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惑影晔，这串手钏你不是很珍视吗？现在它在我手上，你醒来，我就给你。
不就是想让我嫁给你吗？你醒来，只要你醒来，我就嫁给你。
大不了，大不了就让你在上面行不行？
我知道你累了，很累了，好好睡一觉，等醒了我就带你去野花谷，去香水河，去很多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你说好不好？
我想你了。晔。
“天涯萍踪”的名号不是白叫的，陆云霄的名声不是白给的。不光请来了三十六路奇门的祖师爷霜晨月和楚泽，还有灵鹫宫宫主楼颦风，“喋血针”神医又亦。五个人往帐篷里一钻，本来就没多大的帐篷顿时挤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如果说惑影晔是邪魅的话，楼颦风就是十足十的美艳。
丹凤眼，伏犀鼻，唇珠丰盈，额头光洁。他瞥我一眼，看向陆云霄，丹凤眼轻挑，妩媚无双：“就是这他把我师兄伤成这样的？”
陆云霄笑笑：“俩人是周瑜黄盖，一个想打，另一个直接把脑袋凑上去让他打，这不一来二去就闹大了，把祖师爷都惊动了嘛。”
屋中唯一坐着的紫袍老人眯起眼睛：“就说你们这群小崽子们不懂事，这位置祖师爷坐得，祖师公就坐不得了？”
一头银发松松垂在鬓边，老人妖孽的脸上没有半条纹路，初次见他我真不相信他已经八十多了。低头拨了拨搭在右腿上的灰鼠毛坎肩，一副太后脸：“小陆子，找把好椅子来让你祖师公坐，一路从天山赶来还没好好歇歇就给你们几个小子擦屁股。”
陆云霄赔笑道：“时间太紧，一共就这么张椅子，您们要不就将就下？”
楚泽不说话，斜眼瞅着霜晨月，看他怎么说。
“这里就这一张椅子，难道渺尘教只有一张椅子？樊城只有一张椅子？去把我徒儿的圣主宝座搬来。”
“是。”陆云霄恭恭敬敬递上开水，出去吩咐人抬椅子。
目送陆云霄离开，莫吟转过头来：“祖师爷，您看圣主这么久了还不清醒……”
“怎么？你怀疑我的移玉神诀是写假的？”霜晨月瞥了他一眼，“是你们圣主自己糊涂，关键时刻逆转心脉，才让晟小子的匕首扎进去的，他根本就是自己送死，依我说啊，不用浪费力气救了，找个地方埋了得了。”
“这个……”莫吟咬了咬唇，“再怎么说圣主也是祖师爷的徒弟，移玉神诀唯一传人，若是就这么死了，传到那些人耳朵里，不说圣主和渺尘教被埋汰，连移玉神诀和祖师爷也会被说是沽名钓誉。”
“还是小吟吟说话中听，不像小陆子，一路急的什么似的。”霜晨月站起身来，将坎肩放到一边，“你们都出去，就留楚泽和颦风、又亦几个在这里帮我。”
“祖师爷，我……我想留下。”我硬着头皮开了口，“我，我不太放心。”
绿袖使劲拉了我袖口一下，示意我出去，我一动不动盯着霜晨月。
“不放心什么？不放心他还没死，想再捅他一刀？”霜晨月冷冷开口，被楚泽一个眼风止住，“晟公子，不是不让你留下，只是这帐篷本就不大，等下还要给小晔疗伤，怕施展不开，所以还请在外面等等。”
我只得点头，跟莫吟他们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站的腿都酸了，帘子一掀，霜晨月沉着一张脸出来，莫吟刚迎上去就被数落一顿：“是哪个白痴提出要给他输送真气的？！他是心脉受损，再输真气进去岂不是加重他心脉负担？你们没脑子吗？尤其是你，莫吟，别人不懂就罢了，你跟了他那么久还不知道？还跟着他们闹？再怎么说你也是凌霄阁的阁主，是整个江湖的命脉，这么点简单的事儿你不懂？我刚才在他体内发现了四五股真气相撞，幸亏发现的早，和颦风一起把那些真气汇成一股，不然再被你们这么弄个六七日他不死也废了！还有你，陆云霄，他伤成这样你还把他移动来移动去，你是傻子吗？”
莫吟低着头连连点头，我看这样子不成，上前一步赔笑：“祖师爷别气坏了身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还有你，要不是你给他那一下子，还用我们几个从天山下来千里迢迢跑到樊城？”
“是是是，祖师爷教训的是，内个，先喝口水吧。”硬着头皮递上温水，霜晨月喝了一口，气渐渐平了，“真是服了你们几个小崽子了，能把一个大活人弄成这样，”手指点点，“莫吟，狼腾，你们两个从今儿起就跟着楚泽和颦风，四个人轮流运功给小晔运功；小陆子你两个负责这一大群人的伙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送来的必须是新鲜的热乎的；等下又亦会开出方子，由你，对，小袖子，就是你，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给你们教主熬药，别出了什么岔子；碧砌，紫霄，你两个回去渺尘教，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把渺尘教给重修了，等办完这事儿我还要去三峡玩几日，就住在你们教中；赤练，你就负责这段时间三十六路奇门和渺尘教的全部事务；还有你，晟小子，”妖孽的脸转向我，翡翠双眸笑的艳绝寰宇，“是你伤了我徒弟，是吧？”
我点点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陆子说这洞底有潭温泉，小晔伤重不能被移动，就由你负责每天打水给小晔擦洗身体吧。”
我下巴一下子脱臼了，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每天提着四个水桶来取水……
霜晨月这是公报私仇，我确定。
“那我们能进去看看教主吗？”被霜晨月气势震到的绿怯怯道。
“现在还不能，又亦刚施了针，要是你不怕看到你们教主的裸体，就去吧。”
绿袖脸涨得通红，躲到碧砌身后。
霜晨月又看我一眼，“晟小子，你跟我来。”
离开人群老远，霜晨月懒懒得靠在一边岩壁上：“这些玉石要是全抠下来能买一个省呢，块头这么大，成色又好。”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得点头附和。
他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我：“你有哪里好？”
“啊？”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到底有哪里好，能让我那个白痴徒弟这么待你，长得凑合，武功平平，还没什么个性，小晔究竟是看上了你哪点儿？论武功，他是天下第三，论计谋，也算三分之一个诸葛孔明，论相貌，论性子，都是顶尖儿的。”
“所以我经常觉得我配不上他，”我苦笑一声，靠着岩壁坐下，“我那么平凡，他那么优秀，对我那么好，我却把他害成那样……”
“这么优柔寡断，难怪他会绞尽脑汁去保护你，什么时候你成长成能跟他并肩的男人，他才会省了这份心。”
“变成……跟他一样的男人？跟他一样强大，独立，孤高的男人……”
霜晨月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他强大？独立？孤高？那只是他的表象，要知道他当初拜师那会子，连买菜都不会买，烧的菜黑乎乎简直不能吃，就靠一张白的跟女人似的脸哄我。”
噗，原来他小时是这个样子，等他醒了一定好好数落数落他。
霜晨月撩了袍子坐在我身边：“晟小子，我问你个事儿，你要认真回答我。”
他的表情很正经，我不自觉的点头，却在听到他问题的时候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你和他在一起，应该是他在下面吧？”
“呃……呃……这个……”支支吾吾，“也算是吧。”
一个巴掌拍到我头上，霜晨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声音显露无疑：“什么叫也算是吧？你别告诉我是你在下面？那个白痴哪里像是在上面的人了？长得那么白，还那么漂亮，哪一点像是在上面的人了？”
“嘘嘘嘘祖师爷您老人家小声点儿，一会儿让他们听见我就不用混了好嘛！”我拉拉他袖子，“再说了，您老人家不是也被祖师公压在身下？”
他冷笑一声：“别喊那些客套的，什么祖师爷祖师公，那都是三十六路邪教上喊的，你执意要喊我什么的话，就喊一声前辈好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晔的生命还在他手里捏着呢，我忙堆起笑喊了一声：“霜前辈。”
霜晨月满意的点头，突然伸手给了我个暴栗，“你小子方才说什么？什么叫我被楚泽压在身下？”
“这个……这个……”我抓抓头发，“您也说了晔长得白长得漂亮，可是他再好看也不如祖师爷您风华绝代驻颜有术啊，所以……”
“所以你猜的不错，而且很不幸的告诉你，”他一字一句，“你触到了我的逆鳞，楚泽不光是我的徒弟，还是我的侄子。”
第17章
我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两个字：乱仑！
“不要用那种吃了苍蝇的眼神看着我。”他不耐的挥手，“小心我就这么走了，你的圣主也撑不了几天。”
明明是你说的话太吓人好不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赔笑道：“前辈多虑了，晚辈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他从鼻孔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走吧，我们回去了。”
回去？他要问的就是这个？问我和晔谁上谁下的事？这老头……性子还真怪。
随他回到落脚点，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我知道是忙霜晨月安排的事去了，也取了木桶去打水。
霜晨月掀开门帘，又回头看我一眼：“先不急去打水，他们正在给他运功，先助他把那股真气自行吸收了，护住心脉，让他把药喝了再施针，出来怎么也得明天晚上了。你就守在外面，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霜晨月的声音有种让人不得不照办的慑力，我点点头，拄着剑坐到一边。
过不多久，陆云霄就回来了，将手中包裹打开，一样一样摆了出来，我留心看着那小瓷罐中的粥，还乎乎冒着热气。
不愧是莫吟的心腹，凌霄阁第一名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苦笑道：“祖师爷说的话，咱们只能留心听着然后完成，至于用什么法子，那都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我师傅要是知道我轻功是用来买吃的，非一掌劈死我不可。”
……果然是莫吟的心腹，凌霄阁第一能人。
我喝着粥跟陆云霄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越聊越觉得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陆云霄想了想：“应该是从凤凰神教到樊城那段吧，我那时候回去找了阁主一次，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我提了一口气，的确有印象，几句话就让我巴巴的去刺杀惑影晔。
他就是那个银衫男子，流连天下青楼，不动声色在三十六路奇门中安插眼线。
但是现在我无心这些，我往他那边靠了靠，声音极尽讨好：“陆大少，我想问你个事儿。”
他一激灵：“你……你干嘛？”
“你跟你们圣主是不是很熟？”
“……阁主跟圣主更熟，你可以去找阁主。”预料到我要问什么，他起身就走。
“哎哎哎，有事好商量嘛陆大少，这么走了多没意思。”我抠住他手腕脉门，跟着他站起来。
陆云霄精于暗杀，被人拿住脉门等于要了他的命，只能在原地站住任我拉扯。
“一个办法，”他憋了一口气，憋得脸发绿，“死缠烂打。”
我差点摔倒。
“死……死缠烂打？对他死缠烂打？”
“对口硬心软的人，死缠烂打是个不错的主意。”
是不错，但是……怎么个死缠烂打法呢？我挠挠头，“有没有点具体的，比如……？”
“比如，你不是他徒弟吗？顺杆儿爬让他把你收入渺尘教好了，反正你得他真传，名义上是他徒弟，自家徒弟都入不了门墙的话他也不用混了。再比如说，你可以让绿袖熬好的药给你，你喂给圣主，当然我买的饭你也可以喂他吃。对了，祖师爷不是安排你给圣主打水擦洗身体吗，趁机吃个豆腐，对他好点，就没问题了。”
想到霜晨月的安排，我咧咧嘴，似乎这主意还挺不错的。
打定主意，我松开陆云霄手腕，坐下继续吃东西，唔，连食物都更香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霜晨月一脸疲倦地说情况稳定的时候我差点想扑上去抱抱他。忙取了水桶去打水。
惑影晔还是没有醒来，脸色还是苍白，所幸已不是前日的死灰，他的状态在好转，我知道。
轻手轻脚拉开他身上的薄被，不由吃了一惊，他胸前、小腹、大腿都裹着厚厚的纱布，我知道那是混战时候留下的，指尖刚一触到，他眉心便因疼痛皱了起来。伤口应当很深吧，能让他在梦中都感觉到痛。
拉了椅子，将毛巾沾湿，在他脸上细细擦拭。
有多久没见到这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了？有多久没有这样细细端详他了？细细的眉峰，闭着也会上翘的细长眼尾，高高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双唇。
有多久没感受过他的气息了？多久没闻到他身上的冷香了？惑影晔，我真的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闭上眼睛，将脸贴在他发际，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从此以后，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听到惑影晔醒来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温泉取水，绿袖欢天喜地的跑来冲我喊：“教主醒了教主醒了！”
我刚把桶放到池底，被她声音一吓差点掉下去，忙稳住身子：“他醒了？”
绿袖用力点头：“刚醒不久，大家都进去了，晟公子你也快点过去吧，教主醒了看不到你，不知该有多失望呢。”一面说着，一面提起两桶水就走。
帐篷中挤满了人，我来得晚，被挡在人后，只能听到又亦的话：“醒了就基本没事了，剩下的都是外伤，按时服药调理。你昏睡了这么久，肠胃很虚，只能吃绵软的东西，细心调理半个月，就能正常吃东西了。”
“你好歹也是得到我真传的，居然被那么个小子给捅了，我是倒了几辈子的霉，你这么一闹，等于是昭告天下移玉神诀不顶用，真是气死我了。”霜晨月还想继续说，被楚泽儒雅的声音盖过：“你现在身子还很虚，要多注意休息，渺尘教的事有赤练处理，且安心养伤就是。都别站着了，让小晔先休息吧。”语罢拉着霜晨月先走出来，到我身边时停下，“晟公子，你去喂小晔喝点稀粥，好好跟他说说，没事的。”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楚泽几句话，众人都散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躺着的他，和站着的我。
和刚住进渺尘教时正调换了个个儿。
他倦倦的侧过脸，正对上我的视线。先愣了下，然后暖暖的笑了：“小析，过来。”
这下轮到我傻了。
硬着头皮走到他床边，握住他削瘦的手。
“这手还是热的，他们没有伤到你，”他垂下眼睛，“我真庆幸，你没离开我。”
“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要为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你是傻子吗？”我声音有点发颤。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