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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 上——by香叶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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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鸿生离开得很突然,事后,阮君烈好一阵没有提起他。

林斐猜不到其中发生了什么过节。

从目前情况看,他们之间弥合了裂痕,阮君烈再次将叶鸿生置于羽翼之下。

林斐分析一番,思路清晰起来。

林斐与阮君烈是在军旅中认识的,私人关系上,确实比不上从小到大的兄弟。

林斐心想,难怪他会骗我。

话虽如此,林斐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阮君烈会跟刺客有关系,发生金钱来往?他跟中共情报组是否有联系?

这些问题很难有答案,除非拘住阮君烈,查个清楚。

这对林斐来说难度太大。

阮君烈是一位有头有脸的将领,不是能随便讯问的对象。即使他是联共派党员,也只能团结,不可以随便触动。

军统特务执掌暗剑,令人胆寒,级别却不够高。

阮君烈和军统局长是一个级别,林斐虽然贵为情报组长,有秘密调查所有人的权利,但是见到他也只能自称“小弟”。

这件案子的发展,让林斐十分为难。

林斐又看了一遍叶鸿生的材料。

说起来,叶鸿生的嫌疑更重,与共匪来往较多,还同刺客有交情。

叶鸿生救了阮君烈,这也是一个谜题。

林斐没有抓到叶鸿生通敌的证据,对他的身份无法确认。

如果这是一起共军谋划的刺杀,叶鸿生是共产党员,他不可能违背组织的命令,转而投敌,破坏计划。否则他就是个叛徒。

倘若叶鸿生已经背叛了共军,被阮君烈收服,事情再好不过,策反成功。

林斐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在工作中,林斐接触过许许多多敌我特务,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在叶鸿生身上,他感觉不到那种叛变后的气息。叶鸿生的气质清洌,只可能有一种身份。

林斐出身蓝衣社,对思想倾向也很敏感。平日里,林斐与阮君烈交往较多,感觉到他对蒋公忠心不二,是我辈中人。

想来想去,林斐开始头痛。

这两个人中间,一定有谁有点问题。

从情报上看,阮君烈的嫌疑比较重。

在林斐心中,叶鸿生的嫌疑比较重。

无论他们哪一个有问题,林斐的工作都陷入僵局,难以突破。

林斐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烟,点上一根,烦躁地抽一口。

写报告的话,该怎么写呢?

林斐眉头纠结,喷一口烟。

阮君烈遇刺,调查结果,难道是他自己有问题?

林斐觉得好荒唐。

写叶鸿生的话,叶鸿生又没什么好写的。

林斐放下笔,皱起眉头。

什么都不写,就这样放过去,他想想又不甘心。

目前看来,阮君烈是非要保叶鸿生不可。

林斐心想,不如让阮君烈来买单,把这一笔政治上的糊涂账暂时勾销,按下不表。

自己方便,他也方便。

最近通胀严重,林斐养了好几房姨太太,手头有点紧。

林斐知道,阮君烈是他们朋友中间最有钱的一个。

阮君烈家中阔绰,在地方颇有势力,有良田千顷,绮罗盈户。

不仅如此,阮君烈还手握军费,进项巨大。

他哥哥娶了银行家的女儿,与四大家族可以辗转攀上亲戚,也阔得不可一世。

林斐盘算一番,更加庆幸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仅凭现在的巧合,把阮君烈汇报上去,对自己没啥好处。

顺手卖个人情给他,再好不过。

林斐心想,帮阮君烈瞒下这等麻烦,当然值得他出一笔钱,好好感谢自己。

林斐知道,最近古董商频繁进出阮家官邸,阮君烈在购买珍玩。

经济快要崩溃了。

阮君烈的财富却没有折损,恐怕还在增加。

林斐笑笑,做出了决定。

第30章

下了两天雪,街道上积起厚厚一层雪。

太阳出来后,人踩在路面上,雪化掉不少。房顶仍戴着白绒绒的雪帽子,屋檐往下滴水。

林斐递进门片的时候,阮君烈正要休息。

阮君烈去总参有事,本来一天都不在家。他临时觉得没意思,回家来用饭。

含香不晓得他要回来,一早就出门看戏,约人打牌散心去了。

阮君烈回到家,脱掉厚重的大氅。厨房焖了羊肉,用栗子炖鸡,又舀出清汤与他吃。

这几日,叶鸿生坚持要回家。

阮君烈见他身体康复,派人给他拾掇屋子。

叶鸿生说不用收拾。

叶鸿生的家是一套普通公寓,没多少东西要收拾。

阮君烈不许,心里想着要给他些钱,补贴下生活。

叶鸿生哪里肯要。

阮君烈知道叶鸿生不肯要,把他拘住,差人给他做衣服和靴子。

叶鸿生不好拒绝,让裁缝量过尺寸,又说:“子然,我该回去了。”

阮君烈承诺,雪化了就送他回去。

今日,叶鸿生先喝过热汤,已经午睡。

阮君烈一个人吃饭。

阮君烈刚吃过,涌出些倦意,准备上楼,听说林斐上门拜会。

林斐总挑这种不上不下的时候,阮君烈心中不快。

林斐肯定有事。

阮君烈心里明白,打起精神,叫人请他进来。

林斐进门后,脱下军帽,对阮君烈笑道:“阮兄,今日无事,在家休息?”

阮君烈心中有些吃惊。

原计划他应该在总参开一天会,中午回来,自然不准备去了,要在家呆着。

林斐在跟踪自己。阮君烈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阮君烈叫人上茶,陪林斐坐下。

林斐在客厅里,喝下一盅茶。

阮君烈心中揣度着,与他闲话。

两人说一会,喝饱了茶水。

林斐环顾左右,说:“叶兄的伤好了?小弟今天来,想顺便看望一下他。”

见他又来找麻烦,阮君烈口气冷淡下来,说:“宾卿睡了。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

阮君烈如此回护,林斐并不意外,笑一笑。

林斐放下茶盅,扬起眉毛,说:“阮兄,不如去你的书房?”

阮君烈等半天,终于等到这一句,立刻站起来,伸手比一下路,自己先去。

林斐跟着他,两人走进书房。

阮君烈关上门,又合紧窗户。房中安静。

林斐坐到皮椅上,翘起腿,不急不躁地等着。

阮君烈摸出一包烟,扔过去,讪笑道:“说吧。”

林斐接住烟,取出一根香烟,先不吸,放在鼻子上嗅嗅。

阮君烈双手抱胸,坐在他对面,等他开口。

林斐嗅了一会烟丝,幽幽叹道:“阮兄,你家里的烟也格外好。”

阮君烈家中的香烟是“大重九”,为缅怀护国运动而起的牌子。此烟是名流的爱物,几百大洋一包,通货膨胀之后,贵得不可思议。

阮君烈咧开嘴:“你喜欢,走的时候多带点。”

林斐连连推辞,摆手说:“这怎么好意思。”

见他来这一套,阮君烈嗤笑起来。

阮君烈大方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你需要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准备。”

林斐一拍大腿,赞道:“够义气!”

林斐热情洋溢地说:“阮兄,我就是佩服你这一点。你很讲义气!有肝胆!”

阮君烈哪里看得上他。

阮君烈挂着稀薄的笑容,啪得一声,用打火机打出一簇火苗。

林斐凑上去,点燃香烟,有滋有味地吸了一会。

阮君烈也点一根烟,吸了两口。

林斐爽够了,露出笑容,像狐狸一样看着阮君烈,笑道:“阮兄,想不到你四海皆朋友,与共军的交情也不错。小弟我想不到啊,哈哈。”

林斐的话一落地,好像惊雷一样炸开。

阮君烈维持不住笑容,一下站起来,眸子变暗,身上散发出汹涌的怒气,变脸道:“说什么鬼话!”

林斐夹着香烟,楞了楞。

场面冷下来。

阮君烈收起不快,强笑道:“何出此言?你别开玩笑。”

阮君烈的反应很大,林斐没想到他这么激烈。

不过林斐也不意外,这种事被当面戳穿了,阮君烈难免丢面子,心里发虚,强行抵赖一番。

林斐暧昧地笑笑,安抚地伸出手,在他身上拍拍。

林斐说:“阮兄,不会有人说出去。何必紧张。”

阮君烈将他的手摔开,心中不快到极点,依然坐下来。

阮君烈冷道:“你编出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他继续抵赖,林斐冷笑一声:“阮兄,这话就不通了。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不记得?”

阮君烈暗骂一句,锐利地盯着林斐。

看来不敲打不行。

林斐收起好态度,冷下脸,说:“阮兄,刺客丁云鹏同共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为什么给他钱。还有,你与共匪没有交情的话,何必雪中送炭,跑去给他们报信,让他们跑路?”

林斐说的前半句,尚且在阮君烈的准备中,后半句,他完全听糊涂了。

阮君烈指着自己,诧异道:“我给他们报信?”

林斐笑笑,不疾不徐道:“是啊,下大雪。你都不嫌累,拼命往山上爬。讲义气啊。”

阮君烈回想一下,忽然脸色剧变,呼吸急促起来,用手轻轻遮住眼睛。

房中安静,他们两人都不做声,只听见阮君烈粗重的呼吸声,一声紧似一声,快要喘不上气来。

胜券在握,林斐叼起香烟,作壁上观。

阮君烈在痛苦中挣扎一番,慢慢调匀呼吸,放下手,看着林斐,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恨意。

阮君烈声音沙哑,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林斐笑了一声,说:“阮兄想怎么样呢?”

阮君烈舔一下干燥的嘴唇,屈服道:“你开个价。”

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斐简直想拍手大笑,太痛快了。

林斐立刻说出一个天文数字。

刚才林斐一番话,让阮君烈心如刀割,好似落在惊涛骇浪中,不料他这个数字一说出来,阮君烈连伤心都不顾上,立刻震惊了。

阮君烈慌道:“这么多钱?”

林斐笑笑,说:“阮兄,你我之间,何必佯装作态。你随便掏出点军费,够小弟吃几年的啦。”

想不到林斐狮子大开口,胃口这样大。

阮君烈阴沉着脸。

钱他倒是有,但是大部分都在金生手里,是军费,将来要用的。

阮君烈扯动嘴角,讨商量说:“未免多了点,一时拿不出来。”

林斐弹一弹烟灰,好心情地说:“有多少拿多少,阮兄。你可以打个欠条,慢慢还。”

阮君烈冷笑道:“慢慢还?”

林斐掏出本子,打开,将笔递给他,让他先给一部分钱,再将欠款写成书面借据。

阮君烈对着本子,迟迟不肯动笔,面色难看。

林斐面上爬了一丝哂笑,说:“怎么?阮兄算不清这一笔账,要不要让蒋公替你算算?”

阮君烈恨得差点把笔捏断,终于一笔一划,慢慢写了上去。

见他低头,林斐心中愉悦无比。

林斐岂能不知,阮君烈少年得志,像头火麒麟一样,尊性高傲,想让他低头俯首一次,难得好像登天。

这一次,被林斐抓住把柄,他不仅没了气焰,还要忍辱含垢,低下头,供人驱使。

林斐怎么能不自豪,飘飘然起来。

阮君烈写完了,扔开笔,拉开抽屉,找出几根金条,放在桌上。

林斐验一下货,又看看欠条,愉快地加一句:“请按上手印。”

阮君烈的眸子微微紧缩了一下,忍住怒火,把印泥找出来,把手指染红,按在签名处。

林斐愉快地收起东西,站起来。

阮君烈说:“等等。”

林斐回头。

阮君烈说:“你还没把报告和所有记录一起毁掉,重制。”

林斐心情很好,笑道:“我没写报告。你放心。”

阮君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的话,我可信不过。“

林斐耸耸肩:“信不信由你。”

阮君烈猛然站起来,喝道:“烧掉!把相关的记录全部烧掉!”

林斐笑笑,说:“急什么,我会替你保管好。”

林斐看了阮君烈一眼,不疾不徐地说:“烧掉是不可能的。我怕你反悔,阮兄。等你把钱给完,我再烧。”

说完,林斐戴起帽子,准备开路。

林斐不仅贪得无厌,心思还颇缜密。

阮君烈怒不可遏,目露寒光,趋前一步,猛然踹在他的后腿弯。林斐惨叫起来,往前扑了一下,跪在地上。

阮君烈自后面扼住他的脖子,恨道:“烧不烧?”

林斐心中一寒。

阮君烈性子剽悍,平日杀伐惯了,惹怒他,是会暴起伤人的。

林斐有些后悔,挣扎起来。

阮君烈打开抽屉,摸到自己平时收藏的日本短刀,抽出来,贴在他的咽喉处,威胁道:“你听见没?”

林斐僵了一下,权衡片刻,指着公文包。

阮君烈揪住他的头顶,将他押着,从包中取出文件,用打火机点燃,慢慢烧毁。

阮君烈说:“还有呢?”

林斐说:“在局里。”

阮君烈拿起电话,说:“你让他们送来,然后烧掉。”

林斐说:“不行!”

阮君烈猛然挥拳,对着他的头,将他击倒在地上。

林斐顾不得痛,立刻爬起来,要去开门。

阮君烈怎么容他跑掉,抢上去,一把折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门上。

两人揪斗起来。

阮君烈憋了一肚子气,痛下杀手,先在他额上重击一拳,将他打翻在地,然后踩住他的胸口,一顿暴击。

林斐先是在地上滚,呼救,没一会就紧紧蜷缩着,口角流血,不吭声了。

阮君烈上前揪起林斐,撕下他的衣服,将嘴巴塞住,然后将他绑起来,牢牢绑在椅子上。

为了防止林斐逃跑,阮君烈将刀子横在他颈脖处,压得紧紧的,固定刀柄。林斐一旦乱动乱跑,就会划开皮肤。

收拾完林斐,阮君烈顺手将借据付之一炬。

阮君烈打开书房,身上带着血腥气,去找叶鸿生。

第31章

阮君烈打开书房,身上带着血腥气,去找叶鸿生。

叶鸿生已经起床,听见模糊的叫声,眼皮跳动,心中感到不详。叶鸿生打开门张望,犹豫着,要不要干涉阮君烈的私事。

阮君烈挟着风雷,迎面走来,一把揪住叶鸿生的衣领,将他推进门。

叶鸿生的心一沉。

陈嫂坐在屋里,动手替叶鸿生收拾行李,见状唬得不行,惊恐道:“这是咋了?”

阮君烈盯着叶鸿生,不看旁人,闷声道:“没你的事。回屋去!”

陈嫂逃出门,一口气跑上楼。

阮君烈一个箭步冲上去,手指锁住叶鸿生的喉咙,将他重重压在墙上。阮君烈不敢怠慢,出手如电,用尽全力,唯恐制不住叶鸿生。

叶鸿生没有明显反抗,只是反手捏住他的手腕,防止他用力过猛,把自己掐死。

阮君烈将另一只手也加上,呼吸不稳地看着叶鸿生。阮君烈的气息很热,扑在叶鸿生的脸上,隔着薄薄的衣料,叶鸿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叶鸿生做梦都希望和阮君烈亲近点,现在梦想成真,几乎与他抱在一起,倒是消受不起了。

阮君烈将叶鸿生制住,掐住他的要害,从胸腔里蹦出一句:“你不准跑!”

叶鸿生苦笑着,松开手,尽量柔顺地说:“子然,我没准备跑。到底怎么了?”

阮君烈的呼吸放缓,将手松开些,用眼睛紧紧盯着叶鸿生,答非所问道:“我要问你几句话,你不许说谎!”

叶鸿生心头一片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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