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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大叔——by而我知道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16

 文案:

 魏岩爱过一个人,最终落得伤身伤心的下场。把他拉出孤独世界的是一个小他十一岁的少年。 其实大叔也有颗渴望被爱的年轻的心。 残疾大叔攻X富二代受,受追攻,互宠,温馨无虐,挑战第一人称攻。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岩,向晋飞┃配角:┃其它: 第一章 徐小回又来找我喝酒。 “小魏,你喝。”事实上他没比我小几岁,长得起码比我年轻五岁,可他坚持叫我小魏,每次都让我挺别扭。 “不了,季放有一段时间没找过我。”我拒绝了他的酒,直入主题,其实我与他算不上什么好友,这人找我向来只有这么一件事。 徐小回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酒杯,挠了挠脑袋,才说:“是吗?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声我下个月要离开北京了。” 他的言下之意我意会了:“有机会我会告诉他。” “不,不用了。”徐小回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低声道,“不用告诉他了。” 我本想再说一句,可想想他俩是什么交情,何须我一个“泛泛之交”特意传话。每隔一段时间这位徐编辑就会专门找我出来一次,话题从来没离开过季放这个人。硬要说起来我也算他俩共同的朋友,只是季放不知道我认识徐小回。 其实少了个喝酒的伴我稍觉可惜,我并没有什么朋友:“行,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 徐小回笑了笑:“谢谢,有曾羽就行。” “怎么突然要走?” “他以后有了去处,我再在这呆着也没意思。” 我了然,这名大少爷纯粹是为了季放才来北京的,也不知该怎么接话,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说话。 “喝!”徐小回突然大喊一声打断我的思路,看他那架势是有不醉不归的意思,我不打算扫他的兴,可我的手不方便开瓶,干脆把桌上所有的酒都往他那边推过去。 我们就坐在路边摊上,就是叫喊、撒泼、发飙都不一定会被其他人注意到。我不禁有些唏嘘,想想他养尊处优的一位少爷,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弄得半死半活,还跟我来这种地方吃饭。这种感情让作为旁观者的我都有些压抑。 徐小回完全放纵了自己,忽略掉我的存在,一瓶接一瓶灌。 在徐小回已经神志不清时,一个声音突然打破我们凝滞的气氛。 “小回哥哥?” 我闻声看过去,出声的那人可能刚满二十的样子,面无表情,一脸不知天高地厚,可长得完全挑不出瑕疵。标准的剑眉,眉目间十分英气,鼻梁高挺,乍一看上去是帅得过头了。和徐小回一样,同样有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在大排档里显得异常突兀。我承认我是被惊艳了一下,单身男人就这点不好,看见漂亮的,就管不住眼睛。 他走向我们,左手提着东西,伸出右手:“向晋飞,他的表弟。” “魏岩,徐小回的同事。”我没有去接他那只手。 他看了我右侧一眼,稍稍有一分讶异,又飞快消失。 “小回哥哥喝醉了?” 我点头,搭讪:“曾羽让你来的?” 他好像没有跟我聊下去的兴趣:“我刚好路过。” “我送他回去。”那孩子自己扛起徐小回,头也不回地说,“再见,大叔。” 仗着自己年轻,将三十一岁的人称为大叔的小屁孩,第一印象画上一个叉。 第二章 一直到走到家门口,我耳边似乎还在回荡那个小屁孩的“大叔大叔”。我知道自己没喝多,利落地锁好门,换下衣服,冲凉,热上一杯牛奶,随后给自己例行按摩。 我的右臂上的伤不到一年,医生说还存在恢复的可能,我并不敢抱太大希望,但对身体好的按摩还是要坚持。睡前的按摩一般会进行半个小时,今天我真的有点累了,不到十分钟便倒头一睡,连热好的牛奶都没来得及喝。 在眼睛阖上的最后一秒我分了一个眼神给墙上的钟,从进门到睡着三十二分钟的时间,我脑海中竟然一直没有断过那个叫唤。 “大叔,大叔……”那个声音这么不停地叫着我,只是渐渐从冷淡的少年音转变为清亮的青年声。 我仿佛从梦中醒来,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笑嘻嘻地望着我,阳光从窗帘缝隙投射来,正好在他脸庞上印上一道竖线,顿时显得俏皮又明媚。 我慵懒地眯着眼睛:“睡前按摩没做完,你帮我按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脑袋一歪不解地看着我,光线又从脸颊挪到了耳尖:“什么按摩?你不舒服吗?要按哪里?” 我愣了愣,蓦然一惊,看清面前的人,左手猛地往右边一抓,有知觉! 他贴过来,抓着我的胳膊,甜腻地责怪我:“大叔你做什么呀?奇奇怪怪的,我跟你说,今天有人约了我拍片,你帮我去搬器材吧。” 我感受着他抓住我右臂的力道、热度,激动地几乎跳起来,原来医生说的不是客套话,我真的康复了! 我惊喜出声:“我好了!” “什么好了?”他眉头小小挤成一团,“你神经兮兮地在说什么?”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宝贝,今天你一个人去好不好?我想去一趟医院复查。” 他脸上立即露出不高兴,撅着嘴:“为什么?我又没发病。” 我微笑着安抚他:“不是带你去,是我要去做检查。” “你好好的你去医院做什么!不准你去!”他大喊。 他的语气让我有点不好的预感,但飞快被康复的激动所湮灭,我放柔语气:“我送你去拍,然后再来接你,好吗?” 他怀疑的眼神盯着我:“你去哪里?” “公司有点急事,我去处理一下。” “你骗人!你刚刚还说去医院!”他又大喊大叫。 我脑子发疼,忍不住脸一沉:“我自己去医院还不行?” 凶完他我就后悔了,果然他的脸瞬间扭曲起来,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你就是想把我送去医院!你就是想扔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恨你!” 虽然早有预感,可听他说完“我恨你”,心头还是一疼。 我们相爱一年后他才告诉我,他有家传的精神病,说实话我之前从未看出来过,但之后的生活中我目睹过他数次精神崩溃,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也逐渐掌握了控制他的办法。 他发起病来,连我一个大男人都会有些害怕。觉得我不要他了的时候还好,只要不停地哄他,慢慢便安静下来。可一旦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我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因为这样的情况,医院成了我除公司外去地最勤的地方。我这样看着他一次次反复无常地发病,一次次下了狠心要将他送去治疗,但最终又一次次心软。 高毅又把自己一个锁在房间里,我担惊受怕地猛拍门,“咚咚咚”地巨响倒像大锤在砸我的手臂上。然后我的右小臂竟突然从我身上脱落,我看着它像根萝卜一样掉在地上,感受不到一点痛觉。 一盆冷水蓦地浇在我身上,我猛然惊醒。 我终于明白这是个梦,让我胸闷、窒息的梦,但我仅仅只清醒了几秒,再次迷糊地跌回睡眠中,又是另一个梦接踵而来。 那是我们渐入佳境的时期,我忙于工作,他还在追我。 他兴高采烈地提着袋子来我公司找我,门也不敲就如一阵旋风刮到我身边,火热地盯着我敲键盘。 他当时十分殷勤:“大叔!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饭来了。” 无奈之下我关闭计算机,果然我只是接过他的袋子,还没来得及打开,这家伙就开始提起了要求:“大叔,今晚抽空跟我去看电影吧。” “怎么今天想跟我去看电影?” 他犹豫半天,给了我句特扯的话:“嗯……周二半价。” “噗……”看他那副硬找理由的窘迫样儿,我忍不住想笑。浓郁的番茄香气不断从饭盒缝隙中钻出诱惑我,打开盒盖,是番茄牛腩。难得他注意到了我的喜好,我对他点点头:“好吧。” 事实证明,被食物诱惑而去跟一智商堪忧的家伙看电影绝对是世界上最不理智的行为。从进门买票我就开始后悔,人多眼杂,我十分不喜拥挤噪杂的人群。这次他倒似乎长了点心眼,没傻了吧唧地硬拉我去买票,让我在人少的地方等了不短时间,随后呼哧呼哧地窜出人群,抱着一桶爆米花,举着手上的可乐冲我热情摇晃:“大叔!这里这里!”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没有那么压迫,仿佛都是充满友善与和谐。 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他这种朝气。 不过二货终究是二货,我对爆米花这种食物没有什么欲望,但高毅非逼着我吃,还特显慈悲胸怀地说:“大叔,你很想吃吧?我喂你。” 我感觉太阳穴上的筋蹦了一下:“滚开。” 没想到他顿时笑得开怀:“哈哈,大叔,我就喜欢你被激怒的样子,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来,啊,我喂你。” 我决定不理他。 但却忽略不了贴在嘴唇上被按来按去的爆米花,我避之不及做出妥协,张口要吃,有两根极度不和谐的东西顺势挤进了我的嘴中。 我想咬他。 在我即将拍屁股走人的前一秒,他将他的脏手抽了出来,喜笑颜开地借着影院昏暗的光冲我炫耀那两根柱状物:“大叔你看,亮晶晶的。” 他一番闹腾下,我对电影的注意力终于被彻底转移到他身上,定睛一看,那两根手指的确是反着电影院昏暗的光线,透着诱人的银靡。 他那时还是青春洋溢,与后来的他判若两人,可爱地令我悸动。我迷失在第二个梦里,直到闹钟强制性把我扯回现实。 我被迫走出梦境,脑子却异常清醒,整整一晚浸泡在对高毅的恐惧和痴迷之中,面对他,我永远无法处于混沌的状态。 也许我潜意识里也幻想过失去手臂后还与高毅在一起的生活,但眼帘拉开,一切的幻想都化作泡影,我再也不可能去爱他了。 第三章 我起了个大早,即使做了沉重、悱恻的梦,醒来时居然神清气爽。 面对厕所里的镜子,搜刮出刮胡刀,利索把自己打理一番。 我家离单位不远,只需十分钟步行上班。每天都会路过正在建设的工地,这栋楼也不知道建了多久,似乎从我搬入附近时就在修建,这批工人我都几乎快认识了。 今天一出门就觉得空气格外清新,正巧一眼看见路边的树枝上开了花,我被这清晨的生机勃勃感染,脑子一抽特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哥们儿掐着空隙插了句话。 “这满大街汽车尾气你还做深呼吸啊,嘿,是你呀,都认不出了!怎么年轻了?胡子没了?” 我转头就看见那熟悉的包工头,衬着背后修建中的破楼显得颇有时代感。我跟他打招呼:“嗨。” 他显然被我的好心情感染了,夸赞:“变帅了!” 我扬了扬公文包跟他道别,灿烂一笑:“谢谢。” 一到办公室,我的新造型似乎就引起了不小的讨论。这群同事与我熟交的不多,但今日已经不仅一个人过来或称赞或客套几句。 可我还没来得及适应“热络”的同事关系,白处长突然从天而降。白处微仰下巴,一步步有节奏地踱进咱们办公室的们,这位处长明明管着财务部,偏偏有点仙风道骨的范儿,脱俗地不大吃溜须拍马那一套,也得亏他这番风骨,令我在单位内混地总算顺利。 今天这位白仙人倒像是收敛了些平日高高的姿态,请出了后面一位小仙人,哦不,小熟人?! 向晋飞还是那副老样子,小小年纪满脸心高气傲,可脸长得实在帅气,令人无法生厌。 白处领着这位少爷在办公室寻了一个显眼的位子,站定,朗声:“各位,这位是向晋飞,H大商学院的学生,将会在这实习三个月。” 白处如此隆重介绍一位实习生,众人纷纷表示欢迎。 “行了,都工作去吧,小魏,你过来一下。” 等大家散了,白处把我招呼过去。 “小魏,你在这时间虽然不长,但资历有,又是年轻人,这三个月靠你带一带小飞。”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白处对别人称呼如此亲昵,保证道:“白处放心吧。” 把白处送走,我带着向晋飞去他的办公桌。办公室有八个员工,位子却大概有十个出头,空出的通常就留给了实习生。每个人之间有隔板隔开,办公桌空间不大,也就能摆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再多就是两盆小盆栽。 这家伙除了最开始打了声招呼,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初来紧张还是不爱讲话,总之全然一副漠然的状态。 “这是你的办公桌,我就在旁边工作,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谢谢。” 我摸了摸下巴,心想,就刮了个胡子不至于昨天见的今天就忘了吧。 手还黏在下巴上,突然听见身边轻哼一声。我看向他。 得到几个人的赞扬,我自认为今日状态奇佳,但向晋飞这家伙天生长了一张“我鄙视这个世界”的不屑脸,在对视上我的那一刻,这种不屑上升到了顶点。 我看他模样挺好玩的,逗他:“你也觉得我刮了胡子挺帅的吧?” “你再努力也没用,小回哥哥看不上你。”他淡淡道。 我莫名其妙:“嗯?” 他一副看穿我的表情:“那天喝完酒就失魂落魄的。” 我差点笑出来,存了心逗他,瞧着他半真半假地说:“竟然被你个小鬼看穿了。” 他脸一冷:“别叫我小鬼。” 自己叫人家大叔,不准别人叫他小鬼?我懒得与他计较,谈正事:“你以后归我管,这里有些资料你先拿去看。下午有个会,跟着去听一下,不懂没关系,可以来找我。” “嗯。” 向晋飞这个人待人太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富二代的诟病,但见他读起资料来却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认真的就是好孩子,别给我惹麻烦就成。 第四章 向晋飞在单位实习了一个月,我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聪慧,也许也是H大商学院不是浪得虚名,只要交给他的东西几乎一点就通。 不过会计的工作本身就简单枯燥,也不明白他一个富二代跑这个小地方当什么实习会计,或许真的是因为表哥的关系吧。 向晋飞在这儿呆了一段时间,关于这货的各种八卦飞快流窜起来。也许真是家里保护得好,办公室几个人扒拉扒去也就知道是个富家孩子,但我因为接触过徐小回的缘故,到底清楚他们家族究竟富到什么地步。 当然这些与我无关,我依旧过着我朝九晚五的生活。 何津今天来得早,双臂巴在我前面的隔板上,探出个脑袋,道:“怎么样?大少爷好伺候不?” “还成,不用替他擦鞋。” 何津笑,看了我一眼,从桌上拿出一个精美的手工盒子,打开:“小蕾新研发的什么……噢!蔓越莓奶酥饼干,尝尝?” 我顺手拿了一块,不得不佩服他女朋友的手艺:“你小子真有口福。”何津这小子算是办公室里话说得较多的,我对他也比其他人近些。 何津甜蜜地笑笑,转身把盒子仔细收好,又回过头跟我聊。 “听说下周去凤凰,哎,听说你老家在那儿?” 我们单位就这点好,特别人性化,一年之中有事没事能组织出去玩儿四五次。 “嗯,”我想了想,“干脆回去一趟。” “又要脱离大队伍?”何津揶揄,估计是想起之前一次我的“迷路脱队”。 我不置可否,反正出去玩总不会管得严,随行惯了。 “不知道实习生跟不跟着去。” 见他又提到了向晋飞,我终于正经了点:“得了,祖宗十八代都快给你们扒出来了,真够闲的。” 何津玩味地看着我。 我有点无语,被这家伙发现是gay纯属偶然,谁知道他女朋友的闺蜜是高毅曾经的助手啊。 我实在是不想看他继续脑补,开了电脑装作认真看报表的样子,何津嗤笑一下,回过头也去工作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通知了下周去凤凰的消息。下班后,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了,我被向晋飞叫住。 自从带了他,我就没一天准时下过班。据说这孩子在学校里又是校草又是优等生,之前只看出校草那一面,现在不得不承认,这货也太认真了。 “大叔。” “什么事?”我以为他的好学情怀又爆发了,连忙把手里刚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着的几份资料递给他,不知区区几张报表能否打发一枚学霸。 他愣了楞,双手接过去:“下周三去凤凰,你去吗?” “当然。”我还要回家呢。 “好。”顿了顿,“那我也去。” 我摸不准他的意思,什么时候跟我亦步亦趋了? 他盯着我桌上那盆仙人掌,无视我看向他的目光,抱着我给他的十几页纸,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冒出一句:“大叔,这几个星期,谢谢了。” 我豁达一笑:“不客气,你还小。” 果不其然,他脸色迅速一垮,招呼都没打,走人。 ****** 单位近几年效益好,出去玩都改坐飞机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旁边本来是何津,可我刚刚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身边坐着的人赫然变成了向晋飞。 向晋飞看着我,突然露出了个浅浅的微笑。 “你怎么坐这儿?”纳闷。 “我换位了。”向晋飞一脸淡然。 我蹙蹙眉头,没懂,但也没继续深究。 飞机一个半小时,再加五个小时的大巴,办公室这群经不起折腾的会计们才终于到达古城凤凰。一路上向晋飞都坐在我旁边,帮我拿了两次水,还拒绝了一个企图诈骗的伪聋哑人。 到客栈分房的时候我便想都没想,直接和向晋飞默契地进了同一间。 这个房间位置很好,外头有个小阳台,可以将江边的景色一览无余。那些热闹的酒吧,和江面反映出的波光粼粼,一下把我从逼仄的办公桌前扯进了另一个世界。 向晋飞在房里收拾行李,没过两分钟,也走了出来。阳台没有灯,看不清他美貌的脸,我刚刚在路上买了两块切好的西瓜,递给他一块。 他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口一口斯文优雅地吃着。 被他打断了怅然的心思,再看那些红灯绿酒就全然生不出多余的情绪了。我趴在阳台上,享受一下舒适的微风,又一次被向晋飞不合时宜地打断。 “扔哪?” 我扭过头,他提着手中的瓜皮。 我指了指不远处流淌的沱江水:“看你扔不扔得到那里。” 他脸上写着极不赞同。 我笑了笑:“房里有垃圾桶,没看见?” “哦。”他走回去,仔细找垃圾桶。 我勾起嘴角,看来是个真的没怎么出过门的孩子。 睡前,我找出刚刚买的牛奶,这里是没有条件热,我将就着喝了。然后半躺在床上,做手臂按摩。 他关了灯,嘴没闲着。 “大叔。” “怎么了?” “明天我们去哪里?我刚刚看了地图,听说苗寨有表演,还有米酒喝。” 第一次听他说关于玩的东西,我很理解一个孩子来古城的兴奋,但残酷提醒道:“这里几乎已经商业化了,去苗寨你注意些,小心被人坑。” 黑暗中,我似乎能看到他小小的脸红。 半晌,他说道:“我从小很少出门,最远就是来H大上学。” 他有时的确十分单纯,因为这样我愿意与他多说几句:“以后多出去看看,外面和你想象中的有很多不同,你看你来实习就是迈出了一大步。” 不自觉又用上了“大人”的语气,我听见向晋飞翻了个身,闷闷地着重加强最后两个字:“知道了,大叔!” “……” 两人无语片刻,我以为他睡着了,又听见他说:“明天要去漂流。” “我不跟你们去了。” 他好像愣了愣:“为什么?” “我老家就在附近乡下,回家一趟。” 他在黑暗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我跟你一起吧。” “你跟我回家?”我挺惊讶,印象里这孩子冷淡又疏离的,什么时候这么粘人过。 “嗯。” “你不是想去玩儿么?” “你不去,不想去了。” 这话怪异地暧昧,我莫名道:“何津他们也会去啊。” 憋了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暴露他经典的不屑语气,好像刚刚那个示弱的人不是他:“何津是谁啊。” ****** 我回我的家,带一个说不上熟悉的小屁孩算什么事儿。但向晋飞就是一言不发地跟定了我,就连在车站拥挤的人群里都没能甩开他。 我认命了,真把他搞丢了还不得出大事,况且姐姐一直不喜欢高毅,我带个人回去或许能打消她以为我还跟高毅在一块儿的顾虑。 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整整大了我十七岁,几乎可以是当我妈的年纪。事实上,她也一直扮演着父亲、母亲兼姐姐的角色。我的父母很早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了,姐姐把我拉扯大,我健康成长,考上大学,建立公司,一次次让她骄傲。可后来陆续的出柜,残疾,放弃公司替人打工,又令没骄傲多少年的她迅速苍老。 我曾经站在过高处,即使现在平庸了,也留下不少积蓄。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打钱,姐姐本跟着我去了首都,没多久又毅然决然回了老家,我心里明白为什么,可终究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向。 “岩岩,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姐姐责怪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笑,“等会让你姐夫去杀只鸡,姐姐晚上给你做鸡汤和西红柿炒蛋。” 我单手抱了抱她,她在我额头亲了一口。 她矮我许多,我微微弯着膝,抚过她混着些许银白的发,笑道:“太好了!谢谢姐姐!麻烦姐夫了,等会儿我去帮忙。” “越大越客气!”姐姐不满,不轻不重地捏我。 “哎哟!”我装作很疼,姐姐立即松了手。 表面上姐姐对我还是像往常那样好,但不经意间,看向我手臂的目光里总忍不住流露出心疼。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出了这样一件事,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姐姐。 我打破有点伤感的气氛,介绍跟了我一天多的跟屁虫:“姐,这是向晋飞,我们单位同事。” 姐姐迅速放开我,热情亲切地揽住向晋飞:“噢,岩岩的朋友,快进来坐。”边说,眼神X光一般边扫视向晋飞。 “……”我无语跟在后面,任由姐姐打听向晋飞的生辰八字。 向晋飞没有一点不耐烦,看起来虽然平时态度恶劣,但对长辈十分尊重。 我看了看天色,道:“姐,我饿了。” 姐姐嗔怪地瞪我一眼,五十几岁的妇女了仍透出点闺女时的可爱,我心头一软,谄媚地过去替她捶捶背:“姐姐辛苦了,谢谢姐姐。” 姐姐一脸满足地进了厨房,我带向晋飞转转。 凭着我那点钱,家里建了个三层颇具“现代化”的房子。一楼是厨房客厅饭厅,仍是水泥地。二楼卧室便铺了瓷砖,上下两层都有电视,还有空出的客房。三楼是个巨大的阳台,晒着两排衣服,边边角角种了些葱蒜西红柿,主要种的玉米青菜什么的都在外面地里。 向晋飞逛完:“厕所呢?” 闻言,我神秘地笑笑:“这边。” 我带他走出家门,隔了几米,未见其“所”先闻其味。我家虽然已经走在乡村的前端,但茅厕依旧是茅厕,还是那两块板一道坑的古朴经典模式。 茅厕旁边就是猪圈,臭上加臭,一个小屋子里的木头估计都渗进了经年不散的气味。 向晋飞终于有点后悔跟我回家了。 他倒是挺能忍,愣是憋到了晚上,终于忍不住叫我。 “大叔……” “什么事?” “……” “?” “我想……上厕所……” “你去吧,出门往右走。” “不是……”他顿顿,“你陪我去。” “不远,就两步路,外面黑,注意点。” “……你陪我去。”他固执地重复一遍。 我笑笑,不逗他了,难为他拉得下脸:“走吧,你不熟悉路,把手电筒带上。” “噢。”我突然想起,“我去拿点草纸,茅厕里没有。” 美少年的脸又白了一分。 其实我十分理解他们这些城里孩子对茅厕的排斥,想高毅第一次来时,看到茅厕后,勉强吃完顿饭,放下筷子就走了,一点面子没给我。姐姐也就是因为这样,后来无论高毅送再多礼物来,也改变不了最初的坏印象。 猪的呼哧声并没有那么单调,粗重的喘息和鼾声此起彼伏交叠起来,听上去像是有人藏在黑暗的木屋里。 我在外面等着他,向晋飞一出来,俊俏的脸蛋惨白惨白,两只没洗过的手无助地往前伸了伸,一把抓住我,胸膛贴着我的左臂,小动物一样缩在后面,一身的高冷气质荡然无存。 直到走回卧室,他才放开我。 我打了个哈欠,指使他去洗手,自己回房睡觉,完全不为所动,谁让这货死皮白赖地跟过来。 第二日起来,他好像忘却了昨天发生的事,白净的脸色上透着神清气爽,又恢复成那个清高的高材生。 早餐是家里做的馒头和姐姐亲手煮的酸豆角肉末粉。 我们边吃,姐姐边吩咐我:“岩岩,等会去摘点玉米和辣椒,姐中午给你做玉米骨头汤和辣椒炒肉。” 我双眼放出光,连连点头。 即使向晋飞已经没有了第一天的不安无措,他还是掩饰不了认生的本性,只敢跟着我走。 我走到外面一个伫立这个黑色柱体前,抓住突出的把使劲摇了几下,顿时又冰凉清甜的井水涌出来。我示意他直接用嘴接着,他看看我,两个手掌合成一个半圆接了一小碗,一点点猫咪一样喝着。 进了田地,满目都是庄稼,整片整片的绿。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观,嘴巴没说,脸上却写满了惊奇。 “小心路。”我见他出神,提醒道。 “嗯。”人能走的路比较窄,更关键的是,几乎每两步就有牛粪,一不留神容易踩上一鞋底的屎。他果然开始盯着脚下,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挪,这样走了几分钟,他忽得抬起头,冲我粲然一笑。 我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瞟到那个笑容差点晃了眼。他上扬的眼角打破一贯的清冷,整张脸充满奇异的魅惑。 我放心地回过头,走在前面:“笑什么?” “大叔,你们家真好。” 我背对着他,嗤笑一声:“那就嫁过来吧。” 他沉默两秒,冒出个很土的词汇:“老不正经。” 我差点吐血,男人四十还一枝花,三十怎么就老了! 我们出来就带了俩塑料袋,我带着向晋飞摘了两袋子玉米辣椒,满载而归。 吃过饭后,向晋飞在桌下扯了扯我。我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又带着他去了茅厕。 向晋飞在与茅厕之臭神做抗争,挑战人类屏息的最长时间,我在一旁听久违的哼哧哼哧声。听那一只只猪不安分地叫着,我走近,多看了一眼,发现泔水所剩无几了,于是亲自去提了新的一桶,倒进去。 刚从里头出来,我就看向晋飞站在不远处生硬地倒退一步,我闻了闻袖子,没闻出什么,一小团粉红粉红的东西突然从我背后窜了出来。 向晋飞的脸顿时绿了,拔腿就跑。 小猪起了劲儿,把他当成了调皮的玩伴,在后头撒欢追赶着,我目送这俩远去,哈哈大笑。 向晋飞被猪崽追着,无头苍蝇似的狂奔,那个盛夏午后,阳光毫不吝啬洒在他青春慌乱的脸上,他奔跑在乡野的田地,高档的运动鞋上沾满了泥泞。 第五章 从带向晋飞的第一天起,我们就交换了手机号,虽是如此,我和他从未有过私下的交流。直到上周回来后,他有时会给我发几条短信。 我第一次收到时确实有点小惊讶,以为是他遇到了什么难题,可一打开,上头就俩字:大叔。 “……” 他很烦人,紧接着又来一条:魏叔。 “……”返回上一页,点选项,批量删除消息。 从此再收到向晋飞诸如此类的废话短信,我一概不回。 ****** 向晋飞依旧顶着那张死人脸上班下班,仿佛那个没事发信息过来骚扰的闹腾孩子不是他似的。 眼见着同事们一个个下班,我偏生命苦,得把一实习生当祖宗。向晋飞这枚可恨的学霸又在工作,他可以废寝忘食,我可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身体。眼见指针指向八点半,抄起桌上的电话,打给楼下外卖。 电话刚接通,那头点餐小姐的声音还没响起,美少年突然凑到我身边:“大叔。” 我点点头,示意他我在接电话,可菜名刚刚溜到嘴边,向晋飞这死孩子竟然一把抽出话筒,语气淡然冲着那边说:“不好意思,打错了。” 他利落掐断电话,我看向他,看他整什么幺蛾子。 向晋飞面不改色,问我:“大叔,你是不是饿了?” 废话!不饿我叫什么外卖。 向晋飞见我不回答他,眼角忽然染上一丝笑意,把我那一点不满一下笑没了。 “大叔,我请你吃饭。”他居然邀请我。 “好。”我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向晋飞首先带我走进的是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他小小年纪就开车来实习了,难怪瞒不住富二代的身份。 “大叔,你想吃什么?”向晋飞熟练地发动车。 “随便。” 向晋飞不满地斜我一眼。 我想了想:“去吃面吧。” “好。” 向晋飞带我去了家临近H大的餐厅,估计他常常光顾,轻车熟路地找着位子。我看了看菜单,点了份番茄牛腩面,向晋飞也没多犹豫,点了招牌的牛肉拉面。 面很快就上来了,向晋飞从桌上的小圆桶里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这让我有点尴尬,往常我一个人出去吃饭时,手口并用地掰筷子就颇为狼狈了,我正在思索怎样不出丑,向晋飞的手递到我面前,竟然是两根分开的竹筷。 我愣了愣,没多问。 吃到一半,向晋飞好像终于憋不住了什么,道:“大叔,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哭笑不得:“就你发的那些称呼?我该回什么?晋飞?小飞?飞飞?” 话音刚落,我眼前一花,向晋飞这死孩子好像红脸了? 他故作淡定地夹起几根面条,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还疼不疼?” 我本以为他说我的右臂,当即起了转身就走的念头。但见他视线向下移,才明白指的是上回回家时我在车站被人用行李箱狠狠撞了腰那一茬。 “不疼,早没事了。” 两人一时无语,我觉得有点尴尬,从凤凰回来后我们看似热络了许多,但仍然是极少交流的状态,我想了想,只好从共同认识的人下手:“对了,徐小回真的辞职了?” 向晋飞放下挑起面条的筷子,深深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快发毛了才答道:“嗯。” 他态度冷淡,我干脆作罢,埋头吃面。刚吃了两口,突然听对面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跟我吃饭就是为了打听表哥的消息?”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这孩子一直误会我喜欢徐小回来着,想着便笑了出来,夹了块牛肉到他碗里:“小孩子不要瞎想。” 没想到他得了块肉还嫌不够,脸都黑了,居然冲我赌气地连声忿忿道:“大叔大叔大叔!” 我汗颜,这货真幼稚。 ****** 被向晋飞请了顿饭的后果就是,这货不知收敛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往我收件箱塞垃圾短信。 我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天按照那天说的,狠狠回了个:小飞。外加三个感叹号。 世界安静了,消停了。 第二天开机,立即有个新消息提示,又是他。 点开:o(*////▽////*)o “……”我无语,竟然恼羞成怒给我发乱码。 ****** 没过多久,我好像渐渐习惯了他这种怪异的爱好,也失去了最初对删除信息的热衷。或许这孩子人前太过完美,压力过大,只能宣泄在无聊的手机上,至于宣泄对象为什么是我,我已然无力追究。 倒是今天,我收到他一条“很有内容”的信息:大叔,今天我不去上班,你帮我请个假。 一分钟后,手机又震:大叔,你下班后可不可以来H大帮我个忙? 再过了好一会儿,他第三条信息从天而降:我请你吃饭。 身子一哆嗦,连忙拒绝。我怕了他请我吃饭,从高毅到现在,我最该得到的教训应当是:被食物诱惑答应任何小孩的要求都是极端不理智的! 我如约来到大名鼎鼎的H大,H大有个著名的湖,他把我约在那个地方,我也好找。 我到达时,天色已经暗了。那家伙背对着我,伫立在湖边,伴着荷塘月色来了个朱自清他爹式的背影,我突然产生一种欲望:想把他一脚踢下去的欲望。 可谁能想得到,这家伙似乎有所感应,一个回眸把我以一个愚蠢的助跑姿势定格在青春校园的小路上。 他看见我的样子,一怔,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浅的笑容:“你在做什么?” 我当场随机应变,晃晃胳膊甩甩腿,边点头边赞扬道:“大学环境真好,挺适合运动的。” “哦。”他走近我,然后站定,左脚跨出微曲,气定神闲地压了压腿。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优等生果然是不可理喻的生物。 向晋飞说是不打算住学校宿舍了,找人帮忙把东西搬到车上。找我来搬东西,显然丝毫没有体谅到我身带缺陷的苦衷,但我听他这么一说后,心情莫名变得轻快起来。 我左手帮他提着一大袋子的杂物,再看看他自己,浑身上下除了嘴外每一处闲着。 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两个女大学生,在离我们有几米远的地方就生生止住脚步,隔那么远我能听见女生兴奋的声音,踩着小碎步,她们瞬间移动到我们面前。 那两个女生顺着向晋飞的身边看到我,难以掩饰地惊讶了一下,随即僵硬地扭转视线,缠上了向晋飞。 “学长好!” “你好。” “学长,我们在大一招新会上见过的。” “是吗”向晋飞似乎是不大记得了。 “学长上次的篮球比赛也有去看哦。” “学长手里提着什么?看上去很很沉呀。” “搬宿舍。” “我们帮你吧,学长一个人肯定提不过来。” “是啊是啊,多一个人就多两只手,我们两个怎么说也四只手了,学长给我吧。”说着就作势去抢向晋飞手里的行李箱。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在一边冷眼旁观,只想把他这些破台灯文件夹什么的统统都扔到湖里,甩手走人。 向晋飞礼貌地拒绝了她们,和那两个女生保持着距离,一副“我是校糙我装逼”的表情。两个小女生全然不被向晋飞的冷淡所唬退,坚持要帮助他。 向晋飞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往四下看看,像是在寻找我。 我没有理会他,但能感觉到他直直注视了我一分钟,然后听见他严肃的声音:“我有事,先走了。” 他抛下几个学妹,向我走过来,一扭头,看见我面无表情的脸。 他一怔,方才的高冷面庞破开一道裂缝:“大叔,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我淡淡道。 他神情露出一分慌乱,在原地顿了顿。我一人往前走,他没过多久快步追上来,一把夺走我手里的袋子,毫不客气往我肩上挂了只硕大的书包:“大叔,你好像很轻松,帮我背这个吧。” 我被突如其来的重量一压,差点摔一跤。 向晋飞抓住我的手臂,假模假式地扶着我,不知廉耻道:“里面装了些课本。” 我不怒反笑,那点烦闷鬼使神差被他一句话打发了,他是真敢折腾我。 我把他乱七八糟的那些东西随便扔在他租房的床上,跟他道别时,我第一次从这家伙脸上读出“冷淡”以外的另一种东西。他颇有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大叔,其实有时候你挺孩子气的。” 所以说,向晋飞这孩子真不讨长辈欢心。 像我这种刚刚年过而立的成熟男人,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孩子气的老gay。 第六章 一天的工作刚刚开始,白处突然把我叫了去。 我感觉到背后射来一道目光,没有理会,往外走。 白处正安然坐在他那张转椅上,见我进来后虚渺地一笑。 “白处早,有什么事交代我么?” “小魏啊,年中报表完成地差不多了吧?” “是,”我点点头,“已经在收尾了。” “很好。”白处双手放松地交叉在桌上,说起别的事,“你们科的财务总监刚刚提了处长,现在位子空出来,单位打算在九月初选一个能力出色的顶上去。” “白处的意思是?”我心跳地有点快。 “等年中报表做完,你去参加九月初的竞聘,到时候准备好演讲稿,上面的意思差不多定了就是你了。” 我着实愣了愣,随即点头道谢:“谢谢白处!” 七月已经过去,近两个月办公室里都在忙年中报表,到现在,正值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样一个多月过去,报表基本已经成型,一般情况下,不会再出任何差错。按这个道理,财务总监的位子百分之九十已经是我的了。 我心里确实有几分高兴,倒不是因为升职之类的。从接受打击调整到如今,我一边庆幸着自己是个左撇子,一边放弃了一手建立的公司,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从底层做起。 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虽然也有以前的资历帮了大忙,但获得这样的消息无疑对我是个巨大的认可。 我还愿意继续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或许只为了“认可”这两个字吧。 好心情以至于我一整天对向晋飞都态度良好,他做的那些蠢事,比如深更半夜给我发乱码什么的我都当做恶作剧,慷慨不计较。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态度转变得诡异,一向严谨的向晋飞今天居然连续出了两个错。 对于会计来说,一个小数点都是至关重要的。我认真严肃地指责了他,他没一点受教的样子,直白地紧盯着我。 “大叔。”他打断我。 “怎么了?” “大叔你别笑了。”他嫌弃的表情,“慎得慌。” 这货抓紧机会就鄙视我,我不理他,道:“还有多少没做完?” “都做完了,还差你早晨给我的印刷部员工工资分录没看。” “行。”我看了看表,关电脑。 “你去做什么?” “你慢慢看吧,我下班了。” 向晋飞骄傲的脸一顿,盯着我:“我还没下班呢。” 他真当我是他保姆。“你看你的,我走我的。” “那我遇着不懂的怎么办?”他还任性起来。 “有问题给我发短信。”我想了想,又说,“你没事的话去修修手机吧,成天给我传乱码。” “乱码?”他一脸不解。 我点头。 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怪物,刚才那点盛气凌人的气势全被傻笑替代了。 “好了好了,你自己看吧,我回家去。”我极其腻味他的阴晴不定,伸出手盖上他的头顶,扑棱扑棱给他揉了个乱七八糟。 向晋飞突然不说话了,猛地偏过头去,给我看他发红的耳尖。 我笑笑,拿起公文包,刚走出几步,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大叔,我可以明天再看,你带我参观你家。” 我当然是不情愿的,但仔细想想今晚要做的事,事到如今,我何必那么矫情,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他:“成,我们先去吃个饭。” 近日来十分难得的八点前准时回到家,招呼向晋飞坐下后,我开了电脑,点击大型音乐网站,刷着首页。 向晋飞拿了杯水,坐过来:“大叔,你还喜欢听歌?” 我嗯了一声,过两分钟刷一次。 终于画面一换,放上一名歌手的新曲首播。页面被大片的红与黑占据,一个男歌手妖娆地倚在繁琐雕花的柱子上,邪魅地睨着屏幕前的我。 那个长相美艳的男歌手,用他独具魅力的嗓音忧郁地唱着。 “世界将我抛弃 你是我厚颜无耻的底气 我怕有一天 终将脱离这一世 亲手将你毁去” 最终的画面定格男歌手洗尽铅华,挑着一抹不甘笑意死去的鬼魅画面。 这就是高毅想让我看到的,这就是他对一切的解释。爱我爱到毁了我?呵,他果然变态。 我早知我不应该去看,但他分手时千叮万嘱我要记住的日子,我以前觉得无足轻重的恋爱纪念日,这次偏偏深刻入我脑中,每日每夜打一次警钟,迫使我在这一天、这一个时刻点开了他亲自导演的MV。 或许也是迫使我亲自去彻底斩断这段感情。 “大叔。” 低沉的少年声突然打破我对过去最后一点缅怀,我转过头,向晋飞似乎被我的脸色吓到,不掩担忧地望着我。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空杯,抽过来:“水喝完了?我再帮你倒点。” 向晋飞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站起来,没礼貌地抬手抚向我的眼睑。 “我以为你哭了。”向晋飞收回手,摩挲着干燥的指尖,自言自语,“大叔你竟然快被伍游帅哭了。” 我怔了怔,才想起刚刚那个歌手的名字似乎叫伍游。我简直被他逗乐了,拿着那个空杯子贴了贴他俊俏的脸蛋,打蛇随棍上:“长见识了?中年男人就是这么没出息。” 向晋飞切了一声,不屑地躲开玻璃杯。 我笑了笑,拿着杯子出去装水,边走边跟他说实话:“那个伍游虽然帅,比你还是差远了。” 不知是不是实诚的幼稚的老GAY吓坏了幼小单纯的向晋飞同学,他一直没回话。 向晋飞在我家待到不到九点就走了,我把他送到门口,心里忽然一片宁静。讲心底话,其实今晚我有点感激他。 可好感没维持太久,睡觉前我收到向晋飞最有内涵的一条短信,他这孩子就是这样,要不不来,一来就给我来个炸弹。 【大叔,我好像也喜欢男人。】 第七章 我开始不留痕迹地与向晋飞保持距离。 我虽然是感情迟钝了点,也无法确定他是什么意思,但毕竟是经历过风花雪月的人,暧昧不明的事能避我就尽量避着。 我并没有花时间去思忖向晋飞的感情,这是十分没有意义的,况且,一周后交年中报表,我竟然出了个大漏洞。 把利润分配的借贷方搞反这种低级的错误,别说是入行十年的我,就是初出茅庐都不可能犯下,况且已经到最后关头,更不可能经反复检查过还出纰漏。 白处失望地看我一眼,随即宣布了何津去参加竞聘的消息。 我苦笑一声,在这种竞争较小的单位待久了,果然警惕性放得过低了。不过想了一会儿,也没往心里去,我想得到的只是能力上的认可,至于是不是真的当上那什么财务总监倒并不在意。 但终究也无法恢复好心情,我早早完成工作,没跟向晋飞说一声,独自走了。 这次他没有叫住我,等我买好晚饭回去,看见一排楼里只有我们办公室亮着灯,向晋飞还一脑袋埋在数据中。我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见我回来,似乎有点惊讶,一直愣愣地看着我走到眼前。 我把一盒饭放他桌上:“别看了,吃饭。” 这死孩子一听就冲我甜甜一笑,笑得我心里一寒,心想也没虐待他吧。 他打开饭盒,热气一下扑到他脸上,他小小地挤起眉头,微微往后一躲,样子十分可爱。 我笑了笑,也打开自己的饭盒,坐在他旁边:“在看什么?” 他答非所问:“大叔,你怎么不叫外卖?” “散心。” 他停了一会儿,问:“你不开心?” 八卦实在不适合他,我不接茬:“快吃饭吧,吃完我跟你说件事儿。” 他倒是很懂事,没有刨根究底,乖乖吃起来,但一大盒饭竟给他“慢条斯理”地在五分钟内解决了。 我嗤笑一声,用筷子指了指他饭盒:“不吃肉啊?” 他夹起一块肉进嘴里。 “土豆剩这么多?” 他又不情不愿地夹起一块土豆。 “胡萝卜也不吃?” 这个他还真不吃,摆好筷子,好整以暇注视我。 我无奈,总不见得边吃边接受他目光的洗礼,喝了口水,对他说:“你这两个月工作认真努力,刻苦我都看到了。但职场上,除去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这一点外,还有很多事你需要去学习,比如人际关系,比如怎么讨好上司。” 看他那副好学的脸,我就忍不住多教育几句。他也许是被我告别式的语句唬住了,大眼睛瞪住我,张口要说话。 我连忙制止住他,继续道:“其实我要说的就是,工作方面我对你已经完全放心,以后要加班加点什么的啊,我就不陪你了。”哎,我容易吗,就一个不跟他一起加班还得苦口婆心地劝。 他瞬间收起刚才乖宝宝的伪装,脸色一沉,二十岁的孩子给我面露狠厉:“为什么?” 我这次没跟他开玩笑:“我是带你的人,不是你的保姆。你每天要看到九点,那我的工作做完后这三个小时我干什么?你是大学生,回家还有精力玩电脑、学习。但我不一样,我必须作息稳定,我要健身,要做手臂按摩。”别人的时间不比你的低贱,你的也不比别人的宝贵,大少爷。这句话到了嘴边还是没真正说出口,终究没舍得说他太狠。 他面色有点白,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乖。”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大叔,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我转头,看见他难能可贵的弱气样子,笑着叹了口气:“没有。” 他舒了一口气,似乎对我的严厉态度还心有余悸,控诉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刚才以为你要让别人带我。” 他语气委屈,我玩味地随口道:“我带的人,我得负责。” 他却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目光灼灼,快在我脸上烧出个洞:“大叔,你不能骗我。” 我眯起眼睛,没有回答他。 ****** 不用跟向晋飞一起加班后,我恢复了自由之身,都快令我有点不适应了。 我下了班就去大排档喝喝酒,散散心。直到第三天我再来时,碰见了“恰巧路过”的向晋飞同学。 在这种地方再次遇见他,我可不会傻傻地以为是偶遇了。但我今天有点累,懒得跟他玩猫捉老鼠,拉开左边的椅子,给他让了个位。 向晋飞淡然地坐下,仿佛他来得理所当然,出现得恰到好处。 而实际上,他这副贵宾的姿态已经吸引了几道目光,我略微不爽地挪了挪,稍微拉开与他的距离。 向晋飞看了看我的酒,又看看桌上的食物,仍不说话,戴上手套,拿起桌上的鸡翅,开始给我剔骨。 他做任何事都追求完美,一根一根细心地扯出鸡骨头,不一会儿,我眼前就摆了好几块完整的鸡肉。 失去右臂后,小龙虾、田螺这类的东西我就不再吃了,现在练就一副吃鸡翅的好口牙都无用武之地。 我见他始终沉默,就干脆挑起了话题。 “其实我以前也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喝酒,酒吧街那些我一家都没落过,啤酒这种玩意儿,”我晃了晃手里的酒瓶,“以前也不大喝。” 他停下手,抬头看着我。 “小飞啊,”我见他那一脸纯净的样子,下意识地笑了笑,“大叔以前有个爱人,叫高毅。” “我看到了,伍游MV的导演。” 佩服他的记忆力:“没错,那个MV就是他让我看的。” 他等着我的下文。 “我天生就是gay,青春期开始眼睛只盯着班里男同学,很快就被家里发现了。” “姐姐差点跟我断绝关系,我怕了,马上道歉认错,发誓一定会改正。可我之后遇见了高毅,热血冲头的时候不孝的事也做过不少。” “姐姐后来被我磨怕了,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弟,”我自嘲地一笑,“她接受了弟弟是gay的事实,却始终接受不了高毅。” “我不敢跟她赌气,她能宽容已经是我的福分,我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希望可以从别的方面弥补姐姐,可后来我才明白,姐姐不是无缘无故讨厌高毅,她是全天下最不可能害我的人。” “后来我知道高毅有精神病,我太爱他,就接受了他的一切。但精神病人不是我能控制的,其实我每天都在胆战心惊地过着,却又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于是一直拖一直拖,拖到最后,我为他失去一只手。” “姐姐第一次打了我,抽了我一巴掌,其实一点都不狠,但她抱着我,哭得比我还难受。” 向晋飞安静地听我诉说情史,他看上去与一切无关,但又似乎在拼命理解我的过去。我们在初次见面的地方相遇,这次我有点醉。他还是那副带点贵气带点高傲的青涩模样,眼角眉梢遮不住的帅气,显得和大排档格格不入。 我心里一直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我睁着迷蒙的眼看他,几乎掏心掏肺地说:“小飞,喜欢同性不是什么好事。” 向晋飞把我手中的酒瓶拿开,凝视着我,同样认真地摇了一下头:“对不起大叔,我控制不了自己。” 第八章 向晋飞开车送我回家。 他以为我真的醉了,把我放在床上后,盖上被子,没做多余的事,关好门,便走了。 只是走之前他低声呢喃的一句话,令我本就没有全晕的脑袋更加清醒。 “大叔,我看不得你难过。”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孩在这个年龄段总是容易太过冲动,他现在觉得喜欢胜过一切,但就像我当时也认为可以克服所有问题。小飞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学生,我怎么忍心他往这条路上走。 况且最重要的是,我还仅仅把他当成一个孩子而已。 ****** 不与向晋飞一起加班后,我们相处的时间骤然减少。他好歹是个识轻重的孩子,正经上班的时间不会用私事打扰我。 只是背后粘上的那道目光令我怎么都不自在。 难怪许多公司禁止办公室恋爱,光是想想在每天除了应付报表还要和别人眉来眼去,我就膈应。 我勉强克制不去找向晋飞谈一谈的冲动,白处又踱着他那飘浮的脚步进来了。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表扬了一下全体年中报表完成得不错,辛苦各位了云云。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才说到重点。说是取消了我竞聘的名额领导觉得有些草率,打算再观察我一段时间,于是竞聘的人员名单还待商榷。 我当然是连忙道谢,谢谢白处的赏识,谢谢领导的看重,谢谢天,谢谢地= = 白处刚走,何津转身趴在我的隔板上。 “你能力那么强,我就说不可能只让我一个人去吧。”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 向晋飞的睡前短信时间又到了。 准时准点,在我热好牛奶的那一刻,手机不安分地震动起来,一下接一下,跟来电似的。 【大叔。】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你明天下班后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他特别喜欢一件事分几句话讲,一句话还要分几条短信。 【很重要,不是开玩笑,真的。】 我把牛奶喝完,终于抬手给他回了个字:好。 他把我约去的是一个我以前常常光顾的酒吧——半路。 这是一间Gay Bar。我走进去后,一时没找着向晋飞。半路还是老样子,灯光幽暗,气氛并不太过热闹也不显冷清。光顾这的男人普遍质量颇高,眼光极利,我渐渐开始有些不自在。 我刚起了离开的意思,整间酒吧蓦地一黑,我愣了愣,心想这么久没来半路难道有了什么新节目。 不及多想,一束灯光突然打在我身上,我身体一僵。 四周开始零零星星出现宝石般的微光,不亮,不足以看清人们的脸,却又徒增一分旖旎,而神秘的气氛中只有两道明亮的光束,一道在我,一道在舞台。 我没想到向晋飞居然可以将整个场子包下来,也不赶人,自己跟颗闪闪之星似的站在台上。他或许就是所谓的站在暗处也能发光的人,顿时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我俩身上,令我如芒在背,我最无法适应的就是这种被众人注视的目光。 “大叔。”向晋飞突然这样叫住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没有他平日里的那些清高,退去了他目空一切的桀骜。他用寻找同类的目光深情注视着另一道光束,而我却不是一个喜爱站在瞩目下的人。 “大叔,这些日子,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虽然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办法再把你当成单纯的前辈。每天上班的时候我会先在门口看你来没来,只有你到了我才有工作一天的动力。每天睡觉前,只有给你发了信息我才能安心,即使你几乎不理我,也看不懂我发的东西,但你回复我‘小飞’的那个晚上,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每次下班后,我都会开始紧张,总想拖得再晚一点,再多加一会儿班,这样你就可以多陪我一会儿,一天之中我就可以和你相处十三个小时。这两个月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谢谢你教会了我什么是心动。”他眼里载着星光,映出我的身影,“大叔,你可不可以忘了那个人,跟我在一起?” 他说起这些甜言蜜语一点儿都不带卡,像有所准备,又像真情流露。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点被他感动,但随着他越说越深情,旁边的叫好声迭起,我浑身一冷,登时被拉回了现实。 我左手握紧拳,大步往台上走,那道光都快追不上我的脚步。我一跃跳上舞台,想都没想,把向晋飞连扯带拖地从台上拉下来。 周围起了大声的欢呼,似乎以为是表白成功,我甚至看到有人拿起手机拍照。 场内缓缓明亮起来,我熟视无睹,扯着向晋飞一路往外走。人们渐渐从看热闹中回过神来,重新陷入迷乱的暧昧中,我把向晋飞拖到略微清净的洗手间旁,扔到墙上。 我看见他手腕上泛起一道青,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不喊一声疼,乖乖地站在那儿,像个不知悔改的孩子,直直地望向我:“大叔。” 我有点恼羞成怒:“向晋飞,你他妈搞什么鬼?!” 他似乎没料到我的态度,单纯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讶:“大叔,我以为你喜欢这里,我在追求你。” “追求?”我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追求方式?向晋飞,你他妈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来追求我。我喜欢这那是我几年前的事,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点我现在的处境?大少爷您是富二代我惹不起,但富二代我也认识几个,徐小回也是这样的吗?他也是把季放当白痴一样丢进人堆里,让所有人看他的笑话吗?!” 我气晕了头,忘记季放一个健全的普通人。 向晋飞“唰”地白了脸,或许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凶过,或许是觉得太过羞辱他真挚的感情,可他说出的话却让我小小一惊:“小回哥哥就这么好?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烦躁得不行,终于失去了逗他玩的兴趣,沉声道:“我从来没说过喜欢徐小回,意银也有个度。” 向晋飞猛地惊喜地瞪大眼睛,迫切地抓住我:“你说真的?” 我皱眉:“放开。” 向晋飞摇了摇头,忽然羞涩起来,薄薄的脸皮红了个彻底:“大叔,那你喜欢我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可笑极了:“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大叔!”他急急地解释,话都说得不大流畅,“我认真想过了,我也不想令你困扰,可我真的不能控制自己。我每天都在想你,睡觉睡不着,上班也心不在焉。大叔,我不嫌弃你,我可以照顾你、养你。我很好的,比表哥还好。” 他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头,我还真不知道他是这样想我的。怒意一点点平息,我冷淡地看着他:“谢谢你的不嫌弃,我没兴趣跟你在大庭广众下秀恩爱。” 他很快做出妥协:“那我们出去,不在这里说。” 我甩开他的手:“向晋飞,我是一个成年人。没错,我是残疾,但不是残废。”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是我错了,大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这副委屈的表情让我都差点生出愧疚,逼一个不会讲话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我有些累了,摆摆手:“那就这样吧,我可以当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先回去了。” 他死死地扯着我的袖子,目光坚定地盯住我,执意要一个答案。 他要的话,那我就给他好了:“向晋飞,别怪大叔说狠话。你的喜欢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 第九章 不知是不是我的话真的把向晋飞震住了,他惨白着脸,一个音节都发不出,紧紧抓着我的手也无力地脱落。 我有点心软,便拍了拍他的肩,一言不发离去了。 后来他跟我提起这个晚上,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灯光人群中,渐渐远去。 那时,我才是真正的心疼。 ****** 我输完最后一个数字,保存,起身去洗手间。 刚走过一个偏僻的拐角处,劲风袭来,一个人突然抓住我的领子,我把推到门板上。 我一怔,当即要回手,看清人后便松了劲。 “魏岩,我操你妈。”何津一向散漫,有时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气质,现在他怒视我,一字一句骂道。像与我有深仇大恨,恨不得跟我拼命。 “小蕾听人说我的竞聘名额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追着我问了两天。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介入我和小蕾的事?!”他愤怒地低吼,“小蕾做错了什么?!她努力那么久,就要当上护士长了,突然就被撤了,我知道你以前有权有势,你有气冲着我来啊!她那么好一个女孩,对一个女孩子下手你是人吗你!” 我见他越说越过分,也上了火,这货的帐我还没跟他算,他先来倒打一耙? 我按住他的手腕,一用力把他从我身上扯下来,膝盖往前顶,反客为主,抵住他抵抗的动作。这种弱不禁风的办公室白领,别说一个,再来两个都不是问题。 我电脑的密码很简单,123456,仅仅是为了方便我单手登陆。我们双排的办公桌,右边坐着一位鲜少交流的大姐,后面是向晋飞不用说,天天能注视着我输密码开机的就只有有事没事转头找我聊天的何津。 如今社会压力大,买房买车并不是每一个白领都能做到。我一向理解何津的压力,他为了那个未来的家庭,削尖了脑袋出人头地,可我理解归理解,用这种下作的办法上位是我不可能接受的。 我一手抓他两只,把他压在墙上,淡然道:“无论你信不信,小蕾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怀疑别人前先管好你自己,真没干亏心事,就别害怕鬼敲门。” 说罢,我把他甩开,整了整衣领,走人。 回到办公桌前,我思考起来。这事确实有点蹊跷。 护士?……好像以前听何津提起过小蕾工作的地方离我们单位不远,是家名声不小的医院。 我心念一动,顺手查起附近私人医院的名字。 看见徐乐康骨科医院的名字时,我叹了口气,简直有些无奈。 苦笑一声,暗骂,向晋飞这个死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利用家庭背景作福作威,其实即便他不给我整这一出报复,我同样有的是方法堂堂正正地打压何津。 年中报告除了公司的电脑,我自己每天回家都会备份一遍。警惕性虽然降低了,谨慎的习惯倒是没有落下。 我早就给白处检查过报表,当时没有出错,偏偏在最后关头出了致命的纰漏,白处和我都心知肚明有人搞鬼。只是当时他迫于领导的压力,经过几天缓冲时间,终究替我争取了一个竞聘机会。 我闯荡社会多年,不会轻易受打击,更不会轻易放过对我使绊子的人,向晋飞这一回可真的是多余了。 可即使我不需要向晋飞帮我,但他为我做了这一步,勉强算是替我解了气,我不可能装作不知。 我站起身,走到向晋飞旁边,敲了敲他的桌子。 他立即抬起头望向我,眼里有喜悦,也有委屈。 “你昨天说的地方,咱们今天去尝尝吧?” 向晋飞一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办公室里满是耀眼的节能灯,但我依稀从他眼中又寻见那星点的闪光。 “大叔,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向晋飞积极地提醒我。 我笑了一声,调侃道:“好学生今天不加班了?” 他诚实点头,直白地望着我:“大叔比较重要。” 我噎了一下,嗯了声,居然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小朋友太过赤裸的目光,大叔真的有些扛不住啊! 向晋飞这货虽然那天被我打击颇深,愣愣地把我放走了,我以为他八成死了心,可关了灯快要入睡时,手机又坚持不懈地震了起来。 除了当天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外,第二天他又恢复了每日准点的骚扰,只是内容从毫无营养的“大叔”变成了各种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比如最近有什么好电影,他每天做了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像是跟我每日例行汇报。也跟我解释了那天把我弄去酒吧设计一场隆重的表白是听取了不靠谱的室友的意见,自己是无辜的,让我生气了十分悔恨。我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人家室友泡的是妞,他追的是什么?老男人? 我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揭过不提。昨天他跟我说起一家新发现的粤菜馆,我今天就借着这个机会,听听他怎么说何津这件事。 这家饭店还比较红火,我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排上了队,我轻轻蹙眉,就感觉衣服被人拉了拉。 “大叔,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我顺着手看向他:“等一等没关系,放心,我不会突然走掉的。” 他点了点头:“那我过去拿个号。” 我在座位上没等两分钟,向晋飞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大叔,我们进去吧。” 我一愣:“前面不是还有七八个人?” 他眼神瞟向别处:“反正我订到了位子。” 我瞧他那做贼心虚样儿,笑笑,没揭穿他。 他还真整了个包厢,给我耍小聪明……我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在那儿烫杯子和碗,支着脑袋,问道:“这又是你们家的产业?” 他脸微红,埋头帮我倒茶,假装没听见。 我乐了,太傻了这孩子,又说:“你早在我脑袋上砸个百十万,叔还跟你闹什么,乖乖在家等你。” 他倏地抬起头:“多少万?” 我一吓,被他企图包养我的可怕目光所震住,忙道:“别较真别较真。” 他收回视线,神情有些黯然:“你总是这样。” “怎样?”疑惑。 “既然不是认真的,就不要告诉我。”他喃喃道,“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跟我说嫁去你家;既然对我没感觉,就不要说我长得比谁谁谁好。” 我被他一串排比弄得欲哭无泪,嘴贱果然是会遭报应的! “好了好了,”我拍拍他的腿,安抚道,“是大叔说错了。” 他紧盯着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突然也伸出一只盖在上面,紧紧压上,抬头望住我:“你还挑逗我。” 我真特么百口莫辩啊! 向晋飞把我握住了就死不放开,期间服务员进来点菜一次,续茶一次,上菜一次,他一直旁若无人地这么把我的手压在他大腿上。 我抽,他纹丝不动。我抖,他稳如泰山。 “向晋飞。”我沉声道。 他闻言扭过头,哀怨地望我一眼,我败下阵来。 服务员又进来上了一次米饭,我耐着性子:“向晋飞,你让不让我吃饭了?” “大叔,你答应我一件事。”他以我仅剩的左手相要挟。 我眯了眯眼:“什么事?” “等我们吃完饭你再告诉我跟我出来的理由。”他没有看我。 “好。”我答应下来,随即终于得到解放。 一顿饭吃得算得上愉快,他很细心,却不会做多余的一些自认为帮助我的事。和他相处,我一直很放松。 吃完后,我喝了口茶,问他:“小飞,我问你,何津女友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我以为起码他会装装傻,不想他坦然地承认了:“是,徐乐康是舅舅开的。” 我沉下脸色:“为什么做这种事?” 他毫不畏惧地回视我,气势十足,理直气壮:“何津他抢你的职位。” 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以为我生气了,渐渐弱了下来,脸上还有点委屈:“总监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我怕你知道了不高兴,就没有告诉你。他那么卑鄙,我气不过……”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有理了,小狼崽一样凶狠地瞪我:“反正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你!” 我“噗”地笑出来,小孩保护欲还有点强:“你把我当什么了?公主吗?我是不是还要编个辫子把你拉上城堡?” 他对我不认真的态度有些不爽,闷闷道:“我没做错。” “哎,今儿何津跟我闹翻了。”我叹了口气,“你这样我以后再也吃不到小蕾的饼干了。” 向晋飞轻斜我一眼,似乎对我还恋恋不忘别人女友的饼干表示鄙视。 “回头跟你舅舅说一声,何津做的事归何津,那女孩子是无辜的。”我揉揉他的脑袋,“小飞,你家庭条件好是你的优势,但以后工作上不能倚靠着这一点为所欲为,任何事做得过了总有一天会让人抓住把柄。” “我知道了。”他很受教,又死性不改,“只要不伤害到大叔的话。” 第十章 向晋飞替我出气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表面上似乎是雨过天晴,但我心里清楚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对他冷处理。 他看起来是乖乖的优等生,听话聪明,又省心,可那股子执拗劲儿上来我说啥都没用。 他实习也有两个半月的时间了,再过半个月我们之间的必然交际就会被切断,等他的热情散去,我可能只会是他记忆中一个模糊的点。这样想着,我也没忍心对他真正下狠心,就这么得过且过。 然而他好像也醒悟到这一点,近来越发令我难以招架。 周五下班,外头天色阴沉沉的。下雨对于我来说还是相对恼人,撑了伞便意味着不能提其他东西,我只好先到楼下超市要了个塑料袋把公文包装进去,再挂在胳膊往家走。 拿钥匙的动作一顿,向晋飞那货就这么等在我的家门口,发梢和衣角有些湿润,像琼瑶剧里苦情的男主。 我收起伞:“在我家门口干嘛呢?” “大叔,我把钥匙落家里了,室友周末回家了。”他像只小可怜虫,“我可以参观你的家吗?” 我暗叹口气,默许了。 向晋飞是个很好的孩子,这话我自己已经不知重复了几遍。他所作的那些事,我说感动有,说触动也有,我甚至有过一分的动摇,愿意尝试着去相信一颗年轻的心,但归根到底,缺的只是那一点心动。 我先带他去了书房,这里实际上没什么可参观的,书柜、书桌、转椅、台式电脑,就是所有的家具。向晋飞在里头兜了两圈儿,很快就出来了。 他打了个喷嚏,毛茸茸的脑袋一抖,把发梢的水珠甩到了我脸上。 我去厨房,给他盛杯热水。 我家厨房极为干净,失去手后自然失去了做饭的能力,柜子上放了些面,冰箱里只有牛奶和速冻食品。 向晋飞捧着水杯,像是个来购房的中年妇女,“参观”的精细程度堪比扫描仪。 他看到我那些饺子啊挂面的东西,淡漠的小脸就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你天天吃外卖。” “是啊,总比泡面吃得下去。” 他听我这么一说,不满的脸蛋转向我:“我以后做给你吃。” 我乐,揶揄道:“大少爷你会做什么?” 他一僵,一脸认真:“我可以学。” 我笑他:“得了吧,我起码还会下个面。” “我可以学!”他不甘心,“不许你再这么糟蹋身体。” 哟呵,还挺强势的,我赞赏,夸道:“不错,有当女主人的觉悟。” 刚出口我就知道又嘴贱了,果然他顿时焉下来,嗫嚅了句:“你又这样……” 我尴尬不已,有点后悔,这种时候真不应该招惹他。 他说完后就没事人儿一样晃悠出去了,我跟在后头,苦笑。 他最终进入我的卧室,看见我那巨大的床,先是一笑,随即脸又有点黑。 我瞧他这变脸的速度可谓出神入化,一屁股坐在床上,拍拍屁股下的花床单:“嫌土啊?这在我老家都是最新的花色。” 他忍了忍笑,面目严肃地说:“双人床。” 我笑了声:“买个双人床也不犯法吧,而且我还能一辈子单身了?” 他居然很赞同地给我点点头,向我保证我持续维持单身的不可能性:“对,还有我呢。” 我:“……” “饿了吗?我去叫点吃的。”这个天气不好出去了,我那下面的水平也只能凑合凑合自己,伺候大少爷那是绝对达不到的。 “好。”获取大少爷同意。 我打完电话回到房间,就见向晋飞注意到我随意摆在角落的一本相册。 他把相册拾起来,看了看封面,又看向我,问道:“大叔,我可以看吗?” 我摆摆手:“你别觉得膈应。” 他才不理我,打开那本我曾经珍藏的相册,翻了两页,脸就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思,在旁边突然乐了,挨着他坐下,逗他:“怎么了?” 他怒瞪我一眼,恶狠狠道:“瞎了。” “不至于吧!”我笑出声。 “大叔你眼光真差。”他指了指照片里笑得灿烂如狗的高毅,完全不怕我生气,嫌弃的情绪溢于言表,“丑。” 我真的忍不住想揉他脑袋,这货实在太可爱了。这一册子的我和高毅的极限运动照片,再帅的人脸皮在风中抖动的样儿能好看吗? 我给他翻到倒数第三页,高毅正经站在奖台上的照片,指了指,让他评鉴:“这张还好吧?” 他“啪”地就把相册合上,不许我再看,脸蛋猛地凑到我面前,鼻子快贴上鼻子。 “大叔,我呢?” 我连退一步,什么你呢我呢!长得帅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是吧,就可以随便勾引单身大叔了是吧!我避开他炙热的目光:“我给你看点东西。” 我莫名被他勾起了怀旧情怀,在衣柜顶上翻了一会儿,找出一箱子东西,都是以前我的运动用品。 我向他炫耀那一箱的高级货,小到普通护腕,大到皮划艇的桨。大部分都是我浅浅涉足的东西,我并不是狂热喜爱极限运动的人,真正牵动我的应该算是最早接触的运动。 我跟向晋飞介绍:“这把我是大二买的,专门拖别人从美国带回来,花了两个月生活费,感情最深。” 网球是我还没认识高毅前就被一个学长带着学了,后来常常约人出去打,一直没断过。要不是出了意外,真没想过放弃它的一天。现在再看到这拍子,不禁有点怅然。 “大叔……” “叮咚!” 向晋飞的声音和门铃同时响起,我很快收拾了情绪,把球拍放下:“我去拿下外卖。” 回来的时候,向晋飞还在盯着那副网球拍,就差看出朵花来了。我走过去,想问问这孩子怎么了,不想他突然抬起头,那双灿若星辰的眼里闪着几不可见的水光。 我怔了怔。 他毫不忌讳地盯住我的右臂,随后抬起视线凝视着我。 我那失去知觉的手臂仿佛感觉到一点刺痛。 “我爱你。” 我一震,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他在我床边低喃的那句:大叔,我看不得你难过。 向晋飞咬了咬下唇,火热的目光又回到我残缺的地方,我甚至能看见他握紧拳头后的青筋:“我就不行吗?他比我好在哪里?我才不会这样对你,我恨死他了。” “小……飞?” “我爱你,我要是能早一点遇上你就好了。” 他太激动了,但在他这样的压力下,我也并不冷静。 我坐下来,重新对视上他,渐渐把他的情绪看清晰,然后彻底愣了,他眼里流露出的……竟然是心疼? 其实失去右手这么久,生活上工作上都有很多不便,但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残疾人”,因为曾经完整过,现在更加不能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但向晋飞的心疼从眼底赤裸裸地射过来,我心头一颤,霎时间找到了久别重逢的心动。 我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残疾人是两只脚跨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人间和地狱。一直以来,我都处于不知道自己是正常还是异类的压抑与煎熬之中,向晋飞就像人间朝我伸出的一只手,紧握住他我又重新看到春暖花开。 第十一章 我和他对视半晌,正愣着,向晋飞突然“唰”地立起来,拿起钱包招呼也不打就往外冲。 我吓了一跳,这孩子抽什么疯。 “你要回去了?还下着雨呢。” “没有!”他倏地大喊一声,“我去买饮料,等我回来!” 我反应不过来,他走到门口匆匆忙忙穿鞋,伞都没带,又转过头特意强调了一遍:“等我!” 我无语,好吧,那就等等抽疯的孩子吧。我把网球拍放回套子里,收好。说实话,我心里波澜不大,我虽然热爱网球,但那毕竟只是我锻炼身体中的一项。现在我不能打了,还有别的运动可以做。 倒是那孩子眼里的感情让我有些在意。我一向深知自己跨不过那道坎,表面上虽然不说,但心底里无论是同情或怜悯的眼神会令我恼怒不已。可他流露出的心疼,竟然会牵动我的心。 哎,叹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我打开外卖,边吃边为我太过稚嫩的桃花感到悲哀。 没吃两口,门铃又响了,我看看表,还不到五分钟。 向晋飞湿着身闯进来,双眼炙热盯着我,一副要把我往墙上推的霸道模样。我先知先觉,抬手挡下来:“做什么?” 向晋飞被识破,放弃强推我的举动,抖抖手里便利店的袋子,倒出几样东西在我床上。 嗯,杜蕾斯,冈本,杰士邦。 “?!”安全套?! “……”现在的孩子也太开放了!从异性恋到同性恋到表白求上床一连串儿都不带过渡的!相比之下,大叔如我都快青涩成白痴了。 向晋飞一脸孤傲,问我:“大叔,你喜欢什么牌子?” 我把掉了的下巴摁回去,顺便一手勾住他:“小飞,你这是干什么?” 向晋飞被我一搂,淡然的神色立即变成了慌乱,眼神四处飘,下身却悄悄向我凑近。 “大叔,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一点点就够了,我们做吧。” 我大窘,他果然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即使是我,一点心境的变化都不一定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见我不回话,脸飞速就红透了,不带一点儿犹豫,麻利上手解我衣服。 我笑了声:“你跟男人做过吗?” 他面不改色,“啪”一声解开自个儿皮带:“不知道,我第一次。” 我一愣:“和男的?” “男的女的都是。” “……”这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啊! “大叔?”他沉着脸,“你嫌弃我?” “不不……”我心怀忏悔,胡乱否认。 向晋飞停住动作,非常认真地告诉我:“大叔,放心吧,我学得很快的。” 这点我是真的不担心,身上也被他手快脚快地扒得差不多了,他往后倒,勾住我的脖子一起带倒在床上。他的皮肤被雨水弄得有点湿润,凉凉滑滑的很好摸。我刚刚放松一点,突然发觉一个严重的问题。 失去右臂后第一次做爱,我事到如今才惊觉一只手臂对一个男人来说多么重要。不能调情,不能扩张暂且不提,伏在他身上的我就像一条被抛上沙滩的鱼,尴尬扑腾。 向晋飞却像是全然没发觉我的窘迫,他一个翻身,把比他高半个头的我顺利压在身下。 “!!” 我一手推住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向晋飞天真又迷茫:“做爱啊大叔。” 我面目严肃:“你这个……位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看他真的不懂,叹口气:“小飞,开苞很疼。大叔不会做下面那个。” 他一脸不解,想了两秒明白过来:“我不怕疼,我只想跟你做,做完你就是我的了。” 我哭笑不得:“你这啥想法。” 他怒了,扑上来堵住我的嘴:“我自己来不行吗!大叔,你能不能不要唧唧歪歪!” 好吧,我闭嘴。 他开始抚摸我,我看笑话似的看他在我身上折腾,他一知半解地摸索,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者。 我忍着没笑出来,直到我发现他摸着摸着竟然把自己摸硬了后,终于伸出援手,环住他的腰,唇触碰在一块。 “唔……” 我感觉到他下身微挺地抵在我胯部,这种少年的年轻气盛忽然刺激了我,我挑开他的牙齿,与他激烈地吻起来。 他估计是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在我身上一颤,追寻着本能投入其中,下身越发难耐地蹭我。 我放开他,他忍不住连连喘了几口气,眼角染上情色的迷离。 我用指尖按了按他红色的嘴唇,低声调笑道:“会吗?” “会,”他的手向下握住我的下体,“我给你口交。” 我愣神的功夫他就已经滑到了我的下半身,隔着内裤舔弄我还未勃起的肉帮。他用舌面扫湿布料,把楠根的形状凸出来,嘴唇包住茎干,从根部舔吻到头部。 脱下内裤,肉帮打在他的脸上。 我摸摸他的头发,挺了挺胯部。他抓住挺立的肉帮往脸上碾压了一会儿,高挺的鼻梁摩擦着茎干,从下往上把它舔硬了,衔住硅头,慢慢往深处吞。 他没有一点排斥,全然沉迷之中,时不时抬眸望我,眼底全是诱惑与勾引。 “小飞,深点。” 他说是说会,其实青涩得很,只知道往嘴里塞。但有一点指导,便立即学以致用,举一反三。 我的下体几乎快被他含进三分之二,他脸上慢慢露出痛苦又享受的表情。 我摁着他的后脑:“好吃吗?” 他用舌尖围着我的硅头绕了一圈,不舍地吐出来:“好喜欢。” 我把整根捅进他口中,向晋飞呜咽一声,随即吃力并虔诚地吞吐起来。 他逐渐掌握诀窍,嘴里发出啧啧的水声,整颗脑袋在我下身卖力起伏,那张清高不屑的脸蛋全部埋进我的胯下。肉帮把他整个口腔都塞得满满的,他不时吞咽口水,把铃口流出的液体也被一并贪婪地咽下。 我配合着挺动臀部,他被我捅出几声细碎的呻吟,一边深喉,舌头不忘刮弄敏感的头部。 硅头又大又硬,胀了胀,我从他口中抽身而出。 经验射在他脸上,他轻轻一抖,抓住我还在射经的茎干,任由一股一股白浊将他干净的脸射得乱七八糟。 肉帮稍稍软下,向晋飞探身含紧紫红的硅头,一吸,将最后一点经验吸进口里,吞下。 他一向有点傲气的脸上沾满了我的经验,反差产生的银靡令我心跳漏了一拍。 “大叔,你真大……”他舔舔嘴角,一本正经地发骚。 我抹开他脸颊上那些经验,微微抬头吻住他。 向晋飞已经硬得不行了,打在我大腿上像根炙热的铁棒。 我伸出手替他撸了几下,他顿时受不了地银叫两声,软软趴在我身上难以忍受地往我掌心蹭。我满手都是他的银水,向后探去,轻轻按着他从未被开发过的洞口。 “嗯,大叔……”他猛地把头埋进我的胸膛,这货现在终于知道害羞了,刚刚含肉帮含得那叫一个饥渴。 “小飞,第一次忍着点疼。”他这模样,我有点不忍。 “闭嘴。”他阻止我煞风景的话。 我继续摁着他的穴口,尝试着用一根手指探入,向晋飞当即锁紧了眉。 我摸摸他的鬓角:“需要润滑。” 他没买润滑剂,开了一盒套套,把每小袋里头的润滑剂全挤出来,满手粘滑的液体。 向晋飞打掉我的手,自己伸到后面:“我自己来。” 他坐在我腰上,抬起臀部,边给自己扩张,边用目光视奸我。他的眼神越来越露骨,上身可轻微颤栗,荫净硬得流水,痴迷地望着我:“大叔,你好帅……” 我仰起上身亲亲他,其实这家伙这张脸才是好看到令我有点燥热了。 他已经捅进了两根手指,有些别扭但似乎并不难受,他想再试试三根手指,却没了耐心,整个身子渴望到泛红。 他干脆放弃,用穴口开始摩挲我复而挺立的肉帮:“大叔,我喜欢你,你快点干我。” 他第一次说出这种粗话,显然已经被情欲彻底蒙蔽了脑子。这孩子上了手就不用教了,自己握着我的勃起的下身一点点往体内塞。 我看见冷汗从他额间冒出,他咬着唇,没有泄露一声呻吟。待肉帮整根没入他的体内,我能感觉到他一阵阵痉挛,似是痛楚,又像极乐。 向晋飞撑着我的胸,上下晃动。他实在忍得不行,没一会儿,就开始加快速度,渴望早一些得到快感。 我能感觉到他里面紧紧咬着我,根本不愿放开,下身一紧,我也开始有意无意配合他银荡的抽插。 “嗯……大叔……”他被捅到一点,浑身一抖,突然拔出我的肉帮,把套子一扯,蓦地又塞回体内,直面接触肉帮表面。 “好舒服……”被插到G点,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大叔……再重一点……” “大叔……你叫叫我……你叫叫小飞……”他尾音带着点哭腔。 “小飞。” “唔……”他一下泄出,溅了我半身。 我在他紧窒火热的穴内快速插进拔出,把他撞得不堪承受地呜咽,最终深深捅入,将他里面射满了经验。 向晋飞终于脱力地倒在我身上,他匀了几口气,抬头见我皱起的眉,翻个身,倒在一边,让我舒服地躺好,再没精力,死死抱住我的腰,满足地阖上了双眼。 PS:我对颜射真是有丧心病狂的执着…… 第十二章 其实向晋飞说的八九不离十,人都上了,做都做了,我还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抱着我,等他睡熟后,我才起身用毛巾替他简单地清理了一下,随后合被而眠,一夜无梦。 第二日我醒来,旁边已经空了,我听见些细碎的声响,家里多了一个人感觉确实不一样。 向晋飞在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找出一把新牙刷,就着我的牙膏杯子洗漱。这不是我亲眼看见的,晃进浴室的时候脑子还不大清醒,根据牙杯里插着的两根牙刷这样随意推测着。 我半睁着眼刷牙,腰上突然一紧,向晋飞从后面抱住我,身上传来好闻的沐浴露味。 我吐掉泡沫,从镜子里看他,浅笑:“怎么整得跟你自己家似的。” 他顺着话头:“我可以住进来吗?” 我含了口水,咕噜咕噜漱口。 “算了……”他垂下眉眼。 我刷完牙,摸了摸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温声道:“小飞,吃早餐吗?” 他搁在我肩上的头轻点了点,少年的眉目越发俊朗,我偏过头亲了他一下:“我喝杯牛奶,等会带你下楼吃。” 他一怔,像是被我亲得不敢置信。 我嗤笑一声,床上是个小骚货,下床纯情得跟什么似的。 向晋飞猛地使力,居然把我转了个一百八十度,面对着面,瞠目道:“大叔,我们,我们,你接受我了?” 我摸摸他的头:“嗯。” 他震惊完了,听我这话又露出轻微的不屑,一脸了然:“果然把大叔你给做了就成了。” 我盖在他头顶的手掌改敲了一下:“臭小子,爬上我的床还嫌我廉价。” 他微微一低脑袋,再抬起时,脸上有几分腼腆。 我警觉:“干什么?” 他扭扭衣角:“大叔,你在床上有点强势。” “……”无语,刚刚好像是骑乘式来着,“所以呢?” 他慢慢吐出两个字,清晰无比:“老公。” 我正经脸色,往右一挪步,目不斜视走出厕所。 “大叔!”他喊我。 我旁若无闻,让我叫他老婆什么的绝对没可能! “别得瑟了,我去热个牛奶,今天没事吧,陪你出去转转。” 他心宽,不跟我计较转移话题的事,收起羞涩跟在我后面。 我打开冰箱。 “我来。”他一把抢夺过冰箱门把,认真道,“我从热牛奶开始学。” 我心念一动,松开手。 向晋飞把牛奶从冰箱拿出,倒入杯子,放进微波炉,按下三十秒。亮屏上的数字刚跳了五秒,他又不安地开了微波炉门,把杯子取出来,倒进锅里,开火煮。 一杯奶被他折腾来折腾去,笨拙的的样子一看就是没伺候过人的主儿。不过我没有出手帮他,有心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我也知道自己不公平,当初对高毅全心全意信任,对他却是百般试探。但我的确不年轻了,实在摔不起第二次。 “大叔,好了,小心点,烫。” 正想着,他把热好的牛奶递过来,看着我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冷情的眉目化成暖阳,似乎对成果十分满足。 他耐着性子替我吹散热气,先尝了一口温度,再推给我。 我心里一软,有想亲亲他的冲动。这孩子可能真不知道怎么挑逗人,嘴巴一圈奶渍,也不擦,直愣愣地望着我,我却偏偏被诱惑了。 “小飞,大叔是有点喜欢你的。” 他傻傻的,没反应过来。 我轻咳一声,喝牛奶。 他呆呆地回过神,刚要开口,我打断他:“乱七八糟的称呼不要叫。” 他被堵了回来,仍然不屈不挠:“你喝完,我们再做一次。” 我愕然,这货天赋异禀? “我还没问你,后面疼吗?”我关切道。 “不疼。”他矢口否认,“你快点喝。” 我无奈地笑了:“不成,不能再做了。你怎么回事?饥渴成这样?” “大叔,再做一次你会不会喜欢我多一点?” 我心头被人挠了一下,抱过他,哄道:“下次吧,你乖一点就多喜欢一些。” 向晋飞趁机偏头贴上我的嘴唇,与我交换一个弥漫奶香的吻。 ****** 周一下了班,我陪向晋飞回他宿舍。 他和一个朋友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这两房一厅还不小,一看就是俩败家孩子租下的。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教小飞去酒吧“惊喜表白”的室友同学,穿着全套睡衣,看见向晋飞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慢悠悠穿过客厅。 “路骞,这是我朋友,过来打招呼。”向晋飞下命令。 那位室友趿拉着拖鞋,懒洋洋地踱过来,看了我一眼:“忘年交?” 我,操,咧! 我还没发作,向晋飞一听就不高兴了,一脚踩住室友的拖鞋,路骞往前一扑,差点摔个跟头。 “你什么眼神?摔不死你,把眼睛擦干净点。” 路骞单脚跳着穿回鞋,揉了揉眼,猛地凑近我,差点撞上鼻子。 他探测一番,承认:“嗯,看错了,不老。” 向晋飞脸上都快掉冰碴了,一字一句道:“你离大叔远一点。” 路骞收回视线,看了看我,再看看向晋飞,突然笑了声:“真以为是哪家倾国倾城的姑娘呢,敢情是一叔。” “你好,我是魏岩。”叔正经跟他自我介绍。 路骞稍稍收敛点吊儿郎当,向我点点头:“路骞,小飞的室友,找地方坐吧。” “大叔,你先坐。”向晋飞替我拉开椅子,还贴心放了个软垫在上头。 向晋飞去给我倒水,路骞捧着一只粉红的暖手宝,漫不经心地问我:“向晋飞这目中无人装逼货,你怎么追到的?” 让我想想该怎么回答,好像从来没追过他……我扮着高深莫测,道:“比他更装。” 路骞一脸惊诧:“这可不容易办到。追小飞不丢人,能从东大门排到西大门,跟我讲讲吧,真好奇。” 向晋飞泡了壶茶,听到他的话,冷着脸过来:“是我倒贴,碍你眼了可以搬出去,别挑拨离间。” 路骞惊得把暖手宝盖在脑门上,念念有词:“嫁出去的小飞,泼出去的水。” 我喝口热茶,微笑,这俩孩子感情真好。 在他家坐了小半个小时,我起身告辞。 “大叔,我送你。” 向晋飞跟我一块走出来,与我贴得很近,时不时手指就触碰到手指。 这在大学城附近,路上人不少,他和以往一样把那些路人当成透明,沉浸在偷偷摸摸的甜蜜中。 到分别时,向晋飞乖顺地松开轻轻缠住我的指尖,我却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不舍。 我揉揉他的脑袋:“明早见,小飞。” 向晋飞凝眸看我:“后天去你家,我想让你快点多喜欢我一些,不公平,我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了。” 我笑了笑,应了他,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呐。 从向晋飞家出来,心情出奇地不错。拿出钥匙开家门时,我才迟钝地意识到一点,从进门到告别,那俩不着调的孩子自始至终没把关注点放在过我的手上。 我相信路骞不是没注意到,但我自己与小飞相处着,竟在不知不觉中似乎遗忘了一些原本太过在意的东西。 第十三章 向晋飞和我平静地进展着,早晨我替他买好早餐,他给我一杯热好的牛奶。隔两天在我家过夜一次,周末一起出去走走逛逛。 这样平淡和谐地过了半个月,向晋飞正式结束了实习时间。 下班后,我跟他去买了菜,一起到我家。 我家附近没菜场,但有个不小的超市。我虽然经常光顾,可已经很久没有涉足过菜肉区了,向晋飞也是懵懵懂懂的,但他这一段时间拼命练习,把生命耗在厨房里,居然在短期内学会了几个大菜。 他今天似乎是有所准备,有目标有方向地快速挑菜。推着购物车,脚步稳健,颇有士气。 我看了看他放车里的东西,乐了:“今晚打算请人做客?鸡鸭鱼肉你一样没漏。” 向晋飞瞥我一眼:“今晚只有鸡和鱼,鸭子和猪肉是明天的。” 我咂舌,揽住他的肩膀:“啧啧,我家小飞真是天才。” 他还不怎么知道回复我的调戏,不好意思地往我怀里靠了靠,手上却在麻利地挑玉米。 我笑了声,突然觉得心底有点热。 我没问他菜谱是什么,这细心的孩子早就把我那点饮食喜好弄得门儿清。虽然当了个试菜员,我对他却有十足的信心。 我们两个人三只手,他理所当然地提了更多。向晋飞看着满满当当、不能偷偷挽着我的双手,有点懊恼地嘀咕了句:“早知道开车来了。” “没事,咱俩一块儿走走挺好的。”我随口回道。 他笑得甜甜的,想了想,问道:“大叔,那天我看见你打开你家楼下那辆卡宴的门?” “那我的车,那天拿点东西出来,过段日子要卖。” “你会开车啊。”他很傻地问出来了。 “什么话?我开车的时候你还刚上小学吧。” 他好像发觉说了蠢话,掩饰地转移话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 我不置可否:“够格当你家女婿吗?” 向晋飞瞪我一眼:“倒贴的不收钱。” 我乐,这孩子认真得太可爱了。 一回到家,他就冲进厨房,斩鸡腌鱼,葱姜蒜切段切丝剁末真有点像模像样。 “需要我做点什么?” “不用。”他当机立断拒绝了我,可顿了顿,又拿出了个菜盆,把生菜撕开倒进去。 “你帮我洗下菜。”我知道他舍不得让我干活,但似乎更舍不得我就这么走开,于是随便指了糊弄人的活儿给我。 “慢慢洗,洗干净点。”向晋飞埋着头切菜,状似漫不经心地提醒我一句。 我笑笑,残酷戳穿他:“好,洗完了我跟这儿陪你。” 向晋飞特别大声切了几下菜,放下刀,凑近,跟我接吻。 两个小时内,向晋飞这枚不容小觑的优等生,真有条不紊地做了三道菜,每一道还卖相不错。 我喜欢吃辣,他就专门去研究了好几样湘菜川菜的做法,辣子鸡做得鲜香干辣,余味十足。 他跟我喝了点小酒,特容易上脸,脸红扑扑的,无辜地诱惑我。 “明天再洗。”我制止他收碗的动作。 “不行……”追求完美的臭毛病。 “你干了半天活了,明儿再说吧。” “不要……” “上床吗?” 碗筷一放:“好。” 我跟他吻着进入卧室,做爱。微醺的向晋飞比以往更主动,这段时间的磨合我已经可以采取主动的体位,但他今天异常热情,非骑乘不做,把我压得死死的。 情潮平息后,我摸摸他汗湿的鬓角:“小飞,你怎么了?” 他餍足的脸色变成几分黯然:“实习结束,周末我都可以睡在你家吗?” 多大点事儿啊,林黛玉似的还以为怎么呢:“平时晚上没事可以来当田螺姑娘,给来大叔个惊喜。” “真的?” “假的。”我有点怕了他的惊喜。 他脸色一黑,不高兴地往我怀里拱了拱。 我找到乐趣,笑嘻嘻乐此不疲地逗他:“生气了?脾气这么大,大叔给你认错,有个惊喜给你。” “没生气,你别拿我寻开心。” 我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一片金属,贴在他脸上。 “干嘛……”他头都不抬,闷闷道。 “我数三下,现在不要以后可没有了。” 他一掌盖在我的手上,把金属片抠下来,摩挲两下,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小孩就是好哄,稍微给点阳光,没心没肺笑得就跟个傻子似的。 他认真地凝视我:“大叔,你叫我一声飞飞。” 我好奇他搞什么把戏,顺从地叫:“飞飞。” 向晋飞沉默两秒,像是在咀嚼我这两个字,随后突然抓住我的右手,按在他下身,目光直白望着我:“大叔,又硬了……” 我讶异地张开嘴,曾经以为这货在我心中不是棵白莲也是朵高岭之花,看来我是完全低估了年轻气盛的大学生。 他粘着我又要了一次,睡觉前一遍遍摸着那小块钥匙,宝贝得不行。 “还不累啊?别看了。”我拍拍他。 向晋飞一把抓住我无知觉的那只胳膊,殷勤道:“大叔,我帮你按摩。” “开心了?”我欣然接受,半坐着随他折腾,提醒道:“钥匙给你,但别擅作主张,大叔经不起吓。” “知道了,”他撅了撅嘴,抓着我的手小心地亲了一口,咕哝,“记仇的老家伙……” 我敲死他! ****** 省心的小飞同学设计了一份特别规矩的日程表。一三五晚七点准时到我家,二四乖乖回宿舍,周末留宿。 于是我开始享受隔天到家就有饭菜做好的待遇,我不知他是不是刻意营造出“家”的气氛,但常常回家,看见小帅哥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背影,竟然隐隐期盼起一三五和周末。 明明我比他大个十岁,生活方面却像是他在惯着我。我简直快被他惯坏了,懒劲儿上来抬手一指,他乖乖地奔过去干这干那。 向晋飞从来不抱怨一句,据我所知他绝不是脾气这么好的人,我有意去挑拨挑拨他,他便立即露出那心疼、迷恋的目光望着我的右手。 我缴械投降…… 懊恼,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的!专抓我软肋。 向晋飞跟我讲学校里的趣事,说是在校园论坛上建起一个楼,八卦他跟他室友是冷淡攻配女王受,也不知道把他怎么雷得……愣是要说出来与我分享才罢休。 我一听,为路骞感到略微不平。那孩子我见过,挺帅气的,什么女王不女王,忒不尊重人。 向晋飞听完我的想法,嘴角小小上扬:“大叔你太可爱了,女王不是真的女人。” 我不耻下问:“那请教一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向晋飞笑得眼睛弯弯的,眼珠子转到我身上,有点看我反应的意思:“不重要,你先看那楼。” 我翻着楼里的图片,有些角度拍得颇为暧昧,认可道:“看起来还挺靠谱。” 向晋飞脸色依旧不好,不赞同:“胡扯,我是受。” 我好歹还知道攻受指的是什么,认真地问他:“那你是什么受?” 向晋飞忖度片刻,严肃道:“成熟受。” “……”我想了想,“要不你成熟一下让我瞧瞧?” 向晋飞勾住我的脖子,飞快在我嘴上亲了一下,用诱惑的眼神勾引我:“大叔,上我吧。” 我哑然,也许那帖子的确是胡扯,这家伙骨子里分明住着只纯种的骚受。 小飞很依赖我,不是指生活,而是心灵方面还是属于粘人的年纪。即使不来我家的周二周四也一定会给我发了短信再睡。我们在一起的生活十分平淡,没有风浪,倒是充满小情趣,这令我逐渐产生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我也开始为了保护心中那片宁静而努力,向晋飞和我毕竟差了不小岁数,有时意见上观念上的分歧,便让着他一些。 可随即而来的一件事,令我建立不久的踏实感差一点土崩瓦解。 周五回家的时候我顺手去买了润滑剂,每次都用些护手霜什么的实在不靠谱。想了想,又去蛋糕店溜了一圈。 我想着他应该在做饭,就自己拿出钥匙开门。 门推开,我的脚再挪不出一步。 小飞不在厨房,里面僵持的两个人齐刷刷转头看我,而我却是现在最不知所措的那个。 “大叔。” “大叔……” 他俩异口同声叫完,震惊地看向对方。 我觉得现况简直可笑至极,男朋友的前男友跑到家里来,气势汹汹摆出主人的架势,还跟他叫一样的称呼,我要是小飞我都受不了。 但我现在顾不上向晋飞的感受,走过去把手里的塑料袋给他,随口安抚了句:“里头有蛋挞,你先吃。” 向晋飞还没拎住,突然一只手横空截过袋子。 高毅翻了翻,嘲讽地笑道:“KY和蛋挞放一块儿,你真有创意。” 我脸色一沉:“放开。” 高毅看我的态度,也不高兴,把袋子一甩,扔在沙发上。 我冷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高毅一脸无辜:“怎么进来的?这小骚货一听有门铃声,屁颠屁颠儿就跑来开门了。”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我怒极反笑,“论骚,谁比的过你。” 高毅粲然一笑:“说得没错,是我躺下趴好撅着屁股让你操的,可你不就喜欢这种吗?你不爱我爱得要死要活吗,装什么清高。” 向晋飞脸上骤然血色尽褪。 我是真的心凉,看着高毅一阵阵发冷:“高毅,你糟蹋自己可以,别玷污以前的小毅。” 高毅浑身一震,再也维持不住笑容,面色惨然:“你不爱我了吗?我可以把命都给你,你为什么为了一条胳膊一定要跟我分手?” 一听这话,向晋飞都快疯了,周身爆发前所未有愤怒。 我连忙抱住他,制止他失去控制。高毅对我口无遮拦惯了,以刺激我来达到他精神层面的快感是他常用的伎俩,以前我也许会心疼,但现在已经没地方为他所伤。 “小飞,小飞,你冷静一点。”我抱着他亲了亲才摁下这孩子的动作,“你先进去,我和这东西谈一谈。” 高毅一旁冷眼旁观。 向晋飞脸色苍白,难掩恨意,但最终还是听了我的话,把客厅留给我和高毅。 我特意找了个不隔音的地方谈话,不介意向晋飞听到,甚至是故意让他听见,免得误会。 至于眼前这个变态,我今天不跟他断个一干二净都对不起拖累我做爱的右手。 第十四章 “大叔,你看了我拍的MV吗?” 现在听他这么叫我,觉得异常膈应:“看了。” 他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去看的。” 我无视他的意银:“不看都不知道你那么变态。” 他顿了顿,面部扭曲一下:“你知道我找了多久才找到你?我真的快疯了,进了两次病院才出来,我要快点好起来,我想你,想你想得受不了。” “高毅,我是真不想再看到你。”我淡淡道。 “为什么?就因为刚刚那个小贱人?” 我知道他嘴巴里还能冒出更难听的,当即打断他:“你最好不要自讨没趣。” “他能为你做什么?他有我了解你吗?他知道在床上怎么取悦你吗?你明明说过一辈子只对我好,为什么骗我……” 我漠然地看着他。 他嘴唇抖了抖,再也摆不出高姿态:“魏岩,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我们像以前一样一起奋斗不好吗?……你别气我了,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听你的,我求求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无动于衷。 “我真的后悔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好好去看病,再也不闹你……那个,那个,我把我一只手取下来给你还不成吗……你还要什么?我的肝、肾、心都可以给你……” 他哭得泣不成声,像是真的伤心到了极处,每一声抽泣都引得身体一颤,似乎随时能哭晕过去。 “你想当导演就去当你的,你想追梦就追你的,只是我不奉陪了,我的命不是你的,你愿意把你的给我,我也不稀罕。”我心想要你一堆下水做什么。 “你不能这样……以前你公司刚刚建立是我每天陪你加班,你姐姐得切肿瘤的时候是我陪你天天当护工,你现在拍拍手就想把我甩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高毅,翻旧账就没意思了,我以前对你怎么样你心知肚明。”我打开房门,把他请出去,“你不用求我,就算没有小飞我也不可能跟你复合。对你,我真的不敢心软。”这是掏心掏肺的实话。 他巴着房门不走,我只好拿出留在最后的杀手锏。 “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以前就明白自欺欺人很辛苦。我不爱你了。” ****** 高毅受到极度刺激后,终于灵魂出窍地离开了我家。我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不想小飞看见难过,就点了根烟,在阳台默默地抽。 “大叔……”向晋飞拉开阳台的门。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静静,你去休息吧。” “大叔……”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妥协地离去了。微垂着脑袋的背影有点寂寥。 暗叹口气,不影响小飞果然是不可能的,但我现在颇有点心力交瘁,无力安慰他。 这一刻我的心沉在谷底,几乎有些厌世,想把周围人都遣退了,留得一人清净最好。 高毅的出现把我对他的回忆尽数勾起。我对他有过爱有过怨,但时间过去这么久,往往记忆中只余留一些好的东西。 他说的那些为我做过的事确实不假,所以我即使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恨过他。我是能够不对他说那么狠的话、可以做到与他形同陌路的,如果他不那么死皮赖脸的话。 有一段日子,高毅找不到活儿的那段时间成天和我呆在一起,也没跟一群狐朋狗友瞎混了,在家光是刷微博、豆瓣、天涯他就能白白消耗掉一天。 我倒是不介意养着他,但我十分介意他总跟我分享我压根儿不感兴趣的段子,并产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当时在豆瓣上看了一篇特感人的文章,男女主人公十年爱情长跑,最后以悲剧收场。他看得眼泪跟喷泉似的狂飙,平静下来后,吸溜着鼻涕叫了我一声。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没领情,睁着大眼睛,特认真地盯着我,鼻音浓厚:“大叔,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就去自杀。” 这家伙每天一箩筐一箩筐的甜言蜜语跟鱼吐泡泡似的一个劲儿冒出来,也就我不嫌酸。 我把纸巾贴住他的鼻子,他顺势就擤了一把,用终于清澈了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真的,如果我们最后不能在一起,我真的会去自杀。” 得是多傻×的文章才能让他产生那么不着边的想法,我当即被感动,搂住他面对自己,顺手伸到他背后点了屏幕上的红叉叉:“好了,不哭了,爱你爱你。” 他早说过那样的话,当时我就应该提高警惕。 最后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不再爱他,当然他也没有去自杀。 那是最惬意、温馨的一段时间,不过即便那一刻甜蜜到我仍记忆犹新的地步,我却并没有再追溯下去的意思。那样不仅对自己无益,对小飞也是一种意义上的不忠。 曾经以为若是有分开的一天至少会遗憾会怨念,但直至一个人从心中真的彻底消失后,竟是浑身轻松。 我稍微想了一下,如果是小飞看见那篇文章,会是怎样一个反应。估计这样的标题一开始就会被他迅速忽略,即使勉为其难地点开了,也会在第三段煽情前决绝地关闭窗口。再退一步,倘若他真的脑袋发热看完了,被感动了,最多也是红着眼眶,抱着我哪也不准我去,他总是偷偷摸摸、自以为没留痕迹地表现他的占有欲。 我都能想象出他会说什么。小飞对我像只讨宠的小狗,他说不出像高毅那样浓烈的情话,甚至极少露出悲伤、生气等负面情绪,却会扯住我露出水亮的眼睛,单调地喃喃大叔我爱你。说着这种话的他,有时候居然有点可怜兮兮。 我想着就笑了出来,烟燃到尽头,谷底的心似乎有点回温。这样的小飞很可爱,在我心中已经可爱过了任何人。 ****** 我重新回屋的时候听见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嘈杂声。 难为他受了那么大刺激还能淡定地做饭,我等他把一道菜盛出来,从后面搂住他,才发现他其实并不淡定。 向晋飞眼角都红了,偏偏冷着脸,倔强的冷淡模样和委屈格格不入。 我松开他的腰,改揉了揉头顶:“小飞,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大叔太懦弱,这么久了还不敢面对过去。” 他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孩子,竟然反过来安慰我:“才不是的,大叔你很帅,很坚强,什么都会,又很温柔,每件事都做得最好。只是我还不够让你信任而已……” 我笑:“说得这么完美,以前就勉强接受了,现在我一个残疾人哪受得住。” 可能是我第一次这样妄自菲薄,向晋飞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脸上渐渐流露出愤怒:“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不准你这么想!” 我一怔,把他的脑袋摁向我:“小飞,你真的很好。” 向晋飞愣了愣,随即害怕地在我怀里颤抖:“别给我发好人卡,不要分手……” 我有点傻,年轻人的脑回沟难以理解:“说什么呢?别胡思乱想。” “我爱你,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觉得不对,手松开,仔细瞧瞧他。这孩子嘴唇发白,居然一脸“万念俱灰”。 我想弯起的嘴角凝滞在脸上。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除了对我以外,向晋飞对人的态度十分疏离,他不在意旁人怎么想,可却会把我一点点情绪波动当成天大的事。 我才发觉他有多惧怕高毅的出现,甚至比我更加在意。 “小飞,”我叹口气,“没说跟你分手,这醋吃得没意思。” 他这才放松紧绷的身体,乖乖软在我怀里,果然像只听话的小动物。 我决心向他袒露过去。 “小飞,高毅他精神上有疾病,一直极度缺乏安全感,不停地从我爱他的行为中寻求存在感,这样活得很痛苦,以前也没少折腾过我。” 向晋飞点点头,他知道这些。 “我这只手……怎么说呢……”话到嘴边,我突然有些尴尬。 “高毅喜欢极限运动,从超越自我中找到快感。我被他拉着一起玩儿,一开始我也有些享受,直到他开始越来越过火。劝过他几次要掌握分寸,他听不进去,我也就算了。” 我包住向晋飞握紧的拳头,试图令他放松,换了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他跟我去跑酷,在城市中狂奔,我一方面要跟上他,一方面要保护他。” “后来终于发生了意外,我本能地去抓他,然后一起摔下去。他体重不轻,又跑得快,我那么突然一抓,当时感觉整只手都快被扯了下来。做完手术后,我安慰自己,想着用一只手换他可能的瘫痪,不算太亏。可在医院的时候,他照顾我,悉心到让我觉得怪异的地步。时间一久,我就想明白了,一般三四米高的围墙他两下就能翻过去,那天才两米多的障碍物,他就算失误也不至于瞄准了我的手的位置,从上面毫无技术地摔下来。” “我去质问他,他想也不想就承认了。当时我心凉得彻底,出院后,分手,离开,是真的不敢再跟他联系,不和他断干净我怕自己也变成神经病。”这些话说出来我心中已然十分平静,继续道,“那天地上是没有别的东西,要是万一底下有车有人路过,我怎么对得起姐姐。你也听到了,他是后悔,可我比谁都清楚,比起从证明‘我爱他’而得来的快感,那点后悔不足挂齿。” 向晋飞沉默。 “小飞,我告诉你这个是想我们坦然相对。我并没你想的那么强大,虽然已经不爱他了,但……”这话说出来我真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但大叔受了次情伤,总归有些防备。” “我不会放过高毅的。”向晋飞缄默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冷到极致。 我不甚在意。 “他这种人只能关进神经病院,一辈子都别想出来。导演、理想、感情什么的,他做梦去吧。”他语气漠然。 我不知该为他的诚实欣慰还是为他的手段愕然:“怎么你也像个小疯子。” “不是的,大叔,高毅说的那些事,他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他紧紧抱着我,向我保证,“但我绝对不会害你。” “谢谢。” 他露出一丝怒意和失落:“干嘛说谢谢。” 我看着他受伤的神情,确实有几分内疚:“对不起,小飞,大叔现在还没有办法全心对你。” “我明白,没关系,”他听起来似乎真的不介意,却又加了一句,“我等得起。” 第十五章 向晋飞真的就等了我不短时间。他的大学四年,一年与我磨合,两年都在等我。 他这三年间现在简直贤惠到让我成了一只猪,除了工作上的事需要我自己完成,平时我根本不用动一点脑子动一下手。他就像一把瑞士军刀,无论我遇上什么问题,他总能有一种方式替我解决,并且不用操心,他永远就在手边。 向晋飞到了临近毕业的时候,逐渐忙碌起来,有时来不及给我做饭,只能提前买好了给我送来,再忙都没落下过。他确实做到了当时表白所说的照顾我、养我,但我看他常常熬夜熬到趴到在桌上睡过去,却有些心疼。 他学业上的东西能自己解决,我插不上手,相信他总能完美地应付好。我要是手脚健全,就可以把他直接抱进卧室,但这只是妄想,我拍拍他,低声在他耳边道:“小飞,醒醒。” 他睁开迷蒙的眼睛,看见我就放松了身体,起来抱着我黏了一会儿。 我摸摸他的脑袋:“累了吧?到床上去睡。” “嗯。”他迷迷糊糊地点了点脑袋,然后推开我,走进厨房,给我热牛奶。 他热牛奶的动作已经熟练到闭着眼就能完成的地步,我夺下他手里的杯子:“我来就行了。” 向晋飞整个人挂在我身上:“大叔……” “诶。” “大叔……” “诶。”他上幼儿园吗…… “魏叔,叔叔,老叔叔。” “!!”我轻拍一下他脑袋,“没事找事吧你。” 他撇撇嘴,隐隐有点委屈:“刚刚做了个噩梦,我发短信给你,你一条都不回我……” 还是个真实且具历史性的梦。我热好奶,边走边拖着这个家伙:“小飞,给大叔乱码一个。” 我后来总算是知道了那些符号什么意思,真是丢死个人! 向晋飞在我身上呵呵呵地笑:“那你叫我宝贝,叫我宝贝就给你乱码,来嘛。” 我把他扔在床上,警告他:“别扑过来,等会洒一身。” 他滚进被子里,好整以暇地看我喝完。 “啪”地一声,关灯。 黑暗中。 “大叔,要不要做一次?” “不做了,晚安,宝贝。” 等他睡熟了,我才走出房间。 向晋飞近段时间有些不对劲,这点他不用告诉我我都能轻易地看出来。 有时候忙忙碌碌地没有一个头,我问他在看什么,他眼神闪躲答道:考试。 这不开玩笑吗?向晋飞这货从来就没让学习上的事情占据太多时间,近期我已经觉得很异常了,但想想为了答辩也情有可原,他居然脑子都不转个弯就随口糊弄我。 我把他摆在书桌上的资料整理一下,他这点确实可爱,对我毫不设防,我真心查他点什么,随便翻翻就能找出一箩筐蛛丝马迹。 比如现在我手里这张C大录取通知书。 美国C大属于常春藤盟校之一,其商学院的毕业证书含金量非常高,在各大集团企业面前更是极具优势。小飞要是是为了考这个,我倒是能够理解了。 把他的东西收好,回屋,睡觉。 发现通知书这件事我没太放在心上,心想他既然有出国的打算,先前多半是没等到通知书不好意思告诉我,这两天应当就要向我坦诚了吧。 然而我空等了一个星期,向晋飞都全然没有半点打算向我透露的迹象,我不免产生了些疑虑。 “小飞,过来。”吃完晚饭,我把他招呼到身边。 向晋飞最享受这一点时光,蹭过来。 我先是试探地提了句:“你最近好像轻松些了,毕业前事情就是多些,以后弄到再晚也要记得回床上睡。” “知道了大叔,你别担心这个,我应付得来。” 我真没在担心这个! “呃,之前的东西都忙完了?” “嗯,”他对我一笑,求表扬的神情,“上周就好了,以后你不用再吃外面的饭了。” “被你喂习惯了,外卖吃着都不舒服。”我如他所愿应和两句,迅速转回话题,“考得怎么样?” “对不起老公,你受苦了。” 他再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试试看! “小飞,上周大叔帮你整理了下你放书桌上的东西。” 向晋飞身体一紧,僵硬道:“然后呢?” “有个东西没大看清,好像是C……”我察言观色,他越来越紧张。 “大叔!”他突然打断我,“我们出去吧,我好不容易闲下来,不要提学校的事了,好不好?” 我看了他一眼,终于确认他是刻意瞒着我这件事。 ****** 我跟向晋飞打了招呼说有应酬,晚点回去,他乖乖应了声,不疑有他。 下了班,我按照记忆中的路,找到他在校外租的房子。 我很少来他这儿,即使是他自己,一礼拜也只有两晚睡在这里。我摁响门铃,里面穿来拖鞋趿拉的声音,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路骞还是穿着一套睡衣,看见是我,稍稍闪过一分惊讶,随后把我请进屋子。 他给我倒了杯水,听我说完来意,就笑了。 “学校最近确实有不少人申请国外的研究生,我听说有几个交流的机会,别人都上赶着竞争,也就小飞被老师逼得紧。” 我沉吟片刻,向晋飞这一回竟然连一个字都没向我透露过。 路骞接着道:“他没要那交流生的资格,也就敷衍敷衍老师申请一下吧,这你别往心里去。” “不,我的意思是,”我想了想,“小飞不是认真想出国?” 路骞怔了怔,看我不是故作矫情,道:“当然不是,他那么宝贝你,肯定是要放弃的吧。反正他家里有钱,不愁找不着好工作。” 我皱眉:“前途不是开玩笑,这么重要的事他连提都没跟我提一句?” 路骞摊摊手:“在他心里哪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听你这话,你是想让他出去?” 我不置可否,其实心里也有点乱。 路骞见我不作答复,正了正神色:“算我多管闲事几句,你跟小飞在一起不短时间了,看他那样儿你们平时应该处地不错。可都三年的感情,我只见过舍不得分开的,哪有像你这样把人往外推的?” 我一下子愣在那儿,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地方突然明朗起来。 我不是不喜欢小飞,相反,三年下来我对他感情已然不浅。但就如路骞所说的,看见向晋飞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第一反应是为他骄傲,想的是他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竟完全没有考虑过要分隔两地、要怎么挽留他。 “谢谢招待,我回去会和小飞商量。” 与路骞道完别,我心情略微复杂地从他宿舍走出来。一个打算为了我更改命运的人,我该怎么对待他?或是,该怎样承担这份沉重的爱? 第十六章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向晋飞谈,但这种事拖不得,第二天我就请了半天假,在家等着他。 钥匙开锁的声音响后,向晋飞推门而入。他见我在家,先是疑惑一下,随后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两手还拎着满满的菜,这样令我越发说不出口。 “大叔,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他急着把菜放进厨房,声音中掩饰不去雀跃。 “你先别做饭了,过来,跟我聊一会儿。” 向晋飞眨眨眼,立即放下菜,匆匆在我身边坐下:“你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姐姐没事吧?” 我见他担心,笑了笑:“想什么呢你,就是跟你聊聊,最近学校那边还好吧?有没有按时吃饭休息?” 向晋飞眼睛一眯,手背贴我额头,面带质疑。 我怒:“关心关心你就是有病了?!” 向晋飞一脸无辜:“你平时可不这样。” 这话他随口一说,但现在传到我耳中就有些隐含深意,莫非我平时真的对他关心太少了? 向晋飞见我不语,蹙起眉头:“大叔,你有话就直说,不要吓我。” 我正色道:“小飞你被C大录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没说完,向晋飞慌乱截过我的话,“大叔,你听我解释,老师逼得紧,我就是糊弄他,我绝对不会出国的。” 他说得越斩钉截铁就越显出我的尴尬,我清了清嗓子:“别紧张,我没怀疑你。” 向晋飞松了口气,冲我温温柔柔地笑。 “小飞,你先听我说完,”我安抚下他,继续道,“我跟你商量一下,我知道C大不是光靠成绩就能上的,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运气。别人削尖了脑袋都不一定能进,相比之下,你已经比其他人都幸运太多了。虽然H大商学院的文凭也不差,但有深造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向晋飞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干脆称得上是冷硬,他慢吞吞地回问道:“我为什么要管其他人?” “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仔细考虑一下,放弃C大研究生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向晋飞拳头都握在一起,像只隐忍的小兽:“你想让我走……你希望我离开你?”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小飞,你不能感情用事。” 我知道对于这个年纪的他,让他罔顾感情思考问题实在是太苛求了,但他做不到,我就要先替他规划好。 “我不。”他一字一顿地回绝,一点余地都不留。 我蹙了蹙眉:“明天我们去交了acceptance fee,之后等I20下来了再准备签证。” 他把脸都皱在一起:“我不答应,我先去做饭了。” 话毕,他站起就往厨房走。 “等会,站住。跟我摆脸色有什么意义?先把问题解决了,不急着吃饭。” 向晋飞顿住脚步,生硬道:“我不答应。” “理由?” 他面无表情:“没有理由,我就是接受不了。” 他还可以更幼稚一点,我沉下脸:“没理由你申请着好玩儿?你非跟我反着来是不是?”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总不能避免地发生些吵吵闹闹,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一条代沟。我和向晋飞闹别扭有过,吵架也有过,但最终不是他退一步就是我让一步,从没有隔夜仇,充分体现了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精神。 可这次向晋飞是动了真气,平日理性机灵的那一面消失不见,整张脸憋得通红,眼底也是血丝:“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你凭什么逼我,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怎么跟我爸妈一样,我爸妈都不管我,你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选择?” 我一怔,淡下了劝他的心思,道:“好,我尊重你。你不想听我的我也不强求,你回去自己想想吧,免得在这吵架。” 他抖了抖嘴唇,弱了下来:“可是今天是周三……” “我的意思是让你认真考虑考虑出国的事,你冷静不下来就不要在这儿,我俩都不舒服。” 向晋飞彻底被我惹烦了,推门而出。 ****** 其实让向晋飞出国也非我本意,他如果是真的只是敷衍老师,我当然不会逼他。可他一个对未来有追求有抱负的大好青年,要想应付老师,随便申请什么学校不好,偏偏要选择以商学院闻名的C大。C大是那么好申请的吗?他那段日子彻夜备考GMAT,真当我是瞎的。 人都是矛盾的,他爱我不假,但有想去C大的心也不是作伪,只是当下而言,他爱我更甚于C大。归根究底,我也有私心,万一以后我们走不到一起,我并不希望向晋飞想起曾经为了一个中年大叔放弃梦想而产生后悔的情绪。 这样的不欢而散令我有点不适应,今天周四,向晋飞按理是不会来,但我莫名有种预感,他会在家等着我,像以往一样,低个头,接个吻,和好如初。 我推开家门,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丝人气。 滚烫的心当即冷却下来,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可笑。摇了摇头,准备随便煮碗面吃,一进厨房,却发现整个流理台摆满了做好的菜。电饭煲里面是蒸好的白白的米饭,每个菜都用盘子盖住,一打开就冲出腾腾的热气,显然人刚走不久。 当时的滋味不知该如何形容。我顿时失去了胃口,他那么认真又决绝地跟我生气,却舍不得让我饿着一点。 虽然没了食欲,但也不能真的不吃,我把菜一碟碟端上饭桌,突然发现碟子下压着的一张纸条。 【亲爱的大叔,对不起,让你生气了。我知道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为我着想,替我考虑未来。你这样对我,我还说出那么过分的话,你一定觉得我更幼稚了……可是这一回能不能让我做一次选择?我真的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我爱你。】 我放下碗筷,拿上钥匙,出去找他。向晋飞这种时候就胆小得什么似的,我能把他怎么着了?这货现在一定在一个地方躲着,像白痴一样等我把他揪出来。 欠收拾的死小孩。 要找他不难,我们拥有共同回忆的地方并不多。 向晋飞傻不愣登地站在半路门口的大道上,酒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纷纷扭头看他,他仿佛无知无觉,一个人就像是孤立于世,脸上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青涩和傲气,眼里只直白地倒映出我的身影。 我恍惚觉得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而他只是舍不得从这样漫长的时光中抽出渺小的一两年。 我向他迈出一步。 “大叔。”向晋飞突然叫我。 我对他道:“宝贝,回家吧。” 他摇了摇头,坚持把话说完:“魏岩,你是我的人生。” 有什么东西突然涌上喉头,堵住我所有接下来的话。 心里有许多企图劝他的话,堵得我心里发苦,酸酸涩涩的。过了许久,我才挤出两个字:“傻话。” 我已经走到他的面前,看清了他的脸,那种泫然若泣、自甘卑微的表情违和地出现在小飞脸上。 “才不是傻话,”他深深地望着我,“我是认真的。” 我叹口气:“不别扭了?” 他垂下头,委屈地踩了踩地上的影子:“大叔,对不起,跟你闹完我就后悔了,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笑笑:“我可没你那么小气。” 他向我挪了两步,瓮声瓮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个笨蛋,C大怎么能跟你比,你是最重要的了。” 我简直扛不住他的真情流露:“好啦,我知道。” 他蹭了蹭我,紧抿着唇。 我最终做出让步:“就算你出国咱们也不会分手,我都不担心你出去乱来,你还担心我这样的?” “不。”向晋飞坚定地摇摇头,毫不妥协,“只要有一分的变数,我都不会让它发生在我们之间。” 我莫名其妙:“哪来的变数?” 他咬牙切齿看了一眼我的右手。 我失笑:“高毅这醋你打算吃一辈子?” 他双眼放光,乱抓重点:“一辈子?” 招架不住他的目光,我轻咳一声:“你倒是能转移话题,我给你一个承诺,在你不乱来之前,我也不会变心。” 他似乎觉得这承诺的前提条件挺侮辱他,神情淡漠地剜我一眼:“你敢变心?你试试看?” 他小子气焰渐涨,我一掌拍他脑袋上:“别给我装逼。” 他不满地扭过头,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尽是气鼓鼓,孩子气十足。我见了觉得好笑,人家都说再好看的人看久了总会腻味,可向晋飞这么两三年,至少在我眼中一点都没变,那种洋溢着青春的帅气能够一下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我心头一软,伸手把他扯进怀里,他微微绷着身体,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气息。路上有不少人侧目看我们,这次我却不那么舍得松开他。 “小飞,过去之后给我打电话,到转机的地方也要给我发短信。” 他回抱着我,声音喑哑:“大叔,我可不可以不走?” “听话。”我摸摸他的后脑。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在我怀里软下身体:“混蛋。” 我松下一口气:“乖啊,拿到毕业证书回来帮我,大叔很需要你。” 向晋飞从来没在我面前真正哭过,现在我抱着他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后背在我掌下颤抖,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背后落泪。 “大叔,你真狠心。我都听你的,好好出去读书,回来帮你也有底气。” 我笑笑,他总归还是听我的话。 “但你不许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好不好?” 这话说得简直太蠢了,我轻笑:“尽犯傻,别哭了,我在家等你。” 第十七章 向晋飞有个毛病,特别爱丢三落四。他虽然长着一张一丝不苟的脸,可到了机场才发现没带护照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但他这次绝对不是毛病犯了。 我把他押送到托运处,从包里掏出护照拍他身上:“少耍小聪明,都到这了还想临阵脱逃。” 他瘪瘪嘴,不情不愿地去办登机牌。 向晋飞背上压着一只硕大的书包,手里只拿了薄薄的登机牌,一步一步向我蹭过来,像个可怜蛋。 我揉揉他脑袋,温声道:“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眼睛瞟向别处:“中国是凌晨。” 我笑:“保证不挂你电话。” 向晋飞扭捏来扭捏去,好像是真想不出什么可交代的了。 我摆摆手:“去吧,我看你进安检。” “大叔。”他小声咕哝一句,一把抱住我,“我爱你。” 我摸摸他:“我也是。” ****** 向晋飞出国的日子倒没我想象中那么难捱,我在他离开前就辞了职,着手重新创立自己的会计事务所。四年经验积攒下来,我已经能熟练地用单手完成工作。 我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什么正常作息可言,更别提去计较生活、吃饭质量的直线下降。我和向晋飞快赶上了同一时区,常常是跟他电话打着打着我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手机里是一条他关切的短信。 我们隔三差五地通电话,我闲下来时一天三餐前都能挂一个,忙起来几天都想不起跟他说一声。他很懂事,不会因为我时不时的冷落而埋怨,只要我拨出那个号码,无论是否存在时差,他永远把我的电话排在所有其他事之前。我几次从话筒里听见他从嘈杂的教室转移到外面的声音,有一个人在遥远的地方依然时时刻刻把你放在第一位,这让我倍感温暖又心酸。 忙碌的生活像是一下回到了多年前,久违的打拼令我热血沸腾,也获得巨大的满足感。这种幸福是不能独自体味的,而向晋飞是唯一可以与我分享这一切的人。 就像我在这边拼命,小飞也在那头努力。美国的大学难读,研究生更是难上加难,他即使能力超群,也要花上大部分的精力应付学业。他不同我抱怨这些,但我从字里行间也能明白其中的艰辛。渐渐的,我的初衷也开始改变。小飞慢慢成为我打拼的动力,我们虽然相隔整个大洋,却像是同时在奋斗,也算得上是真正的“同甘共苦”。 不过日子总要有个盼头,才显得充满希望,苦中也能作乐。小飞的一个电话却残酷地将第一个盼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大叔,你在家吗?”向晋飞的声音有些低沉。 “在,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问完,他隔了半分钟才答道:“大叔,我圣诞假不能回去了。”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就是……就真的忙不过来……” 我知道他在做助研的工作,没有深究,沉默一会儿,问:“真回不来?” 他嗫嚅道:“嗯……” 我仿佛能看见他皱着脸的小表情,又想回来又身不由己,满脸的不高兴。我笑笑:“假期从什么时候开始放?” “十二月十几号左右。” 我夹着电话,翻手机里的日历。 “忙到开学?” “嗯,圣诞平安夜可能可以休息下,但应该不久,老板的program二月才结束。” 我琢磨着日历,想了想,道:“二月签证也够时间了,正好年假,我去看你。” “真的?!你没骗我?”他一扫先前的低落,难抑兴奋,“怎么办,我好想亲你。” 我轻笑一声:“来,啵一个。” ****** 连坐的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转机,我才终于体会到向晋飞当时有多难熬。不得不服老啊,跟他们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比起来我真的经不起折腾。 向晋飞在机场门口等我,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腰板挺得笔直,往那儿一站,气质立显。 他很快就从人群中找到我,快步向我走过来,夺过我手里的箱子。 我忍不住去揉他脑袋,他微仰起头浅浅地笑。 向晋飞开车到他住的地方,停车,帮我提行李,开门,忙活得不行。 他很快察觉出我的疲劳,带我进卧室,麻利地替我换了套家居服,道:“大叔,你脸色不好,倒时差很难受吧?你先睡一下,醒了叫我。” 向晋飞把我当成儿童似的,整张脸上都写着心疼,不过我没什么精力跟他调侃,在他的床上,沉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旁边温暖的身体,着实愣了两秒,才想起真的到了小飞身边。 他睡得浅,手抱着我的腰,我一动他就醒了。 他像是反应迟钝,呆呆地看着我。 我乐了,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他居然难得一见地羞涩了,从床上坐起:“大叔,我炖了汤,你先坐着,等下我。” 趁他盛汤的功夫,我转了转他在异地他乡租的房子。向晋飞这次租的是单人套房,卧室、厨房、浴室都很齐全,面积不大,他自己住也不会显得太过冷清。 但毕竟是孤独一人,平时要是生个小病发个小烧什么的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不禁开始反省当初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我把他想得那么可怜,他却在厨房里边哼歌边舀汤,尾音雀跃地上扬,从机场型男瞬变家庭主夫。我思路一顿,收回反省。 向晋飞端着一只大碗出来,如果不是手里还有热汤,我觉得他可以跳着蹦过来。 他等我喝完一碗才腻过来,张开嘴要我喂,他小动物一般吞咽的样子,十分可爱。 我体力恢复得很快,向晋飞兴致勃勃地给我系上他的围巾、带上手套,全副武装,开心地领着我参观校园。到了小飞的学校,我再一次体会到他的高人气。 从他租的房子到商学院五分钟的路程,路上起码有八九个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什么模样都有。 我捏捏他冷冰冰的脸,揶揄道:“你好像中国的外国的,男女老少通吃啊。” 他斜我一眼,刚想说什么,又有人叫他。 那女孩一看就有些心思,眼睛都不敢直视小飞,倒是不时飘向小飞亲密勾着的我身上。 向晋飞本来像对其他人一样不咸不淡地应付那女孩,可时间长一点,注意到她不停瞟我眼神,再看向那女孩时神情便变得有几分恶狠狠的。 小飞微微侧身,挡住她投向我的视线。 我快被他那护崽子的模样逗笑了,缺了只手事实上就是异于常人,别人多看几眼我再不想习惯也早都习惯了,坦然接受不带恶意的目光。 小飞脸色越发不好,话说到一半,没礼貌地连声再见都不跟那女孩说一下,悻悻地扯了我就走。 走远了,他还埋着头一声不吭,我哭笑不得,安抚他:“没什么好气的,看几眼就看几眼吧。” “什么?你还让她看?”他定住,回头瞪我,“说什么我男女通吃,你才是最没节操的。” 我哑口无言,敢情这货不是在为我打抱不平,是在吃醋啊。我无奈道:“路人的冤枉醋都乱吃,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姑娘惦记的是谁啊?” “不想知道。”向晋飞冷淡道,紧紧抓着我的手,“我要把你藏起来。” 我不以为意,任他抓着,大摇大摆在校园里走。 他们学校就是美国经典的红砖楼,除了偶尔有几座突兀的建筑外表由玻璃筑成、极具现代化,整个商学院还是弥漫着浓郁的古典学术气息。 小飞一走进去就快速与其气息融合在一起,我很土鳖地让他站那儿拍了几张照,我对照片非常满意,长得帅就是占优势,他在风中凌乱也有一种独特味道。 校园没有逛太久,向晋飞总怕我累,我也不想他一直挂心,便早早回了他家。 一进屋就重回到温暖的室内,向晋飞脱下外套,进厨房。 他以前连个面条都不会煮,现在却整个大厨风范,那些瓶瓶罐罐的调料用得风生水起,仨灶齐开都不是问题。他虽然给我做了三年的饭,我却很少这样看着他做,现在才知道过去忽略他太多了。他在这半年里不知不觉成长了不少,过去虽然也乖巧,但从未体贴到让我都产生些放不下,甚至是依赖的地步。 向晋飞以前跟我说过,要以什么人妻为目标努力。我后来在网上查了查意思也就忘了这茬,现在突然忆起,看来他是真的往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我心念一动,抱住他:“宝贝,我好像有点离不开你了。” 哼哼,大叔腻歪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向晋飞手一抖,锅铲差点掉进锅里,背对我不甘心道:“我才离不开你!” 他垂着头,低沉地喃喃:“我养活自己白水煮面都可以吃的,可我怕回去之后,什么都不会做了,我还要照顾你的。” 我笑不出来了:“小飞,我会心疼。” 向晋飞关了火,把排骨倒在盘子里,回头揽住我的脖子狂热地吻向我,松开,眼圈红红的:“我更心疼你!我更离不开你,我想你。” 我照着他的话道:“我更想你。” 我们几乎是沉默着吃完一顿晚餐,默契地加快用餐速度。我没有再开玩笑,他也没有强迫症爆发,撇下一堆脏碗,他撕扯着我的衣服把我推进卧室。 向晋飞积攒半年的热情都在这一刻爆发,缠住我不停地索要,他迫切地与我结合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些痛,但没人在乎,抽插愈加激烈,交颈厮磨。 两三种姿势来了一次,我是真的快被他榨干了,他还精神奕奕地翻身下床,洗个澡,哼着歌,热牛奶。 我注目他欢脱的背影,为自己这把老骨头欲哭无泪。 虽然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但我似乎很久没有喝过他热的牛奶了,杯壁上带着他的体温,从指尖烫到心底。 “喂,大叔。”他睡觉前叫我。 “怎么了?” 他把他带着几分奶香的嘴凑过来,准确无误地亲上我。 “大叔,我回去以后咱们住到一起,我帮你一块儿建公司,回家给你做饭做家务。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好不好?” 我嗤笑一声,鼻子却忽然有点酸:“大户人家这么好的姑娘,得准备多少彩礼?” 他轻捏了我一下,极度不爽我的态度。 我满足地抱着他,跟着飞机飘飘忽忽的心一下子找到了踏实感。我突然觉得家不是固定在那儿的一处港湾,而是这个人在我身边,大洋彼岸也能是归属。 “大叔,”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夜幕下目光灼灼望住我,眼底有熟悉的星点亮光,“我只向你要一样东西。” 我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都觉得筋疲力尽,而他却倾尽心力地等了我三年那么久。我叹口气,把星光拥进怀中:“我要是再不全心对你,就真像个人渣了。” 第十八章 闹铃在五点半准时响起,我翻个身起床,还迷糊着,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我还没想清发生了什么情况,向晋飞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叼着牙刷,嘴边一圈泡沫,胡子拉碴,惺忪着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帅哥。 回浴室准备看看眼睛有没出毛病,再抬起头,向晋飞立在我半米处,从镜子里注视我。 “大叔,我回来了。” 拿起杯子,吞水,咕噜咕噜,呸! 向晋飞把包一甩,勾住我的脖子,嘴凑上来,舌头挑逗地扫着我的上颚。 我一惊,是真的小飞。 我的手正要环住他的腰,忽然响起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阿岩,借我个牙刷,晕死了,起这么早……我操!” 向晋飞舌头伸到一半,秒速收了回去,把我一推,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漠视来人:“你谁啊?” “阿岩,对不住啊,你继续……” 还继续个屁!我把竖毛的小飞拉到身后,递了个新牙刷给他:“哪来那么多事儿。” “嘁。” 我扭过头,见小飞那副捉奸的表情实在好笑,顺顺毛,道:“小飞,这舒维。” 小飞眼睛瞪得浑圆,愣道:“舒维不是你大学同学吗?” “!!”向晋飞这是什么意思,舒维这货驻颜有术值得怀疑到我头上吗,丫整整比我大一岁! 我还没解释,舒维拿起我的杯子就含了水,口齿不清地在那咋呼:“对啊,四我……” 向晋飞眼睛里都冒火了,我赶紧把他拉出拥挤的浴室,再待下去估计会发生严重的暴力事件。虽说这两人迟早有天要见,但那也是在正式、官方的公司,而不是这个尴尬的早晨。 我拉着向晋飞进卧室,仔细瞧了瞧他厚重的黑眼圈,轻声道:“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憋着气:“告诉你了你还能在家里藏人?” 我无奈地笑:“不跟你介绍了是舒维?” “骗人!”向晋飞怒视我,“你跟我说舒维是你同学。” 我还没跟他计较这茬呢,他又提一遍!我就纳闷了,非常严肃地问他:“小飞,你老实告诉我,大叔在你心里是有多老?” “大叔,我不是那意思……但你看起来比刚刚那男的……”向晋飞听我这么一问,气势顿时软了点,他想了想措辞,“成熟一些。” 我嗤笑道:“他家里保养品都能堆成座山,又一张娃娃脸,能不小吗。昨晚我们跟别公司吃饭,他喝高了让我一残疾人扛回来,嘴里还乱叫着什么喝多对男人不好。拿我和这种娘货比,你也不怕我太掉价?” “喂喂喂,说谁呢?”外头有人嚷嚷。 “说你。”我头都不回,脚往后一踢把门关上,抱住小飞把他压在床上,“回来了净跟我计较些无关紧要的,我这么不值得信任?” 向晋飞脸有点红,抱着我的脸亲了几口:“我相信你。” 还是我家小飞乖,我撩开他前额的碎发:“现在跟我说说怎么回来了?” 他已经逃开话题两次,现在我俩鼻尖挨着鼻尖,他避无可避,目光一下跳跃到我身后:“就放假回来了。” 我乐,在我面前撒谎从来就没成功过,还孜孜不倦地尝试。 “是吗?这放的是啥假?亡兵日?劳动节?” 向晋飞一脸正经:“暑假。” 我想想日子,今天五月六。 “我们大学都这时间放假,放到八月中,前几天不跟你说考试吗,就是期末来着。” 说得倒是有条有理,我摸摸他脑袋,他绷着脸。我亲亲他,他的视线恨不得飞出房间。 向晋飞一点一点憋话:“放完这个暑假我不回学校了。” 从认识向晋飞第一天他就经不起逗,现在跟他这般亲昵,只要用点抱抱亲亲的手段,纯洁实诚的小飞什么都能招了。 我把手伸进他的衣服,他敏感地一颤,目光“嗖”地回来,聚焦在我脸上,干脆自暴自弃:“我当初报的就是accelerated format,本身只用读一年。” 我咬住向晋飞的耳垂,他受不了地在我怀里抖了一下:“助研就是骗你的,我想早点修完学分,早点回来……嗯……我说完了,你不要……” 我放开他:“眼睛怎么红了?” “你要生气就生吧,反正毕业证也拿到了。讨厌你……”他咕哝。 “讨厌我什么?” 他偏着头,大有我一发火他就装可怜卖乖到底的架势,我笑笑,不再逗他了:“我生气做什么,书都读成了,哪有再赶你的道理。之前是为了你好,心里还不是巴不得你早点回来。” “大叔……”他低哼一声,有些情动地抓着我的衣服,目光迷离地舔了舔嘴唇,“想我吗?想上我吗?” 我的手游移在他腰间,留学和回国的问题就像个不大不小的心结,现在他回来了,没有什么能比当下两颗跳动的心贴得更近。 “喂!阿岩!还上不上班了?五点多把我弄起来现在在里头做爱?你太有本事你。” 我还没反击,向晋飞怒骂一声:“滚!” ****** 我怎么都没想到小飞和舒维的关系能搞得这么僵,一个是我多年好友、四年上下铺兄弟,一个是爱人、未来的得力助手,多么和睦、毫无纠葛的关系,两个人偏偏杠上了,准确地说,是向晋飞单方面厌恶舒维。 不过他好歹没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工作时间不露声色,一下班没少给舒维投眼刀。现在我们公司里十个人,小飞在我们之中年纪最小,可学历却是数一数二的,唯一一个压在他上头的就是舒维。 事实上,他们算得上是师兄弟,都是C大硕士学位,只不过舒维是MBA,再加上在国外工作多年的经验,要不是这次家里父亲身体抱恙,还不一定会回国。 他跟我是同一类人:性向方面。大学时期我俩就“惺惺相惜”,但我从没跟这货发生过点什么,暧昧都没,因为他够娘够作,心眼多得串起来能围地球一圈。他当然也看不上我,我这种人在他眼里就是装在外表、骚在内里、难伺候难打发。 可性格差异归差异,这世上却恐怕再没另一个比他跟我更聊得来的人。恶心点,叫做“心灵之友”,交情不用多说,就是当时他极力反对我跟高毅、当着我面专挑难听的话说我都没跟他翻过脸。 现在他和小飞不合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同事关系,向晋飞本身就冷漠,工作中虽不会摆少爷架子,可也没谁能跟他亲近。而舒维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公司上下无人不跟他称兄道弟,大家本身就不熟悉小飞,见舒维跟他关系僵硬,就更把向晋飞孤立出来。 向晋飞当了二十多年的乖小孩,一直我行我素,在学校里从来只有人上赶着贴他,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关键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他的面子挂不住了。 可他偏偏忍着,勤勉尽责努力干活儿,傻里傻气地想“用实力证明自己”,我看着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舒维你差不多点够了,别煽动全公司针对小飞。”我把办公室门关上,和舒维面对着面。 “我针对谁?” 他给我装傻,我敲着桌面:“明天把你的兔耳照贴公司门口。” 舒维邪笑,一张娃娃脸笑得不伦不类:“够护着他的,当时都没见你这么对姓高的。” 我受不了:“高毅惹不好了他能抽你一顿,用得着我出手?小飞不会跟你吵,你大他十几岁跟小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 “啧啧啧。”他看着我摇头,“你自己听听你那语气。” “我问你啊,”他上半身趴我办公桌说,认真盯着我的眼睛,“向晋飞在你眼里是不是特乖特听话特不通人情世故啊?” 我点头。 “说你笨。”舒维在我对面坐下,翘着二郎腿,“向晋飞那家伙快把公司里里外外全打通了。小媛电脑坏了,报表白做,他连加几天班帮人家赶出来;王姐儿子进一中他帮弄的;张临家里催着找对象,他直接把白富美表妹卖了。大家哪是针对他,分明就欠人情不好意思嘛。你当他不食人间烟火啊,你才瞎呢。”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舒维用手指绕着围巾上的须须,漫不经心:“噢,全公司就你不知道,他的人情费,谁都不准跟你提。” 我眨眨眼睛:“小飞挺厉害。” “诶,我看他是真心想在你面前做出点成绩,你回头可别找他麻烦,找也别说我告诉你的。” 我反应不过来:“你还怕他?” 舒维把围巾猛地往后一甩:“他妈的他把我爸整去X大医院特殊病房,下周一就手术,我还真不能不买他这个账!” 我黑着脸:“你现在是买账的样子吗。” “宝贝儿,我哪能瞒着你,是不是?”舒维被围巾妖娆裹住,媚眼一抛,“阿岩,你这回好像找了个只手遮天的小朋友,不过哥哥作为过来人,你回去提醒他一句,有背景也别太嚣张了,这不是在学校,锋芒毕露没啥好处。” “你好像挺喜欢向晋飞。”我觉得蛮有意思。 舒维不否认,说话含沙射影:“我喜不喜欢不重要,没神经病就行。” 我笑:“多大仇这是。” 舒维不屑一顾:“我没搞死姓高的是怕你心里有道坎。你这次眼光还行,这孩子不错,就醋劲儿实在大了点。他怎么对我就不说了,那天我跟他说以前姓高的啥都不行,唯一点就玩得开,当导演的,艳照视频都拍了不少。哈哈,小少爷那表情……” 我简直无语,我说向晋飞有天莫名其妙把我手机电脑翻了一通呢。小飞虽然聪明,在身经百战的舒维大叔面前,显然还是太嫩了。 第十九章 我们这名不经传的小公司今年搬进了坐落市中心的写字楼高层,小飞一直在公司里干了四年。他现在和舒维大叔相处融洽,长了点心眼,也沉稳了许多,不会动不动被舒维一耍一逗就冲动。 向晋飞永远分得清轻重,比如别人的事没自己身体重要,身体没工作重要,工作没我重要。 我严重谴责过他,他不给我做饭我还能饿着自己?现在年轻有本钱,将来就要后悔。 小飞表面上认真听了,实际一点没放心上,我这些话到他耳朵里都是“老气横秋”,不过他也不嫌烦,估计从小这么跟他念叨的人少,他便格外珍惜被人关心的滋味。 我们虽然过得平淡但也不是无聊,忙的时候一起忙,闲下来会去周边郊区景点转转。 下周五恰巧半路十五年吧庆,我这老到不行的老顾客早早收到请帖,想想没事于是带着向晋飞一起去。 这几年偶尔我们也会来来酒吧,全当放松,小飞在我身边的话,我都懒得去注意一些目光。 向晋飞酒量不错,跟几个熟人在聊,我起身去洗手间。 “阿岩。”刚出来,有人拍拍我肩膀。 我转头,看见一张精致熟悉的脸,笑笑:“嗨,怎么你也来这?” 他略微无奈的挑了挑眉:“乐乐要来。” 季放和我的交情谈不上多深,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刚去前单位的时候帮了我不少,他话不多,我倒是挺喜欢他这人的个性。 “好久不见,我离开报社后就没见过了,听说你还出了书?” 他浅笑着点头。 “哪天送我一本拜读拜读。” “行。”他一口应下。 “新公司怎么样?”看了看我的右臂,又问,“身体呢?” “公司还行,垮不了。”我不在意道,“早分了,身体倍儿棒。” 季放收回视线,看上去挺为我高兴。 我们在这寒暄没两分钟,他家那只跟屁虫就冒了出来。 “哥!你在这干嘛?” 他家这位我有所耳闻,不是好相与的家伙,每每瞧见他看季放的那种眼神就会让我莫名想起高毅。我正思忖怎么打招呼,尴尬的局面出现了。 “大叔。”向晋飞脱了身找到我。 小飞认出眼前二人后脸色就有点不好,他的表哥痴恋季放近十年未果,还被纪乐摆过一道,最终伤心离去,小飞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当场甩脸子。 这场面真有几分窘迫,我跟季放客套了句以后联系,便拉了小飞走。 向晋飞在回去的路上不说话,颇有点回到过去的孩子气,我摸摸他脑袋,问:“撅着嘴给谁看呢?” “我就是替小回哥哥气不过。” “徐小回也是心甘情愿,你在这气什么劲儿。” 向晋飞斜我一眼:“你现在好歹也是徐家的亲戚,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我失笑:“你哥现在还没找?” “没。”向晋飞闷闷道,“还惦记着季放。” 我愕然,这都多少年了。 小飞看我神色就知道我想些什么,道:“反正不许你跟那个没良心的混在一起。” 我耸耸肩,小孩儿那么大偏见我就不跟他反着说了。 他喝了酒没开车,半路离家不远,我们干脆徒步往回走。向晋飞把没带手套的手塞我口袋里,我用力握了握:“要不把舒维大叔介绍给小回哥哥?” 向晋飞扑哧笑出声,冰雪融化:“大叔你去看看病吧。” 我瞪他,怎么说话呢! 小飞嘴角上扬往我这边凑了凑,道:“小回哥哥算是我们半个媒人,你不要害他。” 我瞥瞥他贴近的脸,哼了声:“傻笑。” ****** 人家都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我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我和向晋飞在一起的第三年发生了一次不小的分歧,第七年的今天,他似乎是有点痒了。 向晋飞给我弄神弄鬼早出晚归了好几天,我都快以为他出轨了,终于在我的质问下,他支吾了几声,道父母回来了。 说起向晋飞的父母,确实是罕见的开明。我这对“岳父岳母”常年居住国外,一年回来个一两次看看儿子,向晋飞和我的关系想要瞒着他们实在太容易了。 但小飞从没想过隐瞒,他大三的时候,爹娘回国,当场就被宝贝儿子吓愣了。他们对我还算客气,不能说多喜欢我,我想比起同性恋,他们恐怕更不能接受优秀的儿子和一个残疾人在一起。 他们往常回来一周就算是多的了,这次竟然要待两个月,这就难怪小飞不愿意告诉我,他跟我住习惯了,不觉得我多么缺陷,可在别人眼里却不然,这就令他处境有些为难。 但我觉得,他们不管着不拦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和小飞两个人过日子,不去想那么多,二老在的时候我们要努力尽到子女的职责。 于是我把岳父岳母邀来家中小住,小飞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没在爹娘搬来的当晚用叫床声把二老吓走。 可没过两天,我就家中看见母子俩“偷偷摸摸”的一幕。 向晋飞手里拿了块葱油饼,桌上摆着生煎包,面前放着豆浆,里头泡了几根油条。对面坐着我岳母,眼里藏不住对儿子的爱。 我不大吃煎炸的那些东西,向晋飞也很少做,理所当然地我就认为他也不喜欢。 他起了个大早在这儿大朵快颐,把他妈心疼得不行,好像儿子在我这受委屈了似的:“小飞啊,吃慢点,不够妈咪再给你做。” “不用了,大叔快醒了,我把锅里的粥舀出来凉凉。”向晋飞擦了擦嘴,语气欢快,“谢谢妈,妈辛苦了。” 我不用看都想象得出小飞弯起眉眼的模样,笑得特招人疼。 我转身回屋装刚醒,在床上给小飞发了条短信,美曰其名与他约会。 他回得很快,这么大了还那么幼稚:\( ̄︶ ̄*\)) ****** 我们邂逅的那片路边摊依旧红火,我常常会想起六年前“貌美如花”的向晋飞,左手提着袋子,冷淡有礼地向我伸出右手。 这次我朝他走过去,熟稔地牵住他。向晋飞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 他把盒子放在我的手上,帮我打开,拿出里面的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 “我让我妈从法国买回来的,”他垂眸含笑,满意地摸了摸我的手指,“正好合适。” 我想抱抱他,他乖乖往我身上蹭了蹭,用平静的语气撒娇:“大叔,我饿了。” 我们坐下来,桌上是我早早给他点好的一桌的炸货,炸鸡排、臭豆腐、炸里脊,怎么上火怎么来。 小飞有点惊异地看向我,摆手道:“大叔,你点这么多炸的东西做什么?” “你多吃点。”我盛情邀请他。 他拿“你有病”的目光瞥我一眼,然后重新点了烤鱼和小龙虾,还叫了碗饭,坐下来专心致志给我剥壳,那堆炸货就被他不感兴趣地晾在了一边。 我不受打击,真切地想弥补弥补平时对他的忽略:“专门点给你的,别怕上火,我回去给你煮凉茶。” 向晋飞捏着虾肉塞进我的嘴,不咸不淡道:“我又不爱吃,以后这些大排档你也少吃点,现在就要注意血糖血脂,下次约我这儿我不来了啊。” 我被他老妈子的语气逗乐了,自己叉起鸡排咬了一口,伸到他嘴边,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小下,八风不动地对付龙虾壳。 其实很多曾经让我十分尴尬的事他都替我做了,比如吃海鲜他帮我剥壳,下雨天替我打伞,看书时他帮我翻页,我们之间的默契仿佛是刚认识时就结下了。说来也是缘分,一开始和小飞在一起我们就没有太多生活上的差异。他爱吃面食我也爱,他喜欢运动我也喜欢,他想把房子布置成深色系我也赞同。普通人家因为吃饭、装修出现的等等争吵在我俩身上几乎不存在。 我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大老爷们儿似的被他伺候着,心里豁然开朗。他早晨那会儿的狼吞虎咽估摸着在逗妈妈开心,或许他小时候也是喜欢吃这些东西的,随着长大喜好也逐渐改变。 我突然明白过来,我的爱人,从很久以前就在努力迎合我的一切。 有一段日子我频繁幻想过假若到了再也走不动路的年纪,废物一样瘫在家中孤独终老会有多么难看。 那时我濒临精神崩溃、胡思乱想、挣扎、不得解脱。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会遇见向晋飞,也不知道有一天我会找回我的右手。 第二十章 我和小飞都挺喜欢孩子的,但条件实在不允许,只得放弃。为了照顾到我们今后的老年生活,向晋飞这段时间狂热地在研究各类保险。 每晚回家,我俩研究的话题就变成了什么养老险最有保障;哪个哪个险比别家利率高了0.5%;谁谁谁也买的是某某公司的意外险。 向晋飞难得这么啰嗦,我啃着他卤的鸭舌,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可他如此热衷的行业还来不及让他享受返钱,他险些真的出了意外。 今年入夏的时候小飞和舒维去美国出了趟差,小飞算是我们公司的招牌,谈事情什么的带上他,客户都舒心一些。 从他们到达的当天我就联系不上向晋飞,舒维晚上给我挂了电话说是小飞把手机落机场了。他这丢三落四的破毛病怎么都改不掉!我训了他几句就作罢,可挂了电话后心里莫名突突的,想了想,没有再次骚扰舒维。 第二天他们去领租的车子,剩下半天空闲还抽空去逛街。 事故就是在他们返回酒店的时候发生的。一颗流弹飞进向晋飞他们前面的公交车,当场击毙一人的脑袋,鲜血喷在后窗上。公车紧急刹车,向晋飞他们猝不及防撞上了公车尾巴。 这件事他们两个二货回到酒店、吃了顿晚饭后才告诉我来龙去脉,光是听描述,就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一阵后怕。 “我们没什么事,就花了点钱。” 我咬了咬牙,心潮激荡:“向晋飞你他妈明天就给我收包袱滚回来!” 他装无辜:“工作还没谈完。” 我真的火了:“谈个屁!命都差点没了还谈什么工作!” “怕你担心嘛……”向晋飞声音立即低了下去。 我冷静一点,沉声问道:“向晋飞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是我发生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缄默无言,良久,他蹦出几个字:“买机票,去美国。” “……”我可能是脑子短路了,放缓语气,“好吧,我现在订票。” “大叔我爱你!”他没心没肺地傻乐。 我们一起生活那么久,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时常把爱挂在嘴边,他知道他不说我也明白。可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没有另外一句话更能表达我当时的心情。 “小飞,那个……嗯……” “什么?” “呃……别让我担心。” “对不起,我以后会保护自己。” “不是让你说对不起……哎,小飞……”话到嘴边溜了好几圈,最后我含糊地咕哝了句,“我爱你。” “……”长久的沉默,那头突然传出声爆吼,“妈的舒维你看什么看!滚!” 之后我捕捉到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泣,吓了我一跳,小飞怎么回事? 我正愣着,电话被另一个人接了去:“阿岩,你家小朋友被你整哭了啊,怎么了这是?闹分手呢?” 我满头黑线:“别胡扯,让他接电话。” 舒维贼贼地笑:“不行哟,小朋友现在说不出话哦~” 叹口气,算了,我叮嘱道:“阿维,不仅是小飞,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明天就飞过去,你们对我都很重要,我到的时候要看见你和小飞都是健康完好的,知道吗?” “……”舒维顿了顿,声音装得一哽一哽,“我知道小朋友哭啥了,你特么今天太感性了,我都要哭了……” 我果断切掉电话。 那次事件对我影响不浅,虽然后来我没跟小飞提起太多,但心境悄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决定支持他一切买保险的行为,买的越多越好。 ****** 我俩有时过得挺粗糙的,纪念日啊情人节之类的都不大记得住,只有彼此的生日才会小小庆祝一下。 向晋飞的生日和国庆挨得近,好几次我们都早早订了票,庆生的同时也度假一把。 我们定了一趟游轮之旅,向晋飞在甲板上吸引了三四个大学生的注意。那几个长得水灵的姑娘缩在各个角落拙劣地偷拍小飞,手下雷厉风行发微博。 我就像螳螂后头的黄雀,觉得好笑。 然后,不知道被多少只眼睛盯着的蝉小飞同学扭头找人,一眼就寻见站在暗处的我,背对阳光走来,帅气的面庞上糅杂着温暖的光芒。身披霞光的蝉小飞过来抓住我的手,在带着戒指的地方动情地亲了亲,一脸幸福到目中无人。 我简直觉得耳边响起了激烈的快门声。 向晋飞这枚曾经的校草,现在打上领带,披上西装,再加上点“岁月的痕迹”,往那儿一站还挺人模狗样的。 但他这一表人才的模样一回到家就成了假正经,领带解下玩捆绑,真空西装玩制服,反正花样不停地变。他在我面前没一点掩饰,发骚犯二想一出是一出。 如今对于向晋飞的纵容已经到了我自己也为之惊讶的地步,比如现在看到他一脸严肃地往我的袖子里塞萝卜假装胳膊的行为,我也能直接装作没看见。 当然,条件是他不抽风地炫耀自己的成果。 “大叔你看,你是一个健全的人了。” 我放下手里的书,慢慢悠悠地荡到他身边,勾起嘴角冲他轻笑:“我的小右手,你要是敢往我衣服里留下一点臭萝卜味,今晚我一根一根全塞你后面。” 小飞面不改色指责我:“大叔你太鬼畜了。”随即手忙脚乱地把袖子里的萝卜全抖出来。 “哈哈。”我笑出声,顺手把他捞过来。 这个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法子逗我开心的家伙,我越来越无法抗拒。 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我的笑容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是个残疾人,即使偶尔想起也变得不甚在意。他在我眼里始终是个小孩儿,带着青年才俊的帽子的小孩。 我还记得他在那个不懂事的年纪冲着我无比认真地说:魏岩,你就是我的人生。我这么疼他,当然不会给他毁了一生的机会。 我今年四十一岁,与向晋飞相爱十年。时光荏苒,小飞待我一如往昔,而我对他那颗年轻的心的不信任也在这十年间逐渐烟消云散。我想,我们会一直这么下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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