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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 上——by尘印千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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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揪住一个正好奔过他身旁的句屏水兵,才比划了两下,那人已不耐烦地甩开他。“这里也快烧起来了。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一起帮忙去把贡品搬上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殷长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众多兵士都在火海里来回奔走,将无数个箱笼抬上战船,场面十分混乱。他又接连拦住几个兵士,想打听岳斩霄的下落,那几人哪有耐心看他指手画脚,均不理睬他。

殷长华心急如焚,游目四顾,蓦然望见一处火势未及处露出半艘战船残骸,残破的桅杆旗子在风中飘动,上面绣着“岳”字。

那是斩霄的帅旗!

他充耳不闻身边几个兵士的催促,踩着满地尸体,一脚高一脚低地向那边狂奔而去。

战船搁浅处,有大片背风的山石,大火尚未烧过来。殷长华匆匆一扫战船四周,只有几个水兵和黑衣盗匪的尸体。再往前,盗贼的尸体接连不断,一直铺向地势渐高的山坡。

这些盗贼的尸体,大多数都是被一剑封喉,脸上甚至没太多惊恐痛苦之色。似乎是因为出手者出手太快,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意识到死亡的降临,便已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这多半都是毙命于斩霄手下!斩霄一定还活着,殷长华精神一振,循着尸体往山上跑。

山坡看着不高,但多嶙峋怪石,极难攀爬。好不容易爬到顶上,殷长华已累出一身大汗。正抹着汗,头顶一个焦雷,紧跟着豆大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将下来。

山顶上,尸体明显少了许多。他一边抹雨水,一边竭力张望,看该朝哪个方向继续寻找——

越来越密的雨幕里,突然有个红色的影子闯入他视线。

那熟悉的身影,不是斩霄是谁!

殷长华欣喜若狂,随后发现岳斩霄披头散发,衣上溅满了血迹,才将一身素衣染成红色。人也有些踉跄地慢慢倒退着,显然是在恶战中负了伤。

他心疼地拔腿奔上前。离岳斩霄还有数步之遥,岳斩霄已听到动静,猛转身,斩霄剑隔空指着殷长华的喉咙,厉声叱喝:“谁?”

殷长华刹住脚步,擦着满脸雨水,手顿时变成了黑色。料想脸上的易容物已被这大雨冲了个干净,再也遮不住本来面目。

斩霄一定会恨他刻意欺瞒吧?他苦苦一笑,踏上半步,却听岳斩霄又问了一遍:“谁?”

殷长华愕然。这时空中倏忽亮起道闪电,宛如条巨大扭曲的白色蟒蛇,撕开了雨幕。

岳斩霄的俊脸,也被闪电照得雪亮。他紧闭着双目,眼皮上笼了一层紫黑色。

斩霄的眼睛?……殷长华毛骨悚然,如果不是哑穴受制,必定惊叫出声。手已先于意识,颤抖着伸到岳斩霄眼前,轻轻挥了两下,不见岳斩霄有任何反应,他张大嘴,半晌,发出呃呃两声,嘶哑到极点。

他的斩霄,瞎了……

岳斩霄脸上肌肉微一抽搐,左手疾伸扣住了殷长华的手腕,掌心传来的肤触似曾相识,他慢慢敛去了杀气,放开手道:“你是……程错?”

殷长华点头,立刻就想起岳斩霄再也看不到他任何举动,心痛欲裂,泪水夺眶而出,转眼便与雨水混在了一起。他哽咽着拉住岳斩霄的手,在他掌心写起字。才写了两笔,就被岳斩霄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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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我的眼睛怎么瞎了?”岳斩霄竟反常地笑了起来:“当然是跟朱天那贼子打斗时,被他洒了毒粉弄瞎的。不过他也被我夺了刀,还劈中了他的脸,应该活不了。我也算替自己报了仇,哈哈哈……”

殷长华听他笑得几近疯狂,心知岳斩霄定是一时受不了这双目失明的打击,他咽下喉间奔涌的热流,伸臂试图抱住岳斩霄,刚碰到对方的身体,就被岳斩霄狠狠推开。

“我只是瞎了,又不是瘸了!不用你扶,我自己也能走回去!”

他一边怒吼一边往前走,却不知道前面坡边有方泥土被暴雨冲刷得松动,脚底一滑,人已摔了出去。

殷长华想都没想,急忙伸手拽住岳斩霄的左臂。被他一带,两个人都沿着斜坡滚落。幸好落地处的泥土已被这场猛烈的大雨泡软,两人滚了满身泥泞,并未伤到筋骨。

岳斩霄以剑支地撑起身,耳边只听到雷电交加,雨声滂沱,双眼也仍蛰痛难当,可他依然摸索着往前走,想要逃离这片!人的黑暗。才跨出两步,就绊上块石头,再度摔倒,短剑也脱手而飞。

这次,他坐在泥水里,任由暴雨无休止地浇淋,动也不动。

他真的已经瞎了,连几步路也走不好,从此只是彻头彻尾的废人一个,还谈什么征战杀敌?……

“呵呵呵……”笑声起初很低,越来越响,最终变成狂笑。他不断用力捶打着地面,似乎想用这毫无意义的方式来转移无处可去的怨愤。

殷长华见他近乎自残的举止,揪心地痛,冲上前抓住岳斩霄已经蹭破了皮的双拳,也不顾还沾着泥泞,低下头,去舔伤口渗出的血丝。

咸涩,发苦……一如蜿蜒流进他嘴里的雨水和泪水。

“滚开!”岳斩霄像被侵犯了领地的负伤野兽低声咆哮,挣脱殷长华的手。“用不着你来同情我!你走!”

深藏在孤傲敌意背后的绝望和自嘲更令殷长华的心阵阵悸痛,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正紧抱双臂,蜷缩在森冷空旷的青阳殿内,眼中盛满悲哀、惊恐、戒备,更多被人抛弃的彷徨无助……

他再次挪近,紧紧抱住岳斩霄,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对方被雨水淋得凉透的身体,尽管他全身上下的衣裳,也同样湿透。

岳斩霄终于被激怒,猛地将殷长华按倒在地,扼住他脖子,嘶声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么?叫你滚,为什么还来纠缠?你以为我瞎了,就有机可趁了?你是不是跟那些无耻之徒一样,就想着我的身体?哈哈……”

一次次出生入死,也慢慢地以为自己能用血和汗洗脱往日的耻辱,可老天爷终究还是看不起他这肮脏卑贱的人,重新将他打回原形,推进黑暗的无底深渊。

多年的努力刹那间尽付东流,他注定,只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在旁人的鄙夷指点里苟且偷生。

一个目不能视的废物,再活着,也不过是给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呃呃——”卡在喉头的手越来越重,殷长华几乎窒息,费力想扯开岳斩霄的双手,却怎么也拉不开。就当他快晕厥过去时,岳斩霄遽然放开了他。

他摸着还在作痛的脖子刚大口喘息两下,惊见岳斩霄坐起身,双手在地上一阵摸索,找到了宝剑,凄厉一笑,横剑便往颈中刎去。

殷长华直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力死死捉住岳斩霄执剑的手,眼看岳斩霄仍不松手,他一口咬上岳斩霄手背。

“唔——”岳斩霄猝不及防被咬个正着,一痛,本能地松了手,剑掉落泥泞。殷长华怕他再去捡剑,更用力地抱紧岳斩霄。心情激荡之余,什么顾虑都被他抛诸脑后,他颤抖着吻上岳斩霄冰凉的嘴唇。

哪怕怀中人瞎了、聋了、残了、废了,也永远是他心里最割舍不下的啊……斩霄,可懂?……

“滚……嗯唔……”这个程错,看似憨厚,竟敢趁人之危来轻薄他!岳斩霄怒到极点,挣开对方环抱住他的双臂,扬手就是一掌,正中殷长华胸口。

“呃!”殷长华喷出一大口血,双眼发黑。第二口血还没吐出,已被扑上来的岳斩霄再一次推倒在满地泥泞中。

电光频闪,照亮了岳斩霄漆黑湿透的发,惨白的脸,还有说不出的疯狂和悲凉。

“你们心里,都认定我就是个玩物,对不对?呵!好啊,既然你想要,我就满足你,哈哈哈……”

殷长华一边咳血,一边摇头,可岳斩霄根本看不到他的否认,仍在歇斯底里地笑着,手摸索着伸到殷长华腰间,去扯他的裤子。

斩霄,清醒些,别这样……殷长华费力挣扎,下一刻,就被岳斩霄扇了两个耳光,双耳轰鸣。

56

他无力地喘息着,嘴里涌出的血混着雨水泥水流了他满脸,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再也看不清身上那人的表情,只在双腿被强行分开抬高的时候绷紧了身体。

进入,是超出他所有想象的痛。他瞪大了眼睛,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类似兽类濒死的嘶哑低鸣,然而这悲鸣根本改变不了他的处境,反而像是催情的媚药,让撕裂他身体的人愈加亢奋,更凶狠地挺腰往里力挺,入侵到更深处。

“你想要不是吗?那我就给你!”岳斩霄用力喘着粗气。深陷对方身体里的感觉,原来竟是如此火热奇妙,瞬间将他最后一丝理智也击得支离破碎。

他狠命重重一顶,齐根而入。将男人僵硬的双腿紧压在胸口,开始疯狂起伏,追逐起最原始的快感。

“……”身体,似乎都要被由里而外地贯穿,撕碎。殷长华张着嘴,随身上人的律动断续发出无意义的暗哑呻吟,又立刻被雷电风雨声遮盖。

梦里想过无数次,能再抱住斩霄,重温当年旖旎,可从没料到,两人生平最亲密的碰触,竟是发生在此时此地。而斩霄,却看不到他,甚至都不知道,抱的人是他。

“……呵呃……”真是天大的讽刺,他想笑,血就和雨水倒流着灌进喉咙里,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他拼命吸气,双手在岳斩霄又一个猛力顶进下紧握成拳,可旋即便被岳斩霄掰开。

身心,已彻底被本能俘虏。岳斩霄十指交叉着嵌进殷长华痉挛发僵的指缝里,牢牢揪紧此刻脑海里唯一的存在,下身也加快了撞击。

强烈的快感全被积聚禁锢在两人衔接磨蹭的狭小空间里,不断沿着脊柱攀升。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粗重,突然放开了殷长华双手,转而抓住殷长华被冷汗和雨水打得湿透的紧绷臀瓣,用力向两侧掰开,疯狂地往男人滚烫收缩的身体深处发起攻势,嘴里甚至吐出了自己从来连想都没想过的污言秽语:“叫啊!为什么不吭声了?哼嗯……还、还夹我,哈啊……看我不戳死你!嗯嗯……啊啊——”

高朝迸发的刹那,他忘乎所以地叫了起来。

所有的不甘和力气,似乎都随着欲望一并发泄了出去。他浑身发软,疲倦地趴倒在殷长华身上,低喘。

整个人,仿佛都将从被对方包容的地方开始融化了……满耳的雷电雨声变得很遥远,世界一下子安静异常。心跳却响如擂鼓,血也在沙沙地流,宛如那年半忘斋墙外的碧罗藤,被秋风吹拂着,枝叶轻响……

身下的躯体,也很温暖。多年前,他曾时常枕在长华大腿上入梦。长华的膝头,很暖,叫他分外安心……

雨仍下个不停。殷长华半晌才缓过气来,想推开还重重压在他身上的岳斩霄,却发现岳斩霄鼻息微微,竟已睡着了。表情已不复先前狂乱,显得十分平静,嘴角还微弯起个弧度。

殷长华蓦然间觉得鼻根一阵发酸,身体仍酸痛不已,他的手却下意识伸了出去,轻轻环住身上的人,小心地抚摸着岳斩霄湿漉漉的头发,笑得凄凉。

倘若斩霄今后都能像这刻般安静地留在他身边,他这生,已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雨幕里,骤然响起阵脚步声。

殷长华倏忽惊觉,微抬头,依稀望见远处正有十来个模糊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他大惊,急忙将犹在沉睡的岳斩霄推到身旁,忍着下身钝痛,匆匆收拾好两人凌乱的衣物。

刚理妥,那群人已经走近。

为首那人满脸凝重,正是秦沙。战事已大获全胜,他正准备扬帆回琉璃岛,却听送殷长华来血鲨屿的兵士禀告说找不到人,不禁又惊又急,疾命人四处搜寻。

他一眼看到殷长华坐在泥水里,脸上的易容之物已被雨水冲洗干净,忙下令亲兵原地等候,快步上前用背影遮住了身后诸人的视线,才点开殷长华的哑穴,颇不乐意地低声责备道:“这凶险之地,你来干什么?嗯?——”他目光微瞥,已看清睡在殷长华身边那个满身泥泞的人是岳斩霄,一凛,提脚踢中了岳斩霄的昏睡穴。

“你、你还踢他!唔——”殷长华一气牵动肝火,又吐了几口血,勉强压下喘息,吃力地把岳斩霄抱了起来,盯住秦沙闪烁躲避的眼神,一字一句警告道:“不准再加害他。”

秦沙知道自己的伎俩已被殷长华识破,强自笑道:“长华你误会了,是他自己主动请缨出战,我——”

“不用多说。”殷长华打断他的辩解,垂眸凝望岳斩霄紫黑的眼皮,涩然道:“斩霄的眼睛已经给毒瞎了。秦沙,你听着,斩霄若再有任何闪失,我也不会独活。”

秦沙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57

体一晃一摇的,仿佛还在战船上破浪行进。断肢残骸带着血雨飞过眼前,漫开一片怵目惊心的猩红,继而又变成浓重的黑暗。

他挣扎着想冲出这片骇人暗色,可手脚像是被绑住了,怎么也动不了,连眼皮也沉重地无法抬起。昏昏沉沉间,只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时而还捏开他的嘴,给他灌下药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天,他意识终于稍有清醒,睁开眼,依旧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摸了摸手边,是柔软的床褥被子,不再是那晚泥泞不堪的地面……

陷入昏迷前的那些混乱场景突然间涌入脑海,他一僵,咬住了唇——那个人,只是怕他寻短见,想救他而已,他怎么会头脑发昏,竟出手伤人,还不顾程错的挣扎强行施暴?!

那时的他,跟以往他最鄙视的那些恃强凌弱的禽兽,有何分别!

“醒了?”一个男子声音倏地响起,离他很近。

是卫应侯……岳斩霄一震,神智彻底清明,慢慢从床上坐起身,侧耳听了一阵。

浪花水声不绝,偶尔还划过海鸟嘹亮的鸣叫。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着咸味,却没有那晚记忆里的刺鼻血腥气。

手里摸到的被褥,质地柔滑细腻,显是上等料子做的,绝非军营战船上所用。

“这是去哪里?……”

“回永稷。血鲨屿已破,找不到朱天那厮的尸体,想必是被大火烧成了灰烬,他手下贼人业已伏诛,公主昨日已由边劲成领兵护送,跟随鹤山王回国成婚。本侯爷自当带着夺回的贡品回京向皇上复命。”秦沙笑了一声,也听不出什么喜怒。“这次破敌,你居功最伟,本侯爷会向皇上据实禀告,请皇上论功行赏。”

岳斩霄面色微变,道:“朱天中了我几掌,面门也被我砍中一刀,多半活不了。只是……斩霄身为天枢营主帅,怎可擅离职守,擅自回京?还请秦侯爷让斩霄回琉璃岛。”

秦沙淡然道:“岳斩霄,你昏迷的这几天里,我已经命御医看过你的双眼,他也束手无策。就看回去后,宫中其他御医有无妙方替你解毒了。难不成你不想重见光明吗?”

岳斩霄神色一黯,不再坚持要回琉璃岛。隔了一会,低声问道:“敢问侯爷,那、那程错他人呢?”

“他啊!”秦沙的回答让岳斩霄大吃一惊:“本侯爷返回琉璃岛,清点船上将士时,才发现不见他的影子,说不定是失足落海了。”

程错失踪了?!岳斩霄彻底怔住,随即身体起了微微颤抖。那个程错,一定是遭此凌辱不想再看到他,所以才让卫应侯这般说辞罢。

秦沙将目光转向船舱一侧的角落里——殷长华就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屏气敛息,目光温柔又酸楚,瞬息不眨地望着岳斩霄,仿佛岳斩霄身上,有他永远也看不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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