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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子下+番外篇——by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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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是染满血泪的故事,却被玉幺用两三句话满不在乎地讲完,安永听罢沉默了许久,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哑着嗓子低声道:“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吧,不会再有人让你受那些苦。”

“嘿,谢了……”屏风后的人呐呐应了一声。

这天安永退出客苑的时候,恰好李琰之也从碧玉园中回来,他向安永道了歉,主动请辞,带着儿子和家奴要回李家别业居住。安永正为玉幺的事心烦意乱,因此也无暇客套,就随李琰之父子自便了。

自从安永收留玉幺之后,很快满城皆知永安公子守孝期间纳了个碧玉园的波斯宠姬,这个时代的士族风度无人敢诟病,却也让安永落了个任诞之名。

消息传到宫中,奕洛瑰很快就心知肚明,过了一阵子便借着册封太子的机会大赦天下,顺带也免了玉幺的罪。

从此玉幺得了自由身,又在崔府养好了伤,便成天出没在安永身边,又劣性不改地蠢蠢欲动起来。她见安永整日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不信他真能如此安分,就成心想给他撩拨出一点儿涟漪来。

“哎,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宠姬,哪知根本有名无实,”这一晚簟纹如水,玉幺猫一样横躺在安永面前,支着脑袋笑嘻嘻道,“你可真稀奇,别人都是敢做不敢当的,只有你敢当不敢做。”

安永瞥了她一眼,根本不搭理。

“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是Gay,”玉幺翻了个身,在灯下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他,“我过去接触的人多了,基本上都是男女通吃的,虽然我也喜欢男人,但发现做女人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我现在,好像斯嘉丽·约翰逊一样肉滚滚的,也挺带劲。”

她庸俗的话让安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过头来面向她,却仍是一脸冷淡地问:“你过去是做什么的?能接触那么多人?”

按照他们如今的沟通,“过去”指的就是上一世。

玉幺一愣,跟着便支支吾吾起来:“也没做什么,就是在酒吧里混混呗,糊口饭吃。”

“那种地方……”安永想抨击两句,可想了想只能回答,“我没去过。”

“你……”玉幺瞪大眼,倏地一下翻身坐起来,嘲笑他,“不会吧,Gay吧没去过,普通的那种总去过吧?什么,连那种都没去过?我看你这怂包样子,过去肯定是理工科大学生吧,还是遵纪守法带考研的那种……”

安永不回答她,算是默认了。

“操!还真被我说中了!”玉幺崩溃,中弹般跌躺在地上,又伸脚踢了踢安永的膝盖,“喂,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是Gay的?”

“自然而然就发现了,”安永拿开玉幺的脚,没好气道,“夜已经深了,回你住的地方去。”

“喂,”玉幺见安永撵人,愤愤然转了个身,拿下巴抵着安永的膝盖,抬眼挑衅地看着他,“实话对你说了吧,老子过去是做MB的,MB你懂不懂?你要是让我太空虚太寂寞,老子可是要去偷人的哦……”

安永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气定神闲地问道:“在崔府里,你想偷人,能找谁?”

“我……我就找那个昆仑奴,”玉幺乜斜着眼睛,故意挑舌舔了舔嘴唇,“黑人很带劲的,你不怕我生个黑鬼出来,给你搞个LV帽子戴戴?”

“LV?”安永皱眉。

“汉语拼音,绿嘛。”玉幺嘿嘿笑道。

安永不胜其烦地推开她的脑袋,讥嘲道:“你想偷昆仑奴,先追得上他再说吧。”

“什么意思?”玉幺被他推得连连后退,有点恼火地坐起身,恶狠狠地放话,“你再不理我,老子真去找那个昆仑奴了啊!”

安永依旧不理她,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玉幺气得一跺脚,跳起来就往外冲,一路奔到侧室耳房里去掀昆仑奴的被子。

须臾之后,就听耳房里传来冬奴的一阵怪叫,跟着黑黝黝的昆仑奴像一道疾电般窜出了庭院,玉幺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跑,指着他的背影骂道:“又没要吃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给我站住!”

安永端坐在堂中听着外面的闹腾,紧抿的嘴唇终于忍不住上翘。

第五十三章:佛经

翌年二月,恰逢奕洛瑰的生辰千秋节到来前,安永的孝期刚好结束——守孝并非要求整整三年,实际上到了第三年的时候只需要守满两个月,也就可以出孝了。

除了丧服之后安永官复原职,继而被调回工部,暂任水部郎中。只有陶钧对此很不满,认为是自己占了安永的职位,又要找他赔罪,后来被安永费力拦住才算作罢。

这时候偏偏发生一件大事,让朝野上下又骚动起来——原来这些年一直蛰伏在边荒的司马澈,终于羽翼丰满,开始举兵收复中原。

局势的变化让许多前朝旧臣惶惶不安,其中最淡然的要数安永,最紧张的反倒是他身边的冬奴。冬奴只要一想到自家公子为前朝皇帝吃得那些苦头,就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如今司马澈卷土重来,他生怕蛮皇帝一时恼恨,又把邪火撒在公子的头上。

这一切只有玉幺毫不在乎,她欣喜于安永总算出孝,在崔府上下全都除去缟素之后,就见她天天打扮得如同艳鬼昼行,靓妆冶艳地陪在安永身边。

面对司马澈的正面进攻,奕洛瑰这一次倒是泰然处之,除了派兵反击,该过的生辰日还是照常庆祝。

这一年的千秋节大宴上,奕洛瑰收到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来自浮图寺进献的汉译《四十二章经》。收到这份礼物时奕洛瑰龙心大悦,在偷眼瞥见安永艳羡的目光后,更是得意洋洋,于是亲自问进宫献经的小沙弥道:“才两年工夫,就能译出一卷经文来?这些都是你译的?”

小沙弥羞涩地笑了,双手合十地回答奕洛瑰:“陛下,我在译场里只译第一遍,全文是教我写字的先生帮忙润色的,另外还有先生誊抄经文,因为我的字不好看。”

殿上的文武百官听了他诚实的回答,全都被逗笑了。

这一夜宴罢,奕洛瑰带着佛经回到承香殿,也不再召幸妃嫔,就自己一个人坐在灯下展开经卷诵读。起初他觉得自己总算窥见了崔永安的内心,因此心中带着得意的窃喜,哪知通读了全部的经文之后,一颗心却是跌到了谷底。

原来他一直误会了崔永安。

他以为这些年那个人始终在怨恨自己,所以想尽办法弥补——不打扰他守孝,恢复他名爵利禄,甚至大赦天下成全他和一个女人。他以为只要这样自己就可以与崔永安殊途同归,岂料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原来崔永安不会恨他,也不会爱他。

只要读透这些经文,就知道自己过去逞性妄为,对他不过是仰天而唾、逆风扬尘;而自己亡羊补牢,想与他修好,对他却不过是刀口涂蜜,贪之断舌。

原来那个人想做的,是断欲去爱;是离欲寂静;是内无所得、外无所求;是心不系道、亦不结业。

奕洛瑰烦躁地将经卷一把抛在地上,不甘心地起身在殿中徘徊,彻夜无眠。

“崔永安,崔永安……”他在口中喃喃默念,双目紧盯着窗棂间冉冉而生的曙光,十指紧攥,“你要灭尽爱欲垢染,我偏偏要把你拉进红尘……”

说罢他立刻召来内侍,令人火速前往浮图寺,将译经的小沙弥召进宫来问话。

当小沙弥赶到承香殿时,奕洛瑰已经拾起了地上的经卷,梳洗之后正襟危坐在御榻上,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小沙弥双手合十,刚向奕洛瑰行了个礼,就听奕洛瑰等不及说道:“你译的这卷经,我昨夜就已经看完了。虽然每章篇幅都很短,义理却很精深,真是难能可贵。”

小沙弥闻言羞涩地笑了起来,对奕洛瑰道:“陛下,那是因为这《四十二章经》里的内容,都是大和尚从各卷经书里仔细挑选出来的呀。”

奕洛瑰听了小沙弥的话有些意外,不禁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译整卷经,还要特意挑选?”

“因为大和尚说,这样简明扼要,浅显易懂,修道基本的纲领也都包含在里面了。”小沙弥笑眯眯地回答。

奕洛瑰沉吟了片刻,一边命宫人取来牛乳和酥饼给小沙弥吃,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这经文说得虽有道理,偏偏我却放不下爱欲,又该如何?”

小沙弥一边咬着酥饼一边望着奕洛瑰,心想:大和尚说阿修罗王以心不端故,常疑佛法,看来果然是没错呀!于是迟疑着回答道:“大和尚说过,人有五蕴,所以我执难抛。不过大和尚还说菩萨有六度法门,所以陛下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法修行,慢慢到达觉悟彼岸的。”

“哦?”奕洛瑰果然很感兴趣地问道,“何为六度法门?”

“比如陛下您若参悟佛经,就是般若度,其他还有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小沙弥回答。

奕洛瑰微微蹙眉,言简意赅地问道:“哪种最好?”

“哎?”小沙弥被奕洛瑰难住,愣了好久才吞吞吐吐道,“这个大和尚没说过……不过布施是排在第一的……”

“是吗?那就给我说说这个。”奕洛瑰便追问小沙弥,“我该怎样布施呢?”

“嗯……布施分三种,有财施、法施、无畏施。”小沙弥努力为奕洛瑰解说道,“对佛、僧、穷人布施衣食财物等等,就是财施;向人宣说正法,令得功德利益,就是法施;使人远离种种恐怖,就是无畏施;这三种布施都是菩萨必做的修行。”

“哦,这个倒简单,”于是奕洛瑰很满意地笑了起来,想了想又道,“我看《四十二章经》里说:饭恶人百,不如饭一善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时却有宫人前来跪禀道:“陛下,大祭司在殿外求见。”

奕洛瑰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尉迟贺麟已经满脸不悦地走进了大殿,在他身后还跟着身穿法衣抱着萨满面具的直勤。

小沙弥第一次看见柔然的祭司,一时竟忘了吃饼,呆呆望着打扮得珠光宝气的直勤,直到被他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红着脸回过神。

“陛下真是好兴致,一大早就召见这些旁门左道的人。”尉迟贺麟直视着自己的弟弟,冷笑道。

奕洛瑰顿时明白了哥哥的来意,连忙令宫人将小沙弥送回浮图寺,这才讪讪道:“我不过是召这个孩子来问些话,哥哥你又何必生气?”

“哼,自从昨天那些人给你送来这东西,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尉迟贺麟怒气冲冲地夺过案上经卷,劈手将之摔在地上,“你是不是被这些邪说迷住,打算背叛柔然的神祗了?”

“你胡说什么,”奕洛瑰立刻争辩道,“这经文里不过是些修身养性的道理,我念一念又不是信教,何况那寺里的大和尚说过,佛陀只是本师,不是神祗。”

“哼,算了吧,那是他口蜜腹剑,诓你上当呢。”尉迟贺麟根本听不进奕洛瑰的辩解,兀自冷笑道,“你怎么不看看他们整日招徕信徒,对着神像顶礼膜拜的样子,不是信教又是什么?”

奕洛瑰一时无从反驳,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我说了不会背叛神祗,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不过就是好奇,想知道这些经文里讲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他吧?”尉迟贺麟与奕洛瑰心照不宣地对视着,末了忿然拉过直勤,将他推到奕洛瑰面前,“我知道你是鬼迷心窍,可是请你好好看看吧——这个是你的儿子,也是柔然未来的大祭司。你的一颗心如果偏向邪道,就会毁了他,毁了你自己的亲骨肉。”

奕洛瑰立刻倏然起身,喝令宫人将直勤带出承香殿,径自恼火地瞪着贺麟低吼道:“哥哥,你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做,不必拿直勤来胁迫我!”

“我就是认为你在姑息养奸!”贺麟不甘示弱地与弟弟对峙着,碧绿的眼珠里闪动着怒火,“果然容忍各种教派并存,天神迟早会降下惩罚的!你现在就想误入歧途,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哥哥……”奕洛瑰顿时百口莫辩,只能无力地坐回榻中,低声问,“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自从水患那年建了悲田院,浮图寺里不但僧侣剧增,还占用土地、大肆扩建,这份气焰是时候扑灭了;还有那帮顽固的中原士族笃信的天师道,也早该翦除,”这时贺麟凑近了奕洛瑰,语气中带着毋容置疑的锐意,“天地间的真神只有一个,就是我们柔然的天神,作为神的子民,你有责任弘扬正法。”

“有必要那么决绝吗?”奕洛瑰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自己如果真的那么做,只怕就要离崔永安越来越远了。

“弟弟,你可不要忘了,你手中这片江山——是柔然人帮你打下的江山,是天神保佑你得到的江山,”贺麟凝视着奕洛瑰,一字一顿地警告他,“孰轻孰重,你自己想明白。”

第五十四章:要饭

数日之后,奕洛瑰命中书省拟诏,欲尊柔然萨满教为国教,同时废灭佛道二教,勒令僧道还俗,并收回寺院土地。笃信天师道的中书舍人恰好是崔永安的族弟,于是夤夜赶到崔府,冒险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安永。

安永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让冬奴为自己准备朝服,玉幺横躺在一旁的簟席上闲看,抖着腿对安永道:“我劝你别出这个头,凡事一牵扯上宗教,全都麻烦的很,何况你这个人从里到外都不是当官的料,搅这趟混水干嘛?”

“这是法难,我不可能袖手旁观。”安永穿好熨纹笔直的朝服,系上缙绅后脸色苍白地喘了口气。

玉幺在一旁很是欣赏地赞叹:“啧啧,这腰线勒得真好看!做你的姬妾我好光荣啊!”

安永横了她一眼,皱眉撵她:“回去吧,还有一个时辰我就要上朝了,你何必留在这里熬夜。”

“我就这生物钟。”玉幺大咧咧地往外蹦怪词,冬奴听了一直以为这些词是波斯语。

安永奈何不了玉幺,索性就随她去。在喝茶等候上朝的工夫,就见玉幺又叼着茶碗满席打滚,捶地恨道:“唉,这钟点……要是有咖啡就带劲了!”

这一次安永难得没反驳她,低低“嗯”了一声。

这一“嗯”就让玉幺得了势,一发不可收拾地嚷嚷起来:“啊啊啊!老子要吃辣椒!喝咖啡!抽香烟!泡夜店!听摇滚!打游戏!”

安永不理会她,依旧很淡定地喝茶,直到玉幺毒瘾发作完毕,泪汪汪地瘫在地上望着他:“喂,你平时都不想这些东西的吗?”

“想啊……”安永望着天叹了口气。

“那我喊的时候你怎么都不应两声?”玉幺愤愤不平。

“哦,听你喊喊就足够了。”安永一脸舒泰地放下茶碗,起身出门准备上朝。

玉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悠然离开,气得牙痒痒。

早朝后安永没有前往工部,而是守在听政殿外求见天子。奕洛瑰很意外崔永安会主动找上自己,当即宣他进殿,却不料他拐弯抹角半天,谈的竟是尊佛重道云云。奕洛瑰醒悟后顿时大怒,盯着安永看了许久,才按捺住火气冷冷道:“是谁对你泄露了省中机密,这一次我不过问,你下去吧,这件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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