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的心又是砰然的一撞，不由攥紧了掌心，慢慢鼓足了勇气，重重的一点头：“……是的，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喜欢他。”
“阿言，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这样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
季言迎上了叶修复杂的目光，不说话，抿紧了嘴唇。
确认了季言的心意，叶修闭了闭眸子，终是释然的轻笑而过：“呵，算了，反正我也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只是我心中还残存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现在你亲口拒绝我了，这样也好，我也就彻底死心了。”
“我的电话你留好，要是以后顾璇对你不好，欺负你了，或是你受了什么委屈，记得打给我，无论如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像家人一样了。”
听到这里，季言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一直以来，叶修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都是温和而安静，不带丝毫的杂质，纯净的让人觉得心安。
“谢谢你，阿修，那你以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当然，希望你能幸福。”
第81章：“真实”的幸福
顾璇出院了，然而，距离高考就只有两周不到的时间了。
这天周末，听说远在n市知名的万和企业，派出了他们的商业代表来访x市，为表诚意，本市的众多企业家合伙举办了招待盛宴，钟景先生也是其中之一。当然，此次盛宴也有不少各界人士慕名而来，想要长长见识。
知道顾璇季言他们即将在k市开公司了，钟景正好想借此机会，再帮季言他们一把，便邀请季言和他一起，迎接那位远道而来的代表先生。
季言有事出门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让顾璇好好复习，不许偷懒，既然他的阿言都这么发话了，顾璇岂敢不从？于是，乖乖在家复习了。
小贺喜和周围的几个小伙伴们约好一起踢球去了，小傅安对踢球不感兴趣，宁愿宅在家里涂涂画画，况且也有顾璇陪在身边，他自是欢喜极了。
小家伙圆圆的脑袋在顾璇的手边蹭啊蹭的，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最后干脆钻进了顾璇的怀里，口中“爸爸”“爸爸”的哼唱个不停。
顾璇着实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笔，揉着儿子的小脑袋，遗传了季言，小傅安柔软的发丝和季言一般，很舒服很安心，摸起来是一样的手感，总是让顾璇爱不释手。
“小安，别闹我了，不然等会儿阿言回来，我们可都要挨骂了。”
“呃，说到这个，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在大家面前喊你‘爸爸’呢？你也知道的，有好几次我就差点喊出口了，好怕你会生气不理我了……”小傅安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有点委屈的说。
顾璇稍稍一愣，笑了笑：“别怕，爸爸没生气。”
“那什么时候呢？好想一直一直都这么喊你‘爸爸’，在阿言面前也是一样。”
望着儿子纯真的脸庞，顾璇怔住了，这个问题，他暂时无法回答。
似是从顾璇沉默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小傅安伸出小手攀上了顾璇的脸，温柔的，轻轻的问：“爸爸，你迟迟不告诉阿言，你就是小安我的爸爸，是不是也是怕阿言生气不理你啊？”
儿子的理解使得顾璇的心里柔软一片，他微微一点头：“……嗯。”
“可老师经常告诉我们，做人要诚实。你是小璇哥哥，更是爸爸啊，你去告诉阿言，你并没有真正的丢下我和阿言，你又回来了，而且你会永远陪在我们的身边。”小傅安说着，又在鼓励着自己的爸爸。
“嗯。”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传来，家里的电话响了，顾璇便拿起了听筒：“喂？”
“小璇，你赶紧过来东城区一趟。”电话那头是刘叔的声音，听起来还很焦急。
顾璇脸色一沉：“刘叔，莫非是季言又出事了？”
那头一声轻叹，刘叔显得很无奈：“唉，我也是听钟景先生说的，在宴会上见到了那位商业代表，小季的脸色就不对了，他匆忙去了洗手间出来后，然后就不知咋的，突然晕倒了，现在人在医院里面。”
东城区医院，等顾璇赶到之时，就遇见了在病房外守着的钟景，还有跟着那位代表来的贴身男秘书。
“顾璇，你来的还挺快。”钟景笑着走了过来。
顾璇朝他礼貌的点点头，一心记挂着季言，忙问：“季言在里面吧？他要不要紧？”
“呵，瞧你紧张的，安心，医生说季言没大碍的，只是有些贫血，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了。”钟景拍了拍顾璇的肩，他大概也猜到了顾璇和季言实际上的关系，这个世界上的爱情分为很多种，他也并不歧视。
眼看顾璇迫不及待就要推门而入，钟景赶忙拦住了他，说道：“等等，你别急着进去。”
“怎么了？还有谁在里面吗？”
“嗯，是那位商业代表邓先生，原来他和季言是互相认识的，说是以前在n市就见过好几次面了，想单独和季言叙叙旧，我们也就都出来了。”钟景解释道。
姓邓？而且还和季言在n市见过面？
季言在n市的日子，一直以来都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他当兵训练，还有做自己的情人，过着和自己同居的生活……
想到这里，心中的不安陡然加剧，顾璇严重怀疑那位邓先生的身份。
于是，不顾钟景的阻拦，顾璇还是一把推开了门，闯了进去，然后猛地将门给关了起来。
“季言！”顾璇叫道，立马就走到了季言的床边，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季言咬着唇一言不发，他的手是冰凉的，眼里布满了灰暗，一张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一股无力去抗衡的痛楚。
“啧，老牛吃嫩草，看来你就是那个被季言勾引上的孩子了，真可怜。”
耳熟的声音冷冷的飘了过来，还是这么的令人厌恶，顾璇狠狠瞪起双眼，他猜得没错，这位商业代表果然就是邓成彬，邓成威的弟弟。
当年傅恒默还是特种兵部队的上校时，邓成威是他手下的一个上尉，他一直不喜欢这个人，邓成威家中有政府官员，后台很硬，但几乎没什么真枪实弹，为人也是圆滑世故。
后来自己“殉职”后，记得报纸上也登过，他理所当然的接任自己的职位了。
他的亲弟弟邓成彬和他如出一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的高干身份，在商场上作威作福的。
“季言，你和我哥他们的交易结束，你也带着孩子跑了，一晃眼六年多了，想想也觉得怪可惜的，你和那孩子，都是极好的研究对象，很有研究价值。如果你再继续留在成教授那儿，可能会就有更有趣的发现，也会收获更多的利益。”邓成彬直勾勾的盯着季言，眼里掠过道道危险的暗芒。
“我和你们早已毫无干系了。”季言冷冷道。
很不喜欢季言的态度，邓成彬继续嘲讽着：“呵，季言，你以前不过是一只任人窄割的小白鼠，乖乖呆在试验所里不就得了？偏偏要去招惹那位傅少校，企图榜上大款，结果呢？一个大男人生孩子这种事，啧啧，我真是很好奇，很想瞧一瞧你这具奇异的身体呢？”
季言听得脸色忽青忽白，又一次紧紧咬住唇，顾璇看得一阵心疼，回头冲邓成彬大叫：“够了！请你闭嘴。”
有点被顾璇冷冽的眼神吓到，而且这种强势逼人的气场，也压得人喘不过气，邓成彬不禁后退一步，忽然觉得顾璇似曾相识，可是很奇怪啊，他之前分明从未见过顾璇。
“切，无礼的家伙！不过你小子配季言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倒也绝了。”
甩下一句话后，邓成彬达到了刺激季言的目的，走了出去。
邓成彬走后，顾璇不由的开始思前想后，想把相关的一些事情联系起来。
邓成彬所知道的事，多半是从他哥嘴里听到的。只是为什么他会知道的那么多？甚至比自己做少校时，知道的还要详细？
问题肯定还是出在邓成威那里，这样推测，他应该就是认识成教授的，否则也不可能拿这些往事来羞辱季言。
季言慢慢松开了嘴唇，唇上赫然有一排细密的牙印，他无力道：“顾璇，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只要一被人刺激，一回想起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就……我就……”
顾璇一下子搂住了季言，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季言，等我考试结束，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下定了决心，顾璇开了口。
季言一愣：“你……你有事瞒着我？到底是——”
打断他的追问，顾璇将季言抱得更紧了：“别问……现在别问，好吗？相信我，阿言。”
“嗯，那好吧。”
和顾璇紧紧的相拥着，也不怎么的，季言开始怀疑此刻拥抱到的这份幸福，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还剩一周的时间，考试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今天，在果蔬超市里，有位从未谋面的先生，突然找到了季言。
“你好，你就是季先生吧？”大约比自己大上一两岁，这位先生长相普通，身上的气息倒是挺温和的。
季言有些意外，实在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印象，问道：“嗯，我是，请问你是？”
对方笑了笑：“季先生，你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过我太太可是你的朋友。”
“哦，不好意思，那你太太又是……”季言再一次问道，但这次回应他的，却是从男人身后慢慢走过来的一个女人。
“季先生，好久不见了。”程薇程老师出现在了季言的视线里，从前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盘了起来，唇边绽开了一抹亲和的笑容。
“程……程老师！原来是你。”季言微微惊讶，一眼就认出了她。
程老师微笑着点头：“嗯，是我，我和我先生回来看你们了。季先生，看来这几年你过得不错，这不，都已经在东城区有了一家果蔬超市了，我还听说，你们准备集中去k市发展了。”
“嗯。程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回到x市的？还有，真想不到你居然都已经结婚了，你先生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老公。”看程老师和她先生手牵手，十分甜蜜的样子，季言道。
被季言这么一夸，程老师有点小羞涩：“抱歉，两年前那时候我走得太突然了，甚至我结婚的消息，也没能及时通知你们。”
季言摆摆手，一脸释然：“没关系，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吗？我想刘叔和安仔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后来，三人闲聊了许久，也算作叙旧，程老师也给了季言最新的联系电话和住址，最后程老师和她先生准备回家时，程老师想单独再和季言说几句话。
“季先生，以前的我不太成熟，应该给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扰吧？”自嘲般的笑笑，程老师不禁感慨。
季言摇头，对于程老师，他还是心存感激的：“其实也还好，在艰难的日子里，你也帮过我们很多。”
“季先生，当初你拒绝了我，让我去找个更好更合适的男人，现在我真的找到了，并且过得很好很幸福，那你呢？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幸福？”
顿时间就想到了顾璇，季言笑着点点头：“嗯，我也找到了。”
西郊，心情颇好的季言回到了家。由于途中他也去了菜场和便利店，所以现在两只手上拎了好几个装着鱼肉蔬菜，还有一堆零食的大袋子，很不方便。
站在家门口，季言正准备朝里喊人出来帮忙，倏地，却听到了小傅安欢喜甜腻的小嗓音：“爸爸，我又画好了一张全家福哦，你非常高大，阿言非常美丽，你快来看看啊。”
只一瞬，季言的脸一片惨白，双腿也僵住了，根本一步也挪不动了。
爸爸？！
季言没有听错，小傅安喊了“爸爸”，而且分明就是对顾璇喊的！
第82章：傅恒默？顾璇？
此时此刻，季言僵在了自家门口，他面色惨白，恍然之间就想起了太多事，耳边也响起了顾璇曾经对他所说过的话……
“傅恒默，小安的父亲，你……恨他吗？”
“如果我说，我并不是完整的我，也不是真正的顾璇，你会相信吗？”
“还有，可能我以前，对你太不好了。”
“季言，等我考试结束，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这些事，这些话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使得季言复杂的心绪凌乱地结成了一张网，越网越紧，将自己牢牢的困在里面，无法挣脱。
记忆又回到了最初的相遇，发生事故的火车站那里，有人头破血流，也有人缺胳膊少腿的，无数的伤患之中，小傅安偏偏找到了顾璇。
而顾璇一见到季言，少年就发出了瘆人的破碎笑声，还死死的扣住了季言的手腕，他一字一顿：“又——被——我——抓——到——你——了。”
是的，季言又一次被他抓住了，不仅是被顾璇抓住，更是被傅恒默。
季言只觉得自己身处的世界天地都颠倒了，所认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有一种寒冷无助的恐惧感从心底渗出来，蔓延到胸腔，再渐渐传达到了四肢……
可是下一刻，季言捏紧了手心，他低眉敛目，将眸中所有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还是平静的走了进去。
一见到季言，小傅安就第一个迎了下来，眼里是盈盈的笑意：“阿言，你可算回来了，我的肚子都饿扁了。”
季言的眸光变了变，挑挑眉，将手中的袋子晃了晃：“是吗？那你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哇塞，好多好吃的，阿言对我和小璇哥哥最好了。”小家伙一脸雀跃，抱着那个装满零食的大袋子就屁颠屁颠的进了自己屋里。
听到这声“小璇哥哥”，季言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芒，但一闪即逝：“喂，安崽子，这可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还有贺喜呢。”
“嗯，我知道啊，不过放我这边比较安全，因为阿喜哥向来不懂节制，肯定会一下子吃光的。”
“好吧……”季言有点哭笑不得。
“辛苦了。”
这时候，顾璇也走了过来，顺手就帮季言提过了剩下来的几个袋子，只是自己手掌触碰到季言手背的一瞬，他明显感到了季言的手颤了一下，而且冰凉一片。
眉梢一跳，顾璇一把就将季言的手抓了过来，妥妥的握在了手心里：“季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说罢，额头又贴上了季言的额头，头对头的替他试了体温，确认正常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季言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事，我去做饭了。”
不一会儿，小贺喜踢球回来了，浑身汗淋淋脏兮兮的，小傅安捏着鼻子，一个劲的催促他去洗澡换衣服，小贺喜抓抓头，进了浴室，不止一次的感慨小傅安真是爱干净。
小贺喜洗完澡，季言丰盛的晚餐也做好了，尽管贺振平和苏泽暂时不在，但顾璇和季言，以及两个孩子还是和乐融融的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天也黑了下来，两个孩子明天还要上学，顾璇哄着他们早早的睡了，季言则在厨房里洗碗刷盘子，整个家的氛围就好像往常一样，和谐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