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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刃 下——by王粥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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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我就不必了,我也不是为了梁王殿下您,况且,梁王若是真心感谢在下,也不会有今日的举动。”秦畅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事已至此,也不过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担忧的,不过即使和赵忻拼个鱼死网破,有些事情也不能大意,若是连累了严子溪和耶律信等人,那就实在得不偿失。

“谢还是要谢的,怎么说也是我弟弟有错在先,你来报仇以命换命也是情理之中。我们二人说起来也算是少时同窗,这点情分我还是要讲的。不过,即使要谢也不能是现在,我留着少卿你在我手上,可还有别的用途呢。”赵忻凑近秦畅细细打量了一番,像是叹息又像是沉迷,“这张脸可真是绝色,何必拿了那些丑陋的面皮遮掩起来?莫说是赵慎和耶律信,就连我也有些动心了呢。说起来我那弟弟对你还真是痴情一片,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旧情不忘,连现在的枕边人,也是照着少卿的模样找的。哦,那人你也见过,说起来要不是你跑去见他一面,我还没那么快找到你呢。”

秦畅听到“耶律信”三个字,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耶律信是辽国的实权人物,身份特殊,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若是被自己牵连了进来,怕是会引起两国之间的矛盾。自己眼下被关在赵忻的地盘,又不能给他传递消息,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上赵忻的当。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秦畅放心。听对方话里的意思,赵忻还不知道严子溪的真实身份。

秦畅故意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来,道:“我还当赵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特地找了个机会去见那严子溪,想不到不过是我当年的影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关键时刻想必没什么担当。”

“少卿看起来倒是不像会为了这个专门冒险找上门去的人。”赵忻随便找了个姿势坐下,若是忽略掉秦畅手上那捆得结结实实的绳子,那架势倒像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在叙旧一般。

“我看起来像是什么样的人?”秦畅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要不然我找严子溪干嘛?一个小小县令家的庶子,还是个从小就不受宠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能指望他干什么?也就是赵慎拿他当个宝贝。”

“赵慎为什么拿他当个宝贝,你还不清楚么?”赵忻笑了笑,又道,“说起来,少卿莫不是对我这三弟余情未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在听到你在我手上的消息之后,会是作何反应?”

“赵慎是个聪明人,梁王若是想拿我去要挟他,那可就打错了算盘了。王爷处心积虑,不就是怕赵慎同您争夺储位?可是依我看来,赵慎但凡有一丝野心,这回就不会同我有什么牵扯。我现在的身份是朝廷钦犯,皇帝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了我,王爷就不怕您押了我在这里,反被赵慎倒打一耙?”秦畅眼角微扬,斜睨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别有一番风情,连赵忻看了也是心神一荡。

秦畅状似满不在乎的一番话确实打消了赵忻对严子溪的戒心。他几乎可以断定,在整件事情中,严子溪充当的不过是一个替身的角色,现在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必要因为这么一颗小卒子毁弃了整局棋。

“他会不会为了你冒险,不是你说了算的事情,而要看我这个三弟心里是怎么想的。赵慎这个人,将儿女情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必然不能成大事。他此番若是真的弃你于不顾,我反而对他欣赏几分。”赵忻摇了摇头道。

“哼,秦畅既然被你抓了来,就断然不会有逃出去的机会了,我只想问王爷一句话。赵慎若是来了,你该当如何,赵慎若是不来,你又该当如何?”秦畅看了一眼赵忻道。

赵忻微微一笑,道:“他若是来了,我便趁机将他也一举拿下,包庇刺客的罪证板上钉钉,只要先一步在朝中宣扬了开去,即便父皇对他再是偏颇,他也难以翻身。若是他不来嘛……少卿正好做了我府上的入幕之宾可好?”

秦畅一怔,随即便低了头不再理会他。

赵慎会来,这是可以笃定的事情。连赵忻都知道,他这个弟弟什么都不缺,唯独太过仁慈,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坐在九重明堂之上筹谋天下。

梁王府里草木皆兵,而同一时刻,燕子巷民居里的耶律信更是大发雷霆。

秦畅身上背负着怎么样的血海深仇,没有人比耶律信更了解,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出手阻止秦畅报仇,而是选择了向辽国小皇帝要了一个使节的身份,一路护送秦畅来到京城——有些事情,如果无法阻止,那便让它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发生。他手下的侍卫皆是辽军精锐,可是他千算万算,竟没有料到秦畅会自己走出了安全的范围。

对方能轻易带走秦畅的筹码是什么?很显然,不是他那个弟弟秦悠,就是他曾经的恋人赵慎。不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让耶律信在心里默默吃味一阵子。不过眼下他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较这些:秦畅生死未卜,不知道落入了谁的手里,万一被朝廷知道了,哪里还能有脱身的机会?

几乎毫不迟疑地,耶律信便亮出的辽国摄政王的身份亲自登门拜访赵慎。

耶律信虽然在辽国只手遮天,但明国毕竟不是他的地盘,要救出秦畅,怕是还要借助赵慎的力量。秦畅失踪的第二天,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说带走秦畅的确信为梁王赵忻的人。以耶律信的尴尬身份,直接去梁王府登门要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能和赵慎联手救人。

耶律信的到来让赵慎很是惊讶。他早就知道秦畅身后有一股势力帮忙,却没想到这股势力竟然来自辽国。这些年里,秦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好奇这些的时候,赵忻既然抓了秦畅,那么下一步必然是以此前来威胁赵慎,耶律信的出现,无疑也给赵慎带来了一线希望。

赵慎亲自将耶律信请到了书房。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就无需再拐弯抹角,耶律信狼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赵慎,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们曾经有过怎么样的过去,如今秦畅是我耶律信的人,我将他带来中原,就要原原本本地带回去。我知道你身为宁王有许多不便之处,即使出手救人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来,可我耶律信不同,我无需遵守你们国家的规矩,你只需指点一条明路,我就能拼尽一切将人救回来。”

“拼尽一切?”想起秦畅孤身一人流离多年,却难得有耶律信这么个人处处相护,也算是苦尽甘来。赵慎心里动容,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少卿能有你这般的人物倾力维护,也算是不枉此生。不过,你可知他犯下的是什么罪?谋害当朝皇子,还意图行刺皇上,万一将赵忻逼急了把人交给了朝廷,少卿还能有命活着跟你离开吗?况且,我素闻你在辽国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同这件事情牵扯上了,岂不是白白让两国陷入了僵持的境地?”

他这一番话,问得耶律信也一阵哑然。这些问题耶律信怎能不知?实在是秦畅的忽然失踪让他方寸大乱,对着赵慎又放下了一些戒备,这才说出了这么一番不负责任的话来。耶律信本就不是鲁莽行事的人,被赵慎一同抢白之后,一颗狂躁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眼神暗了暗,道:“这些道理,我自然都知道,可是,你明白他犯的是什么罪,我真怕一个犹豫,秦畅就万劫不复了。”

他身上流着辽人的血,习惯了做事直来直往,偏偏眼下离乡背井,完全不能按照自己原先的一套准则行事,实在是虎落平阳,毫无用武之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找上了赵慎,若是在平时,高傲如耶律信,怎会主动上门和曾经的情敌示好?

“耶律兄也不必操之过急。赵忻之所以会出手抓了秦畅,怕也是想拿他来威胁于我。既然是威胁,他便总要遣人来向我传话的。在此之前,秦畅应当十分安全。秦畅向来心思缜密,不是个会轻易失了分寸的人,只要赵忻不对他动杀念,他必然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赵慎沉吟道。

“你们明国皇子间的争夺,我没有兴趣了解,我只要保证秦畅安然无恙。”耶律信沉声道。

“在这一点上,你我二人的立场倒是相同的,我自然也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全秦畅。若非如此,我想耶律兄也不会来找我,不是吗?不过此事不能贸然行动,你的身后是一整个辽国,赵忻不敢轻易出手,但不代表他不想抓你的把柄去告知圣上。依我之见,营救秦畅这件事情,还是由我来出面,你在背后帮忙。反正我同秦畅相交多年,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太过苛责。”

“只要能救秦畅脱离虎口,我并不在意用什么样的法子,宁王有何高见?”耶律信微微眯了眯双眼,发现赵慎这人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糟糕。

“敌不动,我不动。赵忻不会伤到秦畅,至少现在不会,我们不妨等等,看他究竟要怎样来威胁我。”赵慎道。

耶律信想了想,辽国眼下政局刚稳,他自然不能挑起辽国和明国之间的争端,似乎只能暂时按赵慎的法子去办了。时间紧迫,他既然决定了协助赵慎就不再拖延,同赵慎密议了一番计划,直到天色渐晚才起身离去。

送走了耶律信,赵慎长出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稍作休息就见到了等在书房门口的严子溪。自从听到方铭提到“燕子巷”三个字,严子溪便坐立难安,特地派了侍墨留意着擘月轩这边的动静。这会一听说客人已经离开了,严子溪立刻亲自赶了过来。

赵慎见他神色仓皇,似乎有话要说,立刻上前道:“怎么又站在这风地里?你要等我,便进书房去等着,要是冻到了自己可怎么办。”

严子溪自那日的事情之后,本能地就有些抗拒进入赵慎的书房,仿佛那里头承载的,是赵慎与另一个人满满的记忆。站在这样一个地方,严子溪完完全全是多余的。不过眼下他却顾不上了,跟着赵慎进了屋便道:“我方才听说来了个辽人,你同辽国的人也有交往?”

“倒不是我的朋友。”赵慎笑了笑,道,“是一个旧时的朋友,最近落到了赵忻手里,赵忻大约想拿那人的安危要挟我。方才来的那辽人叫耶律信,也是我那位故人的朋友,来找我商量这事情呢。”

尽管他轻描淡写,严子溪还是听出了事情的复杂,忙问:“那你的朋友眼下可好?”

“要说危险,眼下倒是没有。不过我那朋友之前犯了些事情,正因为这样才被赵忻抓住了把柄,如今我想将人救出来,怕是要费一番心思。不说这个了,你身子不好,就别为这些事情伤神了,我今晚留在缀锦阁,咱们一道过去可好?”

严子溪顺从地点点头,脑子里却依然想着秦畅的事情。

39.

当晚赵慎果然留宿在缀锦阁。

他心里藏着事情,本不愿让严子溪跟着忧心,不过多日未和严子溪在一起,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严子溪最近有些古怪,虽然不曾明说,但偶尔透露出的每一丝讯息,都显示着他心绪不宁。特别是白日里管家周胜海来报,说严子溪原本还高高兴兴地想要作画,后来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闷闷不乐起来,连画具也命人收了起来。他们之间已经是最为亲密的关系,若是严子溪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赵慎只希望自己能同他一起分担。

说到底,赵慎心里其实将严子溪归为了弱者一类。大约是因为在丰县时候的一些经历,赵慎总是想把严子溪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却并没有想过,其实严子溪同他一样,也是个心思敏捷的男人。

严子溪想到这一层,忽然有些黯然。他们二人的纠缠原就是源自偶然,阴差阳错,竟然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可是,这种建立在他人影子之上的眷顾,又会持续多久呢?真正的严子溪,赵慎可曾了解过?

自己不是赵慎书房里那幅不会说话的画,可以岿然不动地任由赵慎观赏上几年甚至几十年,自己心里有太多的情绪,这种短暂的安宁,注定持续不了多久。

严子溪有些恹恹地,就连赵慎贴心地陪在身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欢喜,对方说什么,他便顺着话题附和几句,并没有泄露出半分心思。赵慎几番欲言又止,却又忍了回去,只等着严子溪解开了心结,可以主动向自己袒露心事。

熄了灯,赵慎又抱着严子溪和风细雨地温存了一番。二人虽早就有了这样的关系,可真正在一起的次数却不多,每一次欢爱,赵慎都十分顾念严子溪,尽量做足了功夫,不让对方的身体有太多负担。眼下怀抱着严子溪,赵慎自然存了十二分的心思要让他体验到情事的快乐,一双手灵活地在对方身上游走,一路引燃欲望的火焰。严子溪经不起赵慎有意无意的撩拨,没多久就瘫软了身子,目光涣散地看着赵慎饱含深情的一双眼睛。

这样的深情,究竟是不是属于自己的呢?

严子溪心里一颤,顾不得思考别的,便伸手环上了赵慎的脖子,循着对方的唇齿索要亲吻——不管以后如何,至少,今夜和你在一起的,是严子溪,而不是旁的什么人。

严子溪在情事上一贯害羞,这一夜却格外主动地痴缠着赵慎,让赵慎也有些意外,带着些惊喜的心情回应严子溪。

这样疯狂的缠绵,倒像是诀别——赵慎脑海中忽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又想,子溪不是别人,子溪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况且又知根知底的,怎么会同自己诀别?大约自己这几天真的是只顾着忙秦畅的事情,想得太多了。

这么一想,赵慎便甩开了脑海中那些毫无根据的念头,更加专注地投入到了和严子溪的欢好中去。

芙蓉帐暖,又是一晌贪欢。

许久之后,云雨收歇,严子溪静静靠着赵慎平复自己的心跳。他方才累坏了,此刻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欢愉过后便是潮水一般的疲倦,只想在赵慎怀里一动也不动。

赵慎无声地笑了笑,眼中流转着浓浓的满足感。他轻轻吻了吻严子溪的额头,温言道:“子溪今天可有些不同呢。”

“哪里不同?”严子溪随意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窝在赵慎怀里,声音里透露着一些情事过后的慵懒。

“比往常要主动了许多,莫不是体恤为夫这些日子以来公务繁忙?”赵慎轻笑道。这几天他整个人一直紧绷着,生怕做错一点事情害了秦畅,只有眼下和严子溪在一起,才感觉到了片刻轻松。

“胡说!”

身上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不用说也知道严子溪定然又在黑暗中红了脸。赵慎心里的温柔怎么也掩藏不住,将人往自己身上又搂了搂,道:“子溪,等这事过去,咱们就离开京城吧,找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没有人认识咱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要是在一个地方住得久了腻味,就再换个地方,反正只有咱们两个,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严子溪浅浅一笑,又带着些许期待问道,“那我们首先要去哪里呢?”

被他这么一问,赵慎也正正经经地构思了起来:“眼下入冬了,北边天气寒冷,你身子不好,怕是适应不了那里的天气,不如我们就先往南边走?开春的时候我在扬州,那里风景正好,可惜这么久过去,那些百花齐放的景象是看不到了。不如我们就在扬州过冬,来年春天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我记得在丰县的时候,我还说过要带你去扬州的。”

“你说去哪就去哪,我听你的。”严子溪笑了笑,心里却知道,这场扬州之行,恐怕永远也不会有兑现的机会了。

每一天都是末日,可就算这样,也沉溺在温柔的虚幻中不愿意走出来。

“我的子溪这般听话,可叫我怎么舍得放手?”赵慎爱极了严子溪这般温顺的模样,亲昵地在他脸上又吻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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