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赤裸裸地撵人了。
沈严和方礼源也没多纠缠，配合地起身向外走，临出门前，沈严回头：“许院长，如果您想起来了什么，请联系我们。”说到最后，沈严刻意放慢了语速，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您放心，这两起案子，我们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与许学威的第二次聊天虽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线索，但是却让众人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曹卫国与李玉忠的死确有关联，而且都与九年前医院发生的什么事有关。明确了这一点，众人也就明确了调查的方向，接下去的事情，就是沿着这个方向，猛挖下去了。于是，第二天，重案组的人就到检查院去申请了搜查令，这回重案组的人到医院一句废话都没有，搜查令一拍，直接将相关当事人的卷宗抱回了警局。
一箱箱的文件摆回桌面，足足堆满了重案组的几张办公桌。众人抬眼看向沈严，等着听他分配任务。
“好。”沈严放下手中的箱子，抬眼看向自己的组员：“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两起案子应该跟九年前医院的某件事有关，当时曹卫国在内科，李玉忠在药房，所以我们重点关注九年前这两人共同经手的案子，特别留意那些病人死亡或是发生严重纠纷的病历，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立刻分头忙开。
虽然已经明确了方向，但是真正翻查起这些文件来，众人才发现，难度不是一点点。
“嘿，礼源，你帮我看看，这写的是什么？”秦凯推推旁边的方礼源。
“嗯？”方礼源凑过去，盯着秦凯指的地方仔细地辨认：“好像是MsPG……”
“MsPGN，增生性肾小球肾炎。”一个声音突然在两人耳后出现，把俩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苏墨涵正站在两人身后，正探着头看着两人。再看看后面，还站着程晋松和李嘉宇，而且，两人的手上还各拎着两个大袋子。
李嘉宇笑着拎高手中的袋子：“外卖到，有没有人想吃快餐？”
“我！”秦凯扔了文件夹就窜了过去。其他几人这才发觉自己肚子里也空空的，抬头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嘉宇我真是爱死你了。”秦凯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口齿不清地对李嘉宇说。
“呵呵，甭谢我，是刚才晋哥看到你们这儿灯还亮着，猜到你们在加班，才让我们帮忙叫的外卖。”
“啊！晋哥！就知道你最好！”秦凯宽面条眼泪状看向程晋松。
“行了，快吃吧你。”程晋松拍了还在犯贫的秦凯一下，笑笑：“你们这是看什么呢啊？”
“医院病历。”方礼源回答：“那两起吸血的案子很可能跟医科大学医院九年前的什么事有关，所以我们在看医院的病历，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晋哥我告诉你，这活儿忒特么难干了！”秦凯大声发牢骚：“那帮医生写的那是字儿么？我靠整个一天书！还忒么一堆符号，你就是看清楚了你都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医生在写病历时通常是用专业符号来表示病或者是药的，这么写一方面可以节省时间，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有的病人直接拿着处方单子到外面的药方去抓药，这样医院就得不到提成了。”苏墨涵开口。
“嘿对了！”秦凯突然想到什么：“我说小墨涵，你是不是认识这些符号？”
苏墨涵特诚实地点点头：“以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翻过一些医药方面的书，知道一些。”
“我靠太好了！”秦凯立刻扑过去：“你赶快来帮我看看！我真看不懂这些鬼画符！……”
程晋松看着秦凯两眼放光地把苏墨涵拉走，笑笑，拎起手上的盒饭，走到还在啃文件的沈严身边。
“行了，歇歇眼，先吃饭吧。”
“哦，谢谢。”沈严放下手上的文件夹，接过盒饭，一口一口地吃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心想着案子的事儿，沈严吃得很慢，眉头还微微皱着，程晋松注意到沈严拿着筷子的手白皙精瘦，骨节分明。
“案子很棘手？”
听到程晋松开口，沈严点了点头，他扫了一眼屋内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文件太多，需要时间。”
“需要我们帮忙就开口。”
“嗯？”沈严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这样不太好吧？……”毕竟这是自己组的活儿，总不太好麻烦人家。
“呵，没什么，你们是不懂那些技术术语，所以处理起来才特别慢。再说……”程晋松这边儿还没等说完，那边儿秦凯已经叫了起来：“我说晋哥！你把你们小墨涵借我们两天行不行啊？”
程晋松微笑着冲沈严一挑眉，那神情好像在说：看？怎么样？
沈严不自觉地微挑起嘴角。这些人……
有了法证组的技术支持，众人的阅读速度提升了不少。然而文件内容毕竟太多，又涉及专业内容，速度始终没有办法太快。可是众人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的下午，他们突然又接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刚刚接到报案，许学威失踪了。”沈严放下电话，一脸严肃地说：“而且，他留下一张纸条，承认自己是两起吸血案的杀人凶手……”
Chapter 09 发现
一行人立刻赶到医科大学医院，当他们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时，许学威的秘书赵东已经等在了门外。
看到来的是重案组的人，赵东的神情是既吃惊又尴尬，毕竟两帮人昨天早上才刚刚打过照面，而且当时重案组的人还是过来搜集证据的。他没有想到这回来的还是重案组的人。不过沈严显然没有什么解释的打算，他开门见山地问：“是谁发现许学威失踪的？”
“……是许院长的爱人。”赵东说着，推开办公室的门。屋内那名正在来回焦急踱步的女人立刻走了过来。
“孟姨，这位是警察局重案组的沈队长，”接着他又将视线转向沈严：“沈队长，这位是许院长的夫人孟广平孟阿姨。”
孟广平今年五十多岁，半花白的头发，穿着一身很普通衣服，一看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她并没有听出沈严身份的玄机，而是一脸焦急地握住沈严的手：“警官同志！麻烦你们！麻烦你们帮我找到老许！”
“阿姨您别着急，慢慢说。”面对孟广平，沈严竟难得地语气温和，他将老人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开口：“您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沈严温和的声音安抚了孟广平的不安，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我一个远方妹妹家的孩子生了病，想来医院看病，我就想打个电话给老许。谁知他手机关机，我又打到办公室，还是没人接。我觉得奇怪，就打给小赵了。结果……”说到这儿，孟广平看向赵东，声音有些发颤地说：“结果小赵跟我说老许不见了……”
看到众人的目光，赵东开口说道：“院长今天早上来到医院，可是呆了没多一会儿就出门了，我当时还问过许院长要不要我跟他一起过去，可是他说不用。下午孟阿姨打电话过来说找不到院长，我就进来看看能不能发现院长去哪儿了，结果就在桌子上发现了这个东西。”说着，他递过来一个本子。
沈严没有立刻接过本子，而是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然后才垫着将东西接过来，原来这是一沓印着医科大学医院名头的暗纹信纸，最上面一页上，有短短的几行字。
“是我杀害了李玉忠、曹卫国，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关任何人的事。”沈严念完这一行字，眉头微微皱起。他拿着信纸问赵东：“这是不是许学威的字体？”
赵东犹豫了一下，缓缓点点头：“应该是院长的字。”
孟广平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不，警察同志，老许他不会杀人的！这……这一定是什么人逼他写的！他不会杀人的！你们相信我！……”老人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孟阿姨，您别太担心，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方礼源连忙过去安慰老人家，赵东也过去帮忙。孟广平又急又忧，拉着赵东的手大声哭了起来。
这边，沈严则是盯着这封悔过书皱眉。
程晋松凑过来，扫了一眼信纸后，轻声对沈严耳语：“这悔过书不太对劲……”
沈严微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的确，这悔过书如此简洁，一点看不出悔过的意思。不过听刚才赵东和孟广平的意思，这字又基本可以确定是许学威的。难道，他真的是被人逼迫？……
沈严将信纸递给程晋松：“能不能查出些什么线索？”
“那得回法证部。”程晋松带上手套，将信纸整个装入专门的证物袋中。
沈严转过身来，看向赵东：“今天上午许学威都做过些什么事？”
听到沈严这么问，赵东的表情微微一顿，他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然后才继续开口：“院长就是处理医院的正常工作而已。”
“有没有出去过？有没有接过什么电话？”
“没有。”
沈严深深看了一眼赵东，没有戳穿他的不自然，而是转头看向孟广平：“孟阿姨，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您先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许？……”孟广平回忆了一下，皱着眉说：“他最近工作上好像不太顺，那天他跟我说好像有人在故意找医院的麻烦。昨天我还听他打电话说什么‘能不能让那些警察别总来找我们麻烦’……”
“咳咳。”赵东故意大声咳嗽几声，脸上的神情有点尴尬。孟广平开始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立刻尴尬到坐立不安。
“那个……警察同志……我不是……”
“我明白了。”沈严打断孟广平的话。原来赵东刚才是因为这个才吞吞吐吐。他看了一眼赵东，又将头转向孟广平：“孟阿姨，我们最近调查这里一位医生被杀的案子，的确找过许院长几次。不过您放心，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寻找许院长。”
正在几人说话的时候，江厉推门走了进来：“问过停车场的保安了，许学威的车子是中午11点左右离开医院的。”
沈严点点头表示知道。而赵东却吃惊地开口：“什么？院长可是不到十点就离开办公室了！”
几人立刻看向赵东。
“赵秘书，你确定？”沈严追问。
“我确定。因为本来说好院长十点钟还要有个会要开，所以我当时特别看过时间。可是院长说他有要紧的事必须要出门，还让我取消了会议。”赵东也是一脸困惑的神情：“可是，院长怎么一个小时后才出门的？那他那一个小时在哪儿？……”
“一定是在医院中。”沈严开口：“赵秘书，麻烦你给你们医院各个可能的地方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许学威。记住，语气自然一点。”
“我明白。”赵东点头。
于是，赵东开始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打电话，众人在旁边听着，一连听了七八个电话，没有一个人看到许学威的。
“院长平时常去的地方都问遍了。”赵东又一次挂断电话后，抬眼对众人说。
“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没问过？”沈严问。
赵东看了看电话表：“就剩下血库和太平间了……”
“打。”沈严说。
赵东点点头，再次拨通电话。
“喂？血库么？我是赵东。我想问问许院长今天过你们那儿去没有？……什么？去过？！”
赵东吃惊地抬眼，周围所有人也立刻来了精神。
沈严对赵东使眼色，赵东点点头，接着问：“院长室什么时候过去的？……嗯，好了我明白了，谢谢你王主任。”
赵东放下电话，对众人说：“院长是上午十点多过去的。”正是他离开办公室后的时间。
“好，赵秘书，你带我们过去。”沈严又转过头来：“礼源你陪着孟阿姨在这儿等。其他人跟我去血库！”
“院长是今天上午十点多过来的，还提了200cc的血出去。”
“什么？院长还提血了？”赵东吃惊地追问。
“是啊，血型还很少见呢。”血库负责人王主任边说边翻着记录本：“你看！A型RH-，咱们血库里一共就这么200cc，今天都被院长提出去了。我听院长那意思，如果还有，他还想再提一部分呢。”
“是么？……”赵东喃喃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沈严。
“许院长有说要这些血浆做什么么？”
“他说三院有个病人手术需要这种血，我当时就跟院长说了，这种稀有血型的血只有市血库才有，咱们医院要不是前一段时间有个病人需要，也不可能有。”
“然后呢？”
“然后，然后许院长就带着血浆出去了啊，应该是去三院了吧？”王主任看向赵东：“怎么，你不知道？”
“哦，我今天上午出去办事了，不知道这事儿，打电话院长也不接。估计可能是在做手术吧。行，谢谢您了王主任。”
赵东说完，带着众人离开了血库。出得门来，赵东对几人说：“说不定院长真是在做手术才不接电话。抱歉各位，可能是我们太紧张了。”
“打电话过去问问吧。”沈严简单地说，他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解开——他总觉得，情况恐怕没那么乐观。
果不其然，赵东打电话去三院询问，那边表示根本没有要过A型RH-的血浆，也并没有见过许学威。而众人又从市血库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许学威今天中午以手术需要的名义从血库中提走了200cc的A型RH-的血浆，时间正是在他离开医院之后。
“这么看来，许学威的失踪，一定跟这些血浆有关。”
“可是，是什么人需要这么多血，又不肯来医院呢？”方礼源不解地说：“来医院输血不是更方便么？为什么非要让许学威去取？许学威又为什么会帮着他去取？”
“还有，许学威那封莫名其妙的悔过书……”程晋松也跟着开口。
所有人都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些错杂的事件，试图从他们中间找到一个联系。
谋杀，抽血，讳莫如深的秘密，失踪……
医生，血浆，吸血鬼……
“难道说……”
一模一样的话语，同时从两个人口中发出——沈严和程晋松同时转头看向对方，脸上都带着若有所悟的神情。
“赵东，”沈严转头看向赵东和孟广平：“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医院九年前有没有出过什么重大的医疗事故？”
“医疗事故？”两人同时一惊。
“我不太清楚，我是5年前才来这里工作的。”赵东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