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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偏差 上——by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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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讷的目光沉沉,仍然没动,红票子掉下来,散了一地。那孙子的脸色一变,眼中阴鸷一闪而过,警告道,“别得寸进尺!”

陆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动了,他弯下腰,开始一张一张地捡票子。男人的脸色好看了点儿,居高临下地瞧着蹲地上的陆讷,像看一只蝼蚁。这只蝼蚁捡完所有的票子,站起来,用口水沾湿了手指,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就在男人不屑和不耐的目光中,将票子塞进了男人围在下半身的浴巾里面,就像客人将票子塞进脱衣舞娘的奶罩内裤,嘴畔一抹轻佻的笑,眼神讥诮,如出一辙的高傲。

棕红头发的男人脸色顿时在鸟屎绿奶泡白鸡冠红三者之间来回转换,眼看陆讷就要离开汤泉,男人恼羞成怒地扑上去,陆讷正防着他呢,转身就错开了,抬脚就踹到那人的肚腹之上,将人一下子踹到了汤泉里,顿时,红票子全撒了,飘在热腾腾的水面上。陆讷就站那儿,冷冷地瞧着在水里扑腾的男人。

“这是干什么呢?”

一道戏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以苏二为首的五六个阔少们全部瞪着眼睛稀奇地瞧着眼前的一幕。

因为刚才抬脚的动作有点儿大,围在腰上的浴巾掉地上了,陆讷全身上下就剩一条湿漉漉的黑色内裤,眉宇间冷冷的,显得阴沉桀骜。平时也没觉得陆讷这人长得有多好,但他这会儿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的外形一点儿不比一些当红的明星差——星目剑眉,直鼻丰唇,脸型略窄长,有点儿西方古典的味道,一身小麦色的肌肤,骨肉匀称而结实,身上有常年运动留下的肌肉,整个显得阳光而健康,小白杨似的,尤其当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浴巾时,窄窄的腰腹间自然显现优美的腹肌,有种漫不经心冷然禁欲的味道,而他自己毫无自觉。

苏二的目光就那么不动声色地从头溜到脚,眼底里有暗火窜起。

“到底怎么啦?”。

矮树墩子心虚地低着头,棕红头发的男人从汤泉里爬起来了,恨恨地盯了陆讷一眼,可也没吱声。陆讷将浴巾重新围上,淡淡说道:“没事,这几天火气有点大。”

“哎哟,这事儿吧,真怪不得你。”有人油滑地说笑,几人低低地笑起来,将意味不明的目光望向苏二。苏二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没说话。

陆讷心情不大好,也没看见,就说了声,“我去冲个澡”,就闷头走过他们身边,到隔壁去了。

陆讷冲了澡回早先的那个房间,要了一壶菊花茶就在那儿慢慢啜着,败火儿,心里面还反省自己,这几天火气确实大了点儿,天干物燥,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也没个女朋友——

罗三招呼陆讷过去替他打几圈儿,不知道是这帮孙子水平太菜,还是老天爷都瞧不惯他们妨碍大家实现共产主义,反正陆讷只要跟他们打麻将,总能血洗他们一通,缩短一下贫富差距。

那晚上,陆讷照样通杀三家,到散场也没再见到那棕红头发的孙子和矮树墩子。晚上就住温泉山庄,睡到半夜有人敲门,陆讷睡眼朦胧起床,差点儿没被自己给绊倒,打开门一看,苏二人模狗样地站在门口呢,大晚上的脸上还架着一副雷朋墨镜,身上穿着一军装式的风衣,脚上蹬着一双麂皮短靴,妖气冲天。

陆讷像扞卫贞操的小媳妇似的立刻警觉起来,“你干嘛?”

第十七章

苏二将墨镜往头顶上一推,挺嫌弃地看着陆讷,“赶紧下来,等你三分钟。”说完,也不给陆讷刨根问底的机会,迈着他那宛若在米兰时尚周上走台步的步子,走了。

陆讷昏头昏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不妨碍他坚定地执行了苏二的命令。三分钟后,他在楼下大厅看到了同样全副武装的罗三、桃花眼,以及另外三个阔少。如果忽略他们手上拿着的手电筒的话,每个人,既像时刻准备着走上电影节的红地毯,也像某些电影中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节奏。

苏二塞了陆讷一个手电筒,然后言简意赅道:“走。”

一群人哗啦啦地分别上了罗三的路虎和苏二的布加迪,先后开出了温泉山庄,开进了一条乌漆抹黑的路。陆讷看了看时间,正是凌晨四点,天上一点儿星光也没有,只有车大灯寂寞地照着前路,路两边不知是什么树在深秋的夜里哗啦啦地响着,一只野猫忽然窜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到车前。

车子一个急刹车,陆讷的咣当一下就撞前头椅背上了。野猫回头幽幽地盯了车内人一眼,又疏忽不见了,陆讷给盯得心里发毛,从后视镜里瞧见苏二一伙人的双眼,如出一辙的精光四射、磨刀霍霍。陆讷体内的生物保护机制给立刻启动起来了,扒着前座的椅背,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不能问一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罗三嘿嘿笑了笑,跟九十年代港片里黑社会爪牙似的,油滑而鬼祟。而黑社会老大苏二交叠着双腿,用眼角瞅了陆讷一眼,深邃的眼睛里散发着精湛的寒光。

陆讷立刻闭嘴了。

十五分钟后,车子在一果园外面停下了,一群光鲜亮丽得随时都能进宴会厅的衣冠禽兽站成一排,仰着脖子望着铁丝网内硕果累累的橘树。

罗三说:“今天来温泉山庄的路上我就瞧上这橘园了。”

桃花眼说:“好地方,杀人越货,偷情通奸,都行。”

一阔少说:“警察基本找不着这儿。”

苏二总司令似的一挥手,“兄弟们,上!”

只见五六个身穿Armani、Dior、Gucci的败家子们三下两下地就攀上了那铁丝网,等陆讷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灵活地落到了另一面儿。

陆讷五雷轰顶,目瞪口呆,赶紧追上脚步,翻过那形同虚设的铁丝网,拉住苏二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想干啥?”

苏二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陆讷你有点儿出息好吗?别整得跟做贼似的?”

“我次奥,你们不就是在做贼?”

就那么一会儿,他那狐朋狗友已经充分把当年毛委员长的作战理论运用到了实践上,四散得没影儿了,就偶尔见手电的灯光一闪,跟地下党接头打暗号似的。

苏二还端着他那高贵冷艳的范儿,跟逛百货公司似的,这儿挑挑那儿拣拣,规格基本跟皇帝老子选秀类似,瞧上眼了,摘下来剥来,丢一瓣儿进嘴里,余下又扔给陆讷了,陆讷嘴上吃着橘子,心里还毛毛的。特么这货真不是来埋尸的?

整园子黑灯瞎火的,陆讷一脚踩上一根树枝,人一个趔趄,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扶住了他的腰。陆讷心里一突,觉得后腰处跟无数蚂蚁爬似的特别别扭,扭头看苏二,苏二神情自若,目光还在那累累的橘子上挑挑拣拣,手电筒微弱光线下,那张脸精致而朦胧。陆讷微微动了动咬,苏二就镇定自若地将手收回去了。

忽然暗夜里响起狗叫,在寂静的夜里尤其凄厉,果园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有人高喊一声,“兄弟们,扯呼!”就见从黑暗中窜出两条半人多高的狼狗。

陆讷大惊,赶紧扯着苏二朝来时路奔去,刚翻过铁丝网,回头就见罗三几人没命地朝他们奔来,身后紧追着两条狼狗。瞧见陆讷他们,挥手一甩,跟铁饼运动员似的,把手中的东西准确无误地扔到了陆讷手里。陆讷手臂一沉,低头一看,居然是丫用Gucci外套裹着的一袋橘子。抬头见罗三以他与他体型极不相符的敏捷身手翻过了铁丝网,回头冲里面狂吠不止的狗露出猖狂的笑。

陆讷顿时想起他家老太太经常挂嘴里的一句话:这都一什么人呐。

回到酒店,陆讷就揣着罗三分给他的仨橘子打着哈欠回房间了,陆讷觉得,跟这帮妖人混,心脏不好的,得先含片硝酸甘油。

陆讷一走,桃花眼李明义就瞧着苏二露出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苏二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斜睨了他一眼,“干嘛?”

李明义笑着摇头,“不干嘛,就觉得苏二少啥时候这么没出息了,我可都瞧见了。”

苏二面不改色,“瞧见就瞧见呗。”

只有罗三还搞不清楚状况,“说啥呢?”

李明义笑得满眼都是桃花,“说咱们大名鼎鼎的苏二少,搂人个小腰,还趁着天黑偷偷摸摸的,怕被人发现。”

罗三先是一脸茫然,继而恍然大悟,“你说小陆啊,漾儿瞧上小陆啦?”

苏二笑得吊儿郎当,反问:“不行啊?”

罗三怀里还揣着一兜的橘子,面色古怪,瞧了苏二一眼,说:“算了吧,人对你根本就没那意思。”

苏二仔细地看着罗三,问道:“你是觉得我搞不定他?”

罗三实事求是地点头,“我还真这么觉得,小陆跟你以前那些伴儿不一样,你以前那些伴儿我就不说了,反正也就玩玩。小陆人挺好的,你就别糟践人家了。”

苏二被激起好胜心来,“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前一天晚上吃了太多的橘子,第二天起来,陆讷额头冒了个大包,闪亮得跟红灯似的,五米外的机动车估计见着就得踩刹车了。

到剧组一看,估计昨天一向好脾气的陆导发大火把大家给吓着了,整个剧组前所未有的安静、有序、高效。秦薇正坐着看剧本,虞胖小太监似的在旁边弓着腰捧着碗皮蛋瘦肉粥。陆讷看得眉头一皱,没说话,转身刚想进屋呢,秦薇看见他来了,立刻站起身,小跑几步到他面前站住,估计陆讷昨天真把人小姑娘吓坏了,瞧着陆讷眼神还惴惴的,问:“陆导,有些地方,我能跟你讨教一下吗?”

陆讷斜了眼期期艾艾的虞胖,对秦薇说:“进来吧。”

当初定了秦薇做女主的时候,陆讷还有点儿担心,就怕人仗着身份事儿逼,没想到人小姑娘真挺上进的。陆讷在他的专属折叠躺椅上坐下,拿过剧本哗啦啦地翻了一下,大致地看了看秦薇做记号的几个点儿,啪一下又重新合上了,问:“喜欢看戏剧吗?不是西方的,而是中国古典戏剧,昆剧、越剧、黄梅戏……”

秦薇有点儿迷糊,只好诚实地说:“看得不多,小时候跟着外婆倒是看过几回。”

“如果你爱看中国戏剧,就会发现一个特点,古代才子喊自个儿女朋友不喊亲爱的,人喊姐姐——姐姐这称呼含义丰富,既可以是情人,也可以是母亲。基本上,三十岁以前,男人都比女人晚熟,这时候女人的身份是多重的,既是女孩,满足男人的虚荣,又得像母亲,,体贴,懂得,宽容,担待——心如大海,胸大如海,怀里的男人永远是对的,永远受尽了委屈,永远脆弱而伟大——你要抓住了这一点儿,杨梅这角色算抓住三分,还有三分——”

陆讷从包里掏出一张碟,递给秦薇,“西班牙的弗拉明戈,有空看看,你看人舞者的第一个亮相,就明明确确告诉你,她要做她自己,洒脱,就算痛苦也没想哭给你看的骄傲,没打算和一般见识苦苦纠缠的格局,你要再能抓住这三分神韵,这角色就算活了。”

秦薇拿着碟片若有所思,虞胖探头探脑地过来,秦薇的脸就挂下来了,眉头拧成疙瘩,“不是跟你说回去吗?你老在这儿,我怎么拍戏啊?”

虞胖也有点儿委屈,小声道,“你就拍你的戏啊,我也不来烦你,我就想看看你。”

秦薇抿着唇没再说话,但脸色并不好看。

******

陆讷毕竟第一次拍电影,前期铺子摊得有点儿大,又是演员培训,又是搭台子,他这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又有点完美主义倾向,结果拍摄时间越拖越长,资金变得捉襟见肘。陆讷急得上火,嘴上一圈燎泡,和张弛商量来商量去,最终把脑筋动到了王胖子身上。

那天和王胖子一块儿在圈内一家挺有名的茶馆喝茶,喝到中途,陆讷和张弛就吵起来了——张弛说:“你自己说说,就你那个拍法,今天搭这个台子明天搭那个台子,不要钱的啊,以后电影拍出来不要宣传的啊?”

陆讷也非常光火,“拍戏当然要搭台子,就是拍个城乡结合部的宣传片,人也得请环卫工人给马路扫扫,给花花草草剪剪。”

张弛气得差点儿把手指戳到陆讷的眼睛里,“那是扫扫剪剪吗?前头我说去云南的那场戏干脆就删了,你不听,非要跑去云南,弄得现在收不了场!”

“云南那场戏是整部电影的转折点,你给弄个布景板糊弄谁呢,观众买账吗?谁他妈是傻瓜花那么多钱买张电影票看塑料花儿——这电影真是没法儿拍了,干脆分行李散伙,我不拍了,拍出来也没人看!”

一直紧张地听着两人吵架满头大汗却插不上嘴的王胖子这会儿终于逮着机会开口了,“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嘛,大家都是想拍好电影,出发点都是好的。这样,我再追加两百万,好吧?”

陆讷依旧沉着脸没说话,王胖子推了推张弛,小声说道,“赶紧劝劝陆导。”

陆讷和张弛这俩狼兄狈弟走出茶馆就相视一笑,解决了后续资金问题,陆讷心情特好,连苏二打来电话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苏二叫他一块儿吃饭,说起吃饭问题,陆讷就想起一件事儿,那还是前不久,陆讷那会儿刚从云南回来,整一灰头土脸,脑袋还特别迟钝,看哪儿都觉得陌生,跟离开了十年八载似的。苏二说吃饭,他也没多想,还以为他们一群衣冠禽兽又聚一块儿腐败呢,结果到那儿才发现就只有苏二一个人。

地点还在上辈子七夕时陈时榆请陆讷吃的那个高档的法国餐厅,还在靠窗的位子,还对着美丽的港湾。

苏二那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平时他穿衣风格偏向休闲时尚,那天却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褐色拼黑色领西装,褐色羊毛西裤,坐那儿腰背挺直,那张脸矜贵桀骜又完美得无可挑剔,跟欧洲古典小说里的贵族似的,陆讷瞧着他那一身骚包的打扮,不由地问出口,“你这是赶着去结婚呢还是去参加丧礼?”

苏二的脸吧嗒一下就挂下来了,瞧着陆讷的眼睛里咻咻咻地飞出锋利的匕首。这个小鸡肚肠的男人一晚上没跟陆讷讲话,把陆讷给郁闷的呀,就在那儿闷头吃饭——

最后得出结论,这餐厅几十年如一日地保持住了水准,不管是现在,还是几年后,景色比菜色好看,菜的外在气质比内在味道好看。

反正陆讷吃得各种不爽,回家就给吞了两颗胃药,现在又听苏二说要吃饭,赶紧先申明,吃饭可以,但地点得他选。

第十八章

苏二说要过来接他,陆讷同意了。天气越来越冷,陆讷也不大想骑摩托了,盘算着等这部片子拍完,要效果好,就狠狠心,赶辆帕萨特,要不好,那也弄辆二手桑塔纳,耐撞。

苏二没一会儿就到了,依旧是那辆布加迪,油门轰得跟拖拉机似的。

陆讷上车一看,还好,苏二这回没把自己整得跟上春晚似的,穿着白衬衫,黑色的休闲款拉链西装,戴着墨镜,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方向盘,也没看陆讷,就问:“上哪儿啊?”

陆讷指挥着苏二七弯八拐地进了一片儿灰扑扑的老建筑群,基本上每面墙上都有一个博大精深的汉字——拆,出自工头的手笔,平头正脑的,白颜色,外面还画着一个圈儿,再打一个大叉,一路进去,除了两三条土狗,基本没瞧见人,阳光下,墙根的狗尾巴草毛茸茸金灿灿的,随风摇摆。

苏二的表情特别迷茫而朦胧,就跟一千度大近视还死撑着不肯戴眼镜似的,声音飘忽,“这哪儿啊?我们还在地球吗?”

陆讷的目光充满同情,这可怜孩子估计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有中国特色的城乡结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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