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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 下——by香叶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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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君烈用一只手撑住额头,气得笑起来,质问道:“你怎么负责?”

叶鸿生垂首说:“凭长官发落。”

阮君烈扭过头,对警备师师长发火道:“军规怎么写的?”

警备师师长手忙脚乱,翻了一遍第十二集团军的军规,左找右找,总算找出一条,嗫嚅道:“应该……应该降级?”

阮君烈猛瞪警备师师长一眼,险些用带火的瞳仁吞掉他。

警备师师长吓得重新找一遍,结结巴巴地说:“打……打五十下军棍?”

阮君烈收起眼里的凶光,喝一口水。

国军有体罚的传统,但是警备师向来宽松,没有准备军棍。卫兵们前前后后地找,找出来扁担,马鞭,还有大门后粗重的木棍插销。他们把刑具全部抬出来,请阮君烈逐一过目。

叶鸿生走到天井,半跪下来,脱掉军服上衣,等待受刑。

两个卫兵捧着粗木棍,请阮君烈示下。阮君烈骂他们不长脑子。

又一个卫兵提着扁担,送到他眼前。阮君烈还是皱眉。

最后,一个卫兵挽了细马鞭,给他看。阮君烈才同意。

这么闹了一圈,卫兵们发现司令一点也不想打参谋长。参透了这层意思,卫兵们没有一个人肯执鞭用刑,全部推来推去,最后鞭子传到警备师师长手上。这位师长没法再推给旁人,只好自己拿起来,硬着头皮,去抽叶鸿生。

鞭子破空的声音响起来。

没抽两下,阮君烈就不舒服起来。

叶鸿生不听话,胆敢给孙仲良求情,阮君烈心里不爽快,但是叶鸿生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他自己都没有舍得打过几次。旁人拿鞭子抽叶鸿生,阮君烈怎么舒服得起来?

阮君烈压着眉头,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不痛快。

警备师师长拿鞭子打叶鸿生,叶鸿生还没怎样,他自个就先瑟瑟发抖。

警备师的卫兵们看他们师长被为难成那样,纷纷上去求情,念叨着求“长官从轻发落”。阮君烈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警备师师长才打了十几鞭子,赶快撂下马鞭。

叶鸿生穿上军服,重新站起来。

阮君烈一不做二不休,还是把孙仲良降职,只许他做一个名义上的副师长,将师长和参谋职位全部换掉,换成自己的心腹。有叶鸿生挡在里面,阮君烈没有把事情做绝,又对他好言好语一番,允诺来日他立功赎罪,依然给他高升。

传令兵去传令。

孙仲良度过一劫,心里七上八下地,领命离开。

他走了以后,警备师也散了,只留下驻守宅邸的卫兵们,打扫厅堂,准备摆饭。

乘着阮君烈用饭,叶鸿生去上药。

叶鸿生背上被鞭挞出数道鞭痕,红肿起来,没有流血,并不严重。他敷上伤药,去厨房吃了点剩饭,不知该不该去见阮君烈,独自在楼下坐着,想自己的心事。阮君烈用过饭,算了一下账,把自己新任命的师长叫来,嘱咐一番。

忙完之后,阮君烈闲下来,叫人喊叶鸿生上楼。

叶鸿生上楼,走到门口,看阮君烈闲靠在桌边,手里拿着短剑把玩。

叶鸿生试探地叫一声。

阮君烈抬起头,说:“要请你才来?吃饭的时候,你跑哪去了?”

叶鸿生忙走进去,关上门,温言道:“我在上药。子然,你今天怎么了?”

阮君烈放下短剑,把手放到叶鸿生身上,摸着他的领花,说:“我还说你怎么了呢?非要和我对着干。”

叶鸿生说:“你想换个师长,换就换了。不用发那么大火。”

阮君烈没好气道:“谁叫你挡在里面!你跟孙仲良交情不错?”

叶鸿生苦笑,不说话。

阮君烈在叶鸿生的颈子上摸了一下,发现是空的,恼道:“你没戴着玉玦?”

叶鸿生从口袋里掏出来,把手心摊开,古玉泛着柔和的白光。叶鸿生将玉玦重新戴上,解释说:“刚才行军令,我拿下来了。”

阮君烈这才罢休,不声不响地用手解叶鸿生的军服扣子。

叶鸿生带着些惊讶,贴近他,亲他的面颊,柔声说:“子然,你不倦吗?我怕你累呢。”

阮君烈微微仰起头,接受他的厮磨亲吻,说:“不累。”

叶鸿生将阮君烈拥到怀里,捉住他的下颌,好一阵激烈的亲吻。阮君烈发出动情的呻吟。叶鸿生随即搂紧他,爱抚他的脊背,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阮君烈的手指插进叶鸿生的黑发,将他反手搂住,疑心道:“怎么了?刚才打得重,你受伤了?”

叶鸿生的声音有些忧郁,说:“没有,不怎么疼。”

阮君烈动手将叶鸿生的军服脱掉,查看他背上的痕迹,说:“一点小伤而已。你为什么没精神?”

叶鸿生轻轻拥住阮君烈,用嘴唇温柔地触碰他。

阮君烈与叶鸿生分开一些,抬头问:“宾卿,你伤心了吗?你怎么想那么多?”

叶鸿生忙摇头,说:“我是怕你心烦……”

阮君烈不快地低吼一声,打断他。

阮君烈捧着叶鸿生的脸,望着他的眼瞳,不由分说道:“下次不准你想那么多,知道吗?”

叶鸿生无可奈何地笑,对他点头。

阮君烈走到床边,解开自己衣领扣子,对叶鸿生命令道:“过来!”

第62章

阮君烈走到床边,解开自己衣领扣子,对叶鸿生命令道:“过来!”

叶鸿生的屏住呼吸,看着阮君烈将上衣脱掉,解开皮带,对他伸出手。叶鸿生的体温骤然升高,感到口干。

叶鸿生走过去,捉住阮君烈的手,按在唇边亲吻一下,与他亲热起来。叶鸿生将阮君烈搂在怀里,动作很轻柔。

阮君烈不满道:“你刚才没吃饭?”

叶鸿生在他额角上亲一下,疼惜地说:“子然,你急什么?我会弄疼你的。”

阮君烈似乎对这种温柔不胜其扰,倔强地说:“我不怕疼。”

叶鸿生一阵针刺似的心疼。叶鸿生感觉到阮君烈有心思,不知道他在南京遇到了什么,行为有些反常。叶鸿生不好多问,决定先顺从他。

叶鸿生激烈地亲吻阮君烈。

阮君烈喘息着,狼吞虎咽地接受他的吻。

阮君烈揽住叶鸿生,敞开全身最柔软的地方,让叶鸿生完完全全的填充进去,成为他血肉相连的一部分。叶鸿生觉得他触碰到的地方是那么脆弱,不设防,那是任何人都不允许触碰的禁区,只有他能碰。

叶鸿生要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熨帖,让阮君烈暖和起来,直到彻底融化。

两人在榻上尽情地纠缠。

在叶鸿生的动作下,阮君烈反复体验着高朝,发出呻吟,宣泄着思念与不安。他们的腰部紧贴在一起,不断地摩擦。阮君烈矫健的身体布满细汗,绷成一把硬弓。叶鸿生抚慰着他,让他重新松懈下来。

狂风骤雨后,阮君烈浑身发烫,继而一阵虚弱感。他喘息着,乏力地倒在床上,闭上眼。

叶鸿生拥着他,耳语道:“累了?要不要睡一会?”

阮君烈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确实感到累,身上也有些疼,但是这种消耗抵消了他心中的狂躁,让他平静下来。阮君烈躺在榻上,慢慢调整呼吸,疲惫地说:“别啰嗦,人生得意须尽欢……”

见他这么自虐地尽欢,叶鸿生暗自叹一口气。叶鸿生让阮君烈枕在自己身上,抚摸他,与他说话。

阮君烈心神定下来,睁开眼,看着叶鸿生,伸手捉他颈子上的玉玦。玉玦被叶鸿生贴身佩戴后,变得白润,表面也细腻起来,带着他的体温。阮君烈拈在手里,默默地婆娑。

叶鸿生俯下身,问说:“在南京呆了这么久?”

阮君烈说:“我又去看了我娘。”

叶鸿生点头,说:“难怪去了这些天,我以为你在南京办事呢。”

阮君烈自嘲地笑一声,好一会不吭声,然后用手遮住眼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叶鸿生紧张地问:“怎么了?夫人不好吗?”

阮君烈有气无力地说:“我娘挺好的,但我怕是真的要完了,赶快见见她。”

叶鸿生吃了一惊,赶紧在他身上抚两下,说:“你常说我胡思乱想,你这又是干什么?”

阮君烈把手按住叶鸿生肩上,沉痛地说:“不是我胡思乱想,是真的!”

叶鸿生坐起来,听他说话。

阮君烈先是说了一桩小事。

在南京的时候,阮君烈与朋友相约在一个酒楼吃饭。吃完之后,朋友结账,阮君烈先下楼备车。他坐在车子,觉得口干,把刚才带出来的梨子拿出来吃。梨子没到季节,还酸得很,阮君烈咬了两口,受不住酸,随手从窗子丢出去。

梨子没有落进垃圾桶,掉在地上。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小姑娘跑过去,迅速地捡起他扔掉的梨子,饥不择食地吃起来。阮君烈被这一幕惊呆了,打开车窗想叫她。

小姑娘穿着半旧的蓝布褂子,抬头看他一眼,面容羞涩,发现他是个军官后立刻吓跑,一溜烟跑没了。

阮君烈神情复杂,回忆说:“她的衣服很干净,看样子就住在城里。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尚且饿成这样……”

叶鸿生想起了里一路上自己见过的那些乞儿,问:“城里买得到米吗?”

阮君烈摇头,说:“不大好买,什么都贵得很。穷人买不起。”

阮君烈想起那个小姑娘,忧愁道:“再没有饭吃,她只能去卖身。”

叶鸿生与听了,与他一同沉默下来。战争的混乱,经济的萎靡,大批女人流落街头,变成流莺。水域沿岸也有不少做皮肉生意的年轻女人,她们像荻花一样成片开放,接着就凋零,被江水掩埋,吞噬。

阮君烈忧愁地说:“三民主义是要民众过得好,为何变成这样?越来越不好?”

阮君烈与叶鸿生说南京的见闻,富人跑走不少,留下一排排空荡荡的别墅,不肯和国民党共存亡。市民在苦捱,穷人在逃亡。阮君烈疑心穷人已经跑到赤区,加入了共匪,去分一块田地。阮君烈沮丧地:“跑了也正常,是我我也跑,过这种日子不如去做共匪。”

叶鸿生万分惊讶。阮君烈是一个特别不服输的人,内战打响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没信心。叶鸿生内心涌出一股爱怜,用手掌轻柔的抚摸他。

阮君烈痛心疾首地说:“到处都是饥民,街上乱糟糟的。倘若我们不下大决心,励精图治一番,铲除腐化势力,一切就要崩溃了!”

从阮君烈嘴里讲出这种话,叶鸿生不能不感到巨大震撼。

叶鸿生斟酌着,问他:“现在的改革措施,进行得怎样?”

他不问还好,阮君烈听了以后,脸上阴云密布,说:“不大好讲……”

叶鸿生用手抚摸他。

阮君烈摇着头,说:“经济我不懂,先不提了。现在北方二十万军队完全被共匪包围,肯定守不住,等于是沦陷。共匪兵强马壮,顺势而下的话,我们不晓得能不能抵挡!已经有人在做和谈准备,但是其他人不愿意。倘若我们和谈,有什么砝码和对方谈条件?大家吵得厉害!这个时候还不团结,莫衷一是,哪里会有什么好结果?”

叶鸿生没有作声。

阮君烈坐起来,拿手按住叶鸿生的肩膀,哽咽道:“宾卿,我下次不去南京了。我难受得很。”

叶鸿生展臂,将他搂住。

阮君烈继续回忆,愤愤地讲述一番在南京的见闻。有一些党棍在挥霍公款,急急忙忙地展开狂欢,用醇酒妇人满足无限制的贪欲,恨不得把手中的权利尽快置换,搞完最后一点家底。这些见闻让阮君烈万分失望,心中燃起憎恨。

阮君烈对政治大局没有多少影响力,他只能愤愤不平地走一路,郁郁寡欢地回来。叶鸿生这才明白,为什么阮君烈回来以后心情焦躁,急于发泄,发泄中带有一种自戕的意味。

叶鸿生抚着阮君烈,找不出话来安慰他,叹息一声,收回手,坐在阮君烈旁边,陷入自己的烦恼。

阮君烈发觉叶鸿生沉默下来,扭过头,观察他一会,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叶鸿生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报以微笑,笑容里带着酸楚,说:“没有,我之前就这么觉得,只是你不这样想。”

阮君烈心中不安,认为叶鸿生是在批评他,爬起来说:“宾卿,你是不是想起我以前对你说的话?以前我总叫你同别人一样,是我错了。”

阮君烈悔恨道:“那都是不对的……”

叶鸿生斟酌着,问说:“子然,你有没有想过。人民的事情只有用人民自己的手解决,让错的变回对的来。”

阮君烈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啊。”

叶鸿生见了,立刻明白他们俩想的全不是一回事,否则阮君烈不会这么快点头。

叶鸿生露出苦笑,又说:“子然,你觉得守不住,会牺牲。军队牺牲的结果可能是作为和谈的砝码,让他们继续花天酒地,败坏国计民生。既然如此,我们还要不要经营下去?”

阮君烈听了,沉默不语,表情变得苦恼,不甘。他纠结了好一会,向半空中凝望着,目光落在天边外,喃喃道:“宾卿,人生自古谁无死?身为军人,除了战死沙场,还能拿什么报效国家?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叶鸿生怔怔地听着。

阮君烈幼年的时候,他父亲深感革命不易,国事艰难,国家时刻有倾覆的危机。阮公经常给他的儿子们讲岳武穆、文天祥,要他们心智坚定,自始自终不要变心从俗,丧失气节。在这些英雄人物里,阮君烈最喜欢文天祥。

叶鸿生没有想到,阮君烈如此不满意现状,他还是不准备改变。

他要做文天祥。

叶鸿生内心生出一种猛烈的痛苦,无以言表,把他的心肝都挫折了,说不出话。叶鸿生含着泪水,把阮君烈紧紧抱住。

第63章

立秋过后,处暑仍在滚烫。

为了筹备战事,阮君烈派出侦察兵,在附近的城镇打探敌情。他觉得国防部的情报滞后,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是侦察兵的情报质量也不乐观。

阮君烈想不出办法,把叶鸿生叫来。

叶鸿生看过,说:“这个法子不好。敌军的群众基础好,你派出去士兵,他们未必会告诉你实话。他们不喜欢你的士兵就不会讲实话。”

阮君烈急道:“那怎么办?派你手下的人去?”

叶鸿生苦笑道:“子然,我手下的士兵也穿一样的军服啊。”

阮君烈苦恼地撑着头。

叶鸿生斟酌着,说:“可以请码头上的人帮忙。”

阮君烈抬起头,目光中燃起希望。

叶鸿生说:“码头上的消息多,都是老百姓自己人。我去同船总说说,派个人到码头去,每天把南来北往的消息汇总一下。不要派很多人去,他们会不喜欢的。”

阮君烈激动地说:“宾卿,这个法子很好!”

叶鸿生说:“但是情报的准确性肯定比不上自己人。你将就一下。”

情报渠道建立起来后,状况比之前好一些。阮君烈感到略有保障,安心一些。叶鸿生让一个连长去负责这件事,又把这个连长交给阮君烈,让他直接对阮君烈汇报。

年轻的连长去敲阮君烈的门,战战兢兢的。

阮君烈奇怪道:“你为什么不找参谋长?”

连长说:“长官,参谋长叫我到这里的。”

阮君烈听了几次汇报,发现叶鸿生都没插手,跑去问他:“宾卿,现在没有情报科,你也不帮我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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