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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节操勿捡 上——by糖醋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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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生疼生疼的脑袋,李斯这才隐约想起,自己睡着之后,似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难道……会是这府中的仆从吗?

迷迷糊糊的穿好衣衫鞋袜,李斯打着哈切从内室中走出,睡了那么久,李斯的肚子也有些饿了,看到一个从门外走进来的身影,李斯便直接招呼道:

“拿些吃的来。”

那个身影微微一顿,随即,熟悉的声音伴着轻笑传进李斯耳中。

“原来,师弟是饿了吗?”

李斯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不知什么时候,韩非已经来到他原先的府邸之中。

“君上……”

一边这样说着,李斯想要行礼,而韩非却已经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将已经微微弯下身体的李斯扶起。

“师弟不必拘礼,如果没有师弟,我也做不了这韩王,私下里你我还是师兄弟相称吧。”

李斯微微犹豫,抬眼看向眼前的韩非。

韩非虽然已是韩王,却丝毫没有身为王的架子,再加上李斯与韩非朝夕相处三年,突然要将自己的师兄当做君主来侍奉,李斯还真有些不习惯,既然韩非都已经这样说了,李斯也不再拘礼,对着面前的人,李斯拱手重新喊道:

“师兄。”

韩非满意的笑了笑,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竹简。

“这《变韩六法》我已经大致看过,有些地方还需要与师弟具体探讨一番,不知师弟可否赏光,随我回宫一起用膳,我们边吃边说。”

一看自己所写的竹简在韩非手中,李斯突然意识到,将自己从案前搬到榻上的应该就是韩非,想到这里,李斯不由有些脸红,连忙应承了下来。

驷马王车一路从李斯的府邸赶回王宫中,达到韩非寝殿之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吩咐郑伯点上几根蜡烛,端上些酒菜,李斯和韩非便开始讨论起这《变韩六法》。

这六法中的第一第二法,便是之前李斯对张平所说的两法,一:开铁矿,推广铁器。

二:发展弩兵和铁甲骑兵,嘉奖军功。

而其他的四法则是:

三:废井田,开阡陌。

四:削宗室封地,重新规划土地。

五:明法令,赏功罚罪。

六:严禁结党营私。

想当年,秦孝公接见卫鞅之时,就卫鞅提出的《治秦九论》,二人长谈了三天三夜,而到了韩非和李斯这里,这整整三天三夜被却被生生缩短成了一个晚上。

其中的原因,并非是因为韩非不重视这《变秦六法》,而是韩非太过于了解李斯和他所提出的这些方案。

就这六条,不用李斯多加解释,韩非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李斯所说的,就是韩非想要说的,没有人能比李斯更了解韩非的心思,也没有人能比韩非更懂李斯。

甚至有的时候,二人不用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已经心领神会。

不知不觉中,房间中的蜡烛已经燃尽,天已破晓。

而李斯,也已经说到了这第六条。

此刻的韩非和李斯,早已不是端坐在案上,而是歪歪扭扭的斜躺在塌上,一旁酒杯散乱,二人衣衫凌乱,李斯说到激动之处,更是面色一片潮红,看着眼前嫣红的脸庞,韩非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现在就告诉李斯,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

韩非的手已经悄悄握上了李斯的手,几欲开口之时,却听见了李斯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

“第六条,严禁结党营私,这是根据韩国的具体情况制定出来的。”

韩非蓦然惊醒,突然放开了李斯的手。

“师兄,怎么了?”李斯困惑的问道。

韩非微微摆手:“无事,师弟继续说下去。”

李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韩非一眼,又继续说道:

“自昭侯之后,术治在韩国流行了起来,国君和官员沉迷于玩弄权术,在其职不谋其事。这第六条,就是为了扼杀这正玩弄权术的不正之风。”

而一旁的韩非,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刚,他差点毁了韩国。

变法的方略才被制定下来,他便向师弟表明心迹,如果师弟接受自己,自然皆大欢喜,要是师弟拒绝……

或许,这变法大计和韩国,就会毁在他的手中。

房间中沉寂了良久,又听李斯说道:

“师兄应该明白,变法之士,难以善终,斯只求师兄能全心信我,你我永不相负。”

“师弟尽管放心,终韩非一生,永不负君!”

双手紧紧的交握,二人的双眼已经湿润。

一生得一知己,便已经是十足的难得,而眼前的这人,即使知己,又是贤臣,更是自己心心念念爱慕的对象,这让韩非怎么能不激动。

而李斯也已经起身,为自己和韩非各斟满一爵酒。

“师兄!来!以此酒为证!”

韩非接爵,一饮而尽。

“终韩非一生,绝不负君”,这是韩非对李斯的誓言,但这个誓言的前提却是:

李斯也绝对不能背叛韩非。

31、

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名曰:瞒天过海。

而现在,李斯和韩非,用的恰好也正是这计。

同样是变法,秦国可以轰轰烈烈,但韩国却必须悄无声息,一切都是因为,韩国和秦国不同,当年商君的变法能够比较顺利的实施,也是因为秦国君权较其他六国集中,变法的阻力较小,而在韩国,宗室权贵根深蒂固,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再加上之前申不害变法的惨败,更是让朝野上下谈变法而色变。

所以,在朝会之上,就连任李斯为丞相的诏令,韩非也只是一言带过,并未多说。

一开始的惊疑和不安后,很快,众臣们发现,这位新任的丞相除了每天上朝,一个像样的国策都没有提出。

于是,旧势利开始放松警惕。

第一批法令的颁布后,韩国境内的所以铁矿全部收归国有,其中最大的便是宜阳矿山。

春种结束之后,国府又招了二万民工开采铁矿,对此,虽然有些宗室贵族觉得有些奇怪,但应没有直接触动到他们的利益,最终也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

就这样,大家相安无事的度过了炎热的夏天,就在秋收快要结束之时,韩国各封地突然收到了来自新郑的朝书,邀请宗室贵族们入朝商议国事。

对于新王的召见,就算宗室们是一肚子狐疑,但陆陆续续的也总算是赶到新郑了。

到了新郑之后,这些宗室领主们都被安排在新郑城中一处大宅中,一连大半个月,都没有人来过问,一些没耐性的领主想要回去,门口的禁军却横戟一拦。

问其原因,禁军冷漠的回答:

“君上有令,没有君上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

看着门外里三圈外三圈的执戟禁军,这时,领主们才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是被软禁了。

就这样,每天好酒好菜供着,但却不能走出这宅子半步,转眼间,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那天清晨,一直紧闭的大宅木门终于被打开了。

从门外快步走来的,是一位黑衣青年,眼尖的人已经认出,那似乎是几个月前刚刚被才被任命为丞相的李斯。

李斯刚刚走进房中,便有人高声问道:

“丞相大人,君上召我等前来,却将我等软禁在此处,这是什么意思?”

语气咄咄逼人,似乎是要将被软禁一个多月的火气都撒在李斯身上。

李斯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他拱手答道:

“君上只是担心诸位路途劳累,特意安排这个宅子,以供诸位休息。”

说到这里,李斯话语微微一顿,话锋徒然一转:

“说到这个宅子,可是大有来历的。”

领主们不明所以的互相望了望,韩王先是软禁他们,再派这丞相来,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跟他们说这个宅子的来历,只能说……

他们是想借着宅子的来历说明什么。

“咦,诸位不想知道吗?”

一位领主有些好奇的说道:

“还请丞相赐教。”

李斯微微一笑,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道:

“这宅子,原本是韩国三大家族侠氏的府邸,当年侠趁被申不害处死之后,侠氏上下一百多口,也就是在这里被屠尽,那天晚上,正好是磅礴大雨,雨声混杂着满院的哭喊声,据说,到了最后,就连从大门流淌出去的雨水,都变成了血红色……”

听着李斯这样的叙述,再想到自己竟然在这样一个地方住了将近一个月,领主们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毛骨悚然,良久的沉默之后,李斯的声音再度响起:

“诸位为人坦坦荡荡,自然也不必在意这这些,轺车已经在门外等候,诸位请随我一起入朝参加朝会。”

李斯不来还好,李斯来了之后,领主们反而觉得更加忐忑不安,坐在青铜轺车之上,他们越想越觉得李斯那话,真是话中有话,他拿昭侯时期,侠氏一族被申不害尽屠出来说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待到轺车在宫外车马场停稳,再走进宫门一看,议政大殿外是足足几千位重甲士兵,在那廊柱之下,更有上百位手持大斧的武士,斧头上的森森寒光,让那些领主们几欲逃走。

就在这时,李斯声音恰好在他们身后响起。

“诸位大人,还不进殿?”

清朗的嗓音,却如同一盆冷水,将领主们猛然浇醒,

这里是新郑王宫,不是的封地,他们的身前身后都是大批的禁军,即使他们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无可奈何的进殿之后,百官已经整齐排列两旁,领主们刚刚站稳,便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报号:

“君上到——”

随着这声报号,韩非已经步入殿中,长衣高冠,儒雅之风尽显。

但不同是,今日韩非的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韩国新王,平添了几分威严。

空旷的大殿之上,蓦然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高台之上的韩非,那些领主们还记得,上一次见到韩非是时候,他还和他们一样,站在下面,但这次,他已经成为了韩国的王,韩国命运的掌控者,他们又预感,韩非,必定是要为韩国做些什么。

事实证明,领主们的猜想一点都没错,韩非入座之后,望着台下众臣,他轻咳一声,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诸位大臣,韩国自昭侯以来,积贫积弱,现秦国虎视眈眈,魏赵年年蚕食,韩国已经危在旦夕,现如今,只有变法强兵富国,韩国才有救……”

韩非话刚完,便有人跳出来反对:

“君上!不能变啊!申不害当年也说要变,结果又是如何了?”

韩非的身体微微挺立,似乎是想要反驳他的话,作为法家大师,韩非确实是有一箩筐的话可以把这个反对他的人说的哑口无言,但是,这话,却不能由他说。

高台之下,李斯和韩非交换了一个眼神,胸有成竹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诉韩非,放心吧,我能解决。

接着,李斯不动声色的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列位大人,申不害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变法未成,魏国便兴兵来犯,现在形势已然不同,魏国赵国自顾不暇,而秦国则志在赵国,此时不变,更待何时?”

而此时,从封地赶来的领主们,也终于明白了之前李斯话中的意思,他拿侠氏阻拦变法,一族皆被屠尽说事,就是为了告诫他们,如果他们阻拦变法,殿前的刀斧手,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想到那些被磨得锃亮的斧头,领主们的口气十分的客气,他们试探性的问道:

“还请丞相说说,如何变法呢?”

李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缩减封地,重新划分土地。论功行赏行赏,军功加爵。违抗王命,结党营私者,杀无赦。”

三条法令,李斯每说出一条,领主们的脸色便黑上一分,说完之后,他们的脸上更是一会青,一会红,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片刻的安静之后,殿中“哄”的一声炸开了锅,领主们,朝中的老臣们,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会是真的。

土地,爵位,哪个不是他们祖先留下来的命根子啊,现在竟然说收回就收回了,这又是怎样的道理?这,这难道不是对祖宗的不忠不孝吗?

领主们也不顾之前的那些威胁了,他们纷纷高声嚷嚷道:

“我们不服!让我们交地!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些人开始指责谩骂李斯:

“你李斯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说变就变!君上!恳求杀了这人!以正朝风!”

一片吵吵嚷嚷声中,李斯冷冷的看着这一片混乱,就好像看到了这些人最后的挣扎,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韩国已经变了。

混乱的朝堂上,没有人注意到,一位披甲的将军和一位秀美的青年已经悄悄走上殿来,那两位,便是已经在这新郑城中消失长达一个月的韩厘和张平,在将这些领主们从封地召回新郑之后,李斯和韩非坐镇新郑城中,断绝他们和外面的一切往来,而韩厘和张平,则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在韩厘冲着李斯点了点头后,李斯拍了拍手,高声说道:

“诸位!我知道你们不服变法!”

“对,我们就是不服!”

“杀了我,我安阳郡一定反出韩国!”

“对!我宜阳也反!”

一个个威胁着要反出韩国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眼看着有这么多和自己站在一起,那些领主们也不怕了,他们在韩国根深蒂固,封地就如同国中之国,只要他们愿意,哪怕是带着封地反出韩国,也绝非不可能的事情。韩王又如何,丞相又如何,没有了他们这些领主,这新郑城,不过就是孤城一座!

但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着他们的威胁,李斯的神情中没有一丝惊慌,相反,他冷冷一笑,又拍了拍掌,高声对着殿外的武士说道:

“呈上来!”

几位武士拖着木盘入殿,而木盘之上,赫然是几颗人头。

“这是……这是……”

看到了其中的一颗人头,一位领主已经噗咚一声跪倒在地,那个人头,分明是他留守封地的儿子啊!

随着几颗人头在殿中传阅着,不知有几人已经软倒在地,或是因为看到了亲人的人头,或是因为被这些人头吓的,一时间,殿堂之中充斥着抽泣的声音,偶尔还伴有悲伤的低嚎声:

“我儿……我儿啊……”

或许他是权臣,或许他是奸佞,但在这个时候,面对已经死去的爱子,他只是一个悲痛欲绝的父亲。

远远望着那些血淋淋的人头,高台上的韩非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有些不忍心的转过身去。

当年,申不害为变法立威,取了侠氏等三位权臣的人头,商君为法立威,在渭水河畔前后处决了六百多名人犯,渭水都被染成血红色,但是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现在,他们又在做什么呢?为了一个强国的梦想,屠戮那些无辜的人,利用别人的死,来让这些原本应该铁石心肠的人屈服,史书上会怎么记载他们呢?后人又会怎么看他们呢?

韩非在乎这些,死去的那些人都是他的宗室,按照辈分,他们该叫他一声哥哥……

按照李斯和他最终敲定的计划,他一边把宗室们召回新郑,一边安排韩厘和张平赶往各个封地,收编地方亲兵,只有有所抵抗,便当场格杀。

那个时候,当李斯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想要反对,韩非的骨子里流的是韩氏的血,比起这些异姓大臣,他更信任自己的宗亲,但同时,他又明白,想要推行变法,韩氏一族就必须要做出牺牲。

韩非突然有些怨恨,他怨恨自己该死的无情和冷静。

而在另一边,与已经有些动摇的韩非不同,完全不为所动的李斯已经看准时机,冷冷的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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