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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知恩图抱 上——by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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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秋斐白深觉自己何止一个背字了得! 刚刚得知头上被垒了一摞绿帽子,转脸就被个酒驾撞进海。 睁开眼一看, 穿越大神你要不要这么不给力,人家都是按年起算地穿要不就重生到别人身上,怎么我就只倒回三个月! 不过前情敌的沈大影帝你这辈子算是怎么回事, 不跟奸夫去搅基一直对我献殷勤是想干嘛? 你说报恩? “喂喂,你不要乱靠过来!报恩不是你这种报法啊!”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娱乐圈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斐白,沈泽渊 ┃ 配角:亚当,余茜,陈志安andsoon ┃ 其它:娱乐圈,温柔腹黑攻,傲娇受 1、踹掉渣受 当秋斐白睁开眼看清头顶上那张超大版高清海报的时候,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气沉丹田准备用一句万能的“卧槽”来表达自己内心羊驼踏岳一样的心情时,就被一阵甜甜腻腻百转千回得像是个娘们儿的情歌声给打回了原型。 声音来源是他脚边的手机。 于是他只好又淡定下来,因为不想坐起来,所以把整个身体弯成了一个C字型用脚把手机勾到了手上。 来电提醒显示的名字是余茜——秋大少的经纪人。 虽然秋大少现在的心情很郁卒,一点也不想接电话或者跟任何人交流,但是如果他不接这个电话,那他也别想再安稳地躺在床上了。余茜会拨通120、110或者随便一个开锁公司的电话,然后大摇大摆地开门进来——用秋大少的话来说,小金鱼的演技不去混个金像金马戛纳金熊奥斯卡什么的真是明珠暗投。 “秋斐白你现在还睡死在床上是要作死的节奏吗?!” “……难道我今天不是休息?” 听余茜这么理直气壮的声音,秋斐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记错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今天有安排他不可能不定闹铃啊! “我只是看你昨天那个半死不活的德行怕你忘了明天的大事!——不跟你扯了,我还有点事。你赶紧给我起来!” 明天的大事? 这话说的秋斐白一愣,然后支着身子从抽屉里翻出另一只手机来看日历。 2014年3月11号——明天。 那可还真是个大日子。 成功跻身欧美娱乐圈顶级大腕行列的沈泽渊要回国拍《时空旅者》的第三部,而秋斐白头顶上、他卧室天花板的正中央那张海报里的人将会是里面的男二,他则是反派大BOSS身边的得力助手,算是露了脸有两句词的炮灰角色。 想到这里他嘿嘿地笑了两声,一对奸夫银夫的勾搭纪念日,尤其是这个勾搭的机会还是自己满心欢喜地送出去的时候。他简直和当年潘金莲砸中了西门庆那根支窗户的木棍一样有价值。 只是秋斐白这个人吧,实在是非常想得开的一人。反正这俩人还没勾搭上,自己也看清周青彦的真面目了,真是悬崖勒马英明神武啊。 于是秋大少放宽了心地又歪倒下去,只是睁着眼就能看见周青彦那张让他觉得自己头上一顶绿油油帽子的脸就实在还是有点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了。 在床上又翻滚了几圈之后,秋斐白认命地叹了口气起来搬了把高脚椅过来爬上去一边撕海报一边还是得自我排解——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头顶上变成和绿巨人一样的色儿,自己没扑上去掐死奸夫银夫们已经是本人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再说了,周青彦的奸夫们,现在仔细想想还真是不知凡几啊。 想到这儿秋大少笑了起来,顺便拍了拍海报上那张现下正流行得跟最炫民族风有得一拼的花美男脸。从这张高清巨幅海报上来看那张堪称雌雄莫辨的脸上连个小毛孔都没有,那些一众粉红少女心的粉丝们一定都想不到这家伙私下每天起码要花三个小时做护理但还是状况一般到不上妆根本就是个路人。 干净利落地“嗤啦”一声之后,深蓝的天花板就只剩了零散的几块疮疤一样的白色纸毛边。 呵呵。 秋斐白笑了两声。 也不过就是这几点看着膈应的毛边罢了。 他从高脚椅上蹦下来,正盘算着哪天叫人来给天花板重新刷一刷,就一眼扫到了床上的手机。 秋大少轻啧一声。 先解了锁,再把屏保给换了,然后照片删一删,最后把手机铃声换回了自己最爱的玛丽莲曼森。 至于周青彦唱了录下来还硬给设定成铃声的甜腻情歌,真是不要恶心到更多。果断删除!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秋大少干脆就薅起袖子把整个家里打扫了一遍。 该扔的扔,该换的换。秋斐白什么时候都不是个磨磨唧唧的。 家里都规整好了之后,秋大少简直觉得连窗外一直都蓝得不干净的帝都的天空都是美好的。 秋斐白摸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幸好厨房里还有他一向储备的黄瓜和碱面。花了十分钟拌了盘凉面出来就开了电脑准备找部喜剧片看看,保持一下愉快的心情。 但是很明显,有些人就看不过你开心。 “Babble,Babble,Bitch,Bitch……”的铃声响了,秋斐白扭头一看就觉得自己一口凉面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但还是想吐出来的愿望更强烈一点——是周青彦的电话。 这和吃到一半发现有只蟑螂自顾自地爬进你的盘子是一个感觉——不知道是该把吃进去的咽了还是吐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把盘子放下,拿起电话接了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小斐你明天什么时候去会场?我过去接你一起去吧?” “你怎么还有空来找我了?最近新跃娱乐的张总不是一直约你吃饭吗?明天不帮你去站场子?”秋大少冷着脸一手拿电话一手握着鼠标滑上滑下挑衅技能全开道。 “……小斐你,知道啦?” 周青彦的声音明显有点弱气了。搞得秋斐白实在想不通,明明怕被抓包干嘛还那么放得开,之前因为他勾搭沈泽渊这事太不遮掩,秋大少才特地请了个业内有两把刷子的私家侦探帮忙调查了下,结果就知道只算近一年内不看更久远的,秋大少头顶上的绿帽子都得跟衣帽店货仓里似的一摞一摞的。从小粉红到当红一线再到娱乐公司管理层,还真是普遍撒网广捞鱼的政策。 刚好算算日子,秋斐白昨天在“夜吻”看到的和张宏业在一起疑似周青彦的人影毫无疑问应该就是周青彦了。再回想下自己昨天的心境,还跟个傻逼似的自我催眠说不是呢。 “呵呵。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斐,小斐我真不是自愿的!张宏业那个王八蛋他拿通告威胁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颤抖了辩解,都快急哭了都,指天画地发毒誓。这要是个不明所以的,还像是前几个月那样的秋斐白,估计还真信了。 不过现在的秋大少无声地扯了个笑脸出来——挺好玩儿的,真的。 但是听那边都变成嘤嘤嘤的哭声了,就膈应了。丫又不是个小娘受,虽说长得还算嫩,可实际上年纪比童星出身的秋斐白还大两岁,之前秋大少爱他那他自然还是身轻体柔易推倒的美色,现在一看清楚,秋斐白就想自戳双眼,这什么眼神啊。 他哭的秋斐白烦了,于是直接甩了一句能让他闭嘴的话。 “分手吧。” 那边还拖了一个长长的泣音,然后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小斐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这真的不是我自愿的……” “周青彦,你当我傻逼是吧?” 秋大少的语气轻飘飘的,电话那头顿时就没声了。 跟秋斐白熟的人都知道,他只要这么说话,那就是没得谈了。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多少人出去鬼混过?嗯?别逼我跟你翻旧账。之前容忍你,那是你还在我眼里头,现在我没耐性跟你这种朝三暮四的人耗时间了。刚好你现在跟我分了还能去多傍几个后台。” 说完这句话秋大少也懒得听他叽歪,直接关了手机扔一边去了——还特么想忽悠我,老子都死了一次要是再看不清那就真的是个纯傻逼! 2、始末 没错,现年二十三的秋斐白秋大少,是死过一次重生回来的。 虽然秋斐白作为一个没事就爱在论坛贴吧潜水从不冒头的万年潜水员实在是想不通他是怎么重生回来的。 看看各大文学网站,左边一溜儿的重生复仇文,右边一溜儿的重生种马文,中间还有一溜儿的重生立业文。都足以说明仇恨和改变自身现状是重生的伟大精神动力。临死前来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神马的简直是so easy,想不执念都不行。 所以,问题就出来了——秋斐白,没有。 以上种种适格情况他都没有。 秋大少父母健在,家境优越标准豪门。像周青彦这点破事虽说会让秋大少觉得膈应,但是还不够打击到一个拥有纯正二代血统的大少。虽然周青彦是他的初恋没错,但没人规定一个homo就得滥交群P成天419男朋友一打又一打。秋斐白活到二十三只有一次失败的初恋经历也只是因为他的外在条件过于优秀和个人洁癖才会显得这么令人惊讶。 况且,初恋嘛,能修成正果的总是少数。也就是秋大少的失败原因太丢面子了一点而已。 总而言之,感情方面秋斐白没什么执着的,最多有点属于男性的介怀。 而且秋大少这人挺惜命的,因为怕辐射手机从来不放床头都扔床尾,为了健康着想虽然做艺人生活没规律也不吃泡面这类的垃圾食品而是储备粮食自己动手做点简单的,每天早晨一杯蜂蜜水,定时健身还做瑜伽静心。 由此可见,秋大少死的那天真心是冤。就因为私家侦探拿了清查周青彦近一年内的出轨记录,有图有真相,搞得秋大少满腹惆怅内心抑郁,然后就开了车上延滨公路想要兜兜风散散心,甚至为了以防情绪影响驾驶,连车速都控制在六十迈。 结果刚拐了第一个弯就被迎面过来的一辆纯白色兰博给撞下海了。 连人带车飞出去的时候,秋斐白还看见对面那个二货驾驶员左手上抄着一瓶人头马迎风流泪一脸惊愕呢。 之后秋大少就和自己的捷豹一起掉进了海里,闭上眼之前也只能想到远在法国的老爸老妈,同时希望110够给力,能把自己的遗体捞起来,免得就这么水葬了。 结果,眼一闭一睁,秋大少又回来了。回到了三个月前。 不但时间跨度不给力,连壳子都不肯给换一个。 秋斐白暗道穿越大神不敬业,别人都是多少年地往回倒,那金手指开的哗哗的,轮到自己就只有三个月。但是转念一想也不能说是全无收获,起码自己早三个月彻底看清了周青彦的本质,自己能少损失点时间和感情。 不过,为什么不能再早两个月呢? 再早两个月秋斐白就不会把《时空旅者3》男二的角色拱手送给他了。 活活地放弃了一个踏进国际影坛主流的好机会,秋大少觉得很抑郁。虽然对于沈泽渊竟然能被周青彦勾搭上这件事搞得对沈大影帝不太感冒,但是沈泽渊的演技那是绝对有目共睹的,这下子别说演对手戏的机会了,恐怕出现在一个镜头里的机会都少见。 秋大少长长地叹了口气,反正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还是自己高兴最重要。 于是想开了的秋斐白果断地又把电脑关了爬上床开始睡觉。 结果就这么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早上六点自然醒。 秋斐白抓了抓睡乱了的头发趿了拖鞋下床,先去洗漱。然后给自己弄了几个速冻奶黄包进微波炉,再倒了杯蜂蜜水。 今天媒体见面会要穿的衣服老早就被秋太太从法国快递回来了挂在衣橱里,只等着今天一展风姿。 秋太太的手笔一如既往——借鉴了燕尾服款式的亮银灰色西服后摆刚好搭在臀部,虽然合身到无可挑剔,但是毫无疑问跟沈泽渊一向的低调习惯背道而驰。 而且因为角色要求,所以头发留起来了,秋太太不但准备了领带袖扣腕表袜子甚至连系头发的缎带都给打包了一条过来。 缎带倒不是银灰色,反而是莹润的玉白色,上面还有祥云刺绣。两端则是仿古式的浅黄流苏丝绦。 秋斐白拎着这玩意儿又看了看落地镜里穿着西装的自己——还真是中西合璧。 不过等把它系上之后,秋大少还是不得不佩服老妈的时尚触觉,难怪能被誉为时尚圈的叶卡特琳娜二世。 同时,手机也开始响了。果不其然是余茜大小姐的电话。 “喂,你不会是要叫我起床吧?” “你起这么早?才七点啊——不过你都收拾好了一起去吃饭?” “我已经吃了。” “小白你太反常了吧,被外星人绑架了?”说到这儿,余茜在那头自顾自地咯咯笑了,“我可还没吃呢,你来接我,我们去兴泰喝早茶。” 这么下完命令,也不等回答余大小姐就啪地挂了电话。 秋大少扯扯嘴角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拿过桌上的钥匙还是出门去接人了。 虽然秋斐白只对男人感兴趣,但是基于家庭教育的成功,在对待女性的方面,还是被教育成了符合任何标准的模板绅士。 而余茜,毫无疑问的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秋余两家是世交,在秋家父母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欧美干脆出国定居之前,两家一直都是邻居。 于是秋斐白就责无旁贷地为余大小姐当了二十年的骑士——帮她打架帮她圆谎帮她背黑锅帮她搞定看不上眼的追求者帮她处理一切在余大小姐眼中会被冠上麻烦两个字的事情。而少掉的那三年是因为秋斐白去了国外。 然后在法国发现自己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本来以为会掀起轩然大波的,结果却连朵小水花都没有激起来。秋先生秋太太不愧一个在商界一个在时尚界混迹了那么多年,只丢给他一句不要滥交会得A字打头的病喔乖就各忙各的去了。 只有当时给余茜挂电话的时候,她在那边尖叫着说:“你真的是gay啊?!太好了,我要跟那帮二缺们说我发小是个帅gay啊!!!” 接着她就和往常一样没有结语地挂了电话。 徒留电话这边的秋大少正准备跟她说gay是形容词不是名词…… 不过,这个圈子跟秋斐白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一片混乱的gay bar,荷尔蒙的味道,晦暗不明的交叠人影。 也不知道是因为欧美的气氛太开放还是什么,秋大少完全适应不了。 只好在十七岁的时候回国。 但是,国内的,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五岁就演戏出道的童星,出国之后秋斐白也是一直在娱乐圈混的,只是大部分是帮秋太太走秀,偶尔才会去客串个小角色。 回来以后几乎是理所当然地,依然是回了娱乐圈。 虽说潜规则什么的,潜不到他头上,可秋大少又不是瞎的。 实在没法想象一个镜头前清纯腼腆的男孩子或是女孩子在谁的床上摆出什么银乱的姿势。 于是,秋斐白只能单身了。 说出去应该会被人嘲笑,但是因为秋先生秋太太的关系,所以秋斐白从来都没办法接受这些东西。 脚踩几条船、滥交什么的。 当初会跟周青彦在一起也是他表现得太符合秋大少的心意了。 甚至向他坦白了曾经为了现实不得不低头的情况。 其实照这么看来,他的演技还是很有可圈可点之处的啊。 这么想着,秋大少冲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3、余大小姐 等秋斐白的车子开到余茜新买的单身公寓小区大门,她已经穿戴得宜娉娉婷婷地站在门卫室外面冲他招手了。 秋大少把车子停稳,正准备下车去帮她开车门,没想到余大小姐这次自己很自觉地拉了车门弱柳扶风似地软着身子折上后座。 “很帅气哟小白,好评点赞!” 只是刚带上车门,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秋斐白从后视镜里瞟她一眼,这家伙正扒着驾驶座的靠背捋秋斐白系起来的头发,穿着长度在大腿中部,但是开衩一直快到大腿根的改良旗袍,两条不管是从审美意义还是性诱惑来说都很给力的长腿一左一右叉着活像个纯爷们。 “……你是想跟我炫耀一下你新买的内裤?” “嘿嘿,小白你作为一个纯gay难道不应该视女人为无物吗?而且虽说我挺喜欢这个蝴蝶结绑带设计的,但是不应该穿在周青彦身上你才会多赏个眼神给它?” “我跟周青彦分手了。” “……卧槽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我很像是在跟你开玩笑?” “这不科学!你之前不还一副他是天他是地他就是你心头好的样子吗?!” “喔,可是我昨天刚知道他朝我头上垒了一摞绿帽子——到了,下车吧。” 说完秋大少直接拔了车钥匙下车,顺手开了后座车门朝还在纠结脑回路的余茜伸出手。然后牵着装得人五人六的她径直进了固定的“冬”字包厢。 在她一连串问题问出来前,秋斐白先一五一十地把他调查周青彦的前因后果巨细无遗地讲了一遍。 当然,重生三个月这码子事太玄幻,就把怀疑的时间提前一下遮掩过去了。 一直到秋斐白说完,余茜还是那副她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的表情。 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就正对上秋大少施施然地正给她布菜的无所谓的样子。 然后余大小姐手里握着的筷子朝着兴泰统一布置的黄花梨八仙桌上一戳:“老娘不把他丫整的身败名裂名字倒过来写!” “淡定。” “这怎么能淡定!这、怎、么、能、淡、定!小白你要是这种时候还对他余情未了我、我……”余茜气得眼圈都红了,四下看了看又想不到怎么威胁面前的发小,最后只能恶狠狠地憋了一句:“我就和你绝交!” 秋大少看着那双好像比自己受了委屈还愤懑不平而泛红了的杏眼,实在憋不住地哈哈笑了出声。 “你丫笑屁啊笑!老娘这不都是为了你?!” 余茜这么说着也感觉秋斐白并不是旧情难忘的那个意思,便从包里摸了张面巾纸出来揉揉眼睛。 “行啦小金鱼,跟这种人计较你不觉得掉价吗?” “靠,谁让他那么没颜色敢惹到你头上来的!我要封杀他,让他混不下去!” “本来没多大点事,你这样一闹反而被弄到台面上了,”秋大少语气有些无奈地对她说,总算是让她翻手机通讯录找各大娱乐公司老总的手指停了下来,“你是想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不但被戴了绿帽还对这事耿耿于怀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嗯?反正周青彦背着我爬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圈子里应该都多多少少听到点风声,我再对他态度这么重,那明显是我不知情或者对他有感情。这种时候就要把他当个屁给放了,大家都是玩,怎么我就不能玩了?” “你丫明明有感情洁癖好不好,这么一来不就弄得跟那群滥交的没差了。以后那些想上你床的还不都狂蜂浪蝶似的来。” 秋大少看余茜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拿筷子戳笼屉里的虾饺,只好又站起来先给她舀了碗汤过去:“狂蜂浪蝶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我的床是那么好上的?——别想那么多了,不说我背后咱们两家的势力,单是我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还有谁能强迫我吗?再说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背地里整整他也就算了,让他上台面干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余茜才总算是乖乖地拿汤匙开始喝汤了。 说句实话,余茜这个经纪人,与其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给她自己找点乐子。 到现在在娱乐圈里,比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秋大少更高高在上。这家伙从来都是有了问题直接就挂电话给各大公司老总,下面那些艺人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过。 用余大小姐的话来说就是——明星?看小白你不就行了吗。 所以,除了一些需要跟各大娱乐公司高层接触的高质量片约,基本的东西余茜都不用过手。 那些琐碎的麻烦的事情全是交给秋斐白名义上的助理,实际上的正牌经纪人陈志安去做,对余大小姐来说没必要考虑这些。就如同余叔他想的一样,秋大少也只是想宠着她让她高兴而已。 一顿有些郁郁的早茶让余茜跟着秋斐白离开兴泰去开机发布会的时候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秋斐白只好边开车边一心二用地哄她开心:“等下记者们围上来小金鱼你还是这副表情那我就等着明天的头条写‘秋大少和余小姐闹不和!为情?为财?’了。” “……好啦,放心。起码我也是被你夸过演技的,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不挺你!” 秋大少听她这么说,就弯了弯嘴角——不过是个贱人,怎么值得让我和身边的人为他不高兴。 到了华锐大门口刚一刹车,两边等着的记者们便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一股脑地拥了过来,幸好专注大排场三十年的华锐不是吃素的,比外国校车还要坚固牢靠的保安们硬是在原地晃了几晃就稳住了。 秋斐白这才挂上一点调侃的笑意下了车为后座的余大小姐开车门。 余茜搭着她横出来的手臂站了起来,脸上是无懈可击的亲密微笑,好像今天早茶的时候并没有收到那个坏消息。 两边的记者们一看余茜也出来了,更努力地把话筒越过保安的人墙,似乎话筒伸得长一点,就能得到多一点能上头条的捕风捉影。 只是那一堆乱糟糟的问题连秋大少的耳朵都没进过。 倒是余茜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走了两步之后又忽然停了下来,小巧的下颚微微抬着侧转过头去,显得高傲又不可一世。 然后热闹的提问窒了一息,随后来得更猛烈了一些。 她这个表情秋斐白是最熟悉的,通常在她心情不好又被人戳中的时候,就会摆出这副样子。学得和秋太太如出一辙。 她的声音不大,因为这是在外面,得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不给家里丢脸。 只是她张口的瞬间,四周提问的嘈杂声就静了下去。记者们全是一脸被打了鸡血般的亢奋。 “你刚刚问的什么,我没有太听清。” 余茜这么说着下巴也略微向着某个人更抬了一点。 向来敏锐的娱乐圈狗仔记者们这个时候也当然感觉到了余大小姐的来者不善,就算是同在那个方向的也没有一个人多嘴。 然后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快速地问了一句:“刚刚周青彦来的时候状态不是很好,据说是和秋少有关系,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4、媒体见面会 “周青彦?”余茜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秋斐白问道:“周青彦是谁啊?” 秋大少闻言第一次在狗仔们面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温柔宠溺笑容回答她:“《时空旅者3》的男二。” 余茜皱了皱眉:“这部戏的男二不是你吗?小白你又烂好人了是不是?难怪之前我收到制片方的通知函说你换了角色。都跟你说了不要老是提携那些新人,现在的人一点都不知恩图报的!” 这句话一出,现场立刻又跟一锅豌豆炸了锅似的嘈杂开了。 只是秋大少仍旧是没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和周青彦的关系几乎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但也从来没有谁敢把这件事放在台面置哙,就算憋死这些记者们他们也只能在心里YY下过过干瘾。 于是秋大少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之前看他挺有潜力的,就送个机会给他。谁知道会传出来这种消息。” 然后余茜就撇了撇嘴,明明是很小家子气的动作,在余大小姐做来,那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了。顺便瞪着杏仁眼扫视了一圈还在聒噪的记者们就拉着我进了酒店大厅。 秋斐白这下子是真的有点想笑了。 就刚才那么一番对话,不管大家多知道真相,明天的娱乐报道也只能写“秋斐白提携后辈,周青彦感激涕零”。 秋斐白低下头一看,果然余茜脸上是没什么多的表情但眼神里全然是出了一口恶气的爽快。 华锐大厅台上那一排座位现在算上已经来了的秋大少,就只差绝对主角的男一沈泽渊和导演艾布纳·康拉德还没到场了。 秋斐白的位子挨着据说是反派大BOSS的饰演者亚当·迪伦,他是模特出身,曾经给秋太太的设计品牌“Q”走过秀,所以和秋太太的私交很不错。于是秋大少安置好了余茜上去的时候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果然,秋斐白刚抬手说了句Hi,亚当就笑眯眯地冲他点点头。 然后他一落座,亚当就伸着脑袋凑过去准备和他聊聊天。只是同时,两人便一同瞥见了大门处新出现的几个人影。 今天帝都的天气很不错,春光明媚万里无云什么的,但是华锐的大门正好让阳光斜洒在外,于是那个明明跟在导演艾布纳身后的那个人,反而像是冲破光明桎梏前来的一场幻影。 好像背后是悉数不尽光耀的撒拉弗。 连自诩从在秋太太肚子里连胎教都是阅尽各色美人的秋大少也屏息了一瞬间,然后自我安慰是自己这个位子实在太好,正对着这场光芒万丈的出场,才算不那么感觉丢脸。 这场景让秋斐白想起余茜最推崇的星爷《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那句“我的心上人是个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脚踩五色祥云来娶我”,然后秋斐白自我调侃的笑笑,要是沈泽渊去演这个镜头大概就刚刚那一瞬间连后期都不需要。 等秋大少回过神来的时候,旁边的亚当倒是一副很明了的样子,糙着半生不熟的中文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被沈电到了?” 秋斐白促狭地朝他笑笑:“怎么?你也被他电过?” “那是必须的。用你们中国话来说,那叫什么?……嗯,他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秋大少看着亚当诚恳的眼神和他最后一字一顿的那句话,一边庆幸着自己没喝水一边还是几乎想捶着桌子笑趴下。 不过鉴于现在是见面会现场,秋大少虽然腹诽着亚当有才华的中文“老师”,却还是用他强大的演技和表情控制力忍住。 就在这点时间里,艾布纳和沈泽渊已经一起走到了台上落座。 在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的位子是导演艾布纳的时候,秋斐白有点惊讶了。 因为娱乐圈里的什么发布会见面会之类的一般来说从正中间到两边是分量递减的,而现在沈泽渊的位子是艾布纳的右手,左手却是秋斐白,这没办法不让秋大少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 排错位子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在这种绝对大片的见面会发生,那么只有可能是…… 秋斐白朝台下余茜的位置瞟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余大小姐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妈蛋…… 秋大少简直想捂着脸做失意体前屈——现在这种情况绝壁是余茜又没做好经纪人的本分,拦了消息还自我感觉这是惊喜。 但现在的形势让秋大少冲下台去问清楚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拿出专业素质来应付见面会接下来会有的“惊喜”。 这时,导演艾布纳拿起话筒咳了两声,现场立刻就像是嘈杂的自习时间突然被教导主任抓个现行一样连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也静了。 这是因为艾布纳·康拉德是出了名的脾气坏,虽说年纪并不算大,只有四十出头,但是非常的难伺候。什么因为记者的不实报道宁愿被罚做社区服务也要冲上去揍人,或者和女儿去迪斯尼被拍就砸了相机之类的事迹都是沧海一粟,总而言之,这家伙和媒体的关系差到爆。但偏偏各路媒体又不能不买他的帐 ,作为好莱坞名气最响,票房最高的导演之一,就算再难伺候,大家也得伺候着。 所以对于场下记者们的识相,秋大少默默地在心里为他们点了个赞。 艾布纳有些金属质感的声音在华锐的大厅里就跟立体声一样的响起来,他感谢了一下来捧场的各位,然后介绍了这部戏的大概和角色分配。 秋斐白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角色分配就知道,余茜留给自己的惊喜就是这玩意儿了。 他瞥了眼左边傻笑得好像只萨摩耶一样冲他点头比大拇指的亚当,再去看台下堪称得意洋洋的余茜——因为艾布纳的个人习惯,一开始根本就不给剧本,所以秋斐白也只大概知道他的角色需要什么样的感觉、跟谁有对手戏这种事情。 但问题是,哪怕他以为自己演的是反派BOSS身边的保镖ABC,那也叫和男一男二男三有对手戏啊!——出现在同一个镜头当布景的对手戏! 秋大少几乎要吐血了,余茜这经纪人完全是在坑他! 好不容易轮到秋斐白发言,他调整了下自己被坑得一口气哽住的情绪,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回答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但是,这个时候就硬是要出点什么妖蛾子。刚刚在门外敢于跟余大小姐重复第二遍问题的那位记者,他居然站起来高举着话筒,一副共工要撞不周山一样捅破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问道,“刚刚在门外您和余小姐表示《时空旅者3》男二的角色是您为了提携后辈让给周青彦的,那么现在这个神奇的东方角色是后来又和片方达成什么协议了吗?” 这年头谁都知道,电影里的神来一笔之类的角色演得好了说不定比主角更出彩。秋斐白这个新角色毫无疑问是比男二含金量更高,但是他这种问法,是准备暗示点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秋大少正色一下准备回答,却听见那边沈泽渊的声音。 他慢条斯理地说:“在秋斐白接演男二之前,我就跟艾布纳说过,这部戏里最适合他的是戏里的最大矛盾人物麟君。但是当时邀请已经发过去而且收到他经纪人答应出演的回音了,所以之后他辞演了男二,正好符合了我们这部戏的需要。”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盯着那个冒出头的记者说:“至于什么协议之类的,需要把片约拿给你们拍拍照吗?” 秋大少听完这话不禁有点斗志昂扬却被告知轮空直接进入下一轮的遗憾。 因为前世那点绿帽子的事而一直对沈泽渊心存芥蒂的秋斐白心情有点矛盾了,一方面是男人的自尊心,另一方面是对沈泽渊善意来源的疑惑。 难道是秋太太曾经笼络过他? 这么一想,秋大少就觉得十分符合逻辑了。何况即使是他车祸掉海之前侦探给他的消息也是沈泽渊并没有跟周青彦滚过床单,如此一来,沈大影帝这样的土豪,当然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嘛。 于是秋大少隔着导演冲着沈泽渊毫不吝啬地露了个真诚的笑脸。 5、时空旅者3 《时空旅者》这个系列,其实说起来挺俗套的。 不外乎是男主一开始因为一个看似科学实则离奇的原因发现自己拥有了穿梭时空的能力之后受到指引到了未来,后来就为了保护过去未来一定要发生的某些特定事件不被打扰地发生,而在时间轴线上和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无压力,顺便邂逅诸多美色来满足宅男宅女们YY的故事。 不过即使是这么被用烂了创意,也不妨碍好莱坞新瓶装旧酒拍出点能让人甘愿掏钱进电影院的亮点来——一般大片里的俊男美女大场面高特效一个不拉,什么禁忌之爱同性之情卧底转阵营之类的简直让人惊呼这个世界原来可以发生这么多重建三观的事情! 第一部是去未来拯救月球,第二部是回公元前保护怀着耶稣的圣母玛利亚,现在这个第三部嘛…… 见面会结束之后秋斐白接过副导演递来的完整剧本快速地翻找之前被沈泽渊提到的那个“麟君”的名字,然后大略地过了一遍他的角色才真正是目瞪口呆。 当初的出演邀请是直接发给了秋大少名义上的经纪人——余茜,余茜传过来的消息是连试镜都不需要的男二号。之后因为秋大少想扶周青彦一把,所以角色让出,周青彦还特地去美国试了镜确定下角色。然后秋斐白是以为恐怕跟这部戏彻底无缘,结果余茜那边又说导演决定让他客串出演个有台词有人物刻画的反派角色,依然是不用试镜只需要把头发留长。秋大少听了这话直接就把自己归类到了保镖甲马仔乙炮灰丙的角色上,就算加上了台词和刻画,大概勉强能升格做个反派BOSS身边的得力助手? 哪知道现在看了剧本才发现,全片就只有一个长发的男性角色——麟君这个黑长直的古代中国“人”。虽然一下子从反派BOSS身边的得力助手直升为戏份可以和男一媲美的第三阵营引导者BOSS,但这不妨碍秋大少结合一下沈泽渊在媒体见面会上说的话,默默地自我安慰——这说明咱们从一开始就是凭、实、力拿角色的。 然后就瘫死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 麟君和《时空旅者》系列的男主伊登的对手戏极多,基本是从这个角色一登场就和伊登各种矛盾冲突不停。这也就是说,秋斐白同学得和华人演员声名最盛的沈泽渊从头较量到尾。 即使是向来目下无尘的秋大少也不得不正视这件事情。 虽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会觉得秋斐白这个人之所以在娱乐圈混那纯粹是因为这位大少喜欢被人仰视,喜欢众星捧月的生活。但事实上,不管是真正了解他的秋先生秋太太还是余茜,乃至只是想找金主的周青彦都知道,秋斐白这个人只是单纯地喜欢演戏这件事。 他在扮演一个未知的人时,极少地会认真。 豪门世家的背景所带来的是对很多事物的无趣感,但是秋斐白在演戏的时候能感觉到不同的乐趣。那是每天清晨起床呼出的第一口气心情的不同,那是看见路边形色众生时视角的不同,也是对着镜子面对自己时认知的不同。 因为这个原因,就算是当时让出角色给周青彦,秋斐白一样让他在自己面前尝试角色到周青彦几乎不想再要这个男二。 而现在,秋大少重新拥有了和他理想中的对手一决高下的机会。 只要想想和沈泽渊在同一个镜头里飙戏,秋斐白就觉得他亢奋得肾上腺素激增。 于是秋大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正襟危坐地拿起剧本开始从头看。 这次的第三部,开篇是大陆在某座深山老林里发掘出了一座唐朝古迹,其间雕梁画栋仿若仙境堪称世纪第九大奇迹,更让人惊奇的是其中的人畜都栩栩如生,随便拉一个到科学院检查居然都还有极缓慢的心跳呼吸。随后科考队又在古迹里发现了一卷古书,里面记载了这座古迹的来历,是一位得道高人的洞府,而这位高人手中正掌握着长生不老的秘密。这个消息被传到了“EL制药”总裁耳中,他派人绑架了男主角伊登的妹妹茱莉亚威胁伊登带着他去盛唐找到这位高人以得到这个秘密。 之后伊登为了唯一的妹妹不得不妥协,两人回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盛唐时期,然后一路寻找到了古迹的位置,接着遇到了古迹的主人——麟君。 这之后的剧本看得秋斐白啧啧称奇,老外们不但觉得中国功夫神乎其技,这下子《时空旅者3》的修真再一上,国人简直都要成为奇迹的代言人了。 在这本充满了属于美国人天马行空想象力的剧本上花了三天时间之后,也到了秋大少正式进组的时间。 等秋大少带着挂名助理实际经纪人的陈志安从J市下了飞机,又在车上颠簸了两个半小时才总算是到了传说中“古迹”的所在地。 秋大少一下车就被震惊了,因为在他眼前精致大气的建筑真的是让人心折。整个外观庞大而不笨拙,华美逶迤,楼台庭宇的起承转折处又充满了唐朝仕女图一般的丰美细致。 如果不是细节处还有工人正在施工,秋斐白觉得就算说这是真的唐朝遗迹他也信了。 秋大少正一边在心里赞叹,一边也在腹诽不愧是艾布纳的片子,真心烧钱。那边的亚当看见他就晃了过来打招呼。 “嗨,秋~这看起来很不错吧?” 他秋字发音奇怪乱飘,带着一股异国他乡的味道。 秋大少点点头:“简直就像真的。我本来还以为会靠后期做上去,完全没想到会盖出这么厉害的布景。” “那当然,”亚当说着扒到秋斐白的肩上把他的头朝左边扭了扭,然后指着不远处正跟导演说话的沈泽渊说:“有沈在,这些建筑布景只要资金足够都是小意思。” 秋斐白有点没太明白他意思地眨眨眼,沈泽渊已经是妆扮完毕的状态了——马靴、仔裤和露出大半胸肌的皮衣,下巴上有一片暗青色胡茬,眼下的黑眼圈和凌乱的发型都说明他现在应该是已经知道妹妹被绑架了的伊登。 怎么看,都和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建筑布景扯不上关系。 只是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亚当,那家伙就被场务叫去开拍了。 秋斐白只能搓着下巴在旁边找了张凳子坐下观摩伊登和第二阵营反派大BOSS费迪南的首次见面。 因为这次的时空旅行事关重大,而且也怕伊登拿假消息回来,所以绑架了茱莉亚的费迪南决定跟着伊登一起去盛唐。 亚当穿着一身高级定制倒是跟他平常的喜好没什么差异,只是半坐在阴影里的样子让人隐隐觉得不适。 不管是被眼线刻意拉长的眼尾,还是特别多扑一层粉的苍白脸孔,都像鬼多过像人。 完全就是一个该打个120送进精神病院的样子。 “做好准备出发了吗,Lee先生?” 亚当说回母语的声音多了股高傲的腔调,没有语气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阴森森的命令。 “我只希望你不要给我多找麻烦。” 迥异于一二部伊登落拓不羁的洒脱感,这次因为茱莉亚而不得不受制于人的伊登虽然依旧是一贯强势的说话方式,但已经不是之前那么随性了。 “哦,面对活生生的古董相信我的容忍度会高一点。” 伊登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离费迪南五步远的地方盯着那张脸上高高在上的笑容,眼神森冷。 然后他走了过去,抽出别在皮带上的匕首在掌心划了一刀,接着翻过费迪南的左手在同样的位置拉出同样的伤口。 两只伤口相印的手紧握在一起,伊登把匕首别了回去才用空出的右手扶上了古迹的外墙。 然后导演喊了一声“卡”,那俩家伙立刻松开交缠的五指接过助理递上去的湿巾开始擦手,亚当恢复了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只手扒在沈泽渊肩上跟他不知道说了点什么,然后又转过头冲着秋斐白招手。 秋大少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就看见亚当拍了沈泽渊一下说:“快告诉秋,这个宫殿就是你的设计。” 秋斐白这下子是没掩饰的,把一脸惊讶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然后又觉得很不礼貌,于是匆忙地想扯个友好示意的微笑出来就看到沈泽渊很爽快地朝他伸出干净的右手来说:“我大学念的是建筑系,这个是当年的毕业作品。” 秋大少看着他脸上没一点架子,完全像是个单纯大学生的笑容不由得放松,然后接下来弯起的眉眼便也是自然而流畅没有丝毫客气意味地说:“很漂亮的设计。” 6、定妆 对面的沈泽渊有那么一刹那难以发现的停顿,秋斐白完全没有发现。 沈大影帝恢复之后就是一个更为平易近人的笑容。 虽然他现在还是一副不太修边幅的落拓大叔的打扮,也还是一样地令人深觉这是和平时的沈泽渊不同的赏心悦目。 然后沈泽渊说:“对了,我是你的fan。” 秋斐白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沈泽渊在说客套话。 作为童星出道的秋大少,收到这句恭维客套实在是耳熟到都要长茧。只是他正准备发挥国人一向的谦虚低调,却正对上那双号称演艺圈无出其右的深情桃花眼眼底的认真。 秋斐白不得不承认,这么近的距离和国际影帝对视,就算他不是个弯的,那心跳也必须失速狂飙到给人心动的错觉。 而现在,秋大少作为一个弯到不能再弯的homo,必须得自我怀疑自己一瞬间的心动是不是错觉了。 但是这也不影响秋大少觉得没有跟面前的这个人假仙的必要了。 于是秋斐白很有点受用地耸耸肩说:“那要我签个名给你吗?”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泽渊说着朝一边的助理招了招手,助理立刻大包小包饮料零食地抱着过来了。沈泽渊从助理肩上把自己搭着的外套取了下来,然后把钱包掏出来,再然后就这么从钱包的夹层里捏了张一寸大小的纸递给秋大少。 等秋斐白看清那张纸上的东西之后,默默地站在原地囧了。 那是一张秋斐白童星时期的黑白照,看样子应该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连脸都有些模糊不清了。秋斐白之所以能认出那是他自己的照片还全靠照片里他身上的那套戏服,因为这是部玄幻剧,服装什么的在当年来说太有特色了。 在这个秋大少被震惊的当口,沈泽渊甚至还自然地递了支笔给他。 “……你这是要我签在我自己的脸上吗?”秋斐白接过笔囧囧有神地看着他。 “签在背面就好。” “那么多剧照大片什么的,干嘛挑这一张……”秋大少一边小声地嘀咕一边把自己向来龙飞凤舞的签名微缩到能挤在这张一寸多背景上发挥的大小,秋斐白三个字就只好挤挤挨挨地蹭在一起完全伸展不开,像是只被扑蝶网网住了的蝴蝶。 倒是沈泽渊完全不在意,一脸亲切笑容地为了秋大少圆了他小时候的愿望地跟秋斐白道谢。 然后边把照片塞回了钱包夹层里边说:“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收藏这张照片?” “……”秋大少愣了一愣,虽说不清楚沈泽渊是听见他刚刚的嘀咕才这么问的还是只单纯地想到这一茬,但是这都算是别人的个人隐私,秋大少总觉得有点尴尬。只不过他刚准备打个哈哈岔开这个话题,就听见了沈泽渊的回答。 “因为这部戏对我的意义很重要。” 那个奇怪的怀念的语气,让秋斐白一直思考到第二天开机。 饶是如此,秋大少也想不出来那部严格意义上剧情烂俗又雷人的神奇玄幻剧是哪里让沈泽渊念念不忘的。 拄着下巴坐在场边的秋大少把正在拍戏的沈泽渊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到头,仍然是没把当年戏里的人和他对上号。觉得自己思考错方向了的秋大少正要继续排列可能性,就被场务通知去化妆了。 从接到《时空旅者3》的出演邀请开始,到媒体见面会才算知道自己演的谁,可事实上一直到现在,秋大少都没有定过妆。 这在他从影十八年以来是绝对没有过的事。 只是康拉德导演积威甚重,也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从进组之后,副导演跟他说为了保证麟君的出场要足够的令人惊喜,所以到麟君的首场——第一百三十五镜,秋斐白就直接定妆上场。 剧组的化妆师薇薇安就是导演艾布纳·康拉德的妻子,这位比弗利山著名的贵妇也是享誉好莱坞的顶尖化妆师。重点是,她和秋太太的私交很不错。 所以秋斐白捧着和新娘婚纱长度有的一拼的戏服进了化妆室和薇薇安一打照面,康拉德夫人就眼前一亮地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了椅子上。 “你果然像你妈妈说的一样又比之前更帅气了啊,安格斯。” “薇薇安,像你这么善良的女士一定会愿意先帮我找个东西来把衣摆搭起来的吧?刚刚导演已经传话警告过我,如果我在开拍之前把衣服弄脏,他就要开掉我。” “别担心,亲爱的,如果他敢开掉你,你妈妈一定会撤回对这部戏的服装投资的。” 薇薇安笑着拍拍他的肩另拖了一只椅子过来,小心地把繁复精致的衣摆放上去。 “我妈她有投资?”秋斐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眉。 薇薇安扶正他的脸一边开始工作一边向他解释道:“哦,甜心,不要想得那么复杂。秋太太虽然有投资这部戏,但那是在你确定加盟之后,我向她发出的邀请——她给这部戏的服装打了七折哦~” 秋斐白看着薇薇安脸上少女一般俏皮的神情失笑。 整个上妆时间比秋大少预计的要少很多,因为麟君这个角色的玄幻性,秋大少甚至都做好了面目全非的准备。结果等薇薇安收起工具拍拍手,他还对着镜子有点不太回神。 秋斐白的长相是典型的东方特色,眉眼的浓淡、线条都是风流写意,尤其他的眼睛是标准的凤眼,搁在别人身上会显得娘气,偏偏秋大少是个跳脱自我的性格,那点女气反而成了他迥异他人的宜嗔宜怒。再加上高挺得恰到好处的鼻梁和一向平直没有弧度的薄唇,整体看起来就显出不可亲不可狎的古典气的距离感。 而现在,薇薇安只是点重了眼尾,打深了阴影,抹淡了唇色,再加上这个角色既不冠帽也不戴帻,只簪一根白玉簪绾发,秋斐白觉得明明是和自己平常无二的坐姿,在镜子里看起来就多了一股莫测的冷淡和威仪。 秋大少这边还愣着,一边的薇薇安阿姨已经摸出手机咔咔咔地不知道闪了多少张照片下来。 她一边拍照一边腾出一只手抱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摆冲着秋大少微笑道:“Good luck,honey” 7、第一百三十五镜 秋斐白被两个临时叫来帮忙的助理抬着衣摆进入光线晦暗的宫殿正殿的时候一众衣着整齐动作划一的群众演员都已经各就各位了。 助理们帮他把衣摆铺好之后迅速退场,然后副导演盖文就火急火燎地窜了进来,脸色严肃地跟他说:“现在正在拍第一百三十四镜——也就是你正式出场的前面那镜,照沈今天的状态,应该是一条过。然后镜头会整个跟着他们过来,你一定要发挥稳定,不然这个保留出来的第一眼效果就白费了!” 秋斐白定定地直视着盖文因为肥胖过度而不得不变成眯缝的双眼,就在盖文以为他要郑重答应的时候,倨傲地一扭头去看着正殿紧闭着的正门。 “……” 盖文觉得自己这是被蔑视了的意思,但是这的确是艾布纳想要的麟君的效果。 于是跑起来像是被鞭子抽着的陀螺的盖文副导演只能又蹿出了大殿,免得等下连拍过来要是自己撤离不及时,那就等着艾布纳把他拖到外面的八角亭顶上鞭尸吧。 过了大概两分钟,正殿大门被推开了。 一瞬间,正殿整个明亮了起来。剔透的、柔和的像是传说中夜明珠的光芒如同深海月明时一齐打开的蚌壳,极奢却又尽简。 穿着墨灰色圆领窄袖袍衫带着黑色幞头的侍从并立正殿两侧,一列九人。在大门打开的同时齐刷刷地朝着门口看去。 伊登和费迪南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只是在这时,安静的落针可闻的正殿里却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嗤。 两人立刻顺着声音来源朝正前方看去。 然后都是一愣。 正殿当中那个在现代被称作“王座”的殷红座位上正姿态随意的坐着一个年轻人——他穿着和唐朝时流行的胡服不同的素色宽袍广袖,头上也没有束冠只簪了一支白玉簪。 年轻人抄着手步子轻慢地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曳地的衣摆在他身后铺散开,伊登这才注意到他交领的浴衣式袍服上还有银白丝线绘制的祥云暗纹。 年轻人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神情冷淡地问:“你们是为了长生不老的秘密来的?” 这个问题太敏感,费迪南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听见年轻人继续说:“害怕什么呢?这些,人。都只能算是没死而已。” 年轻人说完走向了离得最近的一个侍从,从宽袖里抽出的素白的手轻飘飘地一推,那个人就嘭地倒在了地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伊登和费迪南都难免惊愕,地上倒着的人影甚至神情都不曾变化——木然,且死气沉沉。 年轻人看着他们浮上戒备的样子却弯了弯眉眼露出了一点残忍的笑意顿了一顿说,“如果你们不能找到那个秘密的话,就也只能像他们一样永远留下来了。” “……我们要怎么做?”伊登峻挺的眉峰缓慢地皱了起来。 年轻人无所谓地看着看着他,像是某种无声的交流或是僵持,最后依然是那么于己无关的语气说:“这个游戏不能给你们太多提示——我只能说你们有三个月时间来找到答案。” 说完,年轻人利落地转过身就准备离开。 “我们不是来自这个时间!” 伊登攥着拳头,手上的青筋都绷紧凸出了。他知道这句话就是一次豪赌,赌这座宫殿的主人真的不是人类,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宫殿主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年轻人迈开步子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伊登和费迪南一通,眼中的情绪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奇怪的兴味上。 伊登小心翼翼地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算是赌对了。 转身离开之前年轻人轻慢地说:“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艾布纳叫cut的时候,镜头正定格在秋斐白半侧的脸上——眼中流云般不定的情绪和嘴角似笑非笑的一点弧度,在那张令人惊艳的颜上,融合成一股独属于麟君的气势。 直白的,让人觉得危险却又无法拒绝的矛盾感。 秋大少听见这条过了的消息只想把衣服给扒下来,虽然这不现实,不过这不妨碍他可以先把后面长长的衣摆给弄起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已经被扑过来的亚当的冲击力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亚当,你干嘛?这样很重好不好。” “亲爱的秋~我一定要向你表达一下你这个造型给我的震撼。我之前居然都没有发现你和沈一样都是这么磨人的小妖精!” 秋大少囧雷囧雷地看着还一脸荡漾的亚当,实在是说不出谢谢两个字。 这时沈泽渊走了过来,直接一把摁住亚当的脸把他推得远远的,然后无比善解人意地帮秋斐白把地上的衣摆给抱了起来。 “沈、沈,你这样对我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那边被搡开了的亚当一副幼儿园被小盆友们排挤的熊孩子悲愤表情冲连赏给他一个眼角余光都不肯的沈泽渊嚷嚷开。 “这样是不是感觉舒服了?” 完全不搭理被推开的亚当,沈泽渊抱着秋斐白衣裳下摆问他的样子认真又带着点奇妙的不满。 秋大少觉得很是尴尬。 沈泽渊问他话的神情就像是在做lady first,如果他是个女人恐怕也不会这么别扭。 就在他还迟疑着怎么回答能让感觉不这么古怪的时候,亚当已经愈挫愈勇地再次扑了过来。只是他这次扑击的目标是沈泽渊。 “哦亲爱的沈,你对秋绝壁是真爱啊。” 限于外国人说中国话总是捋不直的舌头,绝壁两个字亚当只能含糊地一带而过。可这同样不妨碍他大型犬一样地扒在沈泽渊背后手舞足蹈地好像要去指挥一支交响乐。 而沈泽渊在这种起码负重七十公斤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能保持一动不动的站姿,从头到脚地忽视背后那只八爪鱼。 秋大少这时不得不挂着额头上一排隐藏的黑线冲着沈泽渊说谢谢。 他实在是无力向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国际友人吐槽。 然后发现自己被无视了的亚当很快地就抛弃了这两个不能一起快乐地玩耍的小伙伴,撒丫子去找摄影玩了。 只剩下秋斐白和沈泽渊在原地面面相觑——自己的戏服下摆还在别人手里,而沈大影帝甚至完全没有挪个地方的意思啊。 在秋大少眼神开始发飘,即将神游太虚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的沈泽渊微低着头轻笑了一下。 “我听阿姨说,如果你觉得麻烦了别人就会下意识地退步,看来是真的。” 8、关于沈泽渊此人 秋大少拧起了眉。 这句话如果是由相熟的余茜说出来,秋斐白只会理所当然地对她说这是绅士的修养。但是现在这话是从还不算熟悉的沈泽渊嘴里说出来的。 秋大少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上一辈子自己头顶上的绿帽子怀疑还有沈泽渊一脚的事情。 所以沈大影帝毫不意外地看见秋斐白有些冷了脸色,如果不是衣裳下摆还攥在自己手里,估计秋大少一准是要拂袖而去的。 真的,是很相像啊。 当初艾布纳拿着剧本第一个找上沈泽渊,沈泽渊一通看下来,只有麟君这个角色,从一看见就确认非秋斐白不可。 直白又自我,偏偏私下为人其实相当和善,但是一旦碰到不可让步的事情就会把属于高于寻常阶层的自傲拿出来。 所以在得知艾布纳发给秋斐白的邀请是出演男二并且已经收到确认回复之后,沈泽渊还很是为此惋惜。 谁知道半路居然杀出周青彦这号人来,虽然歪打正着刚好符合了沈泽渊的第一想法,但是即使从来只有十七年前那么短暂的一次见面,沈泽渊也没有觉得秋斐白这个人陌生过。 这个人已经在心底被摩挲得光滑顺手,哪怕是那些棱角自己也能闭着眼细细地爱抚过去。 他了解秋斐白对演戏的认真,能让他放弃国际大制作还亲手推举,只有一种可能。 周青彦的资料被第一时间摆在了沈泽渊的案头上。 从家庭出身来看,这是个衣食无忧小康家庭被宠坏了的独子;从成长轨迹来看,因为外貌不错在学校很受女孩子欢迎,即使脚踩几条船被发现,居然也能摆平到没有人揍歪那张脸;从出道历史来看,为了完成自己的明星梦和家里闹翻高考完独自北上,自视甚高不肯在片场打杂做群演总算是受了点挫折,然后在酒吧打工时勾搭上了一个小经济公司的副总勉强摸到了点门路,接下来的历史就是一路在各人的床上辗转腾挪,和秋斐白交往的时候,也起码和两个人藕断丝连着。 沈泽渊看完这份堪称现代娱乐圈快速上位史的履历嗤笑了一声,喜欢在他的工作室混时间的亚当听见他的反应迅速扔了手里的PSP凑过去,刚摸到一个纸边就被打开,只好委委屈屈地眨巴着两只眼冲沈泽渊无声抗议。 “有眼屎。” “……”立马伸手擦眼角的亚当。 “我骗你的,”面色不变的沈泽渊对着更加委屈的亚当甩了甩手上的资料,“想看?” 趴在办公桌上胡乱点头的亚当正准备伸手去够,就看见桌后的沈泽渊施施然地站了起来。 “我家小斐白的黑历史是你能随便看的吗?”王八之气尽显的沈泽渊利用高度的优势把死狗一样的亚当从头鄙视到脚,然后弹着那叠纸话锋一转地问:“你说我要不要朝这小崽子勾勾手好让小斐白认清他的真面目呢?” “你不怕秋把你当成奸夫吗?”虽说跟眼前这家伙认识了五六年,但是亚当依然摸不准沈泽渊的性格——明明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偏偏有的时候想事情的方向就迥异于寻常脑回路,例如绝大多数和秋斐白有关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沈泽渊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状,然后瞄瞄亚当继续说道:“真难得看到你智商在平均值上的时候啊。” 可是沈大影帝还是觉得如果直接把调查结果匿名寄给小斐白怕他会多心,到底要不要勾引那个小崽子再让他身败名裂这种事情只是想一想就让沈泽渊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结果还没等他真的这么做,关于秋斐白和周青彦分手的消息已经暗中在国内娱乐圈吹成了今年上半年的最大新闻的狂风。虽然一方面沈泽渊很是欣慰地觉得小斐白一脚踹了那个渣受真是普大喜奔的一件事情,但是另一方面又不免又有点惋惜自己完全没有上场机会。 这就导致他的曲线救国计划胎死腹中而不得不走直行。 可是直线实在是不适合喜欢背后搞阴谋诡计的沈泽渊,例如现在他就说错话了。 于是两个人只好以被抱住的衣服下摆为界两厢对峙。 幸好一旁刚刚欢快地去找摄影玩耍的亚当发现了他们的窘境,牢记自己被沈泽渊分配的插科打诨救火员职责又颠颠地奔回来试图缓解气氛。 就在这时,副导演盖文一声“开工,先拍第两百七十八镜!”解救了所有人。 几个人朝着第两百七十八镜的花园场景安安静静地走过去。 一直到走到地方,沈泽渊蹲下去帮秋斐白把衣摆铺下去,秋斐白才反应过来他都忘、了、这、一、茬! 他看着沈泽渊的发顶有点呆,因为沈大影帝的动作小心地像是怕碰碎了一个精致美丽的梦。 秋大少不由得脸上有点烧,除了觉得刚刚自己的反应太大有点小家子气之外,第一次被人小心翼翼地好似捧在掌心的错觉实在会令人恍惚。 这不能怪秋斐白,作为放养加穷养出来的秋家大少,从小到大很多时候他都得在和一群熊孩子的斗争中摔得七荤八素,还得为了五斗米的额外支出向余茜折腰。总的来说,秋斐白的成长史就是一部如何把豪门继承人养出格调养出内涵养出除了纨绔子弟一切恶习之外素质的成功之路! 毫无疑问,秋先生和秋太太做到了。 除了他们俩实在工作太忙,即使秋太太有心亲亲抱抱她唯一的儿子也没有时间这点遗憾。 所以虽然秋大少感觉得到自己在双亲眼中的独一无二如珍如宝,但是他真的没有享受过这种情绪,如果有一天化为实体会是多么动人。 然后,现在他感受到了。 沈泽渊搞定了衣摆站起来的时候还在腹诽艾布纳为什么会搞出这么难弄的服装,虽然他家小斐白穿起来的确是风华无双没错,但这不妨碍阴险为人的沈大影帝一边享受视觉美景一边唾弃导演。至于为什么不唾弃服装师?那是他亲亲未来丈母娘好咩! 不过等他看清楚秋斐白突然就有些微红起来的脸颊和神游的眼神,立刻就斜着眼神恶狠狠地瞪了旁边一直什么都没插上手的亚当两眼。 亚当只能疑惑又委屈地眨了眨眼。 这儿就我们三个,我什么都没干,要不是你丫乱放电他怎么会脸红!!! 沈泽渊阴冷的眼神如此说。 9、关于沈泽渊此人(2) 从这里,我们就可以深刻地透过表象看本质了——沈泽渊这家伙绝不是什么好鸟! 事实上,对于沈泽渊能长成现在这样一副外表正直青年优质艺人的样子,就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上帝管事儿了的一大奇迹了。 没办法,一个童年失欢在人生重要的童年时期遍尝人世黑暗的人,我们总是不能要求太高的。 总的来说,在沈泽渊父母双亡的六岁之后到十岁得到资助之前,那就是整个一悲惨世界的现代剧本。堪称见者伤心闻者流泪,放到电视频幕八点档上一播,那绝对是赚的一众观众的眼泪哗哗的。 对于这样与黑暗为伍过的人,似乎是不能太期待他能健康的、茁壮的、朝着阳光生长的。 当然,这是在他真的陷落于社会对立面无法自拔的情况下。 事实上,在一双朝着年幼的沈泽渊伸出的手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时候,他已经坚定坚决且迫不及待地抓住了。 他是当年那一批受救助儿童里,惨到能让人一眼发现的那种。 即使从一个属于孩子的脊梁和心性来说,他已经勉力维持得不那么可怜了。但是秋太太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和所有哭着的、惊慌的、无措的孩子们都不同,年幼的沈泽渊从大巴车上下来的时候,就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秋太太几乎在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被锁在孩子身体里的成年人。 这说明这是一个心智年龄远超同龄人、自尊心也异常强烈的孩子。 秋太太从来不去特地看那些受救助的孩子们的资料,就像当年鲁迅先生在黄包车夫面前消失的那个笑容一样——我们不能帮助到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更会为此觉得沉重。秋太太是个容易心软的女人,同时也是个凡人,她也有家庭有孩子,所以秋太太不敢去看那些全是用社会黑暗面做笔触写下来的资料,哪怕这些资料只是黑暗中很少的一部分,冰山的一个角。 但是当年的秋太太忽然在那一天对沈泽渊起了好奇心。 因为沈泽渊的记忆清晰——他记得他的家、他的父母甚至是为了遗产遗弃了他的亲戚们,所以他的资料很完善。 秋太太颤着手翻完了薄薄的几页纸,然后抱着秋先生大哭了一场,在回家之后又训斥了一通为了余茜而和别的熊孩子打架打得鼻青脸肿的秋斐白一顿——原因是你生活得这么幸福怎么还不听话! 秋大少莫名其妙地就因为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被教训了,他觉得很委屈。 明明是严格恪守绅士职责地帮余茜出头,怎么就被骂了?而且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是谁啊? 之后的事情都开始朝着新闻联播播报的方向发展了。 沈泽渊在斐秋儿童救助基金的帮助下开始像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了。从坐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像开了金手指外挂一样,满分拿到手软跳级到不想再跳。 然后他被带去做了个智商测试——一百八的智商让秋太太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眼神复杂地看着隔着玻璃的那个孩子。 那是秋太太真正的,第一次和沈泽渊说话。 秋太太穿着一条纯白的波西米亚风长裙,黑色的柔软长发用一根光秃秃的木棍别了起来——这根连木簪都称不上的玩意儿是秋先生的作品。全身上下除了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之外什么首饰都没有。 她就像是个亲切的阿姨或者和蔼的老师在走出测试房间的沈泽渊前面蹲下身轻声说:“我是林悦宛——斐秋儿童救助基金的创立人,你可以叫我林阿姨。” 沈泽渊当年的表情一如现在每次演戏时候的装逼,他甚至完美地给了秋太太一个含蓄的连牙齿都没有露出来的微笑,用小孩子天真可爱的声音叫了一声:“林阿姨。” 于是秋太太更心惊了。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任何一个受到过伤害的人都是敏感的、脆肉的,或者过激的。不管哪一种,都不会是现在的沈泽渊这样。 虽然孩子对于伤害总是易于遗忘或者转移注意的,但绝不能是沈泽渊这种的无懈可击。 的确是无懈可击。 秋太太几乎在瞬间是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她的闺蜜们的公子。 秋太太沉默了。优雅的贵妇平视着她所救助的孩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害怕这个孩子会用他的高智商去报复社会,事实上,她觉得她马上就要看到那张足以欺骗不知道黑暗过去的任何人的面具背后被深沉压抑的报复心。 良久之后,秋太太才继续说:“你愿意跟我去看看我的孩子吗?” 沈泽渊无所谓地点点头。 在知道伪装不起作用之后,沈泽渊早就把假笑收了起来。 秋太太带着他去了秋斐白的片场——那部叫做《欢天喜地孙悟空》的玄幻电视剧。 他们到的时候,秋斐白正一副红孩儿的打扮坐在小板凳上作抑郁状。 秋大少的确很抑郁。这部剧是他老妈硬要他来演的——因为听说真的很欢天喜地。鉴于自家儿子近来被“别人家的孩子”和余茜惹麻烦的能力烦恼不已,秋太太自作主张地把儿子送进了剧组。 所以,这其实是沈泽渊和秋斐白的第一次见面。 沈泽渊在看清了视野里那个穿着一身红,眉心还点着颗朱砂痣的漂亮小孩的时候,心里关于什么万恶的富二代们一定很脑满肠肥目中无人纨绔习气等等的负面心理都咻地一声被吹散了。 好像红孩儿秋斐白真的朝他来了个三昧真火,然后冷热气流交替刮起了一阵大风。 只是这一次他没能和秋斐白说上话。秋太太刚冲着秋斐白招了个手,那边导演就叫开拍了,秋斐白不得不冲着自家老妈和老妈身边那个看上去人模人样脸上只差写着好孩子的家伙大力挥了挥手就跑走了。 在回去的时候秋太太说:“刚刚那个一身红的就是我儿子,他今年六岁了。他现在每部戏的片酬都全部交给斐秋基金,我们也说好了,等他成年之后,他的每部片酬都要交百分之八十到基金里。” 秋太太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养小白其实很省钱的,他现在有超定额支出的时候还要去找余茜打工赚钱。我们不想把儿子养成一般的大少爷,他就是个孩子,也会力所能及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我希望,那个一直被我拿来教育他的‘别人家的孩子’——也就是你,能和他做朋友。” 秋太太侧过头,微笑的样子充满了女性的柔和的坚持和期待。她看着沈泽渊的眼神是郑重的,仿佛在谈判桌上和一个成年人的对手谈判。 那一刻,直到现在沈泽渊想起来,都觉得那只是一阵微风。只恰好从满是尘埃的心间拂去灰烬,留下了新的名牌。 他所被托付的、珍视的那个只远远看了一眼的孩子,如同他眉心那点被粗糙地点上去的红点一样,留成了沈泽渊心底的朱砂痣。 10、装逼犯麟君 他们三个还沉浸在诡异的三角气氛里,那边导演艾布纳已经指挥剧组各就各位,看见他们几个不在状态的脸就想发飙。 只是薇薇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正两手环胸笑吟吟地看着她先生。 康拉德先生只觉得后背一凉,只能硬生生地扭出了一脸微笑来先把暂时没戏份的亚当叫了过来。 同时,知情识趣善解人意的副导演盖文一脚踹出了场记,还帮他高喊了一声:“第两百七十八镜,action!” 声音一出,镜头里的两个人就像是被外星人抓去洗脑了一样换了气场。 春末夜晚山林间为了电影而搭建的临时宫殿,似乎连空气都是带着某些萦绕不去的香气的。 花影扶疏之中,宫殿的主人正面色冷然地站在一树白玉兰下。 “妇人之仁。” 这四个字硬生生地从唇齿开合之间如同有重量一般朝着他面前的男人压了过去。 伊登只是梗着脖子不说话,但是从他看着麟君完全是一副不认同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不服气。 “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日子了吗?” 麟君对他的忤逆不以为意,反而淡然一笑,只是在伊登回答之前又说:“盛唐已经气数尽了。” “这不可能!我到的时候还是太宗年号。” “山中一日,世上百年。你以为真的是传说?” 忽然现于单薄血色嘴角的一抹嘲笑,和着凤眼乌发满树玉兰就显出难以言说的绝代风华。 然后就是导演的一声“CUT”。 秋大少几乎是立时就垮了肩膀,亚当屁颠屁颠地朝他跑过去,爪子向着秋斐白的背大力一拍:“美呆了美呆了!” 那几乎是撒欢儿地情状马上就招来了本来准备去看拍摄情况的沈泽渊,沈大影帝不露痕迹地又把亚当隔出了镜头,同时非常到位地嘘寒问暖道:“是不是累了?要不然先把外面这件脱了?” 秋斐白还准备客气客气,结果沈泽渊的手已经自然又直接地搭在了外袍的交领领口上。 秋大少觉得这要是还磨磨唧唧地推辞那就太娘们儿了,于是从善如流地顺着沈泽渊的动作就把累赘的外袍脱了下来。 转过身想把衣服接过来,就看见沈大影帝心灵手巧地把衣服叠了起来朝自己胳膊上一搭,同时握住他伸出来想接衣服的手就把他往前一带收工走人。 …… 秋大少开始深深地觉得沈泽渊这个人看起来比亚当还要容易自来熟啊。 “刚刚那个镜头感觉怎么样?” 沈泽渊忽然转过来微微笑着这么问道。 “……应该,过了吧?” “我是问你刚刚那个镜头演麟君的感觉怎么样?” 秋斐白正打算拿出万能插科打诨感谢词回答,就听见沈泽渊加了一句“我说的是你的实话,别拿场面话忽悠我”。 秋大少觉得有一点点尴尬了,他其实从知道自己的角色是麟君然后拿到剧本开始就想抽死那个带了副金边眼镜看起来人模狗样华尔街菁英似的编剧。 但是这、特、么、都是什么玩意儿!秋大少掀桌摔! 仙风道骨在哪里!特么麟君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不是装逼犯啊! 编剧你丫是脑残片喝多了还是杰克苏种马文看多了啊! 看看这什么装逼地扶花而立,还有后面第七百多镜还有一幕是自己穿着浴衣在瀑布下面冲、凉!!!卧槽,你就算是写练功也比冲凉靠谱吧编剧! 尼玛这是《犬夜叉》真人版片场吧?麟君还有个名字叫桔梗吧?伊登你出现的时机要不要这么巧妙啊! 秋大少森森地吐槽了。 电影剧本这玩意儿真的是不拍不知道,一拍吓一跳。 很多只通过文字写出来的东西和实际拍摄根本就反、差、太、大!尤其是这种本来以为很多场面都要靠后期的片子。 就像秋斐白进组之前根本不知道艾布纳居然大手笔到把剧本里花了半页A4纸来描写的美轮美奂的宫殿真的弄出来,于是很多他以为会在很没情调的摄影棚里拍出来的东西现在都有了具现。 妈蛋的,秋大少才不会承认刚刚在花园里那一场他都快觉得自己就该像麟君那么装逼地生活才对呢! 于是秋斐白梗住半晌,终于诚实地朝着沈泽渊吐了两个字出来——“装逼!” 如此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沈大影帝悄悄地瞥着秋斐白因为恶声恶气而微红的眼角,偷偷把握着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才心情愉悦地说:“我觉得很好。” “……?”秋大少实在拿不准沈泽渊这句很好是指麟君这个现在到了实际拍摄就变成装逼犯的角色很好还是他刚刚演、得、很、好?! 沈泽渊一对上那双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凤眼就觉得简直自己爱心爆棚了,他觉得现在就算是碰到路上骗人施舍的假乞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钱包丢进碗里去的! 只要秋斐白在他背后这么看着他。 当我们鉴于沈泽渊童年那段黑暗的经历,再来看这句话,大家就能明白这绝壁是真爱了。 沈大影帝虽然长到现在没有干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情,但是得承认他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小想法还是一直在蠢蠢欲动从来没停歇的。 给人施舍?拜托,吃不上饭的多了去了,非洲大陆上更是一打一打的。还是骗子?看看这四肢健全年纪轻轻的,不如帮他把骨头都敲断了多点乞讨筹码吧。 沈泽渊的恶意就是在深渊里不断挣动的残忍,每当跟沈泽渊在外面,而他毫无理由地微笑的时候,亚当就会火速把人拉走。因为他知道,沈泽渊的微笑,从来都是代表恶意的时候更多。 只有在对上秋斐白的时候,沈泽渊才会觉得那些想法都没必要啊,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嘛。 虽然现在沈大影帝非常想把爪子伸出去摸摸他家小斐白的头,再来一个切切实实不含水分的拥抱。 但是沈泽渊深知现在还不到时候,所以只是粲然一笑解释道:“你演的很好。” 虽然内心很不爽自己装逼的角色,但是得到了沈泽渊肯定的话,秋大少还是扭曲地在内心爽了一下的。 一直对秋斐白保持高度关注的沈泽渊当然看清了秋大少的暗爽,于是他又继续说:“其实麟君这个角色也是没办法的,他不这么高不可攀也不会成了伊登念念不忘的人。” 11、一碗牛奶燕麦粥 念念不忘什么的……太有歧义了吧? 秋斐白有点怀疑地看着沈泽渊——你确定没有用错词?拿这种几乎是让基佬浑身一震的形容词来形容伊登对麟君的感情? “等第四部的大结局出来你就明白了。” 沈泽渊饶有深意地冲秋斐白笑着,英挺不驯的眉梢和总显得深情的桃花眼搭配出了一点奇妙的令人心痒的感觉,作为一个homo,秋斐白虽然不太敢确定但还是直觉地觉得沈泽渊这是在对他放电,吧? 沈泽渊在那双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眼睛里辨别出了那么一丁点不同往常的东西,然后就满意地挂着笑把臂弯里搭着的衣服递给了场务,脚下的步子却没停。 秋斐白也只能默认地被他牵着。 一直到把秋斐白送到房间门口,沈泽渊才终于松开手冲他说了句晚安之后转身离开。 秋大少靠着关上的房门,觉得身心俱疲。 这种在追求过程中处于弱势的地位,秋斐白还是第一次——当然,鉴于他only one的失败恋爱经历,这点实在不奇怪。 沈泽渊那种浑身上下像是开了某个开关的收放自如的荷尔蒙发散和那双一旦对视就觉得会深陷进去的桃花眼,让秋斐白实在觉得太有威胁感。 秋大少从来都只把自己当成是上面那个,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对象是沈泽渊的话,他恐怕很难压倒。 这么一想就有些挫败的秋大少决定洗个澡上床睡觉才是正道啊。 果断地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先去把僵硬装逼了一天的身体给放松下来再说。 于是又这么想得开的秋斐白换上浴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选择性遗忘了麻烦,边拿浴巾擦头发边翻找吹风。 只是刚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吹风机还没插上插头,就听见房门“叩叩叩”地被敲响了。 秋斐白只得放下吹风机,边朝房门走边问是谁。 等听到外面回答客房服务的时候又愣了一下,一时想着自己好像没有订过客房服务,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是穿着这座度假酒店统一制服的服务人员,手上还端着餐盘。 秋斐白皱了皱眉说:“不会是送错了吧?我没有订餐。” “没错。”这么突兀地插了一脚的声音从斜对面的房间方向传过来,秋斐白抬头一看,是沈泽渊。 “晚上还是要吃点东西比较好,免得半夜空腹会难受。” 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秋斐白是不太想接受这份点餐的,但是后面半句让他迟疑了一下之后把服务人员手里的餐盘接了过来,然后冲着只露了个头出来的沈泽渊点点头就关上了门。 空腹会难受什么的,才是崇尚健康生活的秋大少的大敌。 只不过等他把盖子揭开一看,才发现那么硕大直径的盘子里只放了一小碗牛奶燕麦粥而已。 秋斐白不禁啧了一声。 未免,太体贴过头了吧…… 本来已经决定完全不用烦心的那些之前考虑的问题,现在对着这一小碗燕麦粥就像是煮沸了的锅里从下往上涌起的小气泡们,鼓噪地让人不得不正视再决定到底是要加凉水还是关了火起锅开吃。 郑重思考了一会儿的秋大少觉得还是应该打个电话给老妈才是正确作弊路径啊。 于是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秋太太的电话打了过去。 至于什么时差之类的,这种夏季新装发布会的时候,秋太太是一定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地快连老公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认识的。何况现在的巴黎应该还是下午。 果然,电话刚接通嘟嘟了两声就被那头迅速地接了起来。 “喂!说!” 秋太太的声音简直堪称恶声恶气,和平常优雅贵妇的形象没一点联想性。 “哎,大美女,不要这么穷凶极恶啊。会把你儿子吓得不敢再给你打电话的。” 秋斐白的语调是一贯面对女士的温和,但是一开始的叹息却不是作假。 “……这种上战场一样的时候,你老妈怎么可能不厉兵秣马争取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是是是,我家女王大人用兵如神定能开疆扩土让他们俯首称臣。” 秋斐白的语气几乎是不由得就更温柔了一些,在夜晚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让人心悸得厉害。 “矮油,小白你的声音好性感,要不要考虑去搞搞配音什么的?” “……老妈你不要岔开话题好不好。要不是看在你肯定又没有按时吃饭准时休息的份上,你以为我对谁说话都能这么温柔?” 那头的秋太太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怎么,你之前对着你那个小情人也没有这么温柔?” “……老妈你能不提这茬黑历史吗?” “哎呀不要这么忌讳嘛,谈恋爱什么的就是要越挫越勇迎难而上,只因为一次失败的经历就不敢尝试那太怂了!” “拜托,就算我要找那也得有下手对象啊,”说到这里总算是想起来打电话的目的了,秋斐白话锋一转就问:“老妈你是不是认识沈泽渊?” “认识啊,你们现在在一个剧组吧?难道小白你看上他啦?” “我、没、有!我只是感觉他好像对我挺熟的,但是我之前应该不认识他,有点奇怪。” “喔~他是咱们斐秋基金最成功的救助对象哦。” “咳、咳,”正有一勺没一勺舀着粥喝的秋斐白立刻被呛了个正着,好不容易顺过气才惊诧地继续问,“他?!被救助?!老妈你开玩笑呢吧,他沈泽渊大影帝从头到脚哪一点看起来都不像有过那么狼狈的时候啊。” “看起来是不像。”秋太太在那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一直拿在手上还抽空看两眼的设计稿终于丢在了一边,语重心长地对手机那头的儿子说:“如果你觉得他人还算处得来的话,那就多跟他接触接触吧。” 秋斐白嗯了一声,搅了搅还留了个碗底的燕麦粥,却还是觉得心里的感觉有点奇怪。 只是那头的秋太太明显没有这点子美国时间跟儿子伤春悲秋了,助理和手下的设计师们都还等着她拿主意。于是秋太太只能匆匆地又念了几句并且向儿子保证自己会记得定闹钟按时吃饭休息就挂了电话。 秋大少觉得本来洗了澡被调整好了的心情完全被这碗粥和打给老妈的电话给搅合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也懒得拿吹风吹干头发了。 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灯光意识逐渐模糊的秋大少在睡着之前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动心了。 12、试恋爱心态 在适婚的年纪,没有喜欢过别人的人,和曾经陷于热恋中的人总是区别巨大的。 前者容易摆出高傲且不屑的姿态来鄙夷所谓爱情不过是荷尔蒙相互所起的化学作用。 后者则是不得不承认爱情就是盲目且没有道理的,不管是见色起意或是神交已久,全都合并同类项在动心二字上。 秋斐白也不太弄得清,他的起,在何处。 到底是那个有如脚踩五色祥云而来的第一眼,还是沈泽渊在见面会上笃定的那句“最适合的角色是麟君”,或者是自己对上那双总是显得一往情深的桃花眼的某一次? 总之,不是这碗贴心的牛奶燕麦粥。 睡得不太踏实的秋大少一早起来就冲着粥碗发呆。 他试图很清晰地捋清自己莫名其妙而来的心动,但是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是无用功。 他只能知道,这碗粥不过是催着自己正视这个本该被随意地抛诸脑后的问题而已。 这么一想,就更觉得沈泽渊简直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秋斐白眯了眯眼。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点危险和被动。 所以,这是该主动出击夺得控制权的时候了? 秋大少沉吟了一会儿,又否定了。 他不太有自信投身进这场感情里。即使自认专一如自己,秋斐白依然不能完全地肯定一定会跟沈泽渊走到最后。 他想想家里基金对于援助对象的严苛选择,就没办法拿出自己的平常心去投入。 万一…… 秋大少叹了口气又仰倒下去,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分了手依然可以做朋友的话,也不想去伤害别人。 他的天真和良善来源于他令人艳羡的家庭以及从不只是流于表面的自傲,由此而来的举棋不定让秋斐白几乎想泄气——实在是太磨叽了。 于是之后拍摄的日子,秋斐白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闪沈泽渊。除了必要的对手戏之外,沈泽渊只要在现场,他就窝到不起眼的角落或是回酒店房间去。 而沈泽渊似乎也是对此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亚当在一边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机锋。秋斐白的想法是很容易推测出来,但是向来喜欢阴人的沈泽渊这副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很值得深思了。 在冥思苦想几天实在想不出个一二三之后,亚当终于跑去问当事人了。 结果沈大影帝只是盯着跑路的秋斐白的背影文不对题地回答道:“越是小火慢炖,才越是入味。” 虽说这几天没有跟沈泽渊多的正面接触了,但是每天晚上的一碗粥却是一顿不落。 秋大少对着一天一个花样的粥碗不得不扶额,甚至回忆了一下自己跟周青彦谈恋爱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没有做过这么体贴的事情吧? 所幸秋斐白一向是个豁达到堪称没心没肺的家伙,秉持着你烦恼或者不烦恼,问题就在那里的原则,居然也可以每晚一碗粥喝得神清气爽。 然后就到了拍《时空旅者3》剧情转折的时候。 安史之乱爆发,流民遍地皇权不稳之时,居然还有一队义士找到了麟君的宫殿请求他出山助李氏王朝平定天下。 伊登听着被关在门外的义士在宫殿外跟麟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了三天,却还是被拒之门外连人都没见到,最后不得不悻悻地回去。 正打算去找费迪南再商量商量怎么才能打动这个古人,到底有多少可能性能拿到传说中长生不死的秘方。 结果刚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就看见了院子里坐着的麟君。 那双眼尾总有凉薄意味的凤眼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伊登不好无视他,只能过去跟他打招呼。只是他还没想清楚到底是该说嗨还是你好,就听见麟君先开了口。 “怎么不来为外面的人求情?” 麟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有点奇怪的兴味——和当初听见他说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时候一模一样。 “没有必要,还没到改朝换代的时候。” “那你知道,外面会死多少人吗?” 麟君的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花岗岩的嶙峋桌面,说到那个死字的时候嘴角居然有了点不明显的笑意。 “……不知道。” 伊登似乎是想看出来面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这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之后,他还是不得不放弃。 “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就是作弊。” 站起身来的麟君这么说道,只是下一句话就让伊登瞬间变了脸色。 他说:“不如,你们亲眼去看看史书之外发生了什么吧。” 这一镜拍完,秋斐白不由得活动了下自己一直僵着的肩颈——演麟君这种装逼做正职的角色,真的是让秋大少从身到心的累。 下面的戏起码有小一个星期的空闲给他,伊登和费迪南被丢出了宫殿扔进了即将被攻破的东都洛阳,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大场面。 只是正准备撤退的秋大少却忽然被导演艾布纳叫住了。 表情严肃的导演冲他招招手说:“这一镜要重来一遍。” 秋斐白下意识地顿住了一下。 重来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情,任你是再天才的演员也都有被要求返工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秋大少实在是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于是他只能茫然地走过去,重看了一遍刚刚的镜头效果。 但还是不知道哪里和导演想要的效果不一样的秋大少不由得锁着眉头倒回去再看一次。 然后一只骨线清晰的手就从他脸侧朝屏幕指了过去,直直地停留在镜头里被他停住的自己的脸上。 沈泽渊偏低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来:“眼神,你的眼神感情色彩太重了。” “可是麟君应该是恨人类的吧?” “想想他的身份,还有他活的时间。就算是恨,也不会这么明显。” 秋斐白扯了扯嘴角有些悻悻地说:“明明那么牛逼,还要掩饰自己啊。” 听见他这么说的沈泽渊笑了起来。 他的小斐白怎么会懂为了实现愿望,不管多强大的人都有需要学会的妥协呢。 13、尴尬的秋斐白 秋斐白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这不是一场迫不及待的报复,”沈泽渊盯着他表情的专注程度只差拿个放大镜来细致观察了,然后尽量组织出能完美表达的句子,“你是知道最后结果的,你知道自己最后会成功。现在的东西对于你——麟君来说,与其说是畅快淋漓的报复不如说是猫抓老鼠的戏弄。” “对麟君这种完美主义者的性格来说,虽然是满心怨恨地做了这件事情,但是他已经完美地做了这么久,当然需要一个毫无瑕疵的结尾。” 然后从“Action”之后一直到重拍结束,秋斐白的脑袋里一直在回响这句话,像被催眠了一样。 终于心满意足了的康拉德导演大发慈悲地冲一群累得像二狗子似的工作人员们摆摆手,示意一天的工作总算是完了。 秋大少卸了妆换了衣服正准备随大流回酒店去,却被人从身后拽住了。他扭头一看,正是沈泽渊的笑脸。 “有事?” “想请你吃夜宵算不算?” 秋斐白垂下眼,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实际上他只是眼带怜悯地瞅着自己的肚子——这地处南方的山沟沟里几乎一年都见不到几个客人的度假酒店让秋大少从进组以来嘴里都能淡出个鸟了。 搞得从来都是无辣不欢的秋斐白最近食欲不振,体重已经掉了好几斤了。 虽说明星拍戏带零食啊什么的都很正常,但是秋斐白一直都没这么干过。 原因有二:其一,秋大少名气够大后台够硬,在国内市场混,谁敢不给他面子克扣工作餐?其二,秋斐白觉得带吃的这种事情干起来太磨叽太事儿了。 何况基本一说宵夜这种加餐,脑海里的第一印象都会闪过烧烤之类的。 秋大少一瞬间就觉得好饿啊好饿,但是下一秒就想起来他还是在山沟沟里拍戏没错,而那个所谓的度假酒店每天能送到剧组的盒饭都是在身体力行学校食堂水准的。 所以秋斐白也挺奇怪的,沈泽渊每天晚上帮他订的很有水平的粥真的是酒店做出来的? 就这么思维发散开的秋大少,一直到自家正牌经纪人拎着东西过来叫人才回神。 想着大概夜宵也不能讨自己欢心,而且还处在观望摇摆阶段的秋斐白正打算婉拒沈泽渊的邀请,却被他一句话给打消了主意。 沈大影帝慢条斯理地说:“亚当带了烧烤架和调味料来。” 于是秋大少利落地轰走了陈志安,一脸求投喂的表情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事实上全然暴露在外地开心地跟着沈泽渊走了。 只是没想到沈泽渊带着他走回了宫殿里。秋斐白还想着他是忘了什么东西之类的,结果拐了两个弯进了那个“麟君”经常出没地——花园之后,就一眼看到了摆在开得正茂盛的海棠树下的烧烤架。 饶是为了夜宵兴奋不已的秋大少也囧了一瞬间。 他指指烧烤架问:“导演不会骂死我们吧?” “没事,他今天已经骂过罪魁祸首的亚当了。” “……亚当提议的?那他人呢?” “他突然胃疼了。” 沈泽渊这么说着,一边开始动手烤东西。只是他冲着秋斐白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就是赤裸裸不掩饰的一句——我怎么可能让他来煞风景! 然后秋大少是真的有点头疼了。 他仰头看完了月亮看海棠,然后视线再转回专心烤肉的男人身上。 最后还是觉得单刀直入什么的才最方便嘛,于是接过沈泽渊递过来的盛满了的盘子,一个大直球地就把问题丢了过去:“你这是在追人吧?” 沈泽渊依旧是眉清目朗地手上动作不停地给他盘子里添了只香菇,连语气都是淡淡的说:“这还要用疑问句?” “唔……”秋大少把嘴里的羊肉咽下去才说,“我又没这么追过人。” 沈泽渊看着他像是被驯服的宠物接受主人的投喂一样就不自觉地把眼神放得更温柔,然后装作不太在意地问:“那你考虑好了没有?” “要说实话吗?”秋斐白抬头瞥了他一眼才继续道:“这件事我不太有把握。” “把握?什么把握?过一辈子的把握?” 明明是像其他人一样带着轻笑的语气,秋斐白却意外地没听出嘲弄的意思。 倒是沈泽渊自问自答了下句:“只要你答应了,那就会是一辈子的。” 秋大少拿筷子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他不知道是该打哈哈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还是怎么样。 因为他感觉到了沈泽渊话里理所当然的绝对意味。 这还是秋斐白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回答,他在感情上的天真和坚持就连余茜都觉得太不合时宜。 曾经很多次的幻想过会碰见这么一个人,跟自己一样的理想主义。 但是现在秋斐白真正听到了这么认真的一句话,却觉得危险了。 人类从来不吝于展示自身异于他人的美好部分,但是在被他人要求这么做的时候却会迟疑。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除了烧烤架上油星兹兹的声音之外就是拉长的虫鸣声。 秋大少第一次觉得烧烤什么的也有难以下咽的时候,但是对着沈泽渊递过来的烤好了的食物还是默默地接过来朝嘴里送。 沈泽渊又忙了一会儿便端着自己的那份也开始吃起来。 他准备的量刚刚好,两个人分完大概不到八分饱的样子。 只是等两个人都吃完,却没一个人站起来先走。 于是都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耗时间。 区别在于,秋斐白是觉得坐立难安,沈泽渊则是老神在在。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沈泽渊才站起来。也没管还摆着的烧烤架和盘子,拉着秋斐白就直接走人了。 等把人送到了酒店房间门口,秋大少尴尬地说了声晚安正想关门,就听见沈泽渊说:“每天晚上的粥也是我煮的。” 然后就径自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进去了。 至于呆在门口的秋斐白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啊。 14、恋爱中?! 鉴于吃了别人的嘴短,秋大少从暂时没了自己戏份的那天开始就火烧火燎地拽着陈志安先回帝都,美其名曰回去感受一下属于现代人的美好生活,事实上是秋大少薄得和馄饨皮有得一拼的脸皮都快被自己戳破了。 本来他上飞机之前还心心念念着要把这件事情想清楚,结果一下飞机迎上来接机的余茜就直接把这件烦心事抛之脑后惯性忽略了。 直到三天后早起锻炼完毕吃过了饭,闲来无事的秋大少端着杯蜂蜜水决定还是上网看看电影。 没想到刚把浏览器打开登上常用的网站就看见耸动的标题挂在首页上——沈泽渊和周青彦银幕内外的“兄弟情”! 那俩硕大的双引号根本就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年头还不如直接说他们俩是好基友呢。 秋斐白这么腹诽着还是点了进去。 他在上一辈子都没闹清楚沈泽渊跟周青彦到底有没有一腿,这个问题对于秋斐白来说简直是阴魂不散。 结果点进去了一看,也不过就是几张两人贴的近了点的照片而已,身上都还穿着戏服,明摆着是在片场讨论剧情之类的。 只有一张拍得很漂亮,看起来手法很专业地把两个人拍得像在拥抱。 秋大少想了想,最后给亚当敲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的亚当有点不太有精神的样子喂了一声。 “这么虚的声音?亚当你没事吧?” “秋你走的太是时候了,这几天艾布纳简直是哥斯拉大变身,全剧组都被他踩得快成烂菜叶子了。” “导演发火了?”秋斐白的视线停在那个标题上,“因为网上的消息?” “哪里只是网上的消息?虽然没特别说过是全封闭拍摄,但是艾布纳的哪部戏不是全封闭?那些照片怎么流出去的都是问题,而且还是和沈炒绯闻,他最近黑着脸的样子好吓人……” “……” 因为亚当伪装出来的哭音恶寒了一下的秋斐白却对着电脑露出了一个笑容。 果然,就凭周青彦的段数想搭上沈泽渊那不异于白日做梦。这么忽然轻松起来的秋斐白完全没意识到,就凭周青彦的段数,他当年是怎么被勾搭上的。 这么想着就舒心了的秋大少朝电脑椅里一靠,姿态更显轻松地逗弄亚当起来:“那现在的拍摄进度怎么样?” “别提了,照现在的拍摄进度能一个星期拍完这段那根本就不可能。导演黑脸,主演黑脸,片场现在根本没办法活人了。” “这是不是说,我的假期可以更长一点?”秋大少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恶质地笑起来。 “别这样啊秋,你早点来的话沈肯定不会再黑脸了。” “嘿嘿,你想让我早点去啊?” “必须要你早点来啊,快点来救救我们这些在人生道路上被煎熬的迷途羔羊吧,阿门。” “看我心情吧。” 给了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结语就直接挂了电话,然后神清气爽地再打给自家经纪人要求订明天的机票回片场。 王牌经纪人陈志安不由得沉默——往常做事都是有迹可循的秋大少最近奇怪地开始想一出是一出了。不过他还是订了第二天早九点半的机票。 跟着秋大少的最大好处是工作自由薪酬优渥,连空闲时间接手一两个允许范围内的小艺人也是完全可以的。所以一般情况下,秋斐白很闲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工作需要处理,这样的工作模式循环下来就是秋斐白的片约代言和通告都是几个闲极无聊的人唯一可以认真的事情,也就是绝对的精挑细选。 于是坚定执行秋大少要求不动摇的陈志安只能第二天又跟着回到了片场。 两个人先去酒店放了行礼,才去了外景。 结果还没走近,就远远觉得一片愁云惨淡。等走近了更是发现整个场地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全都埋着头像是怕自己的脑袋一旦高出了水平线就要被拎出去分分钟乱刀砍死一样。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下一秒钟真的有个人就被脸色难看得和伏地魔有的一拼的导演艾布纳把道具师拎出去劈头盖脸地一通骂。 听着那一串儿的fuck,秋斐白仔细找了下原因,好像是准备的假发质量太差看起来太假。 秋大少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贴着角落跑了。 幸好他缩了没多远就看见了正和沈泽渊窝在一起的亚当。至于这两个名字的组合顺序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当然是因为秋大少现在看到沈泽渊还是会觉得对、不、起。 亚当一看见秋斐白就两眼放光地戳了戳旁边背对着秋斐白方向的沈泽渊,其中邀功讨好的意味一目了然。 以至于秋斐白欢欣不已迎向革命战友的步子硬是顿了一顿,然后正对上转过身来的沈泽渊。 因为剧情已经走到伊登和费迪南被扔进了东都洛阳,而麟君为了不让他们一见人就被当成异类砍死所以还特地把他们俩给弄出了一副符合时代的样子来,头发的长度和衣服盘缠一样不落。 所以现在的沈泽渊是带着假发套穿着深蓝色的对襟汉服,明明是为了拍战争逃亡场面而既不端整又灰尘扑扑,但看起来居然颇有些大丈夫不拘小节的俊挺潇洒。 秋大少正准备轻描淡写地跟他打个招呼略过这一节,没想到沈泽渊居然径直朝他走过去,然后像亚当喜欢做的那样整个人朝别人身上一趴。 秋斐白一时不察,差点被压得踉跄。刚想发火就感觉耳朵被人亲昵地蹭了蹭,有个暖呼呼的声音挨着耳廓听起来心情很不错地说:“带了什么好吃的来?正好我饿了。” 秋大少猛地一侧头瞪过去,正对上沈泽渊笑得很窝心的脸。 一瞬间有种火没处撒了的感觉。 只好示意后面的陈志安过来一起把手上的食物袋子摆在地上同时招呼附近的工作人员都来分。 沈泽渊也跟着放开他蹲下去在袋子里翻翻找找,最后有点悻悻地看着秋大少说:“没有特别给我开小灶啊?” “你也太难伺候了吧?我把首都能一网打尽的好携带的小吃基本都包圆了带来还没有你想吃的?” “我只是现在比较想吃松塔。” 沈泽渊蹲在那儿仰着头看秋斐白,嘴角还带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只不太想动,只等着主人来讨好的大型猫科动物。 “……” 秋大少在心里默默地卧槽了一句,松塔这种容易碎又不好带的玩意儿他才不会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觉得自己根本没错的秋斐白恶声恶气地冲他说:“爱吃不吃啊,等下大家都分完了你干脆就没了。” 沈泽渊低了下头,叹了口气。然后又仰起来状似无奈地说:“恋爱中连这点福利都没有啊?” 15、真实的秋斐白 恋、爱、中?! 秋大少瞬间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他几乎是要被惊得蹦起来,所幸忍住了,可还是很有点恼羞成怒意味地冲沈泽渊吼道:“谁跟你恋爱中啊?不对,你跟谁恋爱了啊你?!” 这么一声出来,周围围过来分吃的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动作一僵,然后偷偷摸摸地打量他们俩。 沈泽渊的眼神在四周转了转,最后还是回到他面前站着的因为薄怒而表情格外生动起来的秋斐白身上。 他拄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弯成多情的半月,声音平稳和缓像是穿梭在奇怪气氛里的咒语:“除了跟你还能是跟谁?” 一时间,周围的人纷纷向秋大少投以原来如此的眼神,搞得他拳头攥了又放放了又攥,却就是不知道该反驳点什么。 秋斐白向来是个不太跟人争辩的人。首先他用不上跟人争辩,高于大部分人的起点足够看到更广更远的地方,于是目光就不会狭隘。其次他懒得跟人争辩,偏于穷养放养的成长教育,就断绝了过分的自私自利。 所以,秋大少在现在这种需要强有力的论据来反驳的时候,他词穷了。 那句一直在舌尖打转的“谁答应跟你谈了”,就是憋在齿缝里吐不出来。既是因为说出来感觉太欲盖弥彰,也是因为秋斐白在心底也迟疑着。 答应或者不答应,这是个问题。 于是大家只看到秋大少脸色变了几变,就是蹦不出来一句话。 倒是沈泽渊觉得再这么逼下去就过了,要是弄巧成拙整出一句什么“你爱找谁找谁”,自己估计就得打回原形重来,便站了起来拖着秋斐白的胳膊就把人拉离了一众探究的视线范围。 他放轻了声音问:“还没有想清楚吗?” “……”秋斐白抬眼瞥了瞥一脸像是在拍偶像剧一样温柔深情样子的沈泽渊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跳起来了,于是搓搓胳膊一脸嫌弃地说:“问就问,你干嘛搞这副表情好像对着个女人似的。” “你现在这种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样子难道不像吗?” 秋大少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泽渊,好像他脸上忽然开出了朵花来。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你这是想激我吧?” “啊呀,你看出来了。” 秋斐白看着那张被称作华人地标的张扬而深刻的脸,明明帅气得像是艺术品,偏偏云遮雾罩一般地看不清内在,第一次郑重了神色。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们之前除了你接受过斐秋基金的资助之外毫无交集。千万别跟我说什么一见钟情,我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秋大少总是明快的语气一旦缓慢下来,就有了种奇怪的张力。声音里磁性的部分被放到最大,像是只被驯养的山猫平常会冲着你撒娇打滚翻肚皮,但是一到了需要亮出爪子的时候就会变得陌生且令人不敢小觑。 沈泽渊第一次有了点意外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已经无限地了解到秋斐白这个人的内里了,起码不会次于余茜,但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满心欢喜地捞起渔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网上被猎物咬出了一个大洞,以致功亏一篑的事情。 只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泽渊面上不改,甚至冲着秋大少露出了一个带着点鼓励的笑容让他继续说下去。他需要更多的线索来补好网再下手。 “能让我老妈对你印象深刻,应该是有两点。一是你现在的成就实在太高,二是你的过去实在太惨,这么巨大的反差应该会让人心理变态才对。” 虽然说出来的都是冷酷无情的话,但是不管是秋斐白慢而坚定地竖起两根手指的动作还是他习惯性地歪着头摆事实的样子都令人难以介怀。 沈泽渊拍了拍手:“那么结论呢?” “结论就是我想不出来你这么正经地好像要跟我一起过一辈子的决心是从哪里来的。按照常理,你现在应该愤世嫉俗才对。” “就不能有我被感化了的情况吗?” “我个人认为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低。你的个人能力太强,一个平常心的普通人都不太能驾驭好,何况你这样曾经被社会——抛弃过的人。” 秋斐白停顿了很有一会儿,才勉强找了个可以接受的动词出来。 而对面的沈泽渊终于没了表情。桃花眼里那些闪烁着细微光点的东西一旦消失,和着唇角整个平垮下来的弧度,让那副总是因深情而吸引人面孔变得邪肆而冷漠起来。 他的声音也不再刻意地温柔诱惑,偏低沉的声线平铺直叙的语气让人几乎寒毛倒竖起来。他说:“我一直以为你真的被保护的很好。” “我的确被保护的很好,我爸妈尽他们最大的能力给了我最好的。”秋斐白边说着边冲他点头:“但是这不代表我就真的是个天真可爱的白痴。” 说到白痴的时候秋大少的嘴角少见的朝上提了一提,显出一个嘲讽的弧。 沈泽渊看着他那个表情没有说话,一直到那点嘲笑从秋斐白脸上消失。 然后秋斐白就转身离开了,脊梁挺直的背影和戏里那个被他唾弃的要死的麟君何其相似。 沈泽渊站在原地,两人如同拍一出分手的戏码——一个人毫无留恋地走,一个人画地为牢地留。 只是在主流电影情节里,留在原地的那个人最后一定是不会露出一个像现在的沈泽渊一样的充满兴趣的笑容的。 一个偏执、晦暗又变态的笑。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童话里的小王子,却没想到小王子长大之后摇身一变却成了手握宝剑的骑士。 那些天真善良是真的,这些警觉反击也是真的。 本来以为大概需要一直伪装下去的沈泽渊,很是轻松地耸了耸肩——很好,能找一个放下假面具过日子的partner才是一件值得真正高兴的事情。自己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喜欢变成爱了。 16、周青彦 秋大少在把爪子亮出来之后很是清静了两天。搞得他都几乎以为自己真的猜对了沈泽渊的心思了,佐证了他并没认真。 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 因为整个剧组在导演的低气压笼罩范围里,而且善良的秋大少觉得戳穿别人的心思实在是件很不给人面子的事情,所以他窝在酒店房间里当宅男,好几天连门都没出过。好不容易终于心血来潮了一把,也是认为这两件事都差不多该过去了,就晃到剧组准备去看看这段剧情的现场版。 果然,一踏进外景地就感觉气氛和上次明显不同,从战战兢兢草木皆兵的临阵状态迅速退化成了懒洋洋放松居家形势。 秋斐白熟门熟路地就朝里面走,但是等看清了里面的拍摄状况之后却又不由得眼神里多了点玩味的意思。 周青彦居然还全须全尾好模好样地站在镜头下。 现在正在拍的是周青彦的角色王天元慌不择路逃命的一段戏。他浑身灰头土脸地不知道已经在地上滚了多少遍,刚好秋斐白在一边的角落站定,艾布纳也叫了卡。 然后是面无表情地一挥手让他重来一遍。 秋大少看了看已经被灰尘遮得看不清脸色的周青彦仍是神色一僵,不过艾布纳根本连眼都没抬,这种让演员重来的事情对导演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家常,当然也不会去关注他们的想法。 周青彦早在这段戏重拍到第三遍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他知道因为之前和沈泽渊炒作的消息上了头条之后,导演就非常火大到甚至要开了他换人,如果不是最近突然送上门来的金主够给力,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在这个剧组里了。 现在这种情况他是很想甩脸色走人的,但是他更怕这次一个转身,就再也没有机会。 不会再有一个愿意跟他玩纯爱游戏的豪门大少几乎是不需要代价的送一个这样外国大制作的参演机会给他。 想到这儿,周青彦的眼神不由得一暗,然后乖顺沉默地站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去,等着导演说action。 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的时候,和被人摁在床上性虐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后悔过。 秋斐白是个绝对的好情人,温柔体贴。只是他也似乎只愿意做个情人。虽然就算只靠秋大少恋人的名头,自己也有数不清的片约通告任君挑选,但是那个人不肯亲自为他出面打点的原因只是一句——你演戏太敷衍。 周青彦在跟着秋斐白的一年多时间里也不是没真的动心过就这么过下去,但是他总觉得自己还可以爬的更高更远,得到一个更符合自己期望的地位。 作为一个向来知情识趣的玩意儿,即使秋大少郑重肯定地跟他在一起了,他也只是享受着对方的影响力所带来的优惠而很少主动索取。那封《时空旅者3》的邀请函被秋斐白随意地扔在电脑桌上时,周青彦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然后他提出了从两人在一起以来的第一个关于事业的要求。 他不是不知道秋斐白也会有挣扎。 秋大少的个人势力只在国内,他远在法国的父母从不干涉儿子的事业,至多只有秋太太会请儿子去帮自己走走秀。 不过,成功进军国际影坛的诱惑实在太大,周青彦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赌这一把的。 所以他问出口之后,紧盯着秋斐白脸上的神情变化一动都不敢动。 那双熟悉的漂亮凤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然后是迟疑。 只是秋斐白迟疑的时间比周青彦预计的要短得多。 果然是对什么都不需要太上心的大少爷吗。 周青彦这么在心底嘲笑了一声,接着听见了秋斐白的声音。 他说:“你是认真地想演这部戏吗?” 周青彦迅速地点了点头,满脸憧憬和真诚。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大概是自己最好的一次演技发挥。 秋斐白看了他半晌,似乎在确定他眼睛里恳切和希冀的真实。 最后把邀请函丢给了他。邀请函里是薄薄的一页剧本,一个叫王天元的人从被摧毁了的家里逃出来的一段描写。 就这么短短的,拍出来大概不到三分钟镜头的戏,周青彦在秋斐白手下试了有上十次。 他一次次地想要表现出那个王天元惊慌失措,但是一次次地被秋斐白打回去。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绝望了。 他觉得这大概是秋大少在警告他不要不自量力。 然后他几乎是绝望地试了最后一次。 秋大少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双手支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 在周青彦快要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为自己越矩的行为找台阶的时候,他才勉强地点了下头说:“你去试试吧。” 周青彦简直喜不自胜。 他扑上去抱住秋斐白,秋斐白也没介意他浑身的汗。 只是周青彦心里却觉得自己该抽身了。 在他看来,自己要走了秋大少角色这件事是非常失算的。秋斐白再怎么像是平等恋爱关系一样地和自己交往,那也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上的。即使现在他不在乎,但这不能保证他会一直不在乎。 何况,现在看来,这张大旗已经不太好用了。 秋斐白对演戏的认真和自己市场扩展的野心都让寻找一个更有优势的后台这件事变得更势在必行起来。 周青彦这么想着,忽然还觉得放松了起来。 总是自己选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也是看自己。 秋斐白一直看着周青彦把这条拍过,然后才挑挑眉走人。 他之所以没找周青彦麻烦的一个很大原因是,他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周青彦。 于是这场过家家一样的恋爱到最后事实只是留给了秋大少对于一摞绿帽子的愤怒而已。 那种雄性生物关于领地被侵犯的气愤,和爱情的占有欲无关。 秋大少撇撇嘴角,周青彦的戏份最好还是顺利一点,他可不想一直在剧组坐板凳。 这么打算着就准备回酒店继续宅的秋斐白,一转身就正对上站在不远处树影下沈泽渊眼神幽深的桃花眼。 17、阿尔杰·巴奈特·艾尔玛 跟那双眼睛对视了两秒钟之后,秋斐白先移开了眼神。 已经决定不再做性子软脾气好的无害表象的秋大少自然不会示弱,但是他还是得承认让那么一双褪去伪装的眼睛看着实在是令人心悸。 危险,以及强烈的侵略意味,简直让人心悸得跃跃欲试。 作为一个秉持做事情就要有价值,不然宁愿无聊到长毛也不会动的原则的人,秋大少已经决定抽身了。 和沈泽渊的游戏太没有价值,就算是打发时间也有数不清的更好的法子,实在是没必要和一个撕了伪装的变态这么耗下去。 这么打定主意地秋大少仍旧是目不斜视身正影直地从沈泽渊身边错了过去。 又过了大概一周的时间,这段没有秋大少事儿的逃命的戏才总算是拍完。 秋斐白穿着一贯的属于麟君的素色宽袍,最近他已经穿出心得穿出技术了,衣摆什么的再也不能阻碍秋大少的行动了。 这会儿他又把后面的长摆卷了个包系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在身后缀了个球地歪在椅子上跟亚当讨论帝都里不得不吃的一百零八个小店。 然后两人就瞅见前面有点骚动起来的样子,再看看正在专注沈泽渊镜头的导演,居然板着一张棺材脸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这可真的是奇观没错。 能让艾布纳·康拉德在工作的时候放下手上的事迎接的人,那得是有多大的面子? 秋斐白和亚当对视了一眼,两个不凑热闹会死星人就颠颠地也窜了起来抻着脖子往外看。 等到看清被一圈黑西装围着的人了,又都是一愣。 亚当愣的是没想到会真来了尊大神,他记得这部戏似乎是没有这家伙的投资,就更奇怪这人会来剧组了。 秋斐白愣的是另外一回事——来的是个熟人。 阿尔杰·巴奈特·艾尔玛。 全球最大的制药公司艾尔玛制药的现任掌门人。 至于这个公司的势力有多大,打个比方的话就相当于生化危机里的保护伞公司。一样的势力庞大,一样的百无禁忌。 好的坏的,善的恶的,救命的害人的,他们都做。 当然,说掌门人这种词,感觉像是在形容中年大叔。但事实上,艾尔玛先生今年也不过刚刚三十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英俊、成熟、有魅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非常之有钱。 而现在,这位英俊的艾尔玛先生带着他的保镖们款步而来,闲庭信步姿态优雅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准备去喝下午茶,充满了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贵族调调。 在无知少年们的眼中这是风度,但是在向来用平民风格自我散漫的秋大少眼中,这是许久不见的人渣依然从举手投足之间显摆他的装逼人渣范儿。 因为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所以秋大少立刻就跟抽了骨头一样懒洋洋地又瘫在了椅子上。 亚当听见了他的动静也跟着坐了下来。然后看清了秋斐白脸上嫌恶的表情又觉得有点好奇,就戳戳秋大少问:“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喜欢艾尔玛的样子啊?” 秋斐白摇了摇手说:“长得就很惹人厌的样子好不好。” “喂,好歹人家也是福布斯排行榜的第二啊,而且只算个、人、财、产。” “嘁,亚当你有那么爱钱?” “哈哈,因为他全身上下看起来也就只有这一个优点而已了啊,那副样子看起来太装逼了!” 说着两个人就对着笑了起来,也完全没注意有人的步子正停在他们旁边。 “好久不见了,安格斯。” 声线偏低而显得低沉的声音加上固执的发音方式,听起来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令人印象深刻。 秋斐白一听见这个声音,背对着来人的笑脸就消失了。 他扯了扯坠到椅子下的衣摆球,恹恹地站起来,手也没精打采地垂着抬起来摆了个Hi的手势:“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 “哦?”艾尔玛听见他这么说,脸上客气的笑便深了一点,似乎带了点感情进去:“没有变老吗?我倒是觉得你好像比以前看起来更显小了一点。” “没有。”秋大少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你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讨人厌。” “……” 一时之间,整个片场都安静地几乎落针可闻。 然后艾尔玛左前侧的保镖往前踏了一步,将近两米高的黑人保镖,浑身肌肉虬结得连西装都不能完全遮住的体格耸在秋斐白跟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盖文副导演急的脑门上都是汗,几次想要突出重围进去救场,奈何自身资质有限硬是突破不进去。他又不敢在外面大喊大叫,于是只能瞪眼干着急。 秋大少仍然是一副懒散地想趴到椅子上去的样子,因为嫌仰视太累,索性连头都不抬了了,直接把头顶送给人使劲瞪。 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找点什么台阶补救的话,虽然艾尔玛不可能让保镖对自己动手但是这么耗下去也是肯定的。 不过嘛,秋大少歪了歪身子换了只脚支撑重心——耗就耗呗,谁怕谁啊。 结果刚换了重心站定,就被身后的人往后一扯,然后一个人影就挡到自己前面去了。 沈泽渊把人朝自己身后塞好,就冲着艾尔玛点点头说:“你怎么来了?” “……福德的投资撤资了,我现在是《时空旅者3》最大的投资商。”艾尔玛一说话,还挡在他身前的保镖立刻自动自发地退到了一边。 “福德撤资了?”沈泽渊皱着眉想了想,“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是我让福德撤资的。” 艾尔玛的脸上极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轻蔑且满是恶意。 沈泽渊和秋斐白是瞬间就明白了,所谓的撤资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们两个也都不明白,这家伙上赶着投资这部戏干什么。 虽然《时空旅者3》大卖是一定的,但是完全没有这个下黑手也要拿到投资权的必要。 “嗯,我要向你们正式介绍一下,我投资这部戏的原因。”艾尔玛漫不经心地把眼光在周围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才朝着一个方向伸出了手:“亚力士,过来。” 18、峰回路转(1) 这个英文名从艾尔玛嘴里说出来的瞬间,场上几个心里明白的人都是一愣——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只是当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露了脸之后,又纷纷觉得原来如此。 走出来的人是周青彦。 秋大少在沈泽渊背后扬了扬眉然后却又垂下眼。 在他看来,周青彦在跟了自己之后又勾搭上艾尔玛,这简直是堪称有自虐爱好和不找死不舒服。 因为想起来了那些一直不愿意去回忆的事情,秋斐白的脸上连平时那副邻家男孩平易近人的神情都懒得再维持,冷着一张脸耸在沈泽渊背后低着头。 这点时间里周青彦已经乖顺地走到了艾尔玛面前,一只手搭上艾尔玛伸出来的手,如果把性别变一变那完全是社交活动里最常出现的男才女貌宣布订婚或是结婚之类的场景。 沈泽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嘴唇动了动正打算说几句场面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背后就被人拐了一下。 然后他身后的秋大少稍嫌冷淡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里:“我记得亚当你中午没吃吧,刚好现在没事,回酒店吃饭!” 说完,秋斐白也没管别人是怎么看,直接拽着沈泽渊和身侧后面一点的亚当走人了。 亚当是一头雾水但是也很从善如流地跟着就走,他虽然喜欢凑热闹但是一点都不喜欢沾是非。而沈泽渊则是在心里有了计较——秋斐白一向致力于温和无害的外在形象,包括在怀疑自己的接近是有不善目的的现在也没在明面上表现得太过。 唯独这个艾尔玛。 能让他厌恶得这么明显确定。 沈泽渊回头又看了眼众星捧月似的被人团团围住的艾尔玛,那张属于典型雅利安人种特点的英俊长相之下埋着深沉的怨怼,而那只仍旧紧握着周青彦的手,托他双眼20的视力完全能看清楚使劲到发白的骨节。 看起来,自己想追到人的道路真是道阻且长啊。 沈泽渊转回头来冲着秋斐白的背影满是宠溺意味地一笑。 三个人回了酒店就站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 现在根本不是吃饭的时间,这家山沟沟里的小酒店就更别指望还会有什么下午茶的服务了。亚当只能哀怨地摸了摸肚子准备回自己房间去找找还有没有存粮——他是午饭没吃真的饿了啊! 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一声,就又被秋大少直接动手统统拖进自己房间去了。 亚当只能抽着嘴角冲正看着他笑得别有深意的沈泽渊示弱,顺便全力运转大脑想找个借口走人为上。 秋斐白倒是完全没去管他们俩人站在门口的暗潮汹涌,自顾自地进了厨房翻了一堆食材出来,然后把食材丢给沈泽渊,人打包推进厨房之后冲着更虚了的亚当招招手说:“来来,刚好求生之路我们打双人版。” 于是向着游戏而去的亚当只能朝着厨房里刚好自己看得见的,笑得阴测测的沈泽渊递了一个“我这是情势所逼,反正你都要做饭也就不差我这个电灯泡了吧”的眼神。 两个人一人一个手柄,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是“砰砰”的枪击声和丧尸“嘶嘶”的吼叫声,偶尔还夹杂着秋大少“亚当你是猪吗这样你都守不住”跟亚当“秋你为什么要走那边这不科学”的相互埋怨。 至于厨房里拿着锅铲的沈泽渊则耸了耸肩——就先让他们high一会儿吧。 不得不说沈泽渊的做饭技术是经得起考验经得住认证的,四菜一汤只花了半个小时多的时间就妥妥的出锅了。 吃货秋和真的饿了的亚当闻着味道就开始走神,然后游戏里双双被丧尸咬死。 秋大少嫌恶地看了一眼血糊糊的屏幕和身边完全没有配合的猪队友,果断地扔了游戏手柄就奔着餐桌而去了。 亚当也后一步紧跟而去,两个人一脸期待地在餐桌旁坐下,只等着沈泽渊喂食。 沈大影帝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跟幼儿园午餐时间的小盆友一样的两位大明星,然后施施然地打开已经端过来的电饭锅开始盛饭。 第一碗当然是盛给自家斐白的,第二碗就在亚当满目希冀的视线里留给自己笑纳了。 亚当看着已经抄起筷子吃饭的两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站起来自己给自己盛,同时不忘吐槽一下没有义气的沈泽渊:“好歹我们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也太差别待遇了吧。” “是谁当年缠着我要做朋友的?” “……” 亚当看着沈泽渊脸上没表情的样子就觉得气短。 “是谁说性格不好没关系啊,你长得帅就行了?” “……” 亚当默默地把端碗的手空出来好遮住自己的脸,以免对面视线太八卦的秋大少刺破他轻透皙薄的脸皮。 “是谁说……” “亚当你是外貌协会的啊?” 沈泽渊的排比句还没排完,就被来了兴趣的秋斐白给打断了。至于被打断的那位则是毫不在意地举筷子夹菜吃饭。 “……是吧。” “你刚认识沈泽渊的时候他很帅?不会吧,难道不应该是性格阴沉偏执又黑暗?” “……”亚当抬起头来颇奇怪地看了眼完全不在意餐桌礼仪,拿筷子指着低头吃饭的沈泽渊的秋斐白:“你怎么会知道他的真面目的?这家伙难道不是在你面前藏得很好嘛?” 秋大少咬了两下筷子尖才不屑一顾地说:“你以为我会被他的表象给骗过去?因为我平常懒得戳破一些事儿,你们就真的都把我当白痴了?” “嘿嘿,这不是因为这件事实在不应该发生嘛。沈他可是从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把你供在神坛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亚当笑眯眯地说完这句话,才注意到对面的秋斐白一脸震惊。 反应慢半拍的某人还疑惑不解地看了看依然八风不动的沈泽渊又继续说:“你都知道沈的真面目了,居然不知道他暗恋你十七年?!” 19、峰回路转(2) 十、七、年?! 秋斐白觉得自己转头去看那个刚刚淡定地添了一碗汤正埋头喝汤的家伙的时候,脖子一定是嘎吱嘎吱像忘记上润滑油的齿轮一样,配合上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的惊悚表情,那简直是去演《死寂》都妥妥地拿下。 “怎么可能会……” 怎么可能会暗恋我十七年,这句话还没说完,秋大少的脑海里就电光火石一般地掠过去了一张模糊的照片——那张被夹在沈泽渊钱包里的剧照。 如果是照那张照片的时间来算的话,十七年刚刚好。 他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想的是什么样?”沈泽渊放下碗,顺手抽过被丢到一边抽纸,漫不经心地边擦嘴边回问。 “……那张《欢天喜地孙悟空》的剧照。” 秋斐白在说到那部剧的名字的时候还是隐晦地不太愿意提及。没办法,这部戏简直是秋斐白从影十八年来绝对的黑、历、史!智商硬伤的剧情就不提了,单是那个当年拖出去拉风一片的造型,到现在都还让秋大少想把看过的人统统拖出去洗脑。 “嗯,bingo,你猜对了。” 沈泽渊冲着一脸不豫的秋大少展颜一笑,看起来就像是俏皮地和哥们儿开玩笑的大学男生一样青春帅气。 “这不科学。” “那你觉得什么情况比较科学?我为了报复社会而处心积虑地接近当年资助我的家庭,然后狠狠地摧毁他们?”沈泽渊牢牢地锁定着秋斐白的双眼一眨不眨,语气里有恰到好处的夸张,让他反社会的发言听起来居然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亲爱的,我对于演一部黑暗题材戏里的变态一点异议也没有,”他说着站起来走到秋斐白身边,然后蹲下身两手扣住秋斐白的脑袋,“但是我很介意这部戏里跟我演对手戏的是你。” 秋斐白还是第一次看进那双桃花眼里头去。 里面没有什么言情小说里的星空大海或是银河系。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倒影。 所以他也没想到居然会那么猝不及防地和自己的倒影对视上。 大概,是真的有哪里想岔了…… 秋大少在心底这么思量着。 秋斐白自认从来都不是属于耳根子软容易改变立场的人,但是在那双全然只能看见自己的眼睛里,他还是下意识地去怀疑了自己之前的结论。 亚当在一边叼着勺子,眼神在旁若无人的两人身上滴溜溜转。在他们对视上的时候,就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沈他可算是翻盘了。 在之前知道秋居然想到沈的靠近是别有用心的时候,亚当就很是惊奇了——他一直以为沈喜欢的人真的是个单纯天真的少年心性,谁知道竟然会完全被表象给骗过去。 那么,那些会甘于隐蔽在少年意气和不谙世事背后的锋锐,应该就只是因为懒得在乎吧。 亚当趁着两人不注意多舀了几块红烧肉到自己碗里——吃中餐的时候,用筷子的人互相培养感情什么的简直是天助我也! 等到秋大少的注意力又回到饭桌上来,四个盘子已经空了两个,剩下来的两个盘子一个装着清炒西兰花,一个装着地三鲜。 再看看对面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嘴上裎亮油光还在小声打嗝的亚当,秋大少的额头上不由得绷了个井字出来——就算他向来注重营养均衡,也不能这么搞得好像自己会咩咩叫一样! 何况沈泽渊做的红烧肉和爆炒虾仁实在是肥而不腻香辣宜人,他刚刚只夹了两筷子! 被秋大少默默用眼神凌迟的亚当还能把一边的脸皮挪到另一边来用,通过二皮脸方式以抵御咻咻的眼刀攻击,还能抽个空惬意地打个小嗝——天知道自己沈这家伙认识了快六年时间,他肯下厨做饭吃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偏偏他厨艺又好,这次逮到机会当然要吃个够本啊! 不过…… 亚当忽然觉得自己的脊背怎么有点发凉。 他呵呵呵地僵笑着侧过身,沈泽渊正坐姿端正得像是在谈判桌上,看着他的眼神真是慈、祥、又、和、蔼! 他还记得上次沈泽渊指挥公司吞并计划,让别人输的连裤衩都不剩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亚当觉得自己进化完毕的二皮脸这下子连僵笑都挂不住了。 “我吃饱了。” 秋大少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两个的互动,反正菜都没了,瞪亚当两眼也就算了。秋大少就着剩下的青菜吃光了碗里的饭还多喝了一碗汤。 然后端着自己的空碗就进了厨房。 “……我去洗碗!” 一瞬间就被上帝感召了的亚当立马跟在秋斐白后面钻进了厨房,顺便把人推出去,表示自己吃了那么多总不好意思连点活都不干。 秋大少扬扬眉,看着亚当恨不得当牛做马负荆请罪的背影当然明白这不是什么良心发现。于是斜着沈泽渊的眼神也更玩味一点。 “你到底是干过什么让他那么怕你?” 沈泽渊堪称无辜地朝他摊摊手,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无辜了:“太多了,实在不知道你想知道的是哪一件。” “……”秋斐白坐到沈泽渊对面的沙发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对面的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你现在这算是……” “算是,”沈泽渊往前倾了下身子,“在继续用真面目追求你啊。” 说着,他的嘴角就略微地朝上挑了一点弧度,像是落花跌进湖水引起的那一点点波纹。 “虽然我现在倾向于你没有恶意,但是,”秋斐白歪了歪头,也笑了,“沈先生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无害的人吧。” 沈泽渊搭在沙发扶手的手指几乎是强忍住自己抓握的冲动,他觉得自己在秋斐白歪头微笑的瞬间就像是被猫薄荷逗弄了的猫科动物。那一瞬间的毫无违和的直白天真,刹那就牵动了沈泽渊心尖上的朱砂痣,和当年远远地冲着自己摆手的孩子重合了起来。 还不到时候。 沈泽渊心下这么对自己说道。 20、峰回路转(3) 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这么在心下打定主意的沈泽渊,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沉到满怀期待的意味上。 本来以为艾尔玛这次这么来者不善的出场,肯定是要搞点什么妖蛾子出来的。结果艾尔玛先生居然像他的主流报道上写的一样忙成空中飞人,甚至还没等到秋大少的戏份开拍就已经走人了。 秋斐白穿着终于换了的戏服,摸着下巴眼神打飘——实在是难以想象像艾尔玛那样的人居然有比他的兴趣所至更能让他关注的事情。 然后在他神游的当口,剧组里看起来菁英中的战斗机似的编剧威廉已经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 的确是蹦出来没错。 秋大少惊讶地看着自己面前本来空着的地方忽然就像上什么不良网站弹出来的小广告一样弹出来的人,只是在看清了那张脸之后,又深深地觉得挫败。 他只能抢在威廉张嘴说话之前向他摆了个令行禁止的手势,然后大气都不带喘完全不需要标点符号地说:“马上就要开拍了你现在说话会打断我酝酿情绪顺便我知道今天的麟君也很狂拽酷霸屌炸天但是只可远观不可近赏我知道你一定听过的对吧威廉!” 接着就在威廉的中央处理器处理完这段不歇气的中文之前顺势把人一推,让这家伙的技能远离施法范围。 看着编剧一脸恍惚的表情,秋大少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 听见这么故意的大声叹气,秋大少撇了撇头,果不其然就在自己斜后方的树根下看见了两腿岔开好像在蹲坑姿势的亚当正一脸惋惜。 “我还想听听看威廉这次有没有新的十四行诗来赞美我们皎若明月芝兰玉树的麟君呢。” 秋大少头上的井字和黑线两相挣扎着到底应该出来哪一个中。 “话说他上次那个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是哪里的典故,我总觉得听起来很耳熟啊。” “……这是三国杀里你最喜欢选的甄姬每次洛神的时候都要说的话。” 秋大少最终深沉地抬手干脆捂住了脸。 鬼知道威廉那家伙不止是个杰克苏文爱好者,还疯狂地喜欢十四行诗。之前甚至专为秋斐白的麟君写了一首中文版的,结果秋大少一看就蛋疼了。 里面各种沉鱼落雁甄姬蔡文姬的典故乱入,整个古代常用的美色形容词都被大乱炖。问题是,男色神马的从来都不是古代文学主流,于是秋大少整个看下来潘安宋玉卫玠都没有出场机会。 秋大少只能捏着一张满是比喻美女的纸风中凌乱了好久。 而且从那之后只要秋斐白碰到威廉,就能享受一把新出炉的十四行诗赞美。这也是为什么,刚刚秋大少会那么激动地简直想把编剧堵上嘴再又棺又椁地扔进马里亚纳大海沟去! 就算是gay,也不会想听自己被形容女人的词来形容的。何况秋大少从来都不觉得娘这个词跟他能扯上关系。 所以秋大少现在每次遇见威廉都像是遇见狂热脑残粉一样如临大敌,就算在暂时解决了危机之后也懒得跟想看热闹的亚当计较。 只是向来做人很贱的亚当完全不能领会秋大少心理疲劳放他一马的好意,反而嘿嘿笑了两声说:“我觉得威廉写的很不错嘛,里面好多典故我都没听过。你看这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就用的挺好。” 秋斐白终于居高临下地正视了一脸贱笑的亚当,那张深目高鼻俊朗帅气的脸在由秋大少看来就明晃晃地写了两个大字——挑、衅! 真的是觉得自己没有给他松过皮那就是可以翻翘了啊。 秋大少在内心这么沉叹着,看着亚当的眼神也就多了点怜悯。 然后在亚当觉得有点汗毛倒竖想要继续说话之前,副导演盖文“各就各位准备开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秋大少施施然地向上提着点比之前那套白色常用装下摆短了不少,起码算是到正常长度的衣摆就朝着镜头前走了过去。 等他站定,刚刚从化妆间出来化得一身狼狈的沈泽渊才过来。 接着,康拉德导演就是一句“Action”,连个打招呼的时间都没给。 “你认为如何?” 麟君背着手,虽说是向着伊登发问,却并不看他。只是神色漠然地盯着自己眼前那棵光秃秃的树。 “……很惨。”伊登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干涩地开口说道。 “那你可有更改心意?” “……”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几乎让人觉得不会再有回答了。麟君却依旧是固执地半侧着身,凤眼眼尾锁定着那个已经在战火里被灼烧地快要看不出和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同类有任何不同的人类。 “没有。”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散逸在山林间。伊登的眼神沉了沉,虽然他的鼻端现在嗅不到血和火的味道,但是他不能否认自己从尸体和废墟里走过,一次又一次,最后是不是连心都被丢在那些废墟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真的,没有?” 麟君走近了他,伸出手扶住伊登的脸。凤眼斜飞的角度近看起来不是想象中的一片森凉,反而尽是些让人看不清的东西,混杂绞缠在一起,最终令人什么也分辨不出。 “看来是真的没有。”麟君这么说着就松开了手,他转身而去之前复又瞥了伊登一眼:“我很满意——如果一直到最后,你都能不改初衷,那我就依约把长生的秘密告诉你。” 伊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背影,直到他隐没在山林间,然后狠狠地闭上了眼。 “Cut!” 导演一挥手,还在端着架子迈着步子朝前走的秋斐白立刻转了个身往回,沈泽渊也瞬间收了一脸深沉苦逼的表情。只是这次照例准备过了就准备收工走人的两个人却被导演给招了过去。 康拉德导演非常郑重其事地叮嘱:“后面那场麟君让伊登杀了王天元的戏可是重点,你们两个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我要的是完美!你们如果没事的话就去对对戏。” 21、峰回路转(4) “话说,秋你的排泄功能出了什么问题吗?” “……” 照每天惯例起床之后一杯蜂蜜水的秋大少端着杯子的脚步被亚当一句话硬生生地钉在了厨房门口。 因为没有得到回应所以亚当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去百度了一下,人家说晚上喝蜂蜜水是美容养颜,早上喝是通便的。” 秋大少仍然没搭理他,他正扪心自问为什么要一大早放一只根本不需要参与对戏的国际友人进房间来毁了自己一天的美好开始,以致于现在他只想冲着亚当说一句“翻滚吧,牛宝宝”! “闭嘴。” 然后在这个整个房间气氛古怪得像是编剧威廉破门而入朗诵了他最新创作的十四行诗一样的时候,沈泽渊从剧本里抬起头赏赐了这么两个字给亚当。 亚当只能缩了缩脖子冲着他畏缩一笑,饶是神经大条脑回路平行如亚当也能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让人不太高兴的话,虽然亚当完全不能从回忆里找出来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捅了篓子。 而一边的秋斐白已经放下杯子抄出手机开百度了,结果居然发现亚当说的竟然是对的! 妈、蛋! 秋大少不由得咬牙切齿,早起一杯蜂蜜水的办法他早就忘了是从哪里知道的,要是别人知道他每天早上一杯蜂蜜水该以为他的肠胃功能有多紊乱。 于是秋大少再看向那杯蜂蜜水的眼神就不是之前那么充满爱了。他在喝与不喝之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笑吟吟地把杯子递给了亚当。 亚当看看眼前泛着淡淡金色光泽的玻璃杯,再看看笑得一脸光风霁月的秋斐白,同时感觉到了背后沈泽渊眼神飙升的温度。他觉得自己僵硬地连说话都磕牙了:“我还不渴……” “是吗?”秋大少语气轻柔得简直像是幼儿园的模范老师:“其实我是看你每天吃饭都那么偏食,只吃肉不吃蔬菜这很不好,早上喝点蜂蜜水免得你便秘啊。” 秋斐白这么语重心长地说完就把杯子塞进了亚当手里——就算是有传言,也要拉个人垫背嘛。 亚当只能一脸便秘地接过杯子,看着秋大少施施然地走到沈泽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还记得你时空穿梭的大忌吗?” 秋斐白斜倚在沙发上,整个人显出从麟君这个角色出现以来最闲适的姿态。 “最忌改变历史。” 属于伊登的晦暗神情,即使是在晨光明快的房间里依然让人觉得看不清楚那张没有化妆全然是沈泽渊自傲的脸上倏忽而来的担忧和晦涩。 “再这么下去,王天元就要改变历史了。” 麟君一向清泠泠的声音里,多了些残忍的戏弄的恶意。 “你是来提醒我该杀了他。” “……不是这么平静吧?”秋斐白皱着眉。 “真的很平静?” “简直平静过头好不好,起码人家王天元也是跟你在乱世里东奔西跑朝不保夕的难友,这会儿一说要你去杀他,你表现得也太冷血了。” 沈泽渊啧了一声:“我没有真的弄死他就不错了。” “……”秋大少囧了一下。 凭他不需要再伪装迟钝的思维速度,他当然知道沈泽渊说这话是为什么。 而且这种你自己其实不大在意,但是有人跟你同仇敌忾甚至比你更愤懑难平的感觉真心挺不错的。 于是秋斐白只能在心底暗爽一下,面上却一点不露地说:“专业一点好不好,这整场戏我可是只期待跟你演对手戏啊。” 然后沈泽渊就笑了。眉目之间一直隐隐郁结的什么东西瞬间消散了,再加上他背对着日光的角度,秋斐白觉得自己简直是又再见了一次他脚踏五色祥云光芒万丈的出场。 秋大少得承认他后面的半句话半真半假。《时空旅者3》最期待的部分是跟沈泽渊的对手戏没错,但是他们之前已经对手戏了那么多场,再怎么来也不会有大惊喜了。但是他没办法无视沈泽渊尽力释放出来的亲近意思,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努力对于一个心理黑暗面巨大的人来说有多难。 所以秋斐白几乎是在自己都无知无觉的时候,就让步了。 这也让接下来对戏的过程和谐得就像是开人代会一样,大家秉持着深入探讨友好交流求同存异的指导精神,就本戏的一大高朝进行了友爱互助的相互理解以及促进。 就此事我们事后采访了一下一直在第一现场进行旁观的亚当·迪伦先生,这位来自美国的国际友人十分入乡随俗地用一句中文精辟地总结了他对于这次对戏活动的感想—— “真是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亚当如是说道。 排除掉亚当不太标准的中文发音,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气氛和情境有多么奸情满满。 就在他们对完戏的当天傍晚,这一镜就开拍了。 夕阳垂在天边连绵旖旎地拖拽着最后一点光明的尾巴诉着衷情,而穿着一身黑衣缓缓而来的麟君正像是以灭顶之势玩弄起猎物的夜色。不疾,不徐。 “还记得你时空穿梭的大忌吗?” 麟君身后是黛青色一点一点浸染开的苍穹,他向着伊登问询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和缓,如同笃定地等着一个他所需要的答案。 “最忌改变历史。” 形容凌乱的伊登回头看了一眼才回答。他身后是不远处的营地,柴火的光芒是温暖的橘色,那里都是一路跟随他们的避世流民。 “再这么下去,王天元就要改变历史了。” “你是来提醒我该杀了他。” 伊登这么说着,却并没像他一贯那样直视别人回答问题。 他低下头,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明明是个谁都看不见他表情的角度,却让人觉得有点伤心。 也只有一点。 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麟君笑了起来。 那是个充满了某种畅快的快乐笑容,好像在沙漠里迷了路的旅人,终于发现了一座绿洲。 他摇摇头说:“不。不是我来提醒你,是你一定会去这么做。” 22、旧事(1) 这一镜最终停在伊登神情遽变的脸上。 导演满意地手一挥喊了cut。 秋斐白在同时就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怕麟君的感情表达的不对。相比之前的对戏,他把麟君的感情表现得更外放了一点,没想到结果好像还不错。 他摁着后颈转了一圈有点僵硬的脖子,然后正好瞥见沈泽渊看着自己的似明若暗的目光。 自从两个人“撕破脸”之后,沈泽渊在关注他的神态上就和以前不同了。像是一包让所有人都赏心悦目的食品包装袋,秋大少一把撕开了才发现里面全然不是老少咸宜的大众口味,反倒是加了厚重的芥末,只是闻起来都觉得被辛辣刺激得脑神经直跳。 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秋大少隐秘地低头笑了下——居然拿了自己喜欢的芥末来比喻沈泽渊。 但是转眼他还是一个人先走了。 相比这点重来的好感苗头,他现在还有更该关注的事情。 回了酒店房间,秋斐白先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出去,才把笔电端起来放在膝盖上开始联网。 别人都不知道的是,秋大少有两个MSN。 虽然国内的大环境是用QQ,但是当年在法国的三年里,秋斐白一直是用MSN的。一开始只有一个用来联系爸妈和在国内的小金鱼,后来因为发现自己是homo,才多申请了一个专门用来接触圈内人。 这回他直接登上了那个极少上的号,然后发现自己要找的人竟然刚好在线。 连句好久不见都懒得说的秋大少直接一句“昨晚没被榨干吗?”发了过去。 【Narcissus】:【想榨干我,他们还太嫩了。】 【K】:【你还是老样子。对了,艾尔玛投资了《时空旅者3》。】 【Narcissus】:【这才是你想说的话吧,安格斯。】 【K】:【你有什么消息?】 【Narcissus】:【我能有什么消息,提上裤子走人的大人物是不会还和我们这种小人物有联系的。】 【K】:【他包养了我的前男友。】 MSN的界面安静了很久,直到笔电的屏幕都猛地黯了一个亮度,秋斐白才看见那边出现了一行字。 【Narcissus】:【你觉得你凭什么能从我这里拿到消息。】 【K】:【凭要是他真的是针对我,而你不帮忙的话,托尼会恨你的。】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秋斐白嗤笑了一声。他几乎可以脑内模拟出网络对面的家伙看见这句话会有多怨怼不平。 虽然他只能妥协。 果然,又过了比之前更长的时间,一行“你等着”刷了出来之后Narcissus的名字就黑了。 秋斐白静坐在没开灯的卧室里还是维持着抱着电脑一动不动的姿势,没插电源的笔电屏幕那一点荧荧的光照在那张风靡万千少女的脸上添了森森的鬼气,然后黯了一点,最后屏幕干脆就黑掉了。 秋大少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暴躁感了,烦闷地让人想见血。 他还记得托尼的样子,金发碧眼的美少年。如果站在阳光下就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就算从十八层楼上跳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秋斐白还是觉得他漂亮。 用句矫情点的话来说,托尼的死就好像上帝收回了他的天使一样。 虽然,秋斐白这个人并不信教。 彼时在欧亚大陆的那一头,秋大少还真的是个天真无邪的二代少爷,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那一切的话,他大概是真的可以一直那么天真下去的。 就好像小三爷没了张起灵,那必然心黑手黑才能护得自己周全一样。 为了巩固各自事业地位的秋先生和秋太太,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儿子还只是个青春期的半大少年,需要父母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来关注。 事实上,在周青彦这个初恋之前,还有一个让秋大少一眼动心继而怀疑自己性向的人存在的,这个人就是托尼。 这是个像所有言情小说爱用的女主角套路的漂亮青年,家境贫寒心地善良,如同翻版灰姑娘一样在等着一双水晶鞋。 一开始秋斐白还真的以为自己能成为那双水晶鞋过,青春期的少年懵懂又冲动,只是那点火柴火还没来得及碰到他漫漫长草的心田就熄掉了。 托尼找到了他真正的水晶鞋。 那也不过是他们认识三个月之后的事情。 秋大少抑郁了两天,但是他的个性又不会让他耽溺于一件注定要翻页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走了出来,反而和托尼相处得比之前隐隐约约心动的时候更融洽。 然后他见到了阿尔杰·巴奈特·艾尔玛——托尼的男朋友。 秋斐白在当时不是没有在心底打过鼓,不过那点不安很快就被一脸幸福的托尼给打消掉了。 乐观向上一直坚信人间真的有真情的秋斐白相比什么陈词滥调的男人有钱就花心当然更倾向于相信托尼和艾尔玛是真爱。 真爱? 秋斐白在黑暗里呵呵地笑了出声。 他把笔电合上随手丢到身后,然后考虑是要继续心情不好地坐在这里还是起来找点能让自己心情好的事情转换心情。 暴怒像是它突如其来的起始一样,很快就飘漏得七七八八。只余下那些沉浮不定棉絮似的情绪,晃荡得让人无力。 愤怒永远比不上对失去的怀念来的隽永。 就在这么少见的秋大少感伤的时候,手机又“Babble,Babble,Bitch,Bitch……”地响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滑开锁喂了一声。 “不高兴?” 在黑沉沉的房间里沈泽渊的声音传进耳朵,总觉得跟平常有了些不一样。 “有事?” “呵,今晚是板栗冰糖粥——我就端着碗在门外。” 秋大少唰地摁断了通话,然后摊着手脚又放空了一会儿,才终于站起来摸黑去开了房门。 走廊上的灯光从沈泽渊的身影边映进了房间门口的那一点位置。沈大影帝果不其然仍旧端着碗站在门外。 秋大少本来准备没好气地出点气,但是一看见那双稳稳地端着粥碗的手就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23、旧事(2) 沈泽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既没有把手上的碗递出去的意思也没有硬挤进房间的意思。好像他就只是为了让挂上“请勿打扰”牌子的秋斐白能打开门让他看一看似的。 秋大少木着脸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给我吧。” 然后伸出手去接那碗粥。 沈泽渊出乎意料地配合他,粥碗在两双手之间的交接一点障碍都没有。 秋斐白退一步关门之前还是朝他点点头小声地说了谢谢。 沈泽渊却觉得有点心疼。 外界常见的秋斐白,总是带着点懒洋洋的无所谓,轻而易举地就和他周围的人隔出了一个圈子。虽然他是走亲民路线的秋大少,依然会和别人有差距。 剩下那些天真的、敏锐的,也都带着他自有的骄傲自负。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独自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蜷缩起来不知道为了什么而伤心。 沈泽渊伸手挡住了正要关上的门,视线落在那一线照进房间的灯光上,酝酿了好一会儿,却还是只能干巴巴地说:“别伤心。” 秋斐白定定地多看了他三秒,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一直到第二天,沈泽渊还在为了他人生二十九年来最笨嘴拙舌的污点恼羞成怒,让一大早蹦跶去想蹭早饭的亚当又被无差别毒舌哒哒哒地扫射在地回天乏术。 最后只能趁着自己还没咽下去的一口气扒着暴君的裤脚痛哭道:“今天是拍咱们干掉王天元的日子啊啊啊啊……” 这么一句话总算是救了他于水火之中,相比虐基友当然是虐情敌更出气,就算情敌前面要加个前字也一样。 于是沈暴君抻了抻衣领,笑得和蔼可亲地弯下腰去扒了扒亚当早上自然形成的呆毛说:“今天我要虐死他,嗯?” 亚当立马傻笑着收回自己拽裤脚的手,平时的一脸精明相荡然无存。那颗谄媚的脑袋是真真要低到地板上只差三呼万岁了。 等他们俩人化妆完毕到了片场,沈泽渊环视一圈,果不其然没有看到秋斐白。 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还是让沈暴君的心情指数不由得在略微上扬之后down得更凶猛。 跟在他身边的亚当一直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以保证自己的身心安全。在暴君眼里凌光一闪之后,觉得自己真是更苦逼了一点。在这种台风眼形成的时期,当然是回家关好门窗准备食物休闲娱乐才是正道,哪有迎风而上的道理。 况且今天没有秋的戏份,看他现在也没来,说不定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再出现,这才是真·无处可逃不解释。 不过不管亚当的内心有多苦逼,导演始终不动如山地站在他的老位置上,冲着他们俩动了动手指让人各就各位。 一声响亮的action之后,沈大牌朝着站在他对面的周青彦面无表情地呵呵呵呵了起来。 …… 这下子已经不用康拉德导演开尊口叫卡了,副导演盖文直接撑着他喜气洋洋的身体从工作位蹦了起来,气吞山河地大叫了一声cut! 沈大牌听见了声儿立刻扭转脑袋七十五度,用刚刚呵呵呵的表情幽幽地盯着副导演。 盖文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肝颤了一下。他开始后悔自己蹦出人群的速度太快了,不过还是顶着影帝可以去拍恐怖片的表情淳淳善诱道:“沈,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啊,”沈泽渊摆出一副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样子痛心疾首地说:“假发看上去太假了!” 假、发! 已经默默地缩到角落里的亚当捂着脸简直生不如死。 鉴于之前我们已经说过沈暴君在报复社会时脑回路常常异于常人,这个时候就需要来具体说明一下他的使用方法和回避须知了。 通常情况下的报社行为,沈暴君是十分阴险狡诈,走正常高质量警匪片里的变态反派路线。而不通常情况下,沈暴君会无情残酷并且无理取闹,重点在于无理取闹。 亚当还记得他们认识这几年以来,他第一次见识到沈泽渊的不正常情况,就是在之前《时空旅者3》里他坚持要把那个本准备转给秋大少客串的反派BOSS费迪南身边的长发医生这个角色去掉,加上一个名叫“麟君”的角色并且这个角色一定要给秋的时候。 当时因为被秋斐白推荐了周青彦顶替自己原本角色而惹得康拉德导演很是不爽,结果沈泽渊还一副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这点镜头的小角色有什么好演的拿着他已经让罗杰说动董事会同意的由编剧威廉修改完的剧本堵上门硬要麟君的角色。 然后理所当然地向来只有不给别人面子时候的大导演和沈大牌杠起来了,在硬堵门策略无效的两天之后沈泽渊没再堵门了,康拉德导演还为此很是洋洋得意。 结果又过了两天就发现自家女儿居然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了,以往的亲亲抱抱睡前故事都不要了,接送上学也只要妈妈了,连自己顶风带她去迪士尼乐园都兴趣恹恹的。 康拉德导演惊、慌、了! 一直到某天,只能偷偷摸摸地暗中送女儿上学的大导演在离学校大门还有一个拐角的路上发现了沈大牌。 沈大牌温柔得既像是邻家哥哥又像是所有小女孩梦中的白马王子一样朝着牵着妈妈手的凯瑟琳招了招手,小姑娘立刻松开了妈妈就跑了过去,挨在他怀里撒娇爱闹要抱抱。 躲在暗处的老爸简直咬碎了一口白牙! 然后忍住了自己立刻冲出去找那个勾搭自己宝贝女儿的登徒子单挑的冲动,顺便阴暗地想想自己到底是要明着来还是暗着整。 结果他还没想出个一二三,一身风流仪态的沈大牌已经冲着他躲的死角了然地笑了笑,然后刮刮怀里小女孩嫩滑的下巴轻声说:“你爸爸还是不肯给那个角色呢。” 凯瑟琳攥着小拳头挥了挥:“哼,艾布纳就是个坏蛋!只有坏蛋才不肯帮助去救公主的王子!” “那怎么办呢?” “不要担心,”凯瑟琳小大人似地伸出手拍了拍沈泽渊的肩膀安慰他:“除了你的秋~任何人都不可能拿到这个角色的,如果爸爸敢把角色给别人,我就拔光他的头发!” 沈大牌抱着小姑娘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也不再去看角落里从愤怒变成一脸人生毫无希望样子的导演,又和凯瑟琳依依惜别了两句就把孩子完璧归赵给了薇薇安。 24、旧事(3) 然后所有的人都该干嘛干嘛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下导演大人和他碎了一地的慈父之心。 不过这个事情当然不会这么一击即中地完结掉。 康拉德导演把自己一片一片的玻璃心捡了起来,作为一个国际知名导演,他是不会这么简单地向恶势力屈服的!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女儿的胳膊肘往外拐,敢于正视任何挑衅他作为一个父亲权威的事情。 在此之后,导演不屈不挠坚韧不拔地抗争了整整半个月——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之间都在为了收复失地而努力。 他甚至约见了知名的儿童心理学家,带上了纸笔,去上了一堂生动深刻的关于如何与孩子交朋友的课程。 最后导演大人信心满满地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他特地去买的亲子装和甜滋滋的小蛋糕。 结果,凯瑟琳一见到老爸就小脸一沉,等导演大人弯腰奉上以往女儿最喜欢的小蛋糕之后,更是直接被甩了个背影。 “爸爸你实在是太讨厌了,人家最近正在为了《睡美人》里的王子减肥!” 随着女儿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的这句话,又把一颗黏合起来没多久的慈父心给碎成了渣渣。 不过这个“为了《睡美人》里的王子减肥”是怎么个意思? 越想越心惊的康拉德先生最后偷偷摸摸地摸到了学校里,等他找到负责舞台剧表演的老师一问,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王子的角色?这个您完全不需要担心,那个最近风头很劲的亚洲明星来和我们讨论过这个角色的,已经拿下了。” 失魂落魄的导演简直是摇摇欲坠的从学校里出来的——事情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沈那个家伙居然要向凯瑟琳下手! 一想到自己纯洁无瑕天真可爱的女儿的初吻就要交给一个动机不纯的成年人,导演大人只觉得自己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他要制止这一切! 开快车一路超速回家的康拉德先生脸色严肃地坐在客厅里,只等着妻子接了孩子回家来对她们俩一起思想教育。结果左等右等,坐姿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一直到暮色四合还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导演摸出手机打给了薇薇安,薇薇安在电话那头明显心情很好,笑意在声音里掩都掩不住地说她和女儿正跟沈共进晚餐,就不用等她们回家一起吃饭了。 然后就唰地挂断了电话。 康拉德先生只能咬牙切齿地多给沈大牌的账上多记一笔,接着自己起来去厨房找吃的。 之后导演用尽了一切可以使用的、儿童可接受的、不会太过激的词汇去详细描述了沈泽渊其人的险恶用心,天天念日日说,以期对凯瑟琳达到洗脑的效果。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凯瑟琳对沈泽渊的坚定不移简直堪比中毒最深的脑残粉,毫无耐心地干脆不甩她老爸了。 随着表演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康拉德导演觉得自己完全都要得上狂躁症抑郁症,他越来越绝望了。 只要想到会在舞台上出现的那个吻,导演就觉得哪怕是自己持枪去白宫抢劫总统也不会比现在更煎熬了。 终于,在表演开始前的那个中午,导演服软了。 他拨通了沈泽渊的电话答应了秋斐白来演麟君,只要沈泽渊不去演那个该死的王子! 而那时的沈泽渊正在学校临时的化妆间里,看着薇薇安给凯瑟琳化妆。 他懒洋洋地答应了导演的请求,顺便提醒导演记得来学校参加活动。 康拉德导演很心惊胆战,因为他撬走了自己女儿想要的王子殿下,很可能连这场舞台剧也没办法开演。 于是等他心虚地在家长位子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只能气短地坐下,连句多的话都不敢问。 一直到舞台剧按时开演,他看清楚了那个穿着王子装的是自己女儿的时候,他才差点捏碎了自己手机。 鉴于英语常用的那几个单词太单调,我们还是用中文来表达比较爽——妈蛋的居然敢耍老子,我要换角!开了你!封杀! 赤红了一双眼睛的大导演,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出了这口恶气比较痛快,连舞台剧结束了都没注意到。 凯瑟琳兴冲冲地从后台下来,只是等跑到爸爸面前就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薇薇安在一边捅了捅自己老公,让他注意一下女儿的情绪,导演大人才用一个虚伪的大人的笑脸摸了摸女儿的头说:“演得真好。” “爸爸你知道我是怎么打赢恶龙的吗?”凯瑟琳仰着头一脸不依不饶地问。 “呃……”康拉德先生顿了两秒,然后就发现自家小公主的脸上表情越来越冷,于是他只好更虚伪地哈哈笑了两声说:“不就是先这样再那样然后一个必杀技,恶龙就死了吗~” 凯瑟琳沉着一张笑脸完全不理会老爸最后的卖萌:“你这个虚伪的大人,就会敷衍我!沈说的都是对的!” 然后气急败坏的小公主就炮弹一样地冲了出去。 薇薇安拉住自己想要追出去的老公,轻声细语地说:“放心,沈会在外面接住她的——你还是不能明白我们的苦心吗?” 本来听到沈泽渊的名字更有危机感快要一秒钟内裤外穿的康拉德先生,在薇薇安后面那句话堪称幽怨的语气里顿住了:“什么苦心?” “你有多久没陪过宝贝儿了?整天都在忙你的电影电影,学校上个月上上个月的亲子日你都没来参加!” “亲爱的,你知道……” “闭嘴!”薇薇安沉着脸一挥手,动作间杀气四溢地打断了导演大人的辩解:“这些是不是借口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放在心上是不会有没时间的情况发生的!” 说完,薇薇安也扭头走人了。 站在一片狼藉的礼堂里的导演,随着头顶最后一顶大灯的关上,独自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他觉得这简直是人生最大的中、年、危、机! 这次不只是碎成片片的慈父心了,还有被KO在地爬不起来的家庭责任感了。 人生无望的导演大人心下悲怆不已,只是刚迈开充满失意的步子想找个地方仰天长啸一下的时候,就听见熟悉的一声“爸爸”! 凯瑟琳从礼堂大门口像是归巢的小倦鸟一样奔进了自家亲爹的怀里蹭蹭。 同时康拉德先生就觉得什么人生的凄凉那都是错觉了,不过他一抬眼就看见了靠在大门边的沈大牌。 导演的身体瞬间又僵硬了。 他毫不怀疑这种时候要是沈大牌再朝凯瑟琳招招手,他外向的女儿就会立马弃自己这个亲爹而去。不过人生嘛,就是要忽惊忽喜大起大落有神经病一样的超出预料的发展才够味。 沈大牌懒散地斜靠着门框朝导演做了个口型:“好、好、珍、惜、生、活、吧。” 接着就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了。 经过如此精神折磨的导演在这之后曾经去看过心理医生——因为他怀疑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然怎么会对这么一个践踏他的慈父心和家庭责任感的男人心怀感、激、之、情! 25、默契(1) 这件事的影响是深远的,尤其对于大导演来说。 所以现在,虽然是在神圣的工作片场,沈大牌甚至一脸的我就是不爽那大家都别想爽的表情连掩饰都懒得做,但是导演还在坐在镜头后连站起来说点什么的意思都没有。 盖文副导演只觉得他站在整个片场中心的台风眼里寒毛都竖起来了,他也想甩手不干啊! 于是那张因为肉太多把五官挤在一起总是显得可以随便让人搓扁揉圆的脸上极其难得的正色了一把,把那几个非要挨在一起相亲相爱的鼻子嘴眼给稍微挪开了一咪咪地冲着缩在围观群众里的道具师招了招手:“杰瑞米,你该来解释一下关于假发的问题吧?” 被雀屏选中的道具师杰瑞米的表情立刻从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幸灾乐祸变成了一脸的如丧考妣,天知道上次导演大发神威的时候也是盯着剧组的假发开炮的! 道具师畏畏缩缩地一步一挪从给他无上安全感的人堆里蹭了出来,哈哈哈地干笑着就是不知道假发不顺眼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释,这假发是标配好不好!哪怕你是拍《阿凡达》也就这质量的好不好! “我听说,”这时沈大牌寂寞如雪地慢悠悠开口道;“面粉加白醋对长头发挺有效的,不如咱们等周青彦一段时间?” 等一段时间…… 这已经不只是亚当想捂脸了,连康拉德导演都想捂脸了。 尼玛因为是艾尔玛当冤大头所以就宰得这么豪爽奔放吗? 周青彦立时就脸色遽变。 他耗不起这个时间,而且电影团队基本是好莱坞班底,不管到底是不是沈泽渊无理取闹,到最后在舆论导向里被骂的只有可能是他。 况且如果真因为这个理由耽误了拍摄的话,艾尔玛那个家伙…… 想到这里周青彦虽然穿着厚重的戏服还是忍不住地直打冷颤。 “都呆站在这里干嘛?罢工了啊?” 这个时候传来的秋斐白的声音,在亚当耳朵里简直不啻于蒙主召唤。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扑上去抱大腿,就被人抢先了一步。 杰瑞米几乎是拖着两条亮闪闪的宽面条泪扑倒在了秋大少的牛仔裤下,声情并茂地控诉了假发质量不好真的不关他这个道具师的事啊啊啊啊!明明以前用的都是一样的也没有这么被拉出去当靶子用的时候啊啊啊啊! 那双总有隐约的倨傲的凤眼从片场一扫而过,亚当和导演一脸救星来了殷殷期盼得像是抗战时期日伪沦陷区的地下同志看见了解放军一样的表情和周青彦惨白惨白的脸色都足够说明个事情框架了。 至于沈泽渊一瞬间骚包了的脸,对分析情况毫无帮助。 “假发的质量不好?看起来太假了?” 秋大少低下头冲着道具师说话的表情和语气跟下乡慰问贫困山区的领导干部如出一辙。 “对啊,上次导演说质量不好,结果后来我准备换新的过来他又说不用了,结果这次又是我被拎出来批,还有没有活路了啊……” 秋大少一边伸出手拍了拍杰瑞米脑袋上一头肖似释迦牟尼的小卷一边转过脸微微笑着问沈泽渊:“你觉得假发看起来太假了?” “何止是太假了!你看着黑沉沉的毫无光泽的样子,横看竖看都觉得只有跟艺妓白惨惨的脸才能搭配。怎么让人有入戏的感觉!” 沈大牌抖着手指指着周青彦头上那顶假毛的痛心疾首的语气像极了每天午间新闻里的质检报告播音员,似乎他正在说的假发质量和发现了三聚氰胺苏丹红地沟油一样地令全国人民未来堪忧。 至于周围的围观群众们只能在心底大大地翻一个白眼——之前看你对着假发演的也挺好,合着那时候你在演歌舞伎还是能剧啊? 秋斐白盯着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嘴角翘得角度更深刻了一点:“那如果是我戴呢?” …… 哦呵呵呵……这是亚当内心不可抑制地二逼青年之笑——秋你真是好样的,一针见血的真是不要太给力,必须好评点赞啊! 但是,沈泽渊是什么人! 一个成功地伪装在主流社会成功人士里的满怀报复社会理念的危险分子。他会被这么一句话问住吗?! 当、然、不、会! 像亚当这种条件反射就是嘴欠挑衅的小二逼青年为什么这么多年连口头上都没有能战胜过沈暴君一次?那当然是因为沈暴君已经掌握了成功的三个要素: 一、坚持; 二、不要脸; 三、坚持不要脸! 所以在场觉得好戏要进展到高朝正翘首以盼拭目以待王对王的围观群众们,图样图森破的围观群众们,再一次被打倒了。 沈大牌成功地把表情转换成了一脸的高深莫测,语气严肃正直地朝他们摆了摆手说:“还不赶紧开拍,你们这是要浪费投资人的钱吗?!” 然后大家都只能囧着脸各就各位,本来还怀疑沈大牌会不会再闹出点什么妖蛾子,没想到接下来的拍摄简直如有神助,剧组众人都有幸看到了完美的演艺素质高手风范。 甚至在亚当觉得沈泽渊会故意NG几遍的捅死王天元的镜头,沈暴君都是干净利落地一条走。 当然,沈泽渊这边霸气全开不代表对戏的周青彦也能跟上。准确来说,他的压力更甚以往。 本来就因为沈泽渊之前的无理取闹而心理负担上来的情况下,再跟一个完爆自己的高段数影帝演对手戏,他整个人都快僵成僵尸然后又被自己的冷汗给浸成水里捞起来的僵尸了。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起码在最后那个他饰演的王天元被伊登一刀KO掉的镜头里,那副惨白异常却又自然的神色真的挺有戏感。 镜头后面的康拉德导演老实来说,很、不、爽!刚开拍就被沈泽渊乱来一通的事就算被后面他演技爆发给勉强揭过了,也不能挽救周青彦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的事实。 虽然导演大人是很想让沈大牌死过来把不满意的镜头再陪着周青彦来一遍,但是他一看从自己喊了cut之后就闷骚直转明骚地看着秋斐白两眼闪闪发光挡都挡不住的沈大牌,瞬间觉得就算把人叫回来再拍一遍,那估计只可能比这一次的更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还是没缓过劲来脸色刷白的周青彦——你说你怎么就惹上那个神经病大魔王了呢孩纸。 26、默契(2) 秋大少就那么似笑非笑定海神针一样地杵在片场,麟君附身似的酷帅狂霸拽,简直一下子就收到了整个剧组的好评。 至于为什么? 呵呵呵,大家都是在好莱坞混的,内部小道消息谁没有?就连大牌明星的性癖也能风传,何况是点个人真性情。而且《时空旅者》系列现在拍到第三部,从导演制片到主要演员通通没换过,要是大家都还看不清楚沈大牌的真面目是大魔王的话,那就分分钟退圈自尽以求全尸吧。 只是,之前除了知根知底的亚当和被这么无理取闹就是要你不爽的手法整过的康拉德导演之外,其他人还是偷偷摸摸地把眼神放在秋斐白和沈泽渊之间徘徊——沈大牌好像比以前更没下限了! 片场众人心声如上。 而从力挽狂澜的出场到成功hold住整个情势的秋大少,确保剧组计划内的拍摄任务成功完成之后,就冲着恨不得整个人闪闪发光的沈大牌勾了勾手。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步伐一致默契十足地深藏功与名,回酒店去了。 本来还蹲在一边的亚当瞬间就嗅到了奸情的味道,刷的站了起来,一边拍着刚刚屁股上蹭到的灰一边嘚嘚嘚紧跟基友而去。 于是他终于在沈泽渊关上房门之前成功地顶着暴君十万伏特的高压眼神挤进了房间。只不过亚当心底的“幸好我赶上了”在他站稳了脚之后霎时又变成了“我特么是个纯傻逼上赶着来找死吧”的自怨自艾。 如果今天本来可以发生点什么,但是自己横插了这一脚导致什么都发生不了的话……哦呵呵呵呵,亚当简直可以预见自己在秋看不见的角落里被暴君削成片片撒上胡椒面串成串。 就在这么陷入人生已经毫无希望堕入永夜的时候,“啪”一声,游戏手柄和亚当放空的脑袋来了个响亮的接触。 已经握着另一只手柄呈准备姿态的秋大少高贵冷艳地斜着他,就连眼神里的那么点明晃晃的嫌弃都充满了大爷恩赐你的味道。 亚当捡起了被自己脑门弹开的手柄,他深信自己看到了一条通往罗马的大道——既然已经得罪了小气又记仇的暴君,现在的第一要务当然是抱紧秋的大腿! 所以当沈大牌像上次一样端着四菜一汤出来的时候,居然发现外面的情况跟上次完全不一样! 这次两个人没有各自为政,你走左我走右或者一定同时盯着同一个开火然后一起被另外方向的丧尸给咬死。这次的亚当坚定坚决地执行了秋大少的一切指令——说殿后就不抢开路,说打红外套就不瞄白衬衣。 沈泽渊抱着胳膊站在沙发后面看了很有一会儿,他们俩都还没有要挂的倾向。 然后大魔王一时又有点心痒了,眼看着正有一只丧尸朝着秋斐白的方向撒欢而来,他在秋大少正要一通哒哒哒扫射的时候弯下腰,似勾非勾的薄唇挨着秋斐白的耳廓,一只手则绕到了秋斐白下颚,逗猫似的抬着指尖轻轻搔刮了两下。 于是亚当只能看着屏幕上夸张的一屏血,自己再一脸血地看看沙发另一边的架势怎么瞅怎么像是要接吻的两个人。 从看上去像是要接吻这个视觉角度来评判往往是不全面不够李菊福的。所以事实上来说,在沈泽渊妄图往前凑那么一点点亲上的时候,秋斐白已经眼疾手快地一张手就盖歪了沈大牌的帅脸。 不要以为会有什么调情类的“沈大牌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秋斐白的掌心”之流的,作为一个因为太无所谓就不想表现得太精明且热爱网络论坛潜水的大明星,秋大少的掌心十分巧妙地顶在沈泽渊的鼻尖上。 然后他就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同时不忘冲着暴君恶劣一笑。 目睹了这一切的亚当表示,他完全是被自己糊了一脸血。但是这一脸血的代价是值得的!可以压倒暴君银威的人是什么人? NO,NO,NO,不是人! 就像《西游记》里,玉帝你再怎么拽不还是被大圣砸了场子也罩不住。呵呵呵,大圣大圣,你不要走,我们做盆友好不好? 这是在秋斐白去吃饭之后紧跟而起的亚当的心声! 一时间沙发上只剩下了惨遭滑铁卢的沈大牌,心中的凄风苦雨地动山摇怎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本来吧,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只洁白无瑕的羊咩咩;后来吧,一接触才发现羊咩咩其实是只山羊他有角;现在吧,他不止是山羊还是只黑毛的! 这么一想发现自己不但认不清物种还色盲到堪称眼瞎的沈泽渊连食欲都没有了。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就会开始怀疑,那我对他还是不是真爱呢?我一开始喜欢他都是因为识、人、不、清啊! 不过沈大牌作为一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变态,他现在产生的是森森的自我怀疑——看喜欢的人看了十七年都没看清,这还怎么有脸说自己要报复社会! 另一方面又有一种更强烈的窃喜——有不断惊喜的了解过程,才能让人对继续深入下去欲罢不能。 等到似悲还喜似喜还悲的暴君终于移了尊步到餐桌边,才发现整张桌子那就是一个台风过境现场,汤水横流菜叶当舟。亚当还歪在椅子上摸他凸起来的小肚子嘴里咕咕叨叨着什么。 沈暴君一张五官凌然的俊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好像完全不在意,但是那双在黄种人中色泽偏浅的浅褐色瞳仁里现在却是一片风雨欲来的黑沉沉。 吃饱喝足了就像只家养宠物狗想翻着肚子趴在阳光下的花园里晒太阳消食的亚当,都还没意识到危险就要来了。 沈泽渊撑着桌角的手屈了起来准备敲桌子,这是他发脾气的前兆——不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不爽,然后大家一起不爽,暴君是不会爽的。 只是他刚把屈着的食指抬起来,手就被握住了。 端着空碗空盘站起来的秋斐白冲着厨房扬了下下巴:“给你留了饭菜。” 27、默契(3) 什么叫一秒变格格? 比基尼上翻就好了。 但是,什么叫一秒变物种? 只要给他最想要的,不管是渣攻面瘫鬼畜还是神马的都可以瞬间忠犬给你看喔。 最近总是有幸目睹奇迹发生的好基友亚当这次还是当仁不让地有第一手消息——“你简直不能想象出来当时沈的表情,哇哦~就好像在舞会上一眼看见茱丽叶的罗密欧,然后他的女神对他微笑,他几乎要奉上自己满腔的热血来抒发爱恋心情的样子”。 亚当说,这段话等他日后出了自传一定要记上,章节题目就记上——如何驯养一只暴君大魔王! 让我们把镜头转回两位男主角。 沈泽渊几乎觉得刚刚被握住手腕的那只手在筋络里暗自抽了两下,他抿着想不自觉上扬的唇线乖乖跟着秋斐白进了厨房。 干净的厨房流理台上放着一碗堆尖的米饭,旁边是摆的井井有条荤素搭配的盘子和另一个盛汤的碗,沈泽渊只用瞥一眼颜色就知道他今天的四菜一汤一样都没少。 沈大牌瞬间就被治愈了。 那种你摆在心尖上的人也把你放在心上的感觉,实在让人感觉不要美好得更多啊。 沈泽渊难得地想抒发一下自己的感动之情,结果一转头看见正在收拾碗筷的秋斐白的背影,忽然又觉得这种好像合法夫夫的节奏如果只是感动之情,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吧。 秋斐白这次不只是被靠上来蹭耳朵了,沈泽渊单手揽着他的腰,错了半个头的身高差看起来刚刚好。 沈大牌没说话,只是俯下来挨在他耳边,像是整张曳地的人形披风。 秋斐白也没扭头看他,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地把脏盘子脏碗都对进水池里才说:“别挂在我身上傻笑,去吃饭。” “……”沈泽渊噎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放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笑的?” “你蹭得这么近,呼出来的气流明显不平稳,不是在笑难道是在哭?” 沈大牌看着猛地转过来横眉冷对的秋大少,还是往常一样一脸的“不要随随便便过来勾搭,本大人不是尔等愚民可以接近的”神色,区别只在于平时这是极难让人发觉的隐含意,现在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直白意。 但是沈泽渊的嘴角却翘得更高了。 他勒着秋斐白腰的手和秋斐白的腰只隔着一层默默的棉T恤,而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秋大少布料下面的小腰越来越热了,这会儿还搭在上面的左手只觉得再这么热下去估计人就得发烧了。 众所周知人的体温升高就那么几个原因:一是发烧,二是情欲上升,三是害羞或者窘迫的脸红。 沈大牌有些悻悻地看了眼目测不出动静的牛仔裤,不得不确定还是第三个原因。 秋斐白的体质有点特殊,从小到大他都没脸红过。因为他每次需要脸红的时候都是用除了脸之外的身体来红的,挡在衣服下面的身体就跟煮熟了一样依据他害羞或者窘迫的程度而定温度。 因为这件事情他小时候没少被秋太太和余茜扒的只剩内裤围观。 所以秋大少从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就致力于掉节操和拓展自己的下限——害羞?窘迫?人类们你们还可以难倒我吗?! 虽说之后的训练是越来越有成效,但这也导致了秋大少的演艺经历对于什么羞涩的邻家男孩之类的角色敬谢不敏,一个不会脸红的人怎么拍羞涩的表情,就算是上腮红导演觉得OK,挑剔又敬业的秋大少也照样觉得不够好。 而现在,沈暴君成功地让掉了十几年节操的秋斐白害、羞、了! 沈暴君笑得眉眼弯弯满是诱惑的味道凑得越来越近:“小斐白你也不是没感觉啊?为什么不答应我呢?” 那把声音像是从枫糖罐子里泡了多少年一样,捞起来放在鼻端一闻都是清甜的味道,然后晃悠悠地围着你绕一圈再从耳朵里钻进去,从外到内都是被诱哄的沁人。 虽然一向自傲于自己在内掉得光光的节操和下限,但是秋大少只要在人前都还是端着自己的身价从来不惊世骇俗,就连上贴吧论坛来个神回复都隐藏用户名。 何况他仅有一次的失败恋爱经验,从头到尾都是别人送上门主动。 调情?我、还、用、跟、人、调、情?!——这是秋大少的原话。由此可见,他做攻,其实也挺渣的。 所以现在,秋大少虽然还保持木着脸皱着眉,一双清亮亮的凤眼仿佛看阶级敌人一样苦大仇深地死盯着眼前再挨近一点都不得不让人斗鸡眼的沈泽渊。但事实上,秋大少只是了解自己现在如果一动那肯定就得同手同脚更丢人,而且,他不得不承认,男人对于这种调情很高杆的情况真的没有什么抵抗力啊! 沈大牌笑了一声,不管他的小斐白是黑的还是白的,绵羊还是山羊,都改变不了他本质就是一只羊咩咩的事实。 “说不出来原因?你看,我既不是因为恶意接近你的,也没有让你讨厌吧。你想要一场很严肃的恋爱,我也一直很严肃地追你啊。长得帅、有事业、性格好、会做饭、会暖床,到底还有哪点不足?” 秋大少的眼神这会儿已经不是貌似苦大仇深的暗爽了,他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怎么能这么歪曲事实,居然好意思说你性、格、好! 他伸出手摁住了想要朝衣服下面钻的沈泽渊的手,这会儿功夫已经足够秋大少的超强中央处理器解决散热问题了:“我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 沈泽渊轻松地笑了下正想要说话,就被秋斐白抬手打断了:“别说那些虚的,那些我也会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沈泽渊,我们俩对对方的认识都不全面。为了不搞出什么悔恨终生以后想起来这个人都恨不得弄死他的事情,咱们最好还是在能保证了解的前提下做决定。” “如果我答应跟你在一起了,那我就是认真的。我这个人很懒,我觉得你能让我可以做了这一个决定之后都不用再做这种决定。” 沈泽渊揪着眉心和他对视了半晌,最后还是妥协了,低下头在他的小斐白耳边轻声又宠溺地说:“如你所愿。” 然后转过头声音暴虐地冲着厨房门大喝了一声:“亚当,滚过来给老子端菜!” 28、默契(4) 正凑在厨房门口悄悄伸出一双眼的亚当·迪伦立刻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出现在了暴君的面前。 左手端盘,右手端汤,中间还夹着满满的米饭碗。等到他真的成功地把饭菜悬空之后,内心不由油然而生一股“卧槽,我好牛逼”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是因为在下一秒他就听见沈暴君幽幽的声音说:“要是打了,你就趴在地上舔干净,连破了的盘子碗都得用嘴叼。” 悚然一惊的亚当立马一脸讪笑地把手上的东西平移回流理台上,为了不让暴君有机会实现他的警告,亚当甚至都只敢两手死死地扣住一只碗地端回餐桌上。 而在一边看了全过程的秋大少嘴角却升起了一点隐秘的笑意——抱大腿抱得太见风使舵也是会让人想整他的! 所以,不得不说,某两人真是默契合拍。 至于自以为抱紧了秋斐白大腿的亚当,简直可以预见他日后被双重压榨的悲惨生活了。 这里的日常暂时不提,整部《时空旅者3》的剧情现在已经可以说是进行到了结尾的部分。 而接下来要拍的就是伊登回到宫殿即将了解那个长生的秘密。 等到第二天开拍,秋斐白冲着那个据说自己要坐在下面的瀑布蛋疼了。 那个瀑布并不怎么高,充其量也就是宽度和下面水潭的面积还算有点看头,连个名字都没有。 但是秋大少只要一想到自己得穿着一身浴衣坐在瀑布下面和沈泽渊演对手戏,他就想一头扎进水潭里去。 没办法,谁让当年秋大少还追过《犬夜叉》呢。 但是在秋大少本人看来,自己就算是演不出杀殿的高贵冷艳,耍一把犬夜叉的呆萌总是绰绰有余了吧。哪知道脑回路神奇的编剧直接把他男转女了。 当初秋斐白拿到剧本的时候就曾经去找过导演和威廉,让他们删这段或者是换个场景,结果康拉德导演都无所谓了,威廉居然梗着脖子死活不肯。 问他原因,编剧威廉的原话是“高、人、风、范!”。 秋大少败兴而归之后曾经向陈志安表示“他丫那一字一顿的样儿真让我想当场就把他撕碎了从瀑布上游放、生!”。 总之,这个镜头保住了。 所以秋斐白还是只能乖乖地换衣服化妆,然后本来黑着的脸在“action”的一瞬间就变成了麟君高贵冷艳的装逼范儿。 再然后,沈大牌扮演的伊登就出现了。 再再然后,导演喊cut了。 被瀑布整个从头浇的睁不开眼的秋大少虽然一边质疑怎么这一镜这么快难道后面的那点眼神交流都临时省掉了,一边还是十分高兴地从水流里把头探了出来准备挪窝。 “安格斯,回去!” 这是看起来不太爽的康拉德导演。 “……” 这是又默默缩回去继续冲脸的秋大少。 还有一个扶着额看不见表情的是犯了错误的沈大牌。 又是一声action。 又是一样的在沈泽渊一出现在镜头里就被喊了cut。 再次探出头来换气的秋大少已经不用导演再冲他指挥了,狠吸两口气之后自动自觉地又把头缩回去。 接下来的情况惨不忍睹到可以入选沈大牌入行以来NG次数之最,又再继续NG了三次之后,康拉德导演终于忍不下这口恶气了! “沈你是太久没发泄了吗?你看麟君那是什么眼神?我要你矛盾复杂就算那是爱恨交加,你的恨呢?!你简直是要把人扒光了上他吧!” …… 整个片场又静悄悄的了。 探头出来正怀疑地审视沈泽渊是不是因为昨天没有直接接受他而故意整自己的秋大少,在听见导演大嗓门吼出来的这么一句话之后只能biu地把不小心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然后就默默地重新坐了回去——刚刚的话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口气喝出来的导演终于觉得爽了不少,正要招招手继续开拍,沈大牌居然破天荒地说要休息一会儿找找感觉。 这下子连导演都呆了。 怎么可能有演员没被导演骂过,康拉德和沈泽渊合作了时空旅者系列,在无理取闹大魔王露出他无理取闹的真面目之前,康拉德导演那可是一直端着自己大牌导演的架子,把骂演员当成一项必修课来做的。 那时候沈泽渊挨骂的理由主要是气场太强压制对手戏演员。他本人出NG向来不会有第三次。 这次的片场能平静不少的一大原因就是沈大牌通过凯瑟琳让导演知道了大魔王是不可能被凡人给难住的。 所以整个《时空旅者3》的拍摄一直到现在才是康拉德导演第一次拿出了他的一贯工作风格。 导演只能看见来说要找找感觉的沈大牌简直是乌云盖顶的一脸郁卒,他忙不迭地点头同意了之后,沈大牌就脚步虚浮地垮着肩走开了。 而终于从瀑布下面得以脱身的秋斐白披着陈志安递过来的大毛巾只瞟见沈泽渊转进树丛里的背影。 他正起疑,咱们哪里需要哪里搬社会主义一块砖的亚当童鞋就叼着一大块牛肉干地蹦跶过来了。 秋大少嫌弃地看着自从熟了之后再也没有装过逼,所以再也没有站相和坐相的亚当说:“沈泽渊怎么了?” “唔……欲求不满,是这么说的吧?” “要我夸奖你成语学的不错嘛?”秋大少面无表情地看着亚当一脸我应该没有说错吧这么高难度的成语求表扬求称赞的表情。 “嘿,秋,我又没说错,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性需求是很重要的,看对眼了去床上滚一滚很正常嘛,实在不行也可以互相帮忙啊!” 秋大少在亚当口无遮拦加大音量引来剧组围观的情况下,不得已,佯装一脸淡定地遁了。 事实上,瀑布这边的空地本来就不大基本都被剧组占了,他能遁的也就是沈泽渊刚刚遁的地方。 于是秋斐白刚走出视线包围圈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脸真·欲求不满正在蹲树根的沈大牌。 29、默契(5) 沈泽渊在听见有动静的时候就已经抬起头朝秋斐白那边看过去了。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秋大少还是先把头别开了——他实在是有点浑身不自在的尴尬,刚想打个招呼客套一句“不打扰你找感觉我先走了”,只是嘴都还没张开就看见沈泽渊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了然的悻悻。 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让秋大少的托词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因为仔细想想,从头到尾,他秋斐白都是在小人之心的那个。 这么一想,秋大少又对自己有点恼火。 于是他有点赌气地朝着沈泽渊走过去,一把拽起蹲得毫无防备的沈大牌,也没管人站没站稳,直接向后一推,让人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就带点恶狠狠地亲了上去。 沈暴君惊愕地和算得上是强吻自己的秋大少互瞪了两秒,然后他就被秋斐白更严厉地指责了。 “你干嘛不闭眼?!” “……”沈泽渊苦笑了一下,这可是他们俩的初吻好不好,要不要这么失败:“没有硬性规定说接吻就一定要闭眼吧?” “那你瞪着我我怎么亲的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闭?” 沈泽渊说着弯下腰把秋斐白刚刚弄掉的毯子捡了起来拍拍灰给他披上,只是趁机搭在秋斐白肩上的手都没再放下来。 秋大少挑着眉看着越过安全距离的沈泽渊说:“虽然不是闭了眼就弱势,但是示弱是一定会闭着眼的。” 沈大牌和那双半点退步都不肯的凤眼僵持了片刻,最后仍然是自己选择退步了。他叹了口气,一手还是扶着秋斐白的肩,另一手滑进毯子下面还湿润着的浴衣上环着腰,闭着眼给他心口的朱砂痣第一个深吻。 秋斐白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泽渊近在咫尺的脸。 他其实挺难明白为什么沈泽渊这种侵略性和攻击性都很强的人会在自己面前释出善意然后一退再退。就像是现在在他紧闭的唇缝间努力的舌尖。 从人类的攻击性来说,掌握着主动权的一方并不是没有接受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在他们攻击之前就已经被攻击行为吸收了。而陷入被动防守的一方,对于接受与否的选择才是这整个行为的最终结果。 皆大欢喜或者一起失败,只能共赢或者两败俱伤。 沈泽渊的鼻尖蹭着秋斐白的鼻尖,亲昵得像是真正的情人。 秋大少眯了眯眼,反手拉着沈泽渊的脖子迫使他更低下头一点,然后终于屈尊降贵地张开了嘴用自己的舌尖反抵了回去。 在两人耳边一时只听得见无限放大的水渍搅动声,然后就是逐渐占领头脑高地的欲望和雄性动物渴望征服对方的征服欲。等到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时,不要说已经被扯得整个松垮上半身几乎半遮半掩的浴衣和被推到胸口上的背心,沈大牌已经一条腿卡进了秋斐白的两腿之间。 秋大少垂着眼看了下那条多出来的腿又看了看眼神发亮像是被一点鲜肉挑起食欲的野兽的沈泽渊,那意思很明显——把你的腿该放哪儿放哪儿。 只是禁欲久了的男人在尝到甜头之后想让他收手,那就完全不是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能胜任的事情了。 气息完全没有平复下来的沈暴君不仅没有乖乖听话,那条之前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确保占领位置的腿反而朝上磨着秋斐白的要害蹭了蹭。 那种好像单纯期待糖果的小孩子似的渴望和属于成年男性直白的欲望糅合在那双向来只有做戏情绪的桃花眼里,让人觉得想要被蛊惑。 “你想在这儿打野战?”秋大少一脸冷艳高贵地边说边拿手拍拍沈泽渊的脸:“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你能保证只做一两次不会有反效果?——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蹲在这儿找感觉的。” “……” 理智回笼的沈大牌只能默默松开对秋斐白的钳制,他看着秋斐白收拢好浴衣再披上多灾多难的毛毯,哑着声音说:“你的那个经纪人是跟你住一个房间?” “陈志安?他是安排的跟我住一个套房,不过我拍戏的时候一般不太喜欢有人老跟在身边,而且他最近还接了个据说挺有潜力的新人,不常在这边住。” “让他来跟我换个房间。” 秋大少听到这句话才侧过身看他,本来是不准备答应的,但是等到看清沈泽渊几乎是望之既明的压抑,他还是点点头,然后先走了。 剩下的沈暴君翘着嘴角完全看不出之前那种要被压抑成人干的煎熬——不能因为是心之所爱就剥夺我耍手段的权利啊。 等到沈大牌也在剧组众人的窃窃私语里归来之后,导演还特地在开拍前去问他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大魔王吊着眉梢用俯视的角度给了康拉德导演一个奇怪的笑容反问:“你觉得呢?” 导演立刻一个秋风扫落叶一样的转身振臂一挥:“Action!” 伊登在树影后踌躇不前,瀑布下面正闭着眼盘坐的麟君从他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从眉梢眼角不似平常隐带的嘲讽之意到平和下来的唇线。 整个高不可攀的麟君都像是被瀑布水流濡湿打碎。 伊登之所以这次撇开费迪南单独行动是因为之前麟君暗示他杀掉王天元这个可能对历史产生影响的人。和费迪南对神一样的麟君夸大想象不同,虽然伊登个人不清楚麟君的能力到底有什么,但是他确定的一点是,麟君绝不可能知道谁是会改变历史的人。 只有修正历史的旅者才能认出改变历史的变数。 这一点认知从他莫名其妙拥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同时就像一个使用须知一样在他的脑子里出现,只是在之前的两次旅行里并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哪怕是被尊为圣母的玛利亚也没有这种能力。 所以在麟君让他除掉王天元的时候,他只是隐约地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却没想到是这里。 如果麟君真的拥有辨别改变历史的人的能力,那么就只能是麟君和他一样是个旅者。 30、默契(6) 想到自己之前得出的这个推论,伊登攥了攥拳头,还是从树丛间走了出来。 在他一脚踏出阴影的同时,瀑布下静坐的麟君也睁开了眼。 来自千年后的旅者和千年前的前辈对视着,那些在眼中翻涌的疑问,伊登不知道怎么去问。 只是最后,麟君朝他微笑了。 那是一个好像浮在水面倒影的微笑,被水流冲碎又合拢。 然后麟君素白的手从水幕里伸了出来,冲着他摆了一下。 “Cut!” 随着导演的一声吼,整个《时空旅者》系列最多NG次数的一镜终于过了。 秋斐白扶着石头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而本来准备奔过来伺候自家上司的陈志安只能干看着从他手里一把拽走毛毯飞奔进水潭里的沈泽渊。 沈大牌把人牵着上了岸就自觉地从跟过来的陈志安手里拿过另一条毛巾开始给秋大少搓头发。 整个剧组都用一种闪烁着“果然如此、谈恋爱好高调”的眼神闪光灯一样唰唰唰地把这个场景给印进自己的视网膜里,虽说大家更想做的是掏出手机让真正的闪光灯一片唰唰唰,但是鉴于罩场子的康拉德导演最讨厌走漏消息给媒体,工作人员们还是很识相地只在脑内YY一下就算了。 当然,曾经不是没人挑战过导演在剧组的绝对权威。他的下场是从这一行里彻底消失。 所以事实是,一个大导演不可怕,一个脾气坏的大导演也不可怕,但是一个人脉广手腕硬的脾气坏大导演就很可怕了。 起码,现在整个剧组里除了沈泽渊之外是没有人可以正面跟康拉德先生叫板的。 薇薇安?拜托,不说她只是化妆师,就算是有了什么问题人家也会选择跟自己老公一个阵营啊。 秋大少?秋大少之所以能自己在国内娱乐圈混到一线大牌,就是因为他向来分得清情势——好莱坞现在还不是他秋大少能横着走的地方。 于是这么一个明明能震翻娱乐圈的消息,最后就只是在国内南方的某个小山沟里震惊了一把同剧组工作人员。 事后先赶回酒店去洗澡的秋斐白,等到痛痛快快地全身冲了个干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大牌一点都没有进入别人私人空间需要通过邀请意识地坐在秋大少的床上笑眯眯地冲他摇摇手。 而在关着的卧室门和房门之外是连同自己的行李一起被丢出来的陈志安。 陈大经纪人已经在外面挠了整整十分钟的门。 “嗨,陈,别抓门了。沈和秋是真的达成协议了的。” 终于不堪其扰的亚当叼着一块华夫饼从自己房间里探出了头。 “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他们俩是相互勾搭的吗?” 陈志安缓慢地转过头,一张帅气的菁英脸和幽怨的语气硬是让他在天还没黑的下午四五点光景整出了咒怨似的效果。 向来不大敢看恐怖片的亚当不由得往门后缩了缩,连嘴里叼着的华夫饼都被吓得一下子整个吞了下去。 “嫌我电灯泡把我丢出来就算了,居然连他房间的钥匙都不给!” “……你可以找总台要的啊。” 陈志安看了他一眼,眼神颇有伽椰子女士从楼梯缝里看出去的神韵:“你以为我、会、想、不、到、吗?我特么去找前台,前台小姐居然说他的房间没有备用钥匙!当我是傻逼吗?!” 亚当看着愤怒地一挥手就挥倒了行李箱的陈志安,终于缩得连眼睛都躲到门后了。 呵呵呵,当然会没有备用钥匙,连撬锁开门或者是再订房间都不可能。亚当想着自己之前从片场跟着沈泽渊回酒店目击到的一切,不禁对偌大一个酒店却无处安身的陈志安同情不已。 但是要让亚当伸出援手? 开玩笑!阻挡大魔王达成目标的,那不叫傻逼,那叫傻逼中的战斗鸡!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热闹也看够了的亚当默默地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关门,力争在陈志安发现门缝在缩小之前能关上! 只是,为什么,会多了一只手出来? 亚当抬起头,就看见陈大经纪人居高临下地背着走廊上的日光灯朝自己露齿一笑。 笑容里充满了我会把你扒皮拆骨喝血等等等等的威胁意味。 亚当松开了扒着门缝的手,他现在才觉得他不是串了咒怨的台,这明明是串了汉尼拔博士的台啊! “留我借宿一晚上,嗯?” 随着这句话说完而在成熟俊美的脸上更扩大的笑容弧度,在亚当眼中都觉得自己看见了亮闪闪的獠牙。 但是亚当只要一想到自己点头了被暴君知道的后果,他就能催眠自己汉尼拔博士不可怕,小心眼大魔王才可怕。 可是……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用你的手机跟我的Boss说明整件事。” 陈志安冲着满脸呆滞的亚当扬了扬刚刚摸到手的Vertu Ti。 用亚当的手机发信息给秋斐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条信息要不就被秋斐白本人看到,然后沈泽渊的二人世界彻底泡汤,亚当会被迁怒到死;要不就是被沈泽渊看到,然后亚当会因为对沈暴君的违逆,虐到死。 总之都是死。 亚当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躺枪的路人甲又被糊了一脸血。 于是因为躺了枪站不起来的亚当只能颤巍巍地伸出手边要回手机边问:“只住一个晚上?” “放心好了,我也不想当电灯泡的,只是我刚刚才订了明早的机票,沈泽渊那家伙居然连一个晚上都忍不了。” 陈志安边回答边扶起地上倒着的行李箱和零碎的东西进了亚当的房间。 而另一个房间里的秋大少则是随口一提地问沈泽渊:“陈哥去你房间了?” “没有,”沈泽渊转着手上的属于秋斐白的signature,冲着眼神疑惑的秋大少继续说,“他应该会订明天早上回京的机票,今晚和亚当挤一晚就够了。” 所以说,凡人们怎么可以低估暴君的实力呢? 秋斐白听他这么说也只是耸耸肩就继续转过身吹头发,然后手上的吹风就被身后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拿走了,只是不管是从撩着发尾轻手轻脚的动作还是吹到脸上恰到好处的温度,都让秋斐白觉得现在这个状态最好了,实话来说,秋大少对长发这么长一段时间已经打理的很不耐烦了。 31、默契(7) 至于跟陈志安缩在自己房间里的亚当,已经很严肃地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也订第二天早上的机票回美国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起来,陈志安就起来收拾东西好出发去机场。 外景地这里离机场是两个方向,他早八点的飞机实在是不得已才起这么早。 结果他刚把房间门打开,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背景佝偻着坐在沙发上,然后听见动静就把头扭了过来——是亚当。 陈大经纪人一瞬间就没好气了,本来想着自己起得比较早所以连点声音都尽力没发出,哪知道会看到亚当不但比自己起得早还跟鬼一样一个人坐在还黑着的客厅里。 正想刺他两句撒撒气,随手一开灯就看清了亚当眼睛下面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虽说费迪南是看起来就挺衰的,但是你也不用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吧?你昨晚上到底睡没睡啊?” 亚当睡眠不足加脑供血不太足地跟着陈志安走动的身影转了转脑袋:“睡不着。我只要一闭上眼就看见沈把我打包丢进慈急综合医院里……” 陈志安看了亚当那双去演新鲜尸体都不用化妆的脸半晌中肯地说:“其实我觉得你现在去慈急综合医院完全不用担心生命安全,就算真的有鬼,它们也会以为你是同类的。” 说完陈志安看了下时间,发现也差不多该出发了,就朝着亚当摆了摆手算是道别,拖着行李箱就走人了。 结果走到门边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说:“对了,告诉沈泽渊,《时空旅者3》拍完我也不会再过来了,让他把我Boss护送回家——最后,祝你好运喔亚当~” 在天还没亮起来的早晨显得格外空荡荡的碰门声很快响起来,亚当觉得如果要用文艺一点的说法大概他该用“生命的丧钟”来形容。 一直到今天的拍摄准备开始,亚当在化妆间坐下,薇薇安还十分惊奇地咯咯笑着说:“是特地来给我减轻工作量的吗,绅士?” 然后亚当就看见了沈大牌。 他想他应该去坦白,然后争取宽大处理。 只是他刚迈出了两步,就看见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秋大少。 明明在同一条路线上迎面的两人,居然毫无反应地错身而过,甚至亚当觉得自己隐约在那两张脸上看见了瞬间一闪的不豫之色。 于是亚当退回了步子——在大魔王心情不好的时候上去找死那真是连分分钟去切腹都会觉得太美好。 今天的拍摄注定是不顺利的。 在亚当也NG了五次之后,康拉德导演近来修身养性的成果在继昨天破功之后,今天终于彻底毁了。 “你是昨晚见鬼了吗亚当?恰吉和他的女朋友跳上你的床准备来个③ρ,还是玛丽·肖看上了你能给樱桃梗打结的小舌头?!你要是再NG浪费我的时间,我会把你介绍给詹姆斯·温去演他的下一部恐怖片。” 这么冲着亚当阴测测地威胁完,导演大人手一挥给了个中场休息。 几乎是同一时刻,剧组的所有人都朝亚当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和沈大牌的无懈可击不同,从昨天导演发火都找不到威胁沈泽渊的方法就可以看出。亚当这家伙,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他怕鬼,《时空旅者1》拍摄的时间刚好包含了一个万圣节,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几十美金买来的可以内置一句话录音一碰就能播放的玩具娃娃被剧组的人打扮成了《别惹小孩》里那个南瓜娃娃的样子,然后他们故意放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让亚当碰到它就听见了一句道具师杰瑞米故意压低声音说的“Don‘t touch me!” 最后亚当就像个女人一样尖叫到整个剧组都听见并且一头扎在围观的沈泽渊背后死都不肯抬头。 而现在的亚当,又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詹姆斯·温,好莱坞小成本血浆片和恐怖片的偏爱导演。虽然他手下不乏《速度与激情》这样的大手笔制作,但是他最著名的始终是那部《电锯惊魂》。以及之后还能挑战到人们声带的恐怖片——《死寂》、《阴儿房》。 他简直可以想象如果自己被康拉德推荐给了詹姆斯·温,他的生命恐怕就要到精神病院去燃烧了。 可是这么一想,亚当又觉得很委屈。 害自己担惊受怕的是陈昨晚的借宿,可要赶走陈过二人世界的是沈,用等号连接下来就是,害自己担惊受怕失眠状态不佳的就是沈! 但是…… 亚当委屈地撇着嘴蹲下去在地上画起了圈圈,他连坦白从宽都不敢,更别说找罪魁祸首理论了。 啧。 秋斐白朝着故意和自己站远的沈泽渊扔了个眼神——你这太过了吧。 沈大牌摸了摸下巴上为了伊登这个角色而一直留着的胡茬——你不觉得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家里养的宠物一样让人想更欺压一点? ……恶趣味。 秋大少别开脸。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亚当就像是家里养熟了的大型犬,就算你今天丢了他的狗咬胶明天藏了他的狗粮他还是只会呜呜地围着你除了叫唤什么也没办法。 直到导演回来准备再拍,看见亚当还是蹲在原地画圈圈,康拉德先生就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在不受控制地朝外蹦! 他正想过去再郑重警告亚当一遍不要浪费时间,就看见秋斐白朝他打了个交给他的手势。 导演想了想,还是止住步子,看看年轻人有什么办法。 秋大少手里拎着因为被麟君大人美色所惑的威廉乖乖奉上的一整袋松露巧克力,因为穿着麟君的正装,身后的长衣摆就又照老样子被秋大少卷成了一个球,不好蹲下去。 秋斐白只能停在亚当身边拿巧克力袋子撞了撞亚当的金毛脑袋。 亚当捂着头一脸郁卒地仰头,就看见了一大袋的松露巧克力,顺着往上就是素白的手指和在宽大衣袖里显得格外纤细的手腕,然后再往上就是被日光晃花掉的麟君的脸秋斐白的表情。 “秋~你就是天使!” 32、默契(8) 看着一瞬间就从蹲姿飞扑起来抱住秋斐白,动作毫无滞碍的亚当,沈暴君终于在一边默默地捏扁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妈蛋的,这种贱兮兮的宠物类型果然是不能给一点好脸色! 而对于正委屈的亚当,他还妄图把自己的身高缩个几公分好更合适塞进秋大少怀里。 秋斐白简直有一种一只成年萨摩扑到了自己的错觉,尤其是这只萨摩还在不安分地拱来拱去。 “亚当,你玩够了没有?导演要开拍了。” “……我状态不好。” “你到底为什么状态不好?说出来我听听看。” “我干了一件沈知道会整死我的事情,虽然我在那个过程中是被迫的。” 秋斐白把拱进自己怀里的脑袋给掰了出来,盯着亚当那双看起来就像考了零蛋回家怕被揍的孩子一样的蓝眼睛说:“他不会整死你的,你不是最近在抱我的大腿吗?” 就这么一句话,亚当立刻醍醐灌顶——对啊,我现在跟秋是一挂的,沈怎么能整我,他应该通过讨好我来达到更加接近秋的目的啊! 不再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亚当之前NG的地方好像堵塞了的自来水管突然自动疏通了一样,哗哗地就流畅了。 导演想着最近两天演员的状态实在是忽上忽下,干脆大手一挥,趁着现在的情势不错,连带着一路敢拍,到收工的时候居然把剧本本来就剩下不多的镜头拍到了结尾。 亚当饰演的费迪南被麟君变成了正殿的活死人标本,而一路匆匆赶来的伊登还是错过了救他的机会。 镜头就定格在眼神明灭不清的麟君和神色晦暗的伊登隔着一个大殿的距离遥遥相望上。 导演一喊cut,角色领便当了的亚当就跟奥运会喜获金牌的运动员一样顶着他的西装外套满场撒欢。 在路过沈大牌的时候他居然还得瑟似的提着衣服甩了两下,如果把铁灰色西装换成红色,相信他自己也能明白自己的举动有多蠢了。 于是,不负众望地,大魔王露齿一笑,一脚叉进亚当正撒丫子的两条腿中间。 然后,亚当就绞着腿摔坐在了正殿的地板上。 还站在王座台上的秋大少不由得想把自己的脸遮起来装作和这两人不熟。 “沈,我要郑重地告诉你!我已经不怕你了!” 哦哦哦哦! 本来以为亚当会像往常一样怂起来的剧组众人都已经开始分散注意力了,结果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又被点燃了八卦的热情! 沈大牌笑得更有深意,弯腰蹲到和亚当一个高度才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为什么不怕我了?” “哼,那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抱住了秋的大腿!” “是吗?”沈泽渊嘴里这么不咸不淡地说着已经冲着一边的场务勾了勾手指,对方立马识相地把沈大牌的手机递上。沈泽渊很快速地按了个快捷拨号,电话那头只是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沈大牌连个哈拉的过渡都没有,直截了当地说:“罗杰,把亚当的护照准备好,有到日本富士吉田市的机票就给他订一张,没有的话就就近原则,然后把他送进慈急综合医院去感受一把——对了,最好能包场。” 一直到沈泽渊一段话说完挂了电话,亚当还傲娇着的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沈、沈,你不能这么做,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让罗杰这么对我?!他是个禽兽,是个侩子手,他会包场一个星期不让我出来的啊!你不能这么做!” 沈暴君站了起来。 在亚当眼中如同魔神一般令人心惊的身躯遮住了亚当眼里所有的光。 暴君弯下腰一根一根掰开了亚当死死拽着他裤脚的手指头,朝他邪佞一笑。 亚当愣了两秒,直到反应过来沈泽渊转身要走,才更加凄厉如同难产的孕妇一样叫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了你的孩子啊!!!” …… 这是整个鸦雀无声的片场。如果有零碎的噼啪声,那也是正常的,因为有些正被人抓在手里的东西毫无意外地坠地了。 整个片场寂静了三秒,然后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Holy shit”和“卧槽”声。 秋斐白刚刚遮在自己脸上的手已经无法控制地慢慢顺着地心引力滑了下来。 他觉得这已经不是和他们不熟能挽回的事情了,他应该彻底跟这两个人划清界限才对! 沈大牌则是在场中最不受影响的人了,依然是一副酷帅狂霸拽的大魔王最终BOSS形态,从上而下俯视着亚当不太上心地问:“你刚刚说你怀了我的孩子啊?” 亚当瑟缩了一下,这是他被沈暴君俯视的后遗症。虽然他自己也得承认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在贴吧看多了的话貌似很……找死,但是起码现在暴君还肯回头多听他说两句,要是在这点时间里他能说动沈一笔勾销他之前的愚蠢的行为,那也算是出奇制胜了嘛。 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真是临危不惧颇有急智的亚当立刻赶紧为自己洗白:“嘿嘿嘿,这不是为了留住你听我说完嘛……” 只是亚当还没来得及绞尽脑汁想出个好理由,就听见沈暴君不咸不淡的声音说“那不如干脆就送你去艾尔玛制药解剖看看吧,男人怀孩子挺有划时代意义的”。 “……”亚当又大脑当机了两秒,然后再次迅速出手抱紧了沈泽渊的小腿。这次倒是知道求暴君什么的是绝对没戏,除了把自己从死得惨的路上给偏离到死得更惨的路上去之外。他果断地嘤嘤嘤叫着:“秋、秋,你快来救我,你说你会罩我的,你说沈不会整我的。” 本来已经从王座上偷偷摸到宫殿边缘的秋斐白,硬是在亚当如泣如诉的呼唤声里被眼睛雪亮的围观群众们逮住了。 那一片片亮着相机闪光灯一样白光的眼睛,让秋大少不得不收回了自己偷溜的脚步,功、亏、一、篑! 秋斐白磨蹭地走到被剧组自发围城的圆圈中心,干巴巴地朝看着自己满脸希冀的亚当说:“我只说了他不会整死你。” “死”字的重音咬的特别重,都快变成了shi。 亚当眼里希望的火炬瞬间就变成了火柴的小火苗。 33、默契(9) “那你快点让沈把送我去慈急综合医院和艾尔玛制药的话收回去啊,嘤嘤嘤……” 一瞬间唰唰唰的眼神更加集中发亮地聚焦在了秋大少身上。 秋斐白这次已经不想再自欺欺人地捂脸了,他只想揪着穿越重生之神的脖子问清楚——尼玛,让老子重生就是为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和这么崩坏的两个人一起丢人现眼吗?! 在这种秋大少即将黑化的时候,我们就不得不给观察细致入微的沈泽渊好评点赞了。 他在秋斐白嘴角那个咬牙切齿却又硬提起来的弧度成型之前就熟门熟路地伸手拎着亚当的后脖子把他半提了起来,然后语气温和如同精神病院的主治医师面对他的病人一样说:“亚当,你又被玩坏了。” 这么说完,他就一手拖着家养宠物一手拉住自家爱人,在剧组一众围观群众“我们还没有看到结局怎么可以换台”的默默谴责眼神里旁若无人的走掉了。 一路上还伴随着亚当使劲到崴到的那只脚上时哦啊啊的惨叫声。 副导演盖文一脸和他长相一点都不搭的正经严肃凑到康拉德导演身边说:“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咱们的电影前景,非常的,令人担忧?” 导演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瞥了他一眼:“只要我的电影不崩坏就行了——你告诉剧组的人,如果有谁把拍摄期间的消息透露出去,不如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弱点。不想像亚当一样被玩坏的话,就闭上嘴。” 盖文看着导演说完转身而去的背景,不由得伸手拍了拍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幸好在爆料之前特地多问了一句啊。 亚当被摔进房间的姿势特别标准,一个平直的趴伏伸展角度就像是被劫匪绑架的弱女子一样——当然前提是忽略他一点也不弱女子的身高和肌肉。 然后亚当慢腾腾地好像受到了什么实质伤害似地爬了起来,那双深凹在眼眶里的蓝眼睛正透过他微颤的卷翘睫毛试图诠释一个对他本身很具有挑战性的表情——楚楚可怜! 跟在沈泽渊身后进门的秋斐白在看清楚亚当脸上表情的一瞬间不禁整个人就是一顿,就好像那种闹哄哄教室会突然安静一瞬间一样的停顿。 秋大少觉得他脸上勉力维持的淡定要挂、不、住、了! “秋……” “你现在就送他去慈急综合医院怎么样?” 在亚当酝酿了许久终于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地掌握了装可怜这一技能颤着音开口吐出这个可以改变他命运的字之后,秋大少立刻就唰地转头郑重其事地冲着沈大牌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 亚当这次不止觉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了,他简直觉得天、都、塌、了! 就连秋都不帮他了,那他真的只能被沈打包交给罗杰,然后一路押送进包场的慈急综合医院,呆上可能一整个星期! 从亚当一露出一副生无所恋凄凄惨惨戚戚的表情,沈暴君就无声地嗤笑了一下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做饭。 秋斐白看了看他再看看地上的亚当,突然就觉得无奈又泄气。他推推亚当没精打采似乎连金发都黯淡了一个色度的脑袋说:“正常了没?” “我哪里不正常了?” 秋大少戳戳亚当鼓起来的腮帮子没立刻回答他,只是转到沙发的另一头去摸了一袋芥末虾球味的薯片,嗤啦一声撕开包装,便嘎吱嘎吱地嚼薯片边说:“你抱着沈泽渊的腿说你怀了他的孩子很正常?” “……我那不是为了拖住沈嘛,嘴巴一快就没经过大脑……” “嗯,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就说的是你这种情况,”秋大少看了看亚当纯洁求知的眼神再嘎吱一口咬碎了手里的薯片,“叫不作就不会死。记好了。” 说完,秋斐白把还剩一半的薯片袋子塞进亚当手里,也晃进了厨房。 “你真的要把他送到日本去啊?要是吓死了就算了,万一吓疯了多麻烦。” 本来悄悄伸着耳朵扒在厨房门边上的亚当听了前半句还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这是要求情的节奏啊!结果一听后半句立马萎了,连秋你居然这么对我的愤懑不平都怕被事后打击报复似的生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比两三岁死了娘的小白菜还要地里黄。 正握着一根洗的水灵灵的胡萝卜准备朝锅里削很有大厨风范的沈大牌则是翘着一边嘴角轻松地笑笑:“你想给他求情还这么说反话,外面那家伙可听不出来。” 门外的亚当听见这句话立刻朝后缩了缩,确保自己没有暴露在外的部分才继续竖起耳朵。 “谁给他求情了,就跟他说了不作就不会死,自己还非要作——哎哎,不放胡萝卜行不行,这东西味道最奇怪了。”秋斐白皱着眉一脸嫌弃,不知道是在嫌弃作死的亚当还是在嫌弃即将下锅的胡萝卜。 “行啊,换你上餐桌就不要这根胡萝卜,反正我也不大喜欢。” 沈大牌说着就把手里的菜刀和胡萝卜放到了流理台上,动作间刚好把秋斐白卡在了流理台沿上。 他性感的挑起来一点弧度的嘴唇和秋斐白的嘴唇不过一点呼吸还能保持温度的距离。 “但是不管是要求情还是不吃胡萝卜都应该讨好我一下吧。” “嘁。”这么带点了然地发出了一个气音之后,秋大少就利落而凶猛地拉下了他的头。 和第一次亲吻时彼此试探的前奏不同,两人这次都是有志一同地从一开始就把那些客套的东西撕掉了,舌尖彼此绞缠着想侵占对方的战场,粗重的呼吸声和搅动的液体声像是上了过山车的尖叫游客,只有更凶猛而来的尖叫声一般更急速上升的游离睾酮。 这个吻最后结束在气息不稳的秋大少抓住了已经摸进他衬衫里右边乳尖的手上。 秋斐白舔了舔沈泽渊的下唇:“味道挺好的,所以还是不用加胡萝卜了吧?” 沈大牌透过他敞开的最上面两颗扣子看到已经绯红一片的胸口,声音低沉地笑着说:“As you wish” 34、默契(10) 然后就是听见厨房里一阵叮叮当当锅碗瓢盆响声而一口气把薯片统统倒进嘴里,防止今天没有饭吃会饿死的亚当把空了的薯片袋子揉吧揉吧塞进西装裤口袋里赶在大魔王出来前迅速滚到沙发上装死。 于是端着菜盘子从厨房里出来的秋大少只能忍住抽嘴角的看了眼倒在沙发上的亚当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个和盖文副导演一样的担忧——连嘴角和西装上掉的薯片渣都忘记毁尸灭迹的演技,这部戏真、的、没、问、题、吗?! 然后沈大牌就端着盛了饭的碗目不斜视地从厨房出来了。 秋斐白一边接过他递来的碗筷一边暗自在心底感叹——对着亚当这副又蠢又作死的样子都能做到熟视无睹,他们俩认识的这些年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啊? 这餐饭吃到一半,盘子里只剩了些不受欢迎的菜梗或是肥肉的时候,沈泽渊才状若无意地说:“亚当,过来吃饭。” 然后歪在沙发上一副我其实得了绝症命不久矣样子的亚当当即就一个鲤鱼打挺,瞬间满血满蓝地冲进厨房,对电饭煲里最后剩的那点饭也懒得拿碗添了,直接抱着电饭煲内胆就出来了。 在餐桌上冲着面无表情的沈暴君摇尾巴的频率和他之前那副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抛弃我”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或者说,这、就、是、精、分! 致力于论如何更顺利地掉节操和怎样完美地拓展下限二十年的秋大少,不得不承认,他被一个名叫亚当·迪伦的新物种打败了。 等到秋斐白去厨房里放了个碗出来,他就发现实况已经进展到亚当扒干净了电饭煲内胆和所有的菜盘子,正大言不惭地向沈泽渊要求加菜。 呵、呵、呵,所以,不作就不会死,是亚当的人生座右铭吗? 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行一号字体加粗的秋大少默默地转了个身,他实在是不想再为这个记忆只存在三秒钟的物种求一次情了。 遇到这种人生无解问题的时候,干什么好呢? 当然是去睡觉啦! 秋斐白果断地进了自己房间洗漱关灯上床睡觉。 第二天秋大少起来的时候是少见的低气压。 因为他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他梦到他和沈泽渊正在前戏的时候,卧室的房门忽然就被撞开了,然后一只四爪着地长着萨摩耳朵和毛茸茸尾巴毛却是金色的大型犬就把自己从上位扑了下去,然后沈泽渊拍拍它的头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根骨头就扔了出去。秋大少最后被压倒之前只看清楚了那张一脸开心的脸,确实是亚当没、错! 秋大少很严肃地坐在床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的整个梦境,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因为他居然不觉得有任何违和感,在这种他已经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居然不觉得违和! 请允许秋大少做一个惊恐的表情。 他觉得是不是自己也要被玩坏了…… 这种深受打击而精神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沈泽渊一路牵着他的手走到片场,顺便还在片场走秀似的展示了两圈。 直到他换好了衣服坐在镜子前化妆,薇薇安意味深长地说:“安格斯,年轻人可要注意身体啊。” “……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薇薇安,我只是做了个太疯狂的梦。” 薇薇安笑了两声:“太过自我压抑也不好哦~” “……” 这是完全自暴自弃不想再说什么的秋大少。 “最后一场戏好好表现喔,honey。” 满意地收起化妆包的薇薇安替秋斐白捋了下有点起皱交领领口,微笑着冲他张了张手。 秋大少站在化妆间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精神朝着薇薇安露出个感谢意味的笑,就走进了最后一场镜头的正殿。 光辉空荡的正殿里,一切都依然是初见时的样子,似乎在这里时间毫无意义。 “你不是为了长生的秘密而来吗?”麟君站在王座的台阶下,第一次显示出一种平等的态度来看着正殿门口的伊登,不疾不徐地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伊登惨笑了一下:“你已经把费迪南变成那个样子了,我就算回去也救不了茱莉亚了——何况你根本不会放我回去吧,这个世界上的旅者只能有一个。” “真是愚蠢的推断。”麟君沉下脸:“你以为你自己为什么会成为旅者?你以为你们为什么能让我另眼相看?” “想要长生?知道什么是长生吗?”麟君的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凤眼微弯的弧度像是会滴下泪,他说:“为了你们这些新宠,千千万万的长生种都死了,因为我们都被抛弃了。但是总是会有意外发生对吗?所以需要一个历史的修正者永生不死。我带着憎恨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会有一个人类来接替我的任务。” 麟君说着,嘴角的笑容逐渐明朗起来,带着夙愿得偿的欢欣:“因为终于,你们也要被取代了。” 伊登随着他落下的话音怔住,他知道麟君不可能骗他。不说他高高在上的自尊不允许欺骗,麟君现在已经一步一步地朝着伊登走过来了,手里提着一把还在鞘中的剑,剑柄正对着伊登。 麟君说:“来吧,杀了我,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可以去救你的妹妹,成为唯一的旅者。” 但是伊登只是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麟君自己拔剑出鞘,把剑塞进了伊登的手里,手把手地举起来对准自己的胸膛正中。 只是伊登就像被按了pause键的播放画面一样,仍旧毫无反应。 “你在担心的同族?”麟君嗤笑了一声,“作为一个不是第一次修正历史的旅者,死千千万万的人和死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有什么区别呢?历史的轨迹是你要绝对遵从的,妇人之仁和无意义的挣扎只会让过程变得更残酷,对改变结果毫无帮助。” “……你呢?”伊登干涩的声音像是从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冷不丁地飘出来,听起来极不真实。 “我恨人类。”麟君俊美凌厉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地说着,握着伊登的那只手也往前送了一下。 明亮的像是在发光的剑尖就朝着麟君的胸口毫无滞碍地刺了进去,细细的一缕粉色血流从伤口慢慢地渗了出来,顺着雪白的衣袍蜿蜒而下。 “剥夺你们生命的这一天终于到了,也不枉我等了这么多年。” 麟君的声音随着气息一点点的弱下去,伊登伸手扶住了他的腰,然后那只只是被虚虚握住的手狠狠地一使力,明晃晃的剑尖就从麟君偏于单薄的身体里透了出去。 “呵、呵,不过我还是应该谢谢你,现在我可以去找我的族人了。就留你一个人在这不知道会有多久的历史里。” 伊登半垂着头,看着那滴在麟君眼尾欲坠未坠的眼泪直到怀里的身体彻底没了气息还是眷恋地不肯从眼尾滑下,才终于伸出手拭去了。 35、在乎(1) 导演在镜头里发散张开出如同农历三月江南小城满城飘飞的柳絮一样的伤怀时,用整部戏最温柔的声音喊了cut。 然后整个剧组就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地欢呼雀跃了起来,最后一个镜头的完成意味着《时空旅者3》只剩下了后期。在场的演员和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可以休息了。 秋大少在听见那声结束的cut时本来也准备合群一下跟大家击个掌拥抱一下什么的,结果他动了下,才发现沈泽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环抱住他的动作了,他那一下子根本就挣不开。 “都演完了好不好。” “就是因为都演完了你这么高兴干嘛?” 虽然沈大牌从表情到眼神看起来都严肃又成熟,但是秋斐白就是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孩子气的无理取闹的意思。 “完成一部戏的拍摄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时空旅者3》一拍完,我就要回美国,咱们可能会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面。” 沈泽渊说着把他鬓边有点乱了的发尾撩到他耳后去,整个人温柔和缓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却又让人明明白白地知道这就是真实的他。 秋大少眼里的那点欢欣也渐渐消散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还在踌躇不前,但是他也了解沈泽渊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只不知道打开之后到底会有什么但是依然不受控制地吸引了自己视线的复活节彩蛋。他直觉这是一份无可取代的大礼,但是同时又对于改变和未知有着难以言明的一点恐惧。 像是作为发小的余茜,就一直非常奇怪为什么豪门里的少爷会长成秋斐白这个样子。 他对于生活大多数时候的无感和无所谓态度,并不是因为游戏人间的方式多了之后产生的倦怠,似乎秋斐白这个人本身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他只是懒而已。 余大小姐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且因为太懒,所以也缺乏年轻人的朝气讨厌生活方式的改变。 就是一个死宅的懒人! 余茜常常为了这一点气得咬牙切齿,因为她的临时邀约总是和秋大少的既定计划相悖,例如“啊?去骑马?但是我今天的安排是不、出、门啊,找你的闺蜜们去吧小金鱼。”这种理由就这么直接地给出来拒绝她。 一个固执又懒散的人对于在自己未来的生活中添加一位伴侣这种事情,总是在计划的时候满怀期待,但是等到那颗合适的彩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又会犹豫不决。 他犹豫的点并不在于这个人是否合适,而是我要开始郑重考虑并且着手改变我现有的生活方式了。 这就是为什么虽然秋大少给出的答案是观察期,却依然会在听见日后分别很长一段时间时感受到了不想分开的恋爱心情的原因。 对于思维方式唯我独尊的大魔王来说,我不爽的时候让别人也不爽是必须的。但是等他看清楚那双尽在怀中的凤眼里没了那点高兴的意思之后,他反而更不爽了。 于是沈大牌只好岔开话题,特别洞察人心似地说:“你之前是不是在怀疑这片子出来的成果?” “……”听到这一茬就想起来亚当一系列没下限的行为的秋大少不由得脸色一僵:“看见亚当的真人我都快怀疑人类的分支到底科不科学了。” “想要让宠物对新的家庭成员表现出亲密,当然需要主人抽他两下。” 沈暴君这么云淡风轻地说着,让秋斐白都不好意思怀疑自己听错说pardon了,但是按这个字面意思来说…… “喂,你尊重一下亚当的人权行不行?” 沈泽渊看着秋大少为难又善良的样子就轻笑了一声:“虽然这么定义‘朋友’两个字是挺……变态的,但是目前来说,从一个完全平等的角度出发和人交往,我的确还做不到。” 说到这里,沈泽渊的笑容里居然有了点很甜蜜的意味:“所以说,其实你也没看错。” 秋斐白愣了一瞬间,因为他在那个对于心有灵犀这种事觉得甜蜜的笑容里觉出了一点苦味。就像是劣质的糖精加多了之后,在甜味褪去之后就是苦涩的化学物质。 秋大少心底的哪根筋扭到了似的,一想就抽抽着觉得疼。 他的谨慎和思虑不过是因为自己对于改变现状的不适应心理。哪怕是之前和周青彦的关系,秋大少也从始至终只定义在恋爱上,他的生活除了多了一个固定滚床单的对象而不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之外,毫无改变。所以也不得不说,周青彦的直觉其实挺不错的,他不可能从秋大少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了。 问题是,这场绝对失败的关系之后,秋斐白他遇到了一个如此合适的对象,合适到秋大少开始正视要把这段关系定义在过日子三个字上。 秋太太曾经非常中肯地这么评价过自己的儿子——再也不会有哪个相似家庭背景相似年纪的孩子像小白一样了,他的婚姻观和家庭观简朴得就像活在上个世纪。 当年秋大少十七岁回国的时候曾经和秋先生秋太太这么说过,“我带到你们面前的第一个人,就会是最后一个”。 而现在,秋大少觉得很内疚。 他在迟疑的过程中,必然对沈泽渊就是一场质询。 沈泽渊得在他迟迟不肯松口的时间段里,把自己从头到脚从一根头发丝儿到一枚指甲盖儿地剖开检视自己,以确保自己不会距离“正常”的标准太远。 而他自己只需要检视结果就好了。 至于沈泽渊自查过程里再翻出来的旧伤,who care? 沈大牌在牵着他的小斐白朝欢腾的开始讨论怎么在这儿办个party庆祝拍摄完成的人群走的途中,觉得人有点不对劲,就停下来掰着秋大少的下巴让他把脸抬起来,那张脸上倒是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不管那张唇瓣又薄又小巧的嘴怎么倔强地抿着,都还是让眼神从来都很好的沈大牌看出来了点低落和伤心。 沈泽渊笑笑说:“你又想什么了?” 36、在乎(2) “……我这么瞻前顾后地事多,是不是让你老想起以前?” 沈大牌做了个惊异的表情,倒是没先继续问,桃花眼里色泽偏浅的瞳仁在半垂的眼帘下显得比平时幽深许多,然后有点好笑地想到什么似的说:“亲爱的,请把我当做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个活到快三十岁还沉浸在自己童年阴影里不能自拔的傻逼,嗯?” 照常理来说,任何一个人碰到这段话都会语境和这段话之后的意思而道歉,但是秋斐白非常非常认真地看了沈泽渊半晌,张着嘴就是说不出任何一句“对不起”的同义词。 因为沈泽渊的语气,实在是太强势了。让人觉得如果再道歉的话那就是绝对的故意挑衅和贬低对方。 所以秋大少只能张了半天的嘴蹦不出一个字,最后不得不干脆甩袖子走人。 “妈的,就这么白白放走了一个好机会。” 独自站在原地的沈大牌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幽幽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么好的机会沈你居然没有那个什么什么……”抓耳挠腮从角落里蹦出来的亚当一脸的惊诧和恨铁不成钢混合成了一个很扭曲的表情,然后又灵光一闪地一捶手大喊了一声:“蛇爬上了棍子驴走了下坡路!” “……打蛇上棍借坡下驴。”沈大牌看着一脸“对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词你看你都猜出来了”表情的亚当,语速缓慢地又加了一句:“你还记得当初罗杰给你成语词典的时候说的是让你多久背下来吗?” “嘿嘿嘿,你看罗杰现在还在美国,他又不知道,沈你是不会打我小报告的对吧?” 对于恬着一张脸凑过来的亚当,语气和语速还是毫无波动的沈泽渊只是瞥了他一眼:“那你干嘛还要在这种明知道我心情很矛盾的时候冒出来呢?蹲在一边只看热闹不好不安全吗?” “嘿、嘿、嘿,”已经快干笑不出来的亚当只能一边小步地往后蹭一边继续说话企图转移大魔王的注意力:“我真的一开始只是准备看看热闹就算了,只是你刚刚那段话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根本就不是那种情况下你会做的事啊!那么好的机会!秋他自己从你的角度出发为你思考,然后又对你内疚,正常情况下你根本就只会加深他这个印象来牟取更大的利益才对吧!” 听了这番话的沈泽渊居然真的垂着眼好像在思考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眼睁睁地拒绝了那么一个天赐良机。 倒是快退出危险距离的亚当又是灵光一闪地停下撤退的步伐言之凿凿地说:“沈你刚刚不会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吧?!” 这下子大魔王朝他转过了头。 “……”开始觉得自己引祸上身悔不当初的亚当。 但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大魔王没有像以前每一次暴起一样,一把拎着亚当的后脖子拖去看最新上映的恐怖片,反而只是用两只像在幽幽发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了一句。 “亚当,我记得你没爱过人吧?” “对啊,我就喜欢我自己嘛!”亚当说着还很骄傲地挺了挺胸。 嫌弃地瞥了一眼亚当错身走过去的暴君拍拍他的脸说:“等你哪天爱上一个人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沈大牌的行程实在是很赶,而且美国那边还有经纪人罗杰在催,所以沈泽渊只来得及和秋斐白在参加完剧组庆祝party之后回了酒店就订了第二天一早回京的机票,然后自己再从首都机场飞回洛杉矶。 等到把机票弄好再跟罗杰商量完事情,沈泽渊打开秋大少的房间门,里面已经是一片安静的黑暗了。 于是他只能像个老妈子一样进去帮秋大少掖了掖被角,在心底默叹一口气,更加想把今天错过大好机会的自己戳死。 可是冲着那张平和安稳的睡脸,又觉得即使时间倒回去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表情。 沈泽渊活了二十九年,还是第一次觉得人生这么充满矛盾。 他从来都秉持着“资源不利用就是浪费”的原则,不管是欺骗还是利用现有事实,只要是结果于己有利,统统都是必选选项。而其中没有什么比先利用自己堪称悲惨的童年先赢得同情取得高印象分之后再趁机达成自己的目的更方便顺手的了,但是这次,沈大牌实在是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利用秋斐白的同情和愧疚。 他想给他最好的一面。 哪怕这个最好对于通常标准来说只是普通。 他想让当年那个孩子可以把自己当成能够依靠的人。 他知道秋斐白这个人是不会去翻当年基金会那份资料的,所以他希望起码在他的小斐白面前,他就只是个和大多数人大同小异的过去没有区别的人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非常神奇的三个大牌明星去赶飞机居然连一个助理都没有。 三个人的行李箱如果不是亚当只有两只手的话,恐怕都会由他拖着。 秋大少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拍戏太累还是什么,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不清醒的状态,他的行李箱被沈泽渊塞给亚当之后,他整个人就基本半靠在沈大牌的身上,连眼睛都是眯着的。 然后一路晕乎乎地到了机场上了飞机就睡了过去,一路睡到京城下了飞机才算是能把一双凤眼给睁全了。 结果三个毫无遮掩意识的家伙一在首都机场现身,整个机场就炸锅了。 亚当还算好,他是模特出道,近几年才转投好莱坞演戏,在国内算是小众。但是秋大少和沈大牌就不一样了啊,一个国内顶尖男星里绝对的男神,一个成功打开欧美市场的奥斯卡影帝,两张辨识度一流的脸一从通道里出来,立马就被身边的小姑娘认出来了,然后一声尖叫就引来了一群的尖叫。 知道的是大明星出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恐怖分子来炸首都机场了。 沈泽渊扶着秋大少听到尖叫的时候才脸色一变,他昨晚上想的太多根本就忘了这一茬,这时候就只能扭头瞪一眼后面跟着的一脸无辜的亚当。 “你丫怎么就不记得戴墨镜跟帽子?” 亚当听见沈暴君咬牙切齿地这么说反射性就朝后缩了一下,然后才委委屈屈地说:“我在中国的名气又不是很大,来之前你不是还跟我说我不想伪装就可以不用吗?” “……”沈大牌窒了一下,环视一圈已经包围过来的人群朝着亚当下命令:“给陈志安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37、在乎(3) 陈大经纪人一点都无愧于他金牌经纪人的名头,在接完亚当的求助电话之后当机立断地转打给了余茜。于是在比他更快到达现场的就是亮闪闪带着一众黑西装保镖出现的余大小姐。 因为围观人群的基数和呼朋唤友好像小学生组织去动物园春游一样的粉丝热情,而不得不被机场方面临时带进了一个员工房间。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送他们出机场? 拜托,踩踏事故的开始都是大家以为可以平安出去为缘由的。 所以沈大牌十分理智且堪称不领情地拒绝了机场地勤人员关于护送的提议。 一直到BlingBling出场的余茜带着大黑超直被围观粉丝以为又是哪个明星却又对不上号,趾高气昂地由保镖开道一路体现出了财大气粗特权阶级几个大字,才算是解救了三个脸色灰败精神不济的大明星。 沈泽渊和亚当果断地在被映进余大小姐的视网膜里的时候就被选择性忽略掉了,她只是一阵风地冲进了房间里,看着靠在沈泽渊肩膀上闭着眼的秋斐白一脸焦急地小声问:“小白这是怎么了?晕机还是生病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带着家庭医生来了,陈志安就没说清楚!” 这么语速极快地自言自语了一通就火气上升的余大小姐果断地就把手机从包包里掏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打给陈志安以痛斥他工作的不、合、格! 只是她才刚摁了个“1”,手机键盘就整个被挡住了。 “只是没睡够。” 沈泽渊这么云淡风轻地说道。 “嗯?”余茜大大的杏核眼在沈大牌的脸上转了转,又把目光移到了秋斐白靠在他肩上毫无戒心似乎是熟睡的样子就眯起了眼说:“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还算有点小名气。” 沈大牌对余茜审视的眼神浑不在意,回答的语气极轻。 “小白不可能跟外人这么亲近的。你是他新男友?” 余大小姐对于沈泽渊的回答非常满意。能让她这个认明星脸无能的人有印象,那就只能说明眼前的这家伙起码得跟小白是一个档次的明星。而且从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就能看出这个男人起码现在应该很在乎小白,不然恐怕他平常跟人说话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从旁边那个金毛的外国佬一脸惊诧像是看见外星人的表情就能知道。 “新男友?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认可周青彦的人。” 沈大牌嘴角挑起来了一个有点深意的笑容,一下子就让那张因为休息不足又操心过度有些没精神的俊脸生动硬朗了起来。 “唔,虽然我是一直不认可。但是第一,小白选了他;第二,小白没有把周青彦当成那个他承诺过的人。所以我就勉强不说什么了。” 余茜甜美精致的长相配着她耸肩的动作却并不是一般女孩子会有的俏皮可爱感,反而充满了一种男孩子似的爽快。 “他承诺过什么?” 沈泽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点,和着他稍微弯起来的桃花眼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个人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他曾经百试不爽,上至八十下到八岁,只要那个人对男人感兴趣,他都有把握。 只是这次好像出师不利了。 余茜居然夸张地捂了下眼睛:“帅哥,不要乱放电,就算是单纯利用也不行。” 然后她张开手朝着沈大牌眨了眨眼继续说:“这样的话,会让我对你评价下降的喔。好评变中评,中评变差评。” 沈泽渊表情不改地看着她用手比划着改评说:“没用的。” “什么没用?” 余大小姐停了手上幼稚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沈大牌,不笑也不摆出那一点点寻常都常带着的娇俏时看起来居然让人觉得有压力。 “就算你给了我差差评,他最后还是只能选我。” 沈大牌这么自信到完全自负程度地说着,边伸出手轻轻捋开了搭在秋斐白眼睑上的一点碎发。 “你这么自信?”余茜又是惯性地微扬起了下巴,“我可是小白的青梅竹马,是他唯一的妹妹。” “我会让他除了我,再也爱不上任何人。”沈泽渊声音放轻地好像耳语,但是却又明明白白地传进了房间里唯二清醒着的两个人耳朵里。 余茜本能地就想反驳,这个世界上七十亿人,就算小白是gay只爱男人,排除女人和年龄之类的问题,那也有起码十八亿可选,凭什么就到你一棵树上吊死啊?再说我现在就听见你一面之词,万一今天真的是小白太累了没意识到睡到别人肩上了呢? 虽然这么想,可是余大小姐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不是她不想说,她只是感觉自己被压制住了。 作为家族产业继承人从小培养的余茜,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跟着老爸出席那些并不限制级的酒会和聚会了,卖萌的小公主什么的,还是很能让成年人觉得轻松的。 所以她现在也只是从自己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经验出发,而不得不承认,她开口反驳了,那场面只会更难看。 沈泽渊扶在小白腰上的那只手和他隐隐圈禁的姿态,都说明这家伙不仅仅只是个“有点名气”的明星而已。 他有让一句话掷地有声变成现实的资本和绝对自信。 触觉灵敏的余大小姐最后只能撇撇嘴,又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沈大牌一眼,以便牢牢记住这个人的脸回去好好查一查方便以后给对方点教训。 然后整个员工房间就安静下来了。一直到秋大少颤着睫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已经是他半天之内第四次睡着了再醒过来了。 这次总算是睡够了补回来了的样子。 因为角度问题,所以他一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搬了张椅子坐在正对面的余茜。 秋大少打了个哈欠,声音里还有点含糊不清的鼻音:“小金鱼,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正打算出门就接到陈志安的电话说你被粉丝堵在机场出不来了,我不就立刻过来救你了吗。” “嗯,那我中午请你吃饭——现在是还没到中午吧?” 秋斐白这么说着又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不知道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了,于是扭过头去问还保持着同一个坐姿纹丝不动的沈泽渊。 38、在乎(4) 沈大牌立刻微笑起来替他整了整睡歪了的领口说:“还没有。” 那些隐约在嘴角眉梢的宠溺让本来想抢话的余茜又把嘴闭上了。 “嗯,那就是还能请你们吃午饭,你中午想吃什么?” “恐怕是不行了,我跟亚当等下的航班回洛杉矶。” “你昨天怎么没说?” 秋大少皱着眉,即使是这种心血来潮的计划他也是很讨厌被打乱的。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沈泽渊今天要走居然今天才告诉他! “你昨晚没给我这个机会。” 沈泽渊朝他摊手,只是那双桃花眼里的意思明显不是只有昨晚没来得及说今天要走这么一小点。 秋斐白看着他那双遗憾得不得了却又不仅仅是遗憾这么一个词能形容得完的眼睛,突然地就觉得有点气短和窘迫。 然后唰地站起来冲着余茜说了声“我们走”,就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率先开了门,空着的一只手向后毫无意义地随便挥了挥,就火急火燎一样地走了。 “……秋他怎么了?” 亚当一脸呆滞地看看坐姿不动如山的沈大牌又看看已经被紧闭上的房门。 沈泽渊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点自得的笑意说:“大概是又不好意思了吧。” 那边秋斐白推开门就正迎上刚刚赶到的陈志安,秋大少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出来的余茜已经柳眉倒竖着冷哼一声说:“从我赶到机场一直到现在小白都一觉睡醒了,你才来啊?” 在一众年轻艺人面前都担得起陈哥两个字的陈大经纪人碰上堂堂余家大小姐,也只能低头苦笑。 倒是刚刚一觉睡醒,虽然被沈泽渊区区一个眼神搞得莫名窘迫但是不算影响总体不错的心情走势的秋大少伸手拦了下还准备继续刺人的余茜说:“京城的路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没从市区出来当然快得多。” 在收到余大小姐“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说话”的谴责眼神时,又只能顺着被宠坏的小金鱼说:“你看,陈……志安也会记得教训的,今天中午让他请一顿赔罪总可以了吧?” 余茜仍旧是不太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秋大少,好像在估量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天平到底是朝哪边歪的比较厉害,只是不过心下几个计较间,余大小姐就不太爽了。 猫样的杏核眼在两人间转了转,樱唇刚张了个小缝,就被秋斐白一把薅过了肩膀,边半强制地朝前揽着走边听见他说:“哎呀坐了趟飞机胃里就有点不大舒服,还是去喝点粥暖一暖吧?” 本来已经因为秋斐白的偏袒沉下脸的余茜看着自家竹马那张一脸诚恳询问的样子就也只能美人气短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从机场的人潮里突围之后,余茜就示意她的保镖团可以先走了。然后三个人上了陈志安的路虎,陈大经纪人当仁不让地坐了驾驶座去给两位大人物开车。 秋斐白先开了车门让余茜上车,等他自己再钻进去就摸到了横在背后位置上的包。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陈志安准备的变装道具——眼镜和帽子。 余茜凑过去在包里翻翻捡捡,墨镜都被直接略过,然后终于在包底翻出一副黑色眼镜框,她笑眯眯地把镜框朝秋大少直挺的鼻梁上一架,然后就是一顶街头涂鸦的帽子被歪着盖了上去。 秋斐白看了眼她兴致又不错起来的样子,只能不抵抗地朝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自己的新造型。 貌似还不错的样子。 于是三个人一路还算和谐地到了目的地。 结果余大小姐一下车,就把这家定位中上档次的粤菜餐厅给批评得一无是处——什么大门的设计不对,整体色调破坏食欲,菜单做的让人没有点菜欲望,包括服务员小姐脸上的一点可爱小雀斑都被无辜躺中。 “……” 秋大少对此只能同情地暗中瞥一眼陈志安,就默默地低头看被余茜甩过来的菜单——先计算能在午餐时间赶到的有效范围,然后排除范围内档次不够的,再然后是去了一定会没位子的,最后整个可选选项里就只剩了这一家粤菜。 不要说什么,秋大少和余大小姐怎么可能没位子。高档餐厅总有那么几个包间是常年空着的以备给没有预约但身份背景够硬的客人。但事实是,余大小姐巴不得碰上一家没位子的,以便好好地奚落一把陈大经纪人。 所以陈志安一路上几乎都没闲着的在找人帮忙查餐厅的事。 好不容易点了几个大家口味都有照顾到的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结果上菜速度真是没得挑的快,但是每在桌上放下一盘菜,余大小姐就得鸡蛋里头挑骨头一番,直到最后那一小砂锅的瑶柱白果粥上来,余茜才勉为其难地没再挑剔什么。 也实在是因为从这道粥一上来揭开了盖子,整个包厢里都是一股鲜香的味道。明显这粥是道招牌菜。 三个人终于安安静静地开始各自动筷动勺。 秋斐白先舀了碗粥起来。他之前说的胃里不太舒服也不全是托词。 只是好不容易把滚烫的温度给慢慢吹凉下去,那股馥郁鲜香送到嘴里忽然就不是那么个味道了。 秋斐白瞥了眼另外两个家伙,都没什么异常的样子,脸上的享受也不像是假的。 他只能慢慢地放下勺子,转而吃菜。 只是东西一旦进了嘴里,就好像突然都没了味道。如果要打个比方来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吃过了天下最美味食物的老饕,从此以后再吃别的,哪怕也是世间难寻的美味,也都尝不出味道。 人的胃口是会被养叼的,人心也是如此。 秋斐白冲着筷子上夹着的西芹笑了一下。 沈泽渊的厨艺再怎么高超,做出来的也不可能超过高级餐厅的大厨。所以被养叼的,只是秋大少的一颗心而已。 因为除了沈泽渊之外,再也不会有个人不用你说,在做菜的时候就只过一遍胡萝卜、西芹和菠菜留住味道,却让你从来都不会在餐桌上发现它们。 39、在乎(5) 在这种沈泽渊步步蚕食计划取得可谓阶段性成果的时候,沈大牌已经和亚当坐在了朝洛杉矶而去的飞机上。 亚当在头等舱颇宽敞的位子上还是像浑身爬满了跳蚤一样坐不住,虽然他一开始估计沈泽渊会因为和秋斐白的贸然分开而心情不大爽企图催眠自己睡一觉,但问题是只要没有出现心理压力过大或是休息不足的情况,亚当都会像是个过动儿一样。 所以他只忍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撑不下去了。 只能侧过身兴致勃勃地和暴君搭话。 “罗杰是不是接了什么有挑战性的新戏?” 沈大牌停在杂志上的眼神终于抽出空来瞥了他一眼,然后随手翻了下一页:“是挺有挑战性的。” “真的?那是哪种类型的?我最近想尝试一下比较矛盾感和内心成长的角色,像是从……” “从懦弱的废物变成能够让人依赖的真正男人。” 沈泽渊若无其事地接过了亚当卡壳的话头,然后在他再次手舞足蹈一副“沈你真是善解人意”的表情的时候又继续说:“这次这部片子就挺适合你要求的。” “那真是太好了!导演是谁?剧本已经在罗杰手上了吗?” “嗯。”沈泽渊合上了杂志,双手交叠着放在了翘着的腿上,看着一脸兴奋和跃跃欲试的亚当左边嘴角的弧度也略微向上弯了一点,他说:“导演是詹姆斯·温。” 亚当那张上一秒还灿烂得像是得到了圣诞节礼物的孩子的俊脸,这一秒就像是拆开蝴蝶结发现那不是一份礼物而是一张地狱自助游的门票一样如丧考妣。 他抖着嘴唇说:“沈,你开玩笑的吧!我都没有给你捣乱,你和罗杰不能这么对我!” “你确定?”沈泽渊边说着眼神也牢牢地锁定了亚当,这让亚当背后的寒毛倒竖,因为他已经想起来之前那次的惩罚沈从来没说过取消。 “……沈,詹姆斯·温的电影会给我造成无可挽回的心理阴影的。” 亚当眨巴着两只碧蓝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蜷着身子去拽沈暴君的上衣下摆。 在没有秋斐白作为缓冲和庇佑的时候,亚当很清楚自己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 现在这种跟大魔王单独对决的情况下,虽然亚当明白他可以把沈泽渊那些通过整自己达成的目的通通摆到台面上来说,但是这么一来,他就毫无疑问得接受正常状态下沈泽渊的喜怒无常。 而他不但会被送去拍詹姆斯·温的新电影,更有可能会在被押进剧组开拍之前先被丢进慈急综合医院锻炼胆量。 所以虽然现在一鼓作气地站起来指着沈暴君的鼻子指责他“你为了让我的NG数给你垫底故意算计陈和我合住一晚,然后又故意要整我好让秋能出来当好人”这种行为是很爽,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亚当是真的不敢。 “不要以为你没有把话说出来,我就真的不知道。” 沈泽渊笑了下,然后向后靠了下去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继续说:“这次的电影是罗杰的意思,他要让你——突破自我。” “……” 亚当觉得,他这次是真的翻、身、无、望了! 如果就沈泽渊和罗杰两人的个人综合程度来说,心理阴暗得简直就是个反社会分子的沈泽渊必须得甩罗杰十条街不止。但是如果是就这两人对于亚当的控制程度来说,罗杰对亚当堪称奴隶主对奴隶的掌握。 问题就出在他们对亚当的定位完全不同。 在沈暴君眼里,平等交流?开玩笑!所以亚当是家养宠物,而罗杰则是他的个人管家。对宠物,每个人都不会太要求控制,只要不惹出什么大麻烦,主人都是乐意让自家的宠物撒欢的。但同时,如果你有了管家,那么宠物的一部分控制管理权也会被移交给管家。 所以罗杰的奴隶主地位,有很大一部分是沈暴君纵容出来的。 这也就造成了亚当甚至敢在以为有了秋斐白这个后台的情况下和自己的主人叫板,但是他却不会敢尝试违抗罗杰。 沈泽渊的放任来源于他的绝对权威,亚当只能冲他摆摆爪子,教训过后还是得围在自己脚下撒欢。 罗杰的严管就因为他的临时管理权,他随时有可能失去这一权力,所以他必须未雨绸缪,在沈泽渊移交管理权给他人或是忽然有一天给了亚当更大自主权利之前,让亚当牢记他的不可违逆。 为了这一项权威的确立,罗杰奋斗了整整四年。 从一开始的试探沈泽渊的托管底线到现在即使脱离了沈泽渊的支持也能独立的绝对控制,他让亚当转型投入演艺事业的每一步都充满了他的烙印。 这下子亚当也只能苦着脸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了。 暴君大人能在这件事上不推波助澜就不错了,亚当不敢再奢求更多。何况现在,沈泽渊那副闭着眼像是要睡一觉的样子,亚当根本就不敢去打扰他,哪怕自己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把握沈泽渊现在根本就不可能睡着。 于是在飞机接下来的十个小时飞行时间里,亚当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多动症而是马上就要躁郁症了。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下了飞机就会从罗杰口中听到那个一锤定音再无转圜余地的新戏消息就抑制不住地想跳机! 哪怕来个万米高空的自由落体也比几个月时间的恐怖片拍摄来得令人舒服。 这么绝望地计算着自己的生存几率的亚当,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横竖都是一个死字的前路除了造成他极大的恐惧之外,也让他觉得从心到身地累,何况他也刚刚结束一场不轻松的电影拍摄没多久,这些因素综合下来,让亚当疲乏地睡过去了。 等到十三个小时的飞行结束,亚当跟在沈泽渊身后下了飞机看到机场大厅里那个熟悉的人影之后,他宣告罢工的大脑才又被惊吓地开始运作起来。 其实严格来说,罗杰·福克斯是个很英俊的家伙。如果把他和陈志安单独拉出经纪人队伍,那绝对会让人产生娱乐圈就连幕后工作者都得是一流长相的错觉。 他们两个的存在对于拉高整个经纪人队伍外貌平均值的贡献非常之大。 如果是陈志安是精确计算过的带着点不近人情意味的菁英式英俊,那么罗杰·福克斯就是温文尔雅的、更像是中国推崇的儒雅绅士的英挺。他的褐发和灰眼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比别人要低调,倏忽一眼过去永远发现不了他。但如果细看,这家伙必然才是最突出在视线里的那个。 这一点如同他的行事风格。沈大牌那副在欧美人地盘上总会让人以为他不那么具有侵略性的长相配上事实上非常睚眦必报又无法无天的性格,如果不是罗杰的高明手腕,就算是腹黑大魔王也一定会树敌无数。 所以从一开始认识时候,亚当对于罗杰的毫不在意到现在罗杰仅次于沈泽渊的威胁力,我们不得不承认,那是因为这家伙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40、在乎(6) 于是现在,亚当就像只家养的大尾巴松鼠碰见了天敌,恨不得变出一只毛绒绒的大尾巴整个抱到身前来遮住自己的脸。 当然他更想做的是,在保证不被抓到的情况下迅速逃跑或是从罗杰的视网膜上把自己的成像给抠下来。 最想做的是,拥有伊登一样的能力穿越回二十九年前,递给福克斯先生一个避、孕、套! 虽然亚当也设想过类似让福克斯太太流产什么的,这么做一定是比阻止一次只能估计出大概时间的受精行为更保险,但是不得不说,亚当虽然跟着一位反社会属性的大魔王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纯良。 所以这也导致明明是现在这么百般不愿的情况下,亚当还是只能选择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冲着笑得很有回头率的经纪人说了声嗨。 罗杰看着他那副好像只要自己一动他就会像只羚羊一样蹬着后腿蹦出去的样子,略微吊起了一边的眉梢。 然后对已经并肩走过来毫无寒暄意思的沈大牌说:“你不会是在飞机上恐吓他了吧?” 暴君用眼角吝啬又不屑地瞥了罗杰一眼:“他还需要我恐吓?现在这样子全是你的努力吧。” “你是比较希望我按照东方习惯对你说谦虚还是说谢谢呢?” 罗杰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腼腆的笑意,看上去就像个充满了谦逊美德的年轻人。 只是沈大牌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的谦虚和美德到底有多虚伪,他只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平常状态警告道:“罗杰你最好要明白一件事——宠物通常也是家庭一员,但是管家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非永久合约的管家。” 沈泽渊撂下这句话脚步不停已经一个人冲到最前面去了。罗杰则是站住了脚侧着头去看跟他们隔了五步远的亚当。 亚当本来就一直在观察他们俩的动向,因为实在摸不准自己去拍詹姆斯·温的电影这件事会不会就在机场谈话的时间里被两位“监护人”敲定,所以只能集中注意力竖起耳朵把自己当斥候来用,但由于环境所限还是没听到什么。 这下子突然这么大动静,亚当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几乎要往后蹦一步,来缓解自己的神经紧张。 倒是罗杰看见他的过激反应又笑了,朝着亚当像是对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地招招手,声音温柔地说:“快跟上,不然等下沈先上了车等我们,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 这么一说,亚当的两条大长腿立刻发挥了本来作用,大步流星地朝着机场出口去了。 罗杰看着故意忽视自己走过去的那家伙,神色莫测地展了展掌心,站了两秒才又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等他们俩到停车场的时候,果然沈泽渊已经在后座正中间坐着了。 亚当本来想挤上去,结果后门一打开就被暴君给瞪了回去,只能委屈地坐到副驾驶去。 罗杰则是仍然一脸无害笑容地在驾驶位上发动了车子。 在副驾驶座上比飞机上更坐立难安的亚当扭了半天也没办法减低自己心里的危机感,反而在安静的只有车窗外的声音传进来的车里更觉得难过。 他先通过后视镜瞅了瞅后座上坐得大马金刀的沈暴君闭着眼,立马就打消了找暴君搭话的想法,虽然让亚当自己来说的话,他觉得就算只从秋大少身上就能引发无数个发散话题。 但是看沈泽渊这副明显不想搭理人的样子他也只能放弃。 于是他也没得挑了,只能扒着车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我已经不红了吗?明明都没有变装居然也没有fans围上来。” 其实如果从罗杰的性格出发的话,碰到这种虽然明显是想跟你挑起话题但是又带点不甘愿的情况,他就会装聋作哑或者干脆呵呵两声绕过这个人。 但偏偏这个人是亚当。 要知道,自从罗杰在亚当心里树立了仅次于沈泽渊的威严之后,亚当就不再把他当成伙伴了。 所谓的有得就有失,罗杰取得了控制权就失去了平等交好的权利。 就像是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有些父母想和孩子做平等的朋友,那必然先要把自己的权威削弱一大部分,这么选择的结果会是交流良性但控制力弱,除非父母极擅长语言说服。而那些一直维持着绝对控制的父母,他们会拥有强势的控制权和随之而来的交流不畅以及逆反心理。 罗杰很清楚亚当是在逆反他的控制。所以事实上,从他的控制权达到顶峰之后,亚当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和他有过除了工作之外的交流了。 就这一点来说,罗杰在心里非常嫉妒沈泽渊——明明都是一样的掌控力,甚至我还弱于你,但是我却失去的远比你多。 但是一直以来,他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眼红嫉妒而已。 就像是沈泽渊之前警告他的,“亚当是用宠物方式对待的家人而你则是个外人”。 在沈泽渊看出罗杰对亚当的心思之后,他曾经非常费解地找罗杰谈过。 每个人都希望能对自己喜欢的人完全掌控,缩小到可以放在口袋里的程度,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但是现实中却又只有很少的人会选择这种爱人的方式。 因为不自由,也不平等。 当时的罗杰没有给他答案,也没有听取沈泽渊柔和一点的建议而选择了一意孤行。 这也是现在为什么沈泽渊对于秋大少会那么有耐心的一个重要原因——掌控欲得到满足的同时,导致了双方关系的毫无进展甚至是倒退。 所以罗杰对于亚当现在不情愿的主动交流不但发不出脾气,还语气温和地接了话:“你们上飞机之前沈发消息给我说你们在北京机场被围堵了,我就特地做了安排。” “可是我很想念我热情的fans啊~~~~”亚当哀怨地转过脸盯着罗杰,虽然看起来更像是没事找茬。 罗杰恶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因为“热情”和“fans”这两个词踩了他的雷区。 不计算亚当还是专职模特时候蜂拥而上的热情fans,从他转向演戏之后,也就是罗杰接手之后才是真正前仆后继的大头! 罗杰做给他们俩做经纪人的这几年打发了无数的狂蜂浪蝶。当然,他只打发亚当的。 沈泽渊那种镜头外和镜头下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的物种对于这种小事情完全不必假手于人,甚至在某些暴君格外想报复社会的时候这也是一个很有效的发泄途径。 亚当则完全不同。他爱美人,也是个双性恋。只是他进入娱乐圈之前的恋爱数都不是两只手能数的过来的了。 换句话说,这世界上除了年龄不对长相不符的人之外,都可以作为他猎艳的目标。 亚当对他的不满也很大程度地来源于此——自从罗杰当了经纪人之后,亚当再也没有一次被人勾搭成功的经历! 这种事情,是个男人就得恨他。 不过罗杰有办法,他为了目标达成,甚至从医生那里开出了一张性功能障碍暂无有效治疗方法的诊断书。 再加上他舌灿莲花的一番“我已经身体变态了你不能眼看着我精神也变态”的说辞,居然真的让内心纯良的亚当信了他,从而答应配合他治疗进度以保证病人心理平衡而没敢对人主动出手。 沈暴君则对这件事情表达了极大的助纣为虐的兴趣,特地在亚当面前多加了好几句恐吓。 所以现在对于“热情的fans”这个词组,罗杰只能想到——亚当,他忍、不、住、了! 41、在乎(7) 车速忽然飙起来的后果就是,扒在车窗边上的亚当被灌了一嘴风。 “呸、呸,罗杰你干嘛?!” “带你去见你热情的fans。”这么说着,罗杰的灰眼里却是一片冷冰冰的怒气。在眼角瞟见亚当一下子高兴起来的脸之后更是怒气勃发:“不如我现在就联系一下给你办个fans见面会,然后把你一个人丢在一群疯了的男人和女人中间,让他们的热情淹没你,看看你最后还能不能完整无缺地回来?” 然后亚当就笑不出来了,他只能嘿嘿地干笑两声充满乞求地看着罗杰。 “不要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亚当。” 罗杰的声音温柔又冰冷,他终于肯把车速降回安全标准之内,像是这场风波已经过去。 只是亚当知道他自己又要倒霉了。 在亚当认识罗杰之前,他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要整人的时候也跟沈泽渊一样给人表里不一的错觉,但是从他跟罗杰真正熟悉了之后,罗杰就跟沈暴君在这一方面如出一辙了。 越是打定主意要你死得惨的时候,就越是语气温和动作轻柔得像是他爱你。 脑袋抵在升起来的车窗玻璃的上的亚当这次已经连最后的挣扎都不做了。 三个人一路无话地回了家。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沈泽渊和亚当的共同住所。 像是沈暴君说过的,外人始终是外人。他不会容忍对方跟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进门之后,沈泽渊就直接拎着自己的行李上楼回了房间。亚当倒是想跟在他后面浑水摸鱼一下能拖一阵是一阵,只是他脸上那副装腔作势狐假虎威出来的冷淡表情还没完全成形,就被罗杰随手的一指给打破了。 “坐下。” 罗杰的一只手上还提着亚当通常用来带零食的大包和他自己的一个文件夹,随着另一只手动作转向亚当的目光是严厉且不近人情的。 “……”亚当只能畏畏缩缩地尽量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那张单人沙发里。 罗杰把亚当的零食包朝地上一扔,然后把文件夹丢给了一副好像要遭受暴力侵害的亚当。 饶是亚当从飞机上知道消息之后就不停地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也挡不住在看见那一沓剧本首页写着的“导演詹姆斯·温”几个单词的巨大心理阴影。 他已经真的放弃无谓的抵抗和哀兵政策了,只是苍白了一张俊脸眼神焦距有点涣散地看着罗杰说:“你是真的确定要我接这部戏吗?” “……”已经做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撒娇和哀求的罗杰这下子反而是愣住了,不过他这种向来只有自己算计别人没有被别人算计的人反应速度都是很快的。就着怔愣的一瞬间,很自然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和语速,慢条斯理地说:“去把这部戏演下来对你有好处,亚当。你不能总像个小鬼一样被那些虚构的、摸不着的东西吓得乱叫。甚至很多小鬼都不会这样。你得学着战胜自己的恐惧。” “……” 亚当没有回答。 这不奇怪。但是对于像个显微镜一样密切关注着他任何一丝表情神色或者小动作上的变化的罗杰来说,这就太奇怪了。 在罗杰的预期当中,亚当就算强撑着不再反抗这个决定也该紧张、沮丧。这里的不回答是因为沮丧。 但是现在的亚当,就像是整个人放空了一样,或者说像是灵魂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收走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坐在了这里,一动不动。 那双湛蓝得像是阿尔卑斯山区天色最好的时候的天空一样颜色的眼睛,看着的是罗杰的方向没错,但是现在更像是透过了罗杰,透过了那个角度在看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罗杰有点慌了,他正考虑该做点什么还是说点什么的时候,沈泽渊从楼上下来了。 他嘴里正嚼着颗戒烟糖——从他去和秋斐白见面前知道对方崇尚健康养生不喜欢烟味之后,他就开始戒烟了。 沈大牌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客厅里的气氛似的,径直走到亚当身后一巴掌重重地拍了下去,差点把亚当拍趴到地上去。 这么被外力重击了一下的亚当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然后像是他平常那样一脸苦逼地转过身去扒着沙发背向暴君诉苦:“沈,罗杰居然真的要送我去拍詹姆斯·温的电影!” “你觉得我之前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亚当?” “那你不会送我去慈急综合医院了吧?” 沈泽渊把那颗戒烟糖使劲嚼了两下才指着亚当手里的剧本说:“如果你在这部片子里表现不错的话。” 亚当眼里的微光闪烁了一下,最好还是大咧咧地笑了:“那看来我这次不拼命还真是不行了。” 这么说完,亚当也没再多看罗杰一眼就站起来上楼了。 倒是罗杰仍旧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没了人影的楼梯。 “还要我起来送送你吗?” 靠在沙发上翘着腿的沈大牌不大爽地上下打量着罗杰,送客的意思表达无遗。 “沈,”罗杰收回放在楼梯上的视线转向沈泽渊,语气郑重地说:“我想你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罗杰,我们的经纪人合约里可没有这一条。” 大魔王不屑地笑着,完全不把自己的经纪人同时也是福克斯电影公司BOSS唯一的继承人放在眼里。 “可你是在利用我。” 罗杰沉下脸的同时那张总让人觉得谦虚腼腆的英俊脸孔上的腼腆和谦虚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鸷和森冷。 “亲爱的罗杰,我不喜欢家庭内部纠纷,所以我必须要通过合理手段把它转化成外部矛盾。而你,就是一个很好的矛盾转向。” “别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 “是的,我答应过帮你追亚当创造机会,所以你成了他的经纪人,可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在控制他,在把他变成你的奴隶!”沈泽渊也厉声起来,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情绪,反而无所谓地笑了笑:“嗯,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这是帮了我大忙。” “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那些你隐瞒的事情!” 罗杰沉声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如果你真的通过任何其他非亚当同意的方法知道了那些事,”沈泽渊这下子不止是慢条斯理地说话了,他完全是一个单词拉两秒长音地说话:“那么我也敢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让亚当爱上你了。” 42、紧密盯人(1) 所谓的一击即中和暴击并不是完全靠运气。 起码对于沈泽渊来说,弱点和要害才具有攻击的价值,尤其是你本身就具有优势的时候,攻击对方的要害更易于扩大战果。 所以被一针见血了的罗杰也理所当然地停下了脚步。 他沉默了半晌才有些艰难地说:“沈,你不能一个人拿到所有好处。” 沈大牌以一种近乎酷帅狂霸叼炸天的姿态嗤笑了一声,他就像是个稳操胜券的赌徒,吃定了对手不可能有翻盘的底牌。说话的语气倒是出人意料的语重心长。 “我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罗杰。”沈泽渊看着罗杰毫不掩饰的质疑神色也不大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你要知道,我的小斐白不喜欢这样。所以别说我没给你留机会——去查清楚小斐白的下一部戏,然后把我塞进去和他演对手戏。至于詹姆斯·温那部片子,交给你去当保姆。” 罗杰听完他这席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与其说罗杰是沈泽渊和亚当的经纪人,不如说他只是沈泽渊的全权经纪人。亚当的合约只卖给了他对于工作的选择权,决定权则是需要沈泽渊和他同时敲定。而且除了工作必须,亚当可以拒绝他的任何附加要求。 本来他是可以通过良好的社交关系来弥补这一条款的不足,但是因为他的控制欲太过,导致亚当私下根本不和他在没有沈泽渊在场的情况下多做接触。 一般亚当和沈泽渊会在一个人有工作另一个人没有的时候相互照顾,因为这两人都不喜欢被人跟着。如果两人同时有不同的片约才会请临时助理。 而这次,很明显沈大牌为了追妻要丢下亚当一个人了。 罗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天降馅饼砸晕了,因为他的强烈控制欲,沈泽渊跟他的约定基本就是废话,这次本来以为山重水复了,结果居然又柳暗花明。但他还是反应过来这中间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亚当不会接受的。”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沈泽渊瞥了他一眼:“放心,我会让亚当接受你做保姆的。” 这边这两个人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亚当接下来的命运。大洋彼岸的地方,秋大少也刚刚从陈志安手里接过一沓垒起来和新华字典差不多厚的待选剧本。 “不要跟我说,你已经连剧本都没有时间给我挑了。” 秋斐白粗略地翻了一下发现待选的是三部戏——两部国际路线,一部是国内著名贺岁片导演的名字。 “这个当然不可能。只是照我们目前的既定路线和你的个人兴趣,这三部戏冲突太大,所以决定权还是要你来。” “照我们的发展计划,那就应该是选这两部继续跟好莱坞合作的,”秋斐白扬了扬左手的两本剧本,“但是照你的说法,这部戏很合我的胃口?” 陈大经纪人顺着他的视线也朝秋大少右手上的那本剧本看去,摇了摇头说:“这戏不叫合你的胃口,叫满足了你的恶趣味。” 秋斐白听他这么说就笑了,然后很快又收了笑脸拿出严肃的工作态度说:“个人恶趣味什么的先放到一边。这两部戏的不利在哪儿?” “《时空旅者3》刚刚拍完,再加上后期到上映,并且考虑康拉德导演吹毛求疵的个性,最快应该也要在年底才能上映,也就是说你目前在欧美市场并没有进入主流。这两部戏都是好莱坞的惯用路线——大场面、紧节奏、高特效,他们看中的应该是在《时空旅者3》上映之后你的人气会大幅上升,但现在请你演戏,那真是物美价廉再划算不过。” “而且是被占了便宜的同时,还要感谢他们的‘慧眼’。” 秋大少轻蔑地加上了这句总结就把两本剧本甩到了一边,似乎连翻翻剧情的意思都没有。 “你只用告诉我,我的角色在剧情上有什么可发展的吗?” 陈志安苦笑了一下:“绝对的配角,就是好莱坞一贯的黄种人面孔最多出来打打酱油的角色。” “那还用我考虑吗?” 秋大少懒洋洋地翻着最后的剧本朝沙发背上靠过去,那种“老子还用搭理他们,开玩笑”的意思不言自明。 “……公司方面希望你拿下《星战舰队》这部戏的男配。” 秋大少凤眼扫了扫陈志安略有难色的面孔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不是希望,是给你下命令尽最大可能说服我吧?” “没办法,公司的一线艺人里目前只有你有能力打进欧美市场,老总还等着你一战成名带着公司的股票翻一番呢。”陈大经纪人朝他耸耸肩半开玩笑地说道。 “让他哪儿来的滚哪儿玩去。我演什么戏想走什么路线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你跟他说,搞烦了我就带着你出去自立门户,别在能双赢的时候非惹我不高兴。” 秋大少这么霸气地说完,就看见陈志安从桌上把手机拿了起来说:“张总,您都听见了吧?”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出来一声无奈的苦笑:“秋少果然不好说动。可是之前会上不是已经确定要主攻欧美市场了吗?” “别忘了我演戏是看兴趣的——这两部戏,不看剧本我都能用一句话概括它的剧情还让我去演?有什么可演的?梁导的这部《乱世》我接了。” “……好吧。”张总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结束这场毫无悬念的谈话。 陈志安笑了笑收起手机说:“连剧本都不看就接了?” “梁导不是拍贺岁喜剧的吗?虽然这名字的确不喜剧……”秋斐白说着自己也嘀咕起来,就直接把剧本翻到最后,结果一看清结局,脸色立马就惊讶了:“怎么会?梁导改路线了?” “以后是不是就这个路线我是不知道,不过这部戏的确和以前不一样。”陈志安边在脑海里把自己看了的剧情过了一遍边说:“不过这样不是更好,这部戏的发挥空间比喜剧大多了。” 秋大少脸色豫豫地说:“可是我现在更想来部喜剧娱乐一下我自己。” 43、紧密盯人(2) “哇哦~”陈志安夸张地感叹了一声:“我以为你只对需要演技爆发的戏才感兴趣。” “请用一个正常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你的Boss,”秋大少正色道,“在我想放松的时候一样会选喜剧而不是讲内涵的片子——话说,梁导确定他这部戏还是贺岁片?” 陈大经纪人耸耸肩:“不清楚,但是这戏如果真的在贺岁档上映,我是真不知道谁会挑它。脑残粉?” “听你这么说就知道这片子有多沉重了。” “民国抗日背景——不过这戏应该真的是挺适合你。主角是一对从小失散的兄弟,梁导中意你演弟弟。总之我看完剧本对主角感情线的唯一感想就是,连梁导都开始卖腐,天下大同果然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秋斐白听他这么说嘴角就带了点兴味的笑起来,然后慢悠悠地说:“天下再怎么大同,你这样的异性恋直男也不会被绑到十字架上烧死的,放心好了——不过你的意思是这是超乎兄弟亲情的感情?没女主?哥哥的角色是谁?” “如果硬要按戏份排一个女主出来的话,应该是戏里面一个喜欢哥哥的妓女,算是女性角色戏份最多的。其实本来哥哥的角色属意的是你,弟弟是周青彦,”说到这里陈志安朝他无辜地摊摊手,“那家伙跟你掰了,所以这戏也就没他的份了。” “……”秋斐白沉吟了一会儿,“等我看完剧本再给梁导回话,顺便要是有谁跟我演对手戏的消息了告诉我。” “放心,本职工作我会做好的。”陈志安点头答应着就站起来说:“没事了我就先撤。新人的事还堆了一堆。” 秋大少直接摆摆手一副“跪安吧”的准奏神色拿起剧本回卧室去了。 第二天正在家里揍沙包的沈泽渊就接到了罗杰的电话。 “你的意思是,我的安格斯接了《乱世》。” 剧烈运动之后就想抽根烟的沈泽渊拿起烟盒就想起来自己在戒烟了,于是只能暗骂一声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下使劲嗅几次。 “鼎盛娱乐老总给的消息。《星战舰队》和《杰拉日记》他都没接,眼光真是高。” “哼,他值得最好的。” 听出罗杰有点不太爽的情绪,沈大牌立刻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坚定。 “所以,你也是在变相地说你自己是最好的?” “对于别人来说,我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对于安格斯来说,我一定是最好的那个。” 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沈泽渊就把手上那根烟扔掉了。 “现在,罗杰你该做的就是保证把我塞进这部戏里和安格斯演对手戏。” “如果你只是要求演对手戏的话,配角怎么样?” “配角?他拿的是男一?” 沈泽渊皱着眉开门从健身房里出来。边走边深切地期望这部戏里男一女一的对手戏不多,最好是一丁点的激情戏都没有! “嗯……准确来说,他的角色是男二——这部戏听说是双男主设定。” “这不是很简单吗,男一是留给我的。” 罗杰在听清他就算是通过电流信号传输过来的话里还是表露无遗的绝对自信口吻,就觉得头大。 “沈,就算我姓福克斯,我的手也不能伸过太平洋!” “导演有男一属意的人选?” “这个我怎么知道?” “只要他是要选中国人当男一,那就不可能有人比我更有竞争力。” 罗杰听着蓝牙耳机那头冷冰冰指令一样的声音,虽然是在开车,可还是忍不住捶了下方向盘。 “Shit!你一个人的片酬就能吃下整部片子的预算,怎么跟别人争!” “那你就跟他们说这部戏我的片酬无下限。就当是我为了祖国影视事业的发展做的贡献了。” “Bull shit!你疯了?!别忘了你跟公司的合约,今年你才拍了一部《时空旅者3》拿了4500万美元!你是想付违约金吗?!” “那就给你们违约金好了。”电话那头沈泽渊的语气轻松无谓到近乎残酷,“我给你们想要的,你也要给我我想要的。别忘了,我还会帮你一个大忙。” “……你赢了!我会帮你争取违约金最低价。” 这么愤怒地说完就准备挂断电话的罗杰却听见沈泽渊坚决地说:“你该争取的是片约。” 然后在他继续发泄怒气之前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亚当看着边走进客厅边随手把手机丢在沙发上的沈泽渊轻声说:“沈,你决定了吗?” “亚当,人总是要学着面对过去的。罗杰是个不可取代的人选。” 沈泽渊走过亚当身边揉了揉他本来就凌乱的像是没梳过的金发,说话的语气是与在外时迥异的柔和。 “你用了不可取代这个词。”亚当定定地看着他走动,一直到他在茶几对面的那张沙发上坐下时才停住:“为什么是他?” “因为对于你来说绝对的控制也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这是不管你和多少个男人女人在一起暧昧都得不到的。” “……那不是暧昧。” “对,不是暧昧。只是你的过家家游戏。” 亚当深呼吸了几下,似乎是在平静情绪,但是在听见“过家家游戏”这个词组的时候还是愤怒地站了起来吼道:“我说了那不是过家家!” “亚当。”沈泽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桃花眼里的黑色瞳仁和亚当像是翻涌起来的深海一样的蓝眼一眨不眨地对视着,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缓慢地说:“你还是没办法跟人做爱对吗?不是因为那什么罗杰的见鬼的诊断书,是因为你的阴影一直都在。罗杰来之前你交了那么多男朋友女朋友,可你从来没有和他们做过对吗?” 亚当本来苍白的脸色随着沈泽渊的话渐渐浮上一层病态的薄红,他急促地呼吸着想要说什么来反驳的话,但是却发现根本就反驳不了,因为不管什么理由总是不能反驳真相的。 “现在我们有机会了亚当。我得承认一开始罗杰对你表现出超出限度的掌控欲的时候,我很不高兴,甚至想过跟福克斯公司终止合同。不过是钱的事情,不会比我的家人对我更重要。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比之前要好起来了,”沈泽渊注意到亚当似乎是想说不,他立刻挥手打断了他继续道:“先听我说完!你比之前开朗了,不再只是伪装地融入人群了。现在你甚至都不用再吃那些药了亚当。” “……那是因为你在这里。”亚当有点茫然地说道。 “不,不是因为我。亚当你自己清楚的。给他一个机会怎么样?你不讨厌他不是吗?不然换了别人这么控制你你早就跟他翻脸了。” “……”亚当低下头思考了很久,才茫然失措地像是个孩子一样地说:“那他就知道那些事了。” “亚当,”沈泽渊伸出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不想要他知道,那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承诺过,不会调查你或者未经你的允许知道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沈泽渊几乎是身心俱疲地看着像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的亚当,他从来都哄不好孩子,这么一番对话下来他几乎已经忍到临界点了,但是他也知道对着这样的亚当绝对不能发脾气。 于是他只能继续诱哄地说:“你知道的,罗杰这个人就算哪里都不行,起码承诺过的事情是一定会做到的。起码让我们试一次?” 44、紧密盯人(3) 一个星期之后,秋大少收到了陈志安传来的消息——《乱世》的另一位男一人选定下来了,是之前从来没参与过国内影片拍摄的沈泽渊。 陈志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有点奇怪的八卦味道感慨道:“看这个样子,沈大牌是要严防死守了啊。Boss你怎么看?” “及格分怎么样?” 秋斐白靠在沙发上翘着脚轻笑地回答。 “嘁,他可是梁导只用《时空旅者3》百分之四十的片酬就拿下了,接这部《乱世》他亏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要听实话吗陈哥?”秋斐白虽然是这么问,但是明显也没得等回答的意思而是直接继续说道:“钱算什么,他要是没有这种觉悟就不用妄想压我了。” “……卧槽!你特么不是一吗?!” “那你难道觉得沈泽渊是送上门来给我压的?”秋大少不太有所谓地这么一说,“当上面那个也很累的好不好。” “……”震惊于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事情的陈志安愣了半晌才扶着额头给他的衣食父母下了定义:“你哪天死了就是懒死的。我也算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洁身自好了。” “呵呵,因为我没什么东西可追求啊。”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秋大少又很快回到正题上:“《乱世》开拍你不用跟我进组了,免得再被沈泽渊丢出来一次。” “这是要正式开始恋爱的节奏吗,boss?” 陈志安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有种秋大少单身生活会永远结束的预感。但是这个即将走马上任的老板娘实在不好伺候。 “唔,我很期待这次的对手戏。挂了。” 随手丢开电话的秋大少翻着剧本就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真是部适合发展的戏啊,沈泽渊的运气实在不错。 《乱世》的开拍相比《时空旅者3》低调多了,什么媒体见面会开机仪式都没有。梁导完全有负于他国内一线著名导演的名头,直接一个通知下去,租了几辆大巴车载着剧组工作人员就开进影视城去开机了。 轻装简行的秋大少一个人背着大旅行包连箱子都没提,身边既没跟着陈志安也没带个助理,搞得像是要去自助游。而且还平易近人地坐着大巴车,连保姆车都没用。 只是等他从车上慢悠悠地下来就看见了守在车边的沈大牌。 沈泽渊一看见下来的是他,那双上一秒还目空一切的桃花眼立马弯出了一池春水,只等着把他溺死在里面才好。 倒是秋大少理所当然地先把旅行包递过去,再环视了一圈才说:“亚当没来?” “他接了新戏。” “不会是詹姆斯·温的戏吧?”秋斐白脚步停了一下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泽渊问道。 沈大牌略一挑眉点头承认:“没错。” 这下子秋大少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亚当不是很怕恐怖片吗?” “我们总得学着从过去走出来。” 听见沈泽渊这么流畅又自然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秋斐白反而更惊异地站住了脚看着他。 “你……” 只是刚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就被跑过来找人的场务打断了。 “秋少、沈哥,梁导叫集合了。” 于是秋斐白只能就此打住,两个人跟着场务朝集合点走去。 梁导全名梁双益,是国内第五代导演的翘楚,早年一部《诀别》曾经在戛纳折桂,但是近年来更偏好走贺岁喜剧片路线,几乎都让人忘了他的看家本事是大背景下的悲剧故事。 这次的《乱世》很有可能是拿来再冲击一个国际奖项的。 果然,胖胖的貌不惊人的梁导看见人到的差不多了一开口说话第一句就是:“这次《乱世》能请到沈泽渊沈先生的加盟,实在是给拿奖加了一大助力啊。” 一瞬间,围过来的剧组人员唰唰地都把视线挪到了正给秋大少拎着包的沈大牌身上。 沈大牌一点都不愧于他巨星的名头,整个人安之若素地冲着梁导礼貌地微微一笑。 “有沈先生和秋大少来演双男主,我相信《乱世》就演技方面不会逊于《时空旅者3》了。”笑得像是弥勒佛一样和蔼可亲的梁导继续说:“当然,我们还是得拿出最专业的素质来,这部片子值得最高的期望。” 一番战前动员说下来,场务也拿着拍摄安排分发到位了。 秋大少一眼扫下来,果不其然,开机之后的近一周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他和沈泽渊的戏。 应该是梁导准备按时间顺序来拍,所以他今天和沈泽渊过来也就是跟大家见个面打个招呼的意义,其余时间都是自己安排。 这么想着就招呼跟在身边的沈泽渊准备走人,结果还没走出两步远就迎上带着两个小孩子过来的梁导。 梁导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拍拍身边两个小男孩的肩说:“这就是戏里你们俩的小演员。” 然后指了指左边这个说:“他叫凌悦,”又指了指右边那个,“他叫席玮霖。” 秋大少仔细看了一会儿就笑了:“梁导从哪儿找的孩子,长得和我们还挺像。” 秋斐白这么一说,本来不大在意的沈泽渊就也细看了两眼。两个小演员和他们俩长得有五分像,如果是和小时候比的话可能就能有七分了。 尤其是秋斐白下半张脸和平直的唇线以及沈泽渊的桃花眼,几乎是十成十的像。 梁导摆摆手说:“都是运气,你的小演员倒是早就准备好了,就是小沈这个还是他父母找上门的,不然我现在也着急啊。” 秋大少笑了笑蹲下去,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一副邻家好哥哥的样子。 梁导看这两位大牌没什么不耐烦的意思才继续说:“你们俩如果有时间就跟他们说说戏,毕竟他们俩相当于是你们的前身,有的地方还是能保持一致就一致更好。” “没问题,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 秋大少这么说着就站了起来,好脾气得让人吃惊。 梁导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这两个来头太大,都可以不买他的帐,何况指导小演员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义务也没写在合同里,就算秋大少和沈大牌甩手不管也没什么奇怪。 虽说也暗地里奇怪为什么秋大少这次脾气这么好,但是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谁会去刨根究底。 梁导果断见好就收地带着两个孩子就跟他们告别了。 “心情很好?” 沈泽渊瞥着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的秋大少这么问。 “是挺不错。” “那我是不是能自恋一点地认为是我来了的缘故。” “对。” 确认自己没听错的同时,沈泽渊是真的惊愕了。 45、紧密盯人(4) 只是沈大牌还没来得及多追问两句让自己更爽一点就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余大小姐。 余茜穿着一条齐膝的白裙,脂粉未使,看起来就像是最小清新的高中少女。 不过她搭着秋大少肩膀朝着沈泽渊微笑的样子让沈大牌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位善意的白雪公主。 “小白,走吧。你答应我今天的时间都给我的。” 果然,余大小姐一张嘴,就是冲着沈泽渊找茬来了。 秋大少了然地笑了笑:“别这么咄咄逼人小金鱼,你该表现得友好一点。” 这下子轮到余茜惊愕了——秋斐白从来没有为一个”外人“指责她的时候。她以为事情还没发展到有定论的地步的。结果半路截胡却发现对方自摸了?! 沈大牌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连看到余大小姐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神都觉得是三月春光。 “小白你可是答应我今天会当我男伴的。” 余茜可怜兮兮地冲他眨了眨眼,两手拽着秋大少衣服下摆晃来晃去的动作和三流偶像剧里致力破坏男一女一感情的恶毒女配如出一辙。只是用余大小姐的高端演技做起来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可是我记得酒会是在晚上吧?” 秋大少丝毫不受影响地歪头看着她说。 “我们可以现在去做准备啊!你看你穿的是休闲装好不好,再说今天又没有你的戏。” “你有那么讨厌他吗?” 秋大少看着余大小姐一脸“我就是要胡搅蛮缠到底”的表情,低下头凑到余茜耳边轻声问道。 “连我这关都过不去,怎么配跟你平起平坐啊。” 余大小姐同样小声地恶声恶气地回答道。 秋斐白凝视了她几秒,最后还是点头妥协了。在被余茜一路拉着只差跑起来的疾走速度下,秋大少只能冲着沈泽渊摆摆手说:“帮我把行李放到房间里。” 沈大牌看着两人绝尘而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上拎着的背包,不太在意地笑了下——房间什么的,还用另找吗? 等到晚上两人金童玉女一样地出现在酒会上的时候,秋大少的脸已经在亮闪闪的灯光下都无所遁形的黑了。 “你丫至于要拖着我搞了一天的造型吗?!” 秋大少这么咬牙切齿地说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拽了拽衬衫领口。 天知道虽然秋大少是个演员,但是平时最烦搞造型。没工作宅在家里的时候更是一件背心一条短裤就打发了。 今天余茜带着他从头到脚起码换了三次造型,试过的衣服都够摆满一个橱窗了。 “谁让你护着他的?” 余大小姐理直气壮地说着顺便把自己挽着的那只胳膊箍得更紧了一点,硬生生地把晚礼服裙暴露出来的乳沟更加深了两公分。 “小金鱼,我这次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啊,”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的余茜朝着熟识的生意伙伴遥遥举杯:“只是抢了我的竹马总要让我发泄一下吧。” “……”秋大少深吸了一口气想让她别这么幼稚,但是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又挫败地把这口气叹出来:“我跟谁谈恋爱或者结婚,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影响呢?你还是小金鱼,我也还是小白。” “谁说没影响了?”余茜抬起头来,化了精致妆容的巴掌脸上迎着吊顶上明亮的灯光,反而让人觉得看不清楚,她的语气轻悠悠的,好像落在水面上的一朵飘絮:“起码让我为了我的初恋哀悼一下嘛。” “为了你五岁的初恋哀悼?” 秋大少出人意料地面瘫着脸,连语气都没有起伏地反问她。 “哎呀,居然被你看穿啦?”余大小姐嬉皮笑脸地挽着他的胳膊小幅度地摆:“那你说我要是这么骗沈泽渊,他会不会上当?” 秋斐白看着那双亮闪闪的发光的杏核眼就觉得头疼,他只能拿出自己最郑重其事的语气说:“别开这种玩笑去招惹他,嗯?” “还没怎么样呢,你就这么宝贝。” 发现自己完全不能想像往常一样得到支持的余茜立刻就甩开了怀里的胳膊,从桌上随手取了杯香槟抿了一下才撇撇嘴说:“就冲着你现在居然这么对我这点,我就该整他两下吧!” “小金鱼,他跟我们不一样……”秋大少皱着眉,只是后面那句“他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从沈泽渊的一贯表现来看,他的确没什么缺陷。但是秋斐白同样也知道那是因为,逆鳞没被戳到。虽然拿自己比成沈泽渊的逆鳞这件事挺自恋的,但是秋斐白却还是这么毫无根据地深信着。 就好像沈泽渊可以忍受余茜给他穿小鞋故意找茬,但是如果有一天余茜真的去告诉沈泽渊“她爱过秋斐白”,那就会像是在一间十平方的密室点燃了一个C4炸药包。 沈泽渊的绝对控制欲虽说控制得很不错,但这并不影响向来敏锐的秋大少发现它。 一颗曾有爱慕之心的青梅,这是沈泽渊无法容忍的。 所谓的自由是什么? 我给你足够的社交空间,只是把囚笼从合拢的掌心扩大到整只手掌而已。这也是当初沈泽渊一定要让亚当和秋斐白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也是他从罗杰身上吸取到的教训。 秋斐白完全可以模拟出沈泽渊被余茜挑衅之后的应激反应——狂暴。 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件坏事。 所以现在,秋大少只能继续说服余茜放弃那个“大家一起不爽”的发泄计划,他说:“老妈已经答应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像是按了余茜的停止键。 她本来还滔滔不绝的发表着要在怎么一个恰当的时机让沈泽渊知道自己暗恋的这件事,结果在听觉系统接收到秋斐白这句话之后只能呆滞地转头,然后像是每一个听见自己不能消化的消息的人一样问:“什么?” “我说老妈已经同意我跟沈泽渊的关系了。”当初秋太太那句“如果你觉得他人还算处得来的话,那就多跟他接触接触吧”被拿来偷换概念,秋大少干得毫无压力。 “卧槽!”余大小姐一怒之下连粗口都爆出来了,还剩了半杯的香槟被恶狠狠地笃在桌上,余茜的手举起来想抓秋斐白的衣领又想起来现在是什么场合,只能又放下去:“阿姨怎么会同意的?!你们俩就拍了一部戏的时间,阿姨甚至都没见过他!” “见过。他以前是斐秋基金的救助对象。” “……”余茜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一口气吹起来快要爆炸的大气球,结果就在爆炸之前被人一下松了手。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之前都没告诉我。” “这属于个人隐私。” 秋大少毫无负担地冲她耸耸肩。 “……妈蛋!不能动他!”余大小姐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只能怒气冲冲地朝着秋斐白说:“那我就去找陈志安撒气!” 秋大少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小金鱼去找陈哥撒气的后果,然后发现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他满意地笑着说:“好主意。” 46、《乱世》1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再敢欺负我弟弟就打到你们老娘都认不出来你们!” 穿着粗布褂子的七八岁男孩刺头一样地追着一伙同龄的孩子一直跑到了村口还挥着拳头放狠话。 “哥、哥……” 从后面远远地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白净的小脸上全是脏污,看起来就像是掉进泥坑里的兔子,只有那双灵动的凤眼反而更显眼。 “你跟过来干嘛?!”年长的孩子恶声恶气地吼了他一句,然后在看见自家弟弟委屈的神色的时候又抓了抓自己跟鸟窝一样的头发恨铁不成钢地说:“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帮臭小子要是再来惹你就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说完还很豪爽地拍了拍自己单薄的小胸脯。 倒是弟弟很不给面子“扑哧”一声笑了:“哥你学爹说话。” 因为一打多群殴得灰头土脸的哥哥只能瞪他一眼,然后把自己脏兮兮的爪子伸到弟弟的小脑瓜上摸了两把再一拍道:“还敢笑你哥!要不是我回来了你小子又得给他们当媳妇儿了!” “嘿嘿。”弟弟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柱子他们跟我说好了,这次我当了媳妇儿,下次他们就让玉珠给我当媳妇儿。” 结果话音刚落,后脑勺上就又挨了狠狠的一下:“你个傻子!你比玉珠长得好看多了,那帮兔崽子占你便宜呢!想让玉珠给你当媳妇儿还不容易?你去找她说,她准保一百个乐意!” “真的啊哥?” 笑得更加傻乎乎的弟弟在得到哥哥的点头之后就高兴地准备朝村子东边去。 倒是哥哥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弟弟的后脖子,掐小鸡似的半拖半掐地就把人朝家带:“你现在这跟从泥地里打了个滚样的,准备去找人家干嘛?先跟我回家洗洗!” “哥,我不想走了。” 走在前面一步的哥哥听见这话就停了脚步,转过身子就看见还跟自己牵着一只手的弟弟蹲在地上一脸委屈的表情看着自己。 虽然知道这是这小子的常用手段,每次找自己给他背黑锅也是这个样子,但是哥哥还是不由得在心底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自己一点用都没有的抵抗力。 他只能也蹲下去,边揪着自己袖口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给弟弟擦擦脸边心疼地说:“现在知道疼了?那你怎么还跟柱子他们打起来了?不是说还跟他们说好了吗?” 弟弟有点惊讶地看着哥哥问:“你不是不喜欢我给他们当媳妇儿的吗?” “你哥我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没答应的事,那就肯定不做!既然答应了,那也应该给自己弄到好处再找他们算账!” 虽然自己说的话一点都不光明正大,但是哥哥说话的语气和提到自己弟弟给别人当媳妇儿这事的时候擦脸突然加重的力气都是在表达“我说的话就是道理你丫给我好好记着”的意思。 弟弟伸着爪子乱挥了一会儿权当是在抵抗哥哥擦脸的暴力手法,嘴上还是在为自己辩解道:“只是假装给他们当媳妇儿能换回来玉珠给我当媳妇儿那是没什么,但是他们要我换裙子穿!” 听到这话,那只还大力气把弟弟半边脸都擦得红彤彤的手就顿住了,然后就怒不可遏“腾”地站起来大吼一声:“我操他大爷的龟孙子们!敢让老子孙擎苍的弟弟穿裙子给你们当媳妇儿,看老子不卸了你们的鸟儿!” 说完,整个人就跟要按下发射键的导弹似的直直地就朝着村口的方向冲去。 只是他还没冲出去就被弟弟整个儿给死死地拖住了。 他看看箍在自己腰上的两只小细胳膊和弟弟因为使劲别红的小脸就没办法硬来了,只是嘴上还不放弃地说:“孙持节!你个破孩子干嘛呢?!” “哥、哥,你别去,他们跟邻村的二狗一伙今天约了去山上玩,你一去就是对上他们所有人了!” “那老子就得咽下这口气了?!” 虽说还处于冲动状态中,但是孙擎苍还是能分析出来自己一个人去对上两个村集合起来得有小三十个孩子这种事情的胜算——那叫根本没有! “夫子上堂课讲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 孙擎苍看着弟弟讨好的笑脸,最终也只能泄了一口气,拍拍那两只在自己肚子上都快绞成麻花的小手说:“行了,回家。老子有的是机会整死他们几个!” 说着就蹲下去,语气淡淡地说:“上来吧,不是不想走了吗。” 孙持节立刻从善如流地一下就蹿到了哥哥的背上,顺便开心地蹭了几下。 孙擎苍灰头土脸地背着和他一样灰头土脸的弟弟,这对于孙家村的孩子王孙擎苍来说是再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但是因为自己背上那个,这一切就又跟单纯的被人欺负了之后的愤怒一点都不一样了。 孙持节的脑袋挨在他哥的脖子那儿小声地说:“哥你自称老子要是被爹听见他肯定要揍你的。” 孙擎苍用两只托着弟弟的手颠了一下,然后熊孩子弟弟果然就抱得更紧了一点,他无所谓地说:“反正弄成这样回家总是要挨揍的。” “唔,我今天是不是也要挨揍?” “你还担心被揍啊?有你哥在爹什么时候揍过你?” “可是这次是我被别人欺负了。”孙持节说着就瘪着嘴用脑袋撒娇一样地在哥哥的脖子处蹭了蹭。 “你还想一打五啊?以为自己是常山赵子龙啊?只要别说当媳妇儿这事,老爹不会打你的。” “那我把我的蒸鸡蛋留给哥哥吃。” 孙擎苍听到这话默默地笑了,他本想照习惯摸摸弟弟的脑袋,但是现在只能托着弟弟又朝上颠了一下说:“你丫自己留着吃吧,咱们家就指望你读书认字了——我跟师父在山上打猎可不缺你那点鸡蛋吃。” “喔。” 孙持节小声地答应了一声,有点沮丧地把头又扎回哥哥的颈窝。 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沿着村子里的黄土路似乎会一路走下去,永不分开。 “卡!” 梁导取下耳机大手一挥,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顺! 沈泽渊的意外加盟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两个大牌肯做演技指导那就是杠上开花。结果能把两个从没演过戏的小演员TJ出一条过那就简直是如有神助。 梁导觉得自己简直能看到一年后《乱世》横扫各大奖项的盛况。 他这边忙着鼓励鼓励两个小演员再接再厉,那边无所事事只能在片场旁观的两位大牌则是相视一笑。 “你小时候是这种会撒娇的性格?” 沈泽渊打量着秋斐白似乎是在想象他撒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撒娇也要有对象好不好。” 秋大少毫不吝啬地一个白眼飞过去,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那你小时候是孙擎苍那种性格?” “嗯……”沈大牌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很肯定地说:“如果是对我爱的人。” “啧、啧,”秋大少边痛心疾首地摇头边甩着手上的剧本说:“请用纯洁的眼光来看待孙擎苍孙持节的兄弟情好不好,咱们这是抗战大片不是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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