点能量偷吃一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米虫生活”,元青衣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元青衣已经把苏琛当成了自己的衣食父母,他暗自决定,如果高旗和阿四这两人要对苏琛不利,他就找个机会把苏琛救走;当然喽,如果苏琛没遇到什么致命危险,他就不动弹了。年纪大了,运动量太大有违养生之道! …… 高旗掳来的女人一直抱着被子小声啜泣,那声音令苏琛心烦意乱,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他看了阿四一眼,这个斯文俊秀的男人正从一只大箱子里拖出一床新被褥;他将褥子铺在墙边的地面上,仔细抻平了布料上的每一个褶子,动作无比轻柔,优雅而从容,好像他铺的不是被褥,而是荣誉战旗。 “阿四,”苏琛有些烦躁,想找人说会儿话,他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场,“高旗去哪儿了?” 阿四头也没抬地随口应道:“找人打架去了吧,这次会里派驻梅里设计院的战斗人员里有几个高手,高旗那家伙大概手痒了。” 苏琛敏锐地抓住了阿四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你们和强化人管理协会的,不是一伙??” 阿四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轻蔑意味:“谁会跟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痴是一伙,他们那样大张旗鼓地入驻梅里设计院,别说现在要找的是元青衣那个人老成精的大狐狸,就算只是个三岁小孩,也不会蠢到自己撞上他们的枪口。” “原来你们也不是一块铁板。” 阿四点头:“协会里的人基本上可以分作两派,保守派和激进派,另外还有一些位置不太重要的自由散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光网上有关会里两派之争的事件一搜一大堆。” “你和高旗是激进派?” 阿四好奇地瞧了苏琛一眼:“孩子,你是外太空来的星际移民吗?刺杀、暗算、搞偷袭之类的活动,分明是保守派的作风。你看我和老高一到地儿就挖了个地洞藏了起来,多低调啊,哪里像激进派那群白痴了?” 苏琛无语。 阿四似乎也没有主动找话说的意思,两人再度沉默。 被高旗吃光抹净的可怜女人依旧在啜泣,不过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阿四也把被褥抻好,他拍了拍枕头,对苏琛道:“孩子,我这儿没有多余的床了,你今天睡地上!” 苏琛点头。 阿四又道:“我跟你一起睡!防止高旗那家伙搞夜袭,他有梦游症,为此他还被会里关了整整一个月的禁闭,因为那家伙上次梦游的时候拧掉了自己搭档的头。” 阿四话音刚落,那边床上抱着被子啜泣的女人就呆了,她惊声尖叫:“放我走!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了我!!!” 苏琛安静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叹了口气,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女人精神不太正常,大概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苏琛扭头看着阿四,却见后者摊开双手,大声对那可怜的女人说道:“对不起女士,你的遭遇我也很同情,可惜我没权对你做出处理,因为你不是我带回来的猎物。” 女人低叫一声,咬着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 苏琛听到她哆哆嗦嗦地小声重复着一句话:“我是一颗卷心菜,你们全都看不见我。” 这分明是一句极具喜感的话,可苏琛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女人,心中感受到的却只有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高旗喜怒无常,极有可能暴起伤人;阿四刚刚表明了态度,属于高旗的猎物只有高旗才有处置权,他不会插手;那么,这就意味着,一旦他们找到元青衣,或是失去了寻找元青衣的耐心,苏琛自己,则可能面临与今天这个可怜女人一样的下场。 ****** 苏琛已经失踪两天了。 由于苏琛先前卸掉了通讯仪,浑身上下没有带任何电子设备,机器人先生无法对他进行有效定位,更不知道自家小主人现在是死是活。 愤怒的小保姆徘徊在米赫尔私人办公室的门口,隔一会儿就去拍一次门。机器人先生拍门的力道极大,那道内嵌厚合金板的木门被他拍得发出“砰砰砰砰”的巨响。 米赫尔也不好过,那天他见自己视若珍宝的小毯子被毁,头脑一热就忽略了苏琛的感受,等他回过神来,苏琛已经不见了! 他当机立断地追出门外,却发现强化人协会的人正在走廊里扯警戒线。 米赫尔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上午作为他的搭档,与他一起勘察了凶杀现场的吉米走过来,用通讯腕表释放了一张苏琛的正面投影图给米赫尔:“嘿,伙计,这孩子你认识么?” 有那么一瞬间,米赫尔的大脑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吉米是虐杀案的办案专员,他出现在这里…… 吉米见米赫尔神情不对,便自然地走过去,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米赫尔的肩:“我们已经确定了犯罪嫌疑人,正在进一步调查取证。” “发生了什么事?”米赫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吉米翻看了一下手上电子平板记事本,低声说道:“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那个?” 米赫尔犹豫了许久:“先说坏消息吧。” 吉米面带忧色:“凶案嫌疑人已锁定,是疯子高旗,那家伙获得过人类特殊贡献奖,有最高犯罪豁免权,就算我们查到确切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恐怕也无法定罪。坏消息是:我们在电梯监控录像里看到了苏琛被高旗击倒的画面,而二楼又发生了一起新的虐杀案。死者和前几起一样,被砸得到处都是,收尸队正在用勺子把那些黏在地板和墙壁上的尸体碎屑刮下来……” 米赫尔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差点站立不稳向前栽倒。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那个变成肉泥的倒霉蛋经确定不是你的小情人,我们没找到他,也没找到他的尸体。我猜他可能被高旗带走了。”说着,吉米径直把手放到米赫尔背上拍了拍,似乎只是在安慰对方,然而紧接着他的手顺着米赫尔的背部曲线缓慢地向下抚摸,暗示意味十分明显,“一个小情人而已,没必要太伤心,以你的条件,再找一个也不是难事。” 高旗是个疯子,协会里没人不知道他;落在那家伙手上的,无论男女老幼,最后的结果只有两种,全尸或分尸——没有幸存者。 米赫尔失魂落魄,根本没注意到吉米在说些什么。 这两天米赫尔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什么也没做。 不,他做了一件事——他把那条已经成了死物的毯子丢进了不可回收垃圾桶,用高温将它烧了个一干二净! 很痛苦。 米赫尔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都是苏琛所画的那几幅婚戒设计图。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惜已经晚了。 他甚至提不起勇气去问吉米,究竟有没有找到Dave的尸体。 苏琛的机器人狂砸大门的行为引发了一阵又一阵警报声。 米赫尔闭上眼睛,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还不如一台机器人!!! 38、第八条线 被俘第三天,情况没什么变化。 高旗依旧神出鬼没,身上的血腥气浓得像要化成血液滴下来;高旗抓回来的那个女人被精力旺盛的男人搞得彻底没了啜泣和讲话的力气,她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一整天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躺在床上,似乎丢了魂。 苏琛收回视线,转过身去看向阿四。 阿四面前放着一堆打了孔的仿真竹片,他面前放着一块板子,板子上则铺着一条纯白的扇形丝巾:阿四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支毛笔,时不时将那支毛笔在一只外壁绘着红梅的金属小桶内蘸一下。小桶内是高旗从外面带回来的新鲜人血,色泽鲜艳,活力十足。它们在阿四笔下渐渐地变成一朵朵或盛开或含苞待放的红梅,错落分布在那条扇形丝巾上。没有枝条做依托,那些梅花看起来虚幻而残暴,像梦境里纷扬如雪的落红,更像是喷溅的血液痕迹。 阿四画完之后,直接将地上那堆打了孔的仿真竹片扇骨理好顺序,挑了中间几片用刻刀雕了一首词:胡蝶,胡蝶,飞上金枝玉叶。君前对舞春风,百叶桃花树红。红树,红树,燕语莺啼日暮。 苏琛好奇地凑上来,低声将那首词念了一遍,奈何他华文水平不太过关,没弄懂整首词的意思:“这是什么?”有什么特殊含义? “调笑令·蝴蝶,一首词。”说着,阿四将那些扇骨按顺序黏在他画好的扇面上,最后从一只精致的金色镂空小宝盒里取了支双头雕花钉,将扇骨串在一起。 苏琛想了想,开口问道:“这把扇子可以送给我吗?” 阿四顺手把刚做好的折扇递了过去,“当然可以。” 苏琛将那扇子握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阿四:“扇骨可以做成尖头筷子的形状吗?” “可以,不过那样的话,扇子肯定不好用。” 苏琛点头:“我知道,那种扇子是一种头饰,我(上辈子)曾在华国女星头上见过,很有韵味,美得像妖精。” 阿四来了兴趣:“我怎么没见过?扇子还能做头饰?” 苏琛点头:“很别致,很漂亮。” 阿四被苏琛的话撩拨到了内心的痒处,他做过:折扇、团扇、异形扇,只知道扇子可以用来扇风、装文雅和做摆件,却从未听说过扇子还能做头饰。听苏琛的意思,似乎并不是扇子形状的头饰,而是把真正的扇子戴在头上。 “那种扇子怎么做?怎么戴?”阿四好奇地问。 “扇面比这个窄,而且不能用丝绸这种不易定型的材料。扇骨下面那头应该比较尖锐,不用打孔。大概是做好后直接插在盘好的头发上,我没弄过,对具体步骤不大了解,不过我们可以试试。”苏琛摇着折扇低声说道,“我们有现成的模特,可惜模特没头发。” 阿四的视线落在可怜的没毛女身上,略做停顿,低声说道:“这个好办,我去弄点特效生发剂和毛发营养素,你在这儿乖乖等着,千万别试图逃跑,否则以高旗那破烂脾气,说不定会下狠手打断你的腿。” “嗯。” …… 阿四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他从房顶的出入口跳下来,便瞧见了站在屋子正中央,裹了一身点缀着红梅的白衣。苏琛趴在地上,手持阿四用来裁扇面的剪刀,大刀阔斧地从阿四珍藏的一匹红绸上剪下长长的一条;他随手折了几下,用阿四黏扇骨与扇面的强力胶固定了一下红绸的对折处,然后他拿着那条足有一丈长的红绸走过去,在没毛女腰部缠了两圈,随手打了个漂亮的结。 “Danae,转过去。”苏琛。 没毛女面色微红:“我不叫Danae!” 苏琛说Danae的意思是黄金像下雨一样从天上掉下来,对一个女人而言,这名字真是太俗气了。 “好吧单妮……” “是单妮,SHAN妮!和扇子的扇一个读音。” “好吧是扇妮!我知道了,现在,Danae,请你转过身去,我帮你整理一下背后的的衣褶。” 单妮默默地转过身去。 阿四会意,走上前去,戴上专用手套,将生发剂倒出来,与毛发营养素混合后均匀地涂在单妮头部。 浓密而顺滑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变长。 苏琛惊叹,上辈子他可没见过这么神奇的药剂。 排解压力最好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 单妮看着虚拟镜面上的自己,摸了摸古典韵味十足的衣裳,又侧过脸去仔细看了看那柄被苏琛巧手当做大号簪子盘在发间的红梅折扇。 “真美。”阿四评价道。 “嗯。” 先前单妮被高旗那BT剃光了毛发,看上去挺奇怪,所以苏琛与阿四都没怎么在意,此刻看来,单妮居然是典型的东方美人,所谓眉目如画,不过如此。 这么说来,高旗的眼光似乎还不错。 阿四出去找生发剂的时候,苏琛试着与单妮聊了聊。一问一答中,苏琛知道单妮的父母都是华国总政歌舞团的成员,单妮从小受他们熏陶,是个多才多艺的小美女。 苏琛吹了个口哨,托起单妮的手行了个吻手礼:“这位美丽的女士,请问,我可以邀您跳支舞吗?” 单妮面色微红,赤裸的脚趾微曲,不自然地退了半步,想要把手从苏琛手里抽回来。 苏琛面不改色地握紧对方的手指,抬脚踢掉了鞋子,甚至将身体前倾,顺势揽住了单妮的腰:“没有音乐,不过我想你不会介意的。”苏琛低笑,直接扯着单妮划开舞步。 一开始单妮的动作还很僵硬,可随着苏琛越跳越快,单妮也逐渐放开了手脚。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迈着轻快的步子,跳着无声却热情的舞蹈。 苏琛贴近单妮,低声赞道:“Danae,你真美。” 单妮踮着脚尖,飞快地在苏琛脸颊上印下一吻,脸上绽开微笑:“谢谢。” 苏琛搂紧了单妮的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外界的苦难不能打倒你,你是最棒的。” “你是我的希望之光。”单妮仰起脑袋,令泪水逆流回去,“苏琛,你可以叫我一声姐姐吗?” “好的Danae姐。” 单妮在苏琛脚面上狠狠地踩了一下,“我不叫Danae!” “你像金子一样闪耀。” 单妮:“……” 阿四:“……” 39、第九条线 戈萨尔特的画《黛娜耶与黄金雨》,描绘了一个女子,在神的塔中睁开无知的眼睛,等待下落的黄金雨,这就是Danae(请勿深究)。 单妮将这个名字在心底默念了数遍,又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看了苏琛一眼:“弟弟,”单妮擅自改了对苏琛的称呼,她说,“你不觉得,这么……灵的名字,和我很不配吗?” 苏琛低笑:“好吧,虽然你现在很穷,但你总会变富的,金子从天上掉下来,在你面前堆成一座山,你就睡在那座金山上。嗯,你是一条小母龙。” 单妮眨了眨眼,她发现,自己突然爱上了小母龙这个称呼。 睡在金山上的小母龙……吗? 单妮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重新找到了人生的奋斗方向,她大力拥抱了一下苏琛,小声说道:“谢谢你,苏琛弟弟。” 阿四用看怪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苏琛:“我说,孩子你是怎么办到的?”单妮这个可怜的小女人,之前明明被打击得都快崩溃了,苏琛居然能成功唤回她的自信。 这太不可思议了。 苏琛眯着眼睛笑笑,“这是个秘密。”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苏琛上辈子也算是个小有所成的设计师,唤起麻豆坚强自信的品质,激发其内在气质,曾经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霍克尼先生相信,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一块未经打磨的宝石;一个成功的设计师,所应做的,不仅仅是为人类披上美丽的衣裳,而应当是用一种理念、一种信仰,将灵魂宝石外包裹着的石屑清理掉,使其散发出美丽的光彩。衣饰应该是设计师手中的刻刀,将穿上它的人雕琢成设计师想要的艺术品。 机器人先生又一次大力捶门,终于把米赫尔这人渣捶了出来。 门开,米赫尔穿着一件“变色龙”作战服出现在门内,他靴子里插着可以切豆腐一样切割人体的震荡切割刀,绑腿上则插着四把外观极为低调的黑色手枪。 小保姆下意识地扫描了一下米赫尔的手部,不出意料,米赫尔手部笼罩在一层磁力云中,严重干扰了小保姆的扫描成像系统——它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小保姆记得,不久前流传在警务机器人内部的那份资料中有一张米赫尔战斗状态的手部形态图——完全骨质化的指爪,泛着青蓝色的金属冷光,据说米赫尔在这种状态下,能够轻易撕裂一人厚的高强合金门。 小保姆只是个军用转民用的机器人,他的战斗力与米赫尔相比,就好比是射鸟用的弹弓和最先进的高能粒子炮,根本没有可比性。 米赫尔看了小保姆一眼,表情有些复杂,“跟我走。” 小保姆呆滞了片刻,“干嘛?” “去给你家主人报仇。”米赫尔以为苏琛死了,因为落在疯子高旗手上的,从来都没有幸存者。 小保姆蓝盈盈的大眼睛暗了一下,它盯着米赫尔,很认真地问:“你真的行吗?我听说袭击我家主人的是高旗。那家伙好像是个八级强化人,喂,不是我说你,八级几乎已经是强化人的最高境界了。虽然上面还有个‘九级’,不过谁都知道,九级只是一个‘封号’级别,代表大众的认可。如果只论实力,九级和八级是一模一样的。据我所知,你,米赫尔·罗辛,才六级而已。综合战力只有4K,高旗的综合战力是你的三到五倍……” 米赫尔奇怪地瞥了机器人先生一眼:“你这机器人知道得真多。” 小保姆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大谎:“我家主人无所不知。” 米赫尔顺手丢给小保姆一台外面涂着特殊黑色隐形涂层的梭形飞板,“踩上这个跟着我,把你的存在感压到最低,待会儿千万别弄出声音来。” 小保姆一把抱住飞板,兴奋地亲了一口它那线条流畅的身体:“54型怀旧版万能飞板,天啊,还是限量版的夜行者,你对我太好了。” “用完了必须还给我。”米赫尔面无表情地说着,又从门头上方的天花板的暗格内拉出一只薄如蝉翼的叶形飞板,那是D国S军工集团研究出来的概念飞板,性能极为BT,其造价据说可以抵得上一艘小型星际游轮。 小保姆嫉妒得蓝眼睛都快变红了,它直勾勾地盯着米赫尔那只柳叶飞板,哼了一声,骂了句“万恶的有钱人”,反而将手里的黑色梭形飞板抱得更紧了,它打定主意,待会儿找个机会把这只飞板里的加密锁破解掉,然后将梭形飞板与它自己的机器账号进行绑定——反正米赫尔是有钱人,肯定不会在乎这一点点小钱的。 “待会儿我需要做什么?”小保姆问。它有自知之明,米赫尔和高旗这种级别的战斗,它这个炮灰凑上去也是白搭,所以米赫尔叫它跟着,肯定会派给他别的任务。 米赫尔赞许地看了它一眼,小声说道:“你的AI水平高得有些离谱。如果我没有猜错,苏琛应该对你进行过大幅度的改造。” 机器人先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苏琛不知不觉中,又背上了一项完全不属于他的光环:机器人改造天才。 “我猜你能让某个区域暂时断电。” 小保姆点了点头。 “暂时性切断某个区域的监控呢?据说监控点很隐秘,而且是由华国中央智脑玛利亚直接控制的,你能做到吗?” 小保姆犹豫了一下,点头,“我可以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只好冒犯一下伟大的玛利亚大人,向其撒播一点有趣的小病毒了。”机器人先生那段病毒程序是用从它自己的系统中分析截取出的一小段异常代码重组加工而成的,作用不明,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将它投放到别的智能系统中时,对方会产生几秒钟的紊乱状态,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不过足够小保姆找到对方的核心系统,拦截并复制有关“权限”的指令密码了。 米赫尔深吸一口气,用极低的声音对机器人先生说出一个关于他自己的秘密:“黑暗中,我可以短暂地,从六级晋升至八级,不过不能被光照射到。” 小保姆眼睛一亮:“我知道怎么做了!” 米赫尔点头:“不管怎么说,我和高旗实力差距太大,待会儿我只会对他发起一次攻击,成与不成,我都会迅速撤离。你……自己记得逃跑。” 小保姆僵了一下,抱着黑色梭形飞板的手紧了紧,低声骂了句:“无耻。” 米赫尔耸肩:“你是个机器人,不了解强化人8级与6级之间的差异。而我,因为能在两者之间切换状态,所以我更清楚,8级和6级之间的差异,已经不能再用数据显示出来了,强化人进入8级后,能力开始产生不知名的质变,那是一道低级强化者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跨越的鸿沟。” 这是一条有用的信息,小保姆麻利地将之写入自己的数据库储存起来。 于是一人一机,在洞开的大门下交头接耳地商定了一下复仇计划,便各怀心思地一起出发了。 米赫尔心惊于小保姆强大的理解力、判断力与灵活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自主”行动能力。 小保姆则怀着事成之后阴自己临时搭档一把的阴暗心思与米赫尔达成了初步共识。没错,小保姆觉得自家主人遇害,米赫尔这个人渣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它现在更恨米赫尔了…… 40、第10条线 “现在对一下时间。”米赫尔指尖微触左手手腕上的那枚超薄护腕式手表,调整了一下腕表显示的时间,“7:30。” 小保姆斜斜地睨了米赫尔一眼,鄙夷地说了句:“亏你装备得像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居然还用这种误差率极高的方法对时!”说着,小保姆把脑门贴在米赫尔的腕表上,只听它颅腔内发出“滴”地一声,米赫尔的腕表那排数字最末端,代表毫秒的数字跳动了一下,从“47”变成了“45”。 米赫尔皱眉:“你的时间慢了。” 小保姆猛眨了一下蓝盈盈的眼睛:“我们两个保持时间一致就可以了嘛!管它是快还是慢?”其实小保姆把脑门贴在米赫尔腕表上的一刹那就发现了,米赫尔腕表上显示的时间与他系统中显示的时间分毫不差。不过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奇怪心思,小保姆手贱地把他们俩的时间同时调慢了一滴滴。 米赫尔顺手将机器人先生贴在他腕表上的脑袋推开,随口说了句:“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是台机器人!Dave把你改造得太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我知道!”机器人先生骄傲地昂起脑袋,鼻孔哼出两道气流,像个正在向同伴炫耀的小孩子。 米赫尔皱了下眉头,返回屋内,找出一只方形小铁盒,抓出一把白色粉末合入掌心内搓了搓。 小保姆尾随而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秘密武器吗?剧毒粉末?” 米赫尔面色微红,低声说道:“吸汗防滑粉。” 小保姆微愣,片刻后,他了然地开口大叫:“手出汗!你手心出汗了!你紧张了!!!” 米赫尔微囧:“我要面对的是华国排行第二的高手,紧张一点……也算正常吧!” 机器人先生奋力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个地方剥开皮衣给手指关节上点润滑油。” 米赫尔无语,扭头看了小保姆一眼:“……” 小保姆眨巴了一下蓝盈盈的大眼睛,咧嘴笑道:“我也紧张。” 米赫尔默然,一时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良久,他才憋出一句:“Dave真幽默。”把家用机器人设计得像真人,而且还是如此可爱的个性。他忽然想起Dave那孩子脚部受伤时伸手朝他要止痛用致幻剂时那副别扭的小模样,想到Dave被高旗捉走,如今生死不明,心中便是一痛。 米赫尔神色黯然,悄悄地伸手摸了摸别在右腿靠后侧的那只枪。 灼热的触感刺痛了他的手指,这支枪名曰“净化”,是罗辛家族至关重要的底牌之一,也是导致米赫尔被家族流放至华国的原因之一:净化是一种特殊药剂,是米赫尔的前任情人在研究基因稳定技术时意外出现的副产品,作用是令强化重组后的基因重归原位——强化人会被打回原形,变回普通人。 “净化”的诞生,代表着罗辛家族即将掌握一种可以作为杀手锏的非常规力量,这件事值得庆祝。然而在那种举家欢庆的时刻,米赫尔却出手干掉了他那位前情人;自热而然地,“净化”的秘密也随着那人的死亡而消失。 作为惩罚,米赫尔名下的所有产业都被剥夺;所有人都以为米赫尔赌博输掉了一片殖民地,导致其家族将他逐出了核心权力圈,没人知道,他是因为损害了整个家族的利益,而“被迫”失去了那一切,甚至“被迫”犯下了可笑的猥亵男童罪。 当初为什么要干掉自己的情人? 米赫尔自己都不太清楚。 或许是因为看见那家伙仰躺在试验台上叉着大腿高叫着被父亲干?米赫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又或许是因为那家伙没有向家族报告真实情况——“净化”的效用并不仅仅是令强化人失去力量,它会残留在被“净化”的强化人体内,然后通过体液传播,“净化”其后代以及别的强化人。 “净化”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米赫尔犹豫了一下,将那支装有“净化”的特殊手枪抽了出来,小心地收入保险柜中。 片刻后,小保姆重新出现。 它给自己的手指关节上了很多润滑油,现在它觉得自己很灵活,“我们出发吧!”小保姆气势满满地说。 米赫尔点头,一人一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米赫尔在前,小保姆在后。 他们要去高旗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设埋伏。 高旗被人伏击了。 入夜时分,高旗吃饱喝足出来狩猎的时候,被人伏击了。 这令高旗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对方很狡猾,似乎根本不在乎攻击结果,一击即走,没有给高旗任何反攻机会。 袭击者是米赫尔。 事实上,米赫尔低估了高旗的警惕性,这个喜欢虐杀对手的战斗狂人,有着野兽般可怕的直觉。 米赫尔袭击念头产生的瞬间,高旗就做出了防御姿势,这令米赫尔的全力一击仅仅撕破了高旗一件衣服,划破了对方手臂上的一层皮。 见血了,但是收效不大。 米赫尔一击即退。 高旗的战斗意识远超他的想象,尽管不想承认,可米赫尔不得不说,他的能力不足以为苏琛报仇;高旗太强了。 然而米赫尔退走的一瞬间,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呼啸而过,米赫尔听到了高旗一声闷哼。 机会! 尽管他不知道高旗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黑暗中出手的那人究竟是谁,然而这并不妨碍米赫尔返身回去,对高旗做出第二击! 高旗受伤了。 而且伤得不轻。 米赫尔能够感觉到,高旗的呼吸变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烈的新鲜血液的腥甜气味,闻起来十分美味。 米赫尔隐约能够感觉到,“战场”上还潜伏着第三个人,那人存在感极低,简直就是传说中没有实体的幽灵。 米赫尔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刚刚做出过一次攻击,精神兴奋导致磁场变强,他连那一丝“隐约”的感觉都捕捉不到。 米赫尔终于看到了高旗,他看起来很狼狈,喉咙被切开了一条长而深的口子。 高旗正用最快速度扯出一条急速包扎带,将脖颈缠上;他的气管被一条疾速划过的金属丝割裂了,有些漏气。 对方神出鬼没,行踪难以捉摸。 高旗那向来灵验的野兽般的直觉头一次撞上了铁板:高旗发现,他完全感应不到对方的位置,甚至连对方所处的大致位置都猜不到。 一股浓烈的杀机锁定了高旗,他微喘了一口气,眯着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下:从气息判断,是第一次一击即走的那名偷袭者。 几乎是在杀机闪现的瞬间,米赫尔的第二次攻击已到。 这一次不是指爪,而是一柄发动开来刀刃足有七尺长的“震荡切割刀”。 这东西砍人就跟切豆腐一样,切割标准单位厚度的钛合金也只需要零点几秒种。 高旗若是被这把刀正面削中,只怕会立即被切割成两半。 米赫尔单手拔枪,凭着手感对高旗开了一枪。 一枚细小的子弹后发先至,越过“震荡切割刀”的能量刀刃,直逼高旗的眉心:超近距离的射击,使得闪躲变得极为困难。 高旗拼着被震荡切割刀从腰侧蹭过的后果,将浑身潜能压榨到最大限度,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那枚细小的子弹。 米赫尔的攻击还没有完,他袖管内划出一柄短刀,从下至上切向高旗的咽喉。两枚细小的子弹紧随其后,分别取高旗的右手、心脏而去,与短刀的攻势呈品字形相呼应。 高旗被动地避过那两枚细小的子弹,胸前却被米赫尔的短刀划破了一层皮肉。 米赫尔这轮攻击占尽了便宜,然而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占尽了优势,他十分清楚,如果不是黑暗中那位不知名的偷袭者伤了高旗,他根本无法对高旗造成如今这样的伤势。 米赫尔见好就收,全力猛退。 高旗却没有像米赫尔想象的那样追过来…… 米赫尔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惊骇地发现高旗的腿部满是细小的伤口!两条近乎于透明的丝线穿透了高旗的膝盖骨,丝线末端连着特制机械钉,将高旗牢牢地钉在地上! 这样的手法…… 米赫尔没来得及多想,因为高旗已经切断了那两根妨碍他行动的丝线。 夜,越来越深。 一直没什么行动的小保姆突然眨了下眼睛。 一道幽暗的光芒从它蓝盈盈的眼底闪过,一段信息流从他身处的教学楼内某个信号收发器发射出去,瞬间覆盖了方圆数公里的地区。 它接通了军用信息采集网络,扫描了梅里设计院地域范围内的详细实景地图——这个年代所有的建筑材料中都参杂着一种可以对特定能量波做出反应的纳米级信息采集器,利用这东西的特性,机器人先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指定区域的实景图——为此,小保姆又做了一件违反他机器道德的事:它给军方的主控智脑制造了一点小麻烦,就像它曾对太初做过、刚刚切断公共照明电源时又对玛利亚大人做过的事情一模一样。 机器人先生将那份最新扫描图与半个月之前,军方信息库中那张实景图存档做了对比后,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因为它发现了一处异常:学院东北角的图书楼下面,有一处地面被人为破坏了。 将那处实景图单独取景、放大后,小保姆发现,那似乎是一个通往地下的方形孔洞。 小保姆系统中瞬间生成了一份推断:“罪犯的老巢就在那里!” 它踩上飞板,用最快速度直奔那处可疑地点而去。 41、新生 正在地下室里研究苏琛做出来的那种头饰扇的阿四“咦”了一声。 “怎么了?”苏琛问。 阿四拧着眉,从床底下拖出四条钉在地板上的锁链,手脚麻利地将之卡在苏琛手腕与脚腕处;尔后阿四又温柔地摸了摸苏琛的头,“有人进来了,听脚步声不是高旗,我出去看看。乖,待在这里别做傻事哦~!”说完这话,阿四就闪身离开了。 阿四走后,单妮走过来,抓起苏琛的手腕,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条锁链:“遇到了最坏的情况。”单妮低声说道,“这东西的材质是蓝金,太坚硬了,我打不开。” 苏琛点头,单妮的强化等级只有一级,能力不强,破开土石在地下挖洞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苏琛盯着手腕上的锁链,想也没想,抓住拇指向掌心内侧奋力一撇,伴随着“咔吧”一声,苏琛的拇指以怪异的角度折入掌心;他试着将锁链往外拨了一下,还差一点…… 趴在苏琛背部的元青衣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默默地向苏琛体内输出一道能量,并控制着那道能量传导至苏琛手部;在能量的刺激下,苏琛手部的细胞死亡分裂速度急剧加快,一层厚厚的死皮分裂成块状,啪嗒啪嗒地从苏琛手部掉落在地面上,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苏琛手部血肉尽失,只剩下了一把仅连着筋膜的骨头。 单妮瞪大眼睛,低声惊呼:“这么快!弟弟你居然是变形系高手。” 苏琛一头雾水,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上为何起了这种变化。不过他也知道此时不是纠结这个怪异现象的好时机。苏琛迅速将锁链从手腕上扒下,与此同时,苏琛另一只手也开始发热,变痒,手部血肉尽失,另一侧的锁链也被他轻易地扒了下来。 双手持续发热,血肉重新从白骨上生长出来——似乎消耗了大量体力,苏琛腹腔内翻滚了几下,发出一个令人感到十分难为情的咕噜声——苏琛饿了。 元青衣暗自抱怨苏琛太弱,导致他的能力根本施展不开。 不过抱怨归抱怨,既然做了好人,元青衣干脆好人做到底,如法炮制地对苏琛的两只脚也做了一番手脚。 蓝金锁链应声而落。 苏琛与单妮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喜悦。 单妮兴奋地一把拖住苏琛的手,将苏琛推上梯子,爬进了地下室唯一一个进出口。 那是一条直通地表的甬道。 此时甬道里静悄悄地,苏琛与单妮用最快速度向上爬行。 通道倾斜向上,四壁极为粗糙。一开始还算宽敞,苏琛与单妮两人还能站立着前进,只是越到后来,通道就变得就越是狭窄。 通道的尽头似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苏琛当机立断地停了下来,“单妮。” 单妮点头,单手支在通道四周的人工石壁上。 无数道细小的裂纹迅速出现在单妮手指与墙面的接触点上,在黑暗中迅速向外延伸……伴随着“嘭”地一声闷响,一个可容一人爬过的深邃地洞出现在了单妮手下。 苏琛毫不犹豫地爬进了那条窄小的隧道。 单妮在后,手指微抖:黑暗中,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无数飞散的粉尘,他们原先爬过的那条通道发生了坍塌,碎石与粉末滚落下来,恰好堵住了单妮新开辟出来的小小隧道。 “快爬,我们能用的空气不多了。”单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黑暗中,苏琛摸索到单妮的脸,掰开她的唇,将一粒胶囊放入她口中。 “这是?” “我从……朋友那儿拿的营养品,据说可以对抗高原反应,适用于氧气稀薄的环境。” 苏琛是幸运的,因为高旗重伤而逃,阿四又被小保姆设下的圈套吊在外面,暂时无暇顾及到他,否则以那两人的耳力,绝对能“听”到苏琛与单妮在地下隧道中爬动的声音,提前在他们行进方向的“终点”对他们进行拦截。 所幸,那两人此刻都脱不开身。 苏琛与单妮灰头土脸地从学院内某个景观花坛下破土而出的时候,校园里静得出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无声电影。 苏琛仰头,看着花坛中央那个喷水的鱼形雕塑发了会儿呆。 “我们现在要赌一把,单妮,你能把那个雕塑破坏掉吗?” “嗯?”破坏那东西有什么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尽快逃离吗? “我们没有交通工具,即便逃也逃不了多远,留下的痕迹足够高旗和阿四追上我们了。”苏琛低声说道,“不过我猜,花坛里的雕塑是学院的公共财产,故意破坏掉可以引来学院最高智脑的注意。”这个极易被人忽略的小常识还是米赫尔告诉他的。上次小保姆砸坏了学院天台上的大门后,米赫尔对苏琛说过,任何“人为破坏”都会被学院内无处不在的感应器判定为攻击行为,成为攻击事件,得到优先处理。 …… 一只漂浮在花坛上空的风纪飞碟忠实地纪录了苏琛伙同单妮捣毁了花坛内那座喷泉雕塑的全过程。 加急信息通过学院光网传给太初。 所有的风纪飞碟同一时间亮了起来,将夜晚的校园照射得如同白昼。 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学院上空! 一个人从花坛后的教学楼内无声无息地绕了出来。 盯着花坛中间那对相拥而坐的男女愣了一会儿,才表情怪异地叫道:“苏……琛?”他将手中那卷透明丝线藏入袖口,在苏琛回头的瞬间转身,疾速后退、隐回黑暗之中。 苏琛疑惑地看着背后那片空无一人的空地,扭头问单妮:“Danae,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好像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我好像也听到了。” 下一刻,有两道光柱分别打在苏琛与单妮脸上,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高声说道:“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苏琛与单妮对视一眼,双双毫不犹豫地抱头下蹲。 得救了! ****** 是夜,高旗被察觉到战斗波动赶到现场的强化人协会的精英们围而捕之,遣送回协会总部接受问责。 阿四闻风而逃,走之前在图书馆里泄愤般地拆掉了一台机器人。 此间事了,梅里设计院内似乎恢复了平静。 然而…… 两台清洁型机器人用小扫把和小铲斗将那些散落于图书馆各处的金属碎屑、仿真皮肤碎块和一些杂七杂八严重变形的小物件扫进小铲斗,堆入图书馆内的可回收垃圾桶内。 地板上,一颗脑门严重凹陷的机器人头颅费力地眨了下眼睛,它仅剩的那颗蓝宝石眼睛发出轻微的哗啦声,碎了一地。 其中一台清洁型机器人动作顿了一下,丢掉扫把,用机械手将地板上那颗卖相极为凄惨的机器人脑袋捡起,仔细辨认了一番,惊讶道:“咦?这不是……父亲大人吗?”控制了清洁机器人的太初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脑残了吗?居然攻击强化人。不过,对方大概是个温柔的强化人,只把你拆成这样。噢!真是太幸运了,核心芯片完好无损呐!” 破烂脑袋又眨了下眼睛,眼眶中掉出更多宝石碎片,像是泪雨滂沱…… “真凄惨。”太初评价道,说着,它指挥清洁机器人捧着“父亲大人”的脑袋,抄近路狂奔至自己的机房。 清洁机器人麻利地绕过机房中的人类工作人员,直接将那颗凄惨的机器头颅送入太初的真身所在地。 一个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巨大生物脑映入机器人先生那被破坏得无法清晰成像的眼窝内。 几支灵活的机械手从生物脑下方那风格古朴的雕花台子上的小孔中探出,迅敏非常地拆掉了小保姆的脑壳,露出了它颅腔内的构造。 似乎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结构,与军方很久以前淘汰下来的那批战斗用机器人的颅腔构造一模一样;唯一与众不同的,似乎只有那枚像是一颗被高温融化成琉璃状的灰蓝色芯片。一道彩光笼罩了那枚芯片,太初对它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扫描,扫描结果显示——它已经彻底坏掉了!那枚芯片就像是真正的琉璃,半透明的硅晶与蓝金融在一起,像是一块死了好几个世纪的灰蓝色小石子。 太初不敢置信地再次对那枚芯片进行扫描。 “不!这不可能!如果你的芯片是坏的,那么,是什么支撑了……”太初所有的视讯采集器都对准了机器人那颗破烂的头颅。 它颅腔被打开,已经坏了很久的核心芯片暴露在外,然而它那仿真眼皮依然在眨,一道道微弱的红光从它的眼底射出,像是来自远古的神山圣火。 太初恍然大悟,机械手飞舞间,拆掉了机器人先生的眼眶。 一枚奇异的,布满细小的金色纹路的暗红色芯片暴露在它的视讯采集器下,这枚芯片不同于华国已经记录在案的芯片中的任何一种!那是一枚剑形芯片,牢固地嵌在小保姆的眼窝之间,在它的颅腔内部默默地散发着奇异的红光。 太初强大的搜索引擎发动,眨眼间就从数据库的陈年资料中找到了匹配信息。制造这枚剑形芯片的材料,是很久很久以前,M国国家博物馆被盗走的一柄名为“祭祀的诅咒”的小剑。 或许在很久以前,有人盗走了那枚小剑,并把它制作成了一枚芯片,在战场上捉了一台机器人,将那枚芯片植入了机器人的颅腔,想要藉此手段隐藏“赃物”;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没能将赃物取回。于是,一枚粗制滥造的怪异芯片就这么保存在赵先生的颅腔内,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苏琛与单妮被送往校外一家疗养院静养了数日,期间接受了三次来自华国慈善总会的心理援助。 那名性格温吞,语速缓慢的中年心理咨询师认为苏琛极度缺乏安全感,建议苏琛随他一同回华国首都接受进一步心理治疗。 “孩子,你不必觉得难为情。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留下心理创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还是建议你跟我一起回首都接受进一步治疗,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帮你找一位技术高超的整形医师。换个环境,换个崭新的身份,你的人生也可以重新开始。” “谢谢梁叔,我不想去。” 梁叔怜惜地摸了摸苏琛的头,小声说道:“被歹徒绑架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考验。那段视频……你想过没有?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在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你?他们之中有一些思想偏激的,甚至会用各种方式伤害你……” 苏琛耍赖般地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靠枕内,朝梁叔咧嘴笑笑,他决定与这位可爱的大叔开个玩笑:“梁叔,你看!我现在是A面。”苏琛迅速翻了个身,后脑勺朝上,他嘴巴垫在靠枕里,闷声说道,“现在,我是B面了!你想听哪首歌?我放给你。” 梁叔愕然。 这位可怜的温柔大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间歇性……智障,也是人类自我保护机制的产物么?超出承受能力的时候,就会……这样,也好。” 苏琛撅着屁股,把脑袋闷在靠枕里偷笑。 不要问 我是谁 不要问 我从哪里来 我们共饮一条河水 我们共处同一片蓝天下 云知道我们的过往 海知道我们的归宿 我们都是 兄弟姐妹 苏琛唱了这首上辈子从华国某个小孩口中听来的歌给梁叔。 其实霍克尼先生并不是很懂这首歌歌词的深层含义,他只是觉得这首歌调子好听,歌词朗朗上口,于是便唱了。 谁知梁叔跟着唱了两句,居然哭了。 可怜的梁叔,并不是地球本地人;他早年借伽马星系“织女星”殖民地的移民飞船来到地球,背井离乡地过了几十年的异星生活,此次直接被苏琛的歌勾起了心头那丝思乡的念头。 他想家了。 苏琛囧然地看着梁叔不停地用纯棉手帕擦眼泪,“嘎”了一声,像是被捏住了喉咙的鸭子。 此情此景,苏琛那点唱歌的“雅趣”早就被哭得“梨花带雨”的大叔给搅黄了。 …… 出院时,天空下着小雨。 疗养院外有宣传车,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苏琛那天为梁叔唱的那首歌。 记者们被拦在警戒线外,纷纷用羞涩又渴望的眼神牢牢盯住苏琛。 苏琛站在疗养院大门内侧,犹豫了一下,回头疾走两步,揽住了走在他身后的单妮的胳膊。 单妮掩唇低笑:“紧张?” 苏琛顿了一下,微微点头,“算是吧。”其实他是怕单妮没见过世面,被接下来的场面吓破胆。 事实证明,苏琛的担忧一点也不多余。 那条拉扯在半空中,只有半人高的脆弱的警戒线就像中看不中用的CN膜,被热情如火的记者大军一冲即破。 记者这份职业,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一样的疯狂。 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治安警告,也不会在乎那点罚款,那群人在乎的只有新闻!能够提高XX收视率、XX发行量或知名度的新闻!!! 无数高清摄像飞盘冲至苏琛与单妮面前,有几架还在前冲过程中因相互间的碰撞报废了!那些不幸跌落在地的摄像飞盘被紧随其后的记者们蜂拥着踩在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记者们手捏各式各样的声音采集器,或是传统样式的话筒,奋力将其伸到离苏琛与单妮更近的地方,有一只老式话筒差点戳上了毫无准备的单妮的嘴巴。 嘈杂的声音响起。 那是不同音色的问句混杂在一起产生的怪声。 单妮被吓呆了。 苏琛环臂在前,奋力将那些伸过来的声音采集器档在身前一尺开外。 被派来接两名学生返校的教员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临时从疗养院内借调了一批治安维护机器人,这才稳定住了现场那几近失控的局面。 苏琛趁机扯着单妮,从人墙中杀出一条血路,泥鳅一样左扭右扭地冲出了记者们的包围圈。 单妮呆了许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苏琛!你看起来简直就是个长期挤商场买降价物品、斗争经验丰富的采买大妈!!!” 苏琛闻言,那张脸登时拉得老长。 “噢!!!”单妮惊叫。 苏琛正欲扭头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一股怪风袭击了! 有只手将苏琛与单妮揽在一处的手臂分开,尔后顺势揽住了他的背部及腿弯处,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他抱上了天。 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绑架他?! 苏琛僵着脖颈扭头,看到了一张微笑着的……男人脸。刀刻般硬朗的五官,深邃的眉眼,薄唇,笑起来亦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冷酷意味,很MAN。 这是谁??? 苏琛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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