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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画师 下——by29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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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靶心,景西当即变了脸色,低声怒吼:“给我让开!”

司齐仍旧笑吟吟的:“大人可以闯闯看,这里是三十人马。”“这里”二字咬的很重,意在告诉景西,后路仍旧有人。

他这么一吓唬,景西察觉出异样。明连一贯拿司齐当个工具使,冷血无情不会顾及司齐的安危。他自己身边的人手,势必要比派给司齐的人多。司齐这一路就已经超出预料了,那明连本人身边有多少?他仓皇出逃,就算是过了这许久,也怕召集不了这么多人吧……

试探性的,景西略一挑眉问司齐:“你从何处寻来的人马?”

司齐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半晌了用手指揩揩眼底笑出来的泪感慨道:“没想到啊,司齐还能见到景大人另一副表情。实在好笑!”

景西也不同他计较,只是迅速又恢复了面瘫,神色间有些尴尬。

司齐也不逗他了,缓了缓气,反问:“大人觉得我是何处得来的人马?”

“不知。”景西顿了顿,继续说,“但一定是背着明连罢!”

司齐一双眸子流着光,斜睨周围的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看向景西:“到底,是不是呢……”

第61章

“到底,是不是呢……”

司齐说的暧昧不清,景西这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明连是心狠手辣的那一个,斜睨着人的功夫就能手起刀落,把人给砍了。司齐是他身边的笑面虎,不管什么时候都笑的深不可测,专等着你放松警惕,在背后给你一刀。

要说起来,司齐这名头在怀元也够大了,荷酒的景天舒或者是风燕的曲风清都不及他出名。景西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今他又是这样一副笑脸,看似随意,景西却勒马后退了两步。司齐见景西这反应,轻轻笑出一声,竟然翻身下马了。

这一招更闹的景西心里打鼓,却见司齐甩开众人走了两步,在景西马头前站定,恭敬的行了个礼。

“这人马的来处,景大人暂且不必细究。我只说我这人马借给大人使,你接不接受?”

景西不知道他玩什么花样,皱眉问道:“何意?”

“明连叫我来围堵大人你,他自己带了人杀去碧桃坡。”碧桃坡正是白前现在落脚地,司齐垂手而立,很满意的看到景西变了脸色,“他这算盘打的好,要送你和白前一齐上路。这本事好事,但中间夹个没过门的穆悦观,想必景大人十分不乐意的。”

对着司齐,景西倒是还算沉稳,唯恐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给绕了进去:“你想如何?”

司齐掩着嘴咳了两声,语调清逸,自带一股风流潇洒的味道:“我想将这人马借给大人。”

景西暗自思索着,心知他是要反了明连。但这人早八百年就和明连绑在了一起,哪里还有活路走?

眼瞅着景西惊疑不定,司齐垂首一笑,再抬头便是一副无奈妥协的样子:“罢罢罢,景大人不信我也在常理之中。这人马要不要都随你,我且让他们远远的跟着。”

说着,司齐朝后打了个手势。那三十个人齐刷刷的下了马,牵着自己的马向两侧去。只余中间一条小道,还有司齐的马挡在期间。

司齐回头,将背部空门全留给景西。那三十人个个垂首望鞋尖,竟然也是一点防备没有。若是他跳上来拼杀,景西倒还能应付。他这一场摆上来,景西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招在等着自己,根本不敢出手。

出乎意料,司齐领了自己的马,对着景西一拱手:“这三十人就随大人处置了。”说着,他翻身上马从景西身边擦过,跑远了。

景西对着这沉默的三十人沉默,半晌才意识道,司齐这回是玩真的。他要弄死明连,但不自己动手。

那就赌一把。

景西吩咐那三十人:“你们在前头开路。”

那群人当即应了一声,往来路去了。

原先还担心自己单枪匹马闯不过去,如今形势急转而上,一路顺顺当当的赶到了碧桃坡。碧桃坡在藩溪和桂古的交界处,但算在桂古境内,底下的碧桃镇是典型的穷乡僻壤,连个规矩点的客栈都找不出来。

景西打马而来,在入镇子那条唯一的小路上奔驰。司齐那一众人被他搁在后边等着,说到底不知道他们的来路,景西不放心,唯恐他们随着自己见着了白前,再突然发难。

一路上景西也没少观察,这三十人行动迅猛刚毅,无论动作、神情或者言语,都简洁明了,没有一丝多余的内容,彼此间配合默契。毫无疑问,这些人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当今天下能培养出这种队伍的,屈指可数。景西暗自推测,有了个大致猜想。

进镇子时正是午后时分,破败的小镇少有人烟,四周一片寂静,只两三个小孩子在街上追跑玩耍。景西一路风尘,脸上蒙了一层沙,头发松散打结,袍子上还染了不知道是谁的血。和着这景这容颜,真有了几分落魄独行侠的味道。

只可惜白前没能看到他这副样子。

路上那小孩子把景西带到废弃已久的鬼宅内时,白前还在昏睡。原离给小孩抓了几颗糖打发他走,一回身发现景西跟自己走时的姿态一模一样。依旧站立在床前,丝毫没动,像一尊雕像。

一路上做了各种猜测,但心底却是抱有希望的。及至亲眼目睹白前的病容,景西在惊怒之外,觉得无所适从。

原离给他打了盆水洗脸,绞了块儿手巾递给他擦脸。等景西接了手巾,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景西还没回神,拿着手巾先问:“何事?”

原离不说话。他呆在白前身边照顾白前是出于情,是自愿。但因了没照顾好白前而向景西请罪,这份情就变了味,倒像是一种任务了。

这原本就是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原离和景西同对白前动了心思,但这两人又是主仆,很多时候都会岔了心思。原离想和白前在一起,更想恪守对主子的忠诚。一个人夹在两种感情间,犹豫不决。

原离不说话,景西擦了脸和手,冷声道:“起来罢。说具体。”

原离起身,收敛自我,只禀报景西想听的:“近来白前身体都不好,间或劳累就会卧床。此次出行前他没休息好,已经有病兆了。之后一路辛劳,到了这碧桃坡就恶化了。”

“大夫怎么说?”

“碧桃镇方圆没有良医,我叫人去藩溪求医了,暂时喝些护心脉的汤药熬着。”

景西没料到白前病了七、八天了,竟然还没瞧上大夫,刚平的气瞬间又起来了:“大夫还没到?”

原离垂首,压低了声音:“就这一两天。”

景西洗干净,换了件原离的衣服,重新去看白前。白前比他最后见那次瘦了不少,脸颊深陷,眼窝都塌下去了。他就这么躺着,呼吸轻浅,连景西握他的手都没有知觉。

原离在一旁看的不是味儿,转了头,却听到景西问他:“睡了多久?”

沉吟片刻,原离说实话:“这七、八日一直在昏睡,偶尔醒来一会儿,也不大清楚。醒着时叫唤腿疼,怎么都没有办法,我就给他加了药让他睡。”

景西侧目看看白前的腿,盖在薄被下,忽而空了出来。景西还想问他腿怎么样,又自知司齐的毒吃了那么多,这腿早就没救,不过是时间问题。提了平白伤心。话到嘴边,景西转而吩咐原离:“加派人手,明连这一两日回来。镇外有支队伍,四十多人,是司齐手下,你看着用。天舒大概也马上就到。”

景西给白前掖掖被角。原离停了半天没动,等景西回头看他时,才吐出一句:“白前……不一定能撑过这一两天。”

从未有过这种焦虑,也从未如此虐待过一匹马。景西尽自己所能,将速度加到极致。马儿不住的嘶鸣,景西在内心祈愿,你一定要撑住。

说的不知道是马还是白前。

旁观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那人明明平稳的躺在床上,只是瘦了些,苍白了些。但死亡的征兆已经来临,就在他身边某一处,随时都要扼断他的呼吸,将他彻底带走。

还没弥补之前的错误,还没对他好。

怎么能够。

景西继续向北,期盼能和求来的大夫碰面。那四十多人马也向四面分散开,景西终于要用他们,下了死命令:六个时辰之内,要找到医术精湛的大夫。

碧桃镇挨着另一个同等规模的小镇,过了那个镇子就是一段山路。景西一路观望,找了条小道直穿过去,隐隐看到前方有队人马,为首的像是个姑娘。

景西打了个激灵,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穆悦观哪里去了!

在那破宅子里只有原离和几个侍从,从头到尾都没见到穆悦观!

前方那队人马行的也急,听到后方疾驰的马蹄声,渐渐压缓了速度回身瞧。隔着这段距离,景西看清为首的那人,戴着面纱,十有八九就是穆悦观!

穆悦观也看清他来,勒马止步。景西追了上去,劈头先问:“你如何在这里?”

穆悦观也满是惊讶,反问他:“我该问你才对,你不是就快进了桂古城内么!”

景西自觉哪里不对,不想和她纠缠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只追问她:“你往北去做什么!”

语气太过严厉,吓的穆悦观一个哆嗦,本能的回答:“去迎迎大夫,怎么?”

“可是原离告诉你,白前撑不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

景西一勒马缰就要转头,穆悦观追上去继续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你说话啊,怎么还这么闷!”

景西怒吼:“我们被耍了!白前有意支开我们!”

穆悦观还在发愣,景西已经扬起一片灰土,原路跑回去了。穆悦观回过神,随手点了两个人:“你,还有你,继续北上。剩下的人跟我回去!妈的,白前真够了!”

完全没有异常。白前静躺在那里,确实陷入昏睡中。原离除了多了分恭敬、畏惧,是在那次罚跪之后一直有的,其余没有变化。但自己确确实实被支开了。

景西脑子里很乱,根本没有头绪。这件事一波三折,紧迫的让他吃不消。每一次都以为白前有危险,之后会冒出来新的危险因素,带着嘲讽的冷笑看自己,讲出另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但每一次似乎都直指死亡。景西不想面对,却不能逃避。

原路返回,进了那个宅子,骤然而停的反差让马瞬间倒地。空气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腥味,让景西的神经更紧。

脚步轻巧却急速,景西绕过弯,推开厢房的门。

然后就看到了尸体和血迹。

第62章

多长时间来着。

天色早已彻底黑了,夜幕笼罩大地,马蹄声惊起一阵犬吠。一只犬惹起一群同类,一起仰头对着空气咆哮。

景西想,这地方,狗比人多。

大概也是为此,白前才选了这么个地方。去他妈的桂古,不过是个幌子,骗所有人罢了。

景西进到屋子里,从一滩血泊中把白前抱起来捂在怀里。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但如果可以,真想就这么永远抱着他,让他的脸贴近自己的胸膛,从此再没有呼吸。

景西小心的擦他脸上的血,忽然就有水滴砸在白前青白的唇上,然后一个滑落,进了他的嘴。反手擦擦自己的脸,却挡不住泪往下落。景西站起身,布靴踏过那些尸体,踩进遍地的血泊里。

我被你吓死了,真的,差点被你吓死。

换了间干净的屋子,大概是穆悦观落脚的那间。景西心惊胆战的剥掉白前身上还在滴血的衣服,浑身的刀伤就露了出来。身上的药粉全给了那个护卫,一点不剩。景西只觉得绝望,用被子将白前裹住,重新揽在怀里。

穆悦观一路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从来自我独行的景西,比怀里人还要苍白,还要悲痛。

穆悦观一巴掌糊开景西,抖开被子查看白前的伤势。景西想到帝君寿宴时那些火药,想起白前求生的欲望,总算恢复些理智,颤抖着声音问:“你有么?”

穆悦观到底是女孩子家,看到白前光裸的身体,难免会难堪。

景西整整神情,哽咽的问道:“药。”

穆悦观忙起身去柜中翻找,景西得了地方,这才仔细去看白前身上的伤。之前只看到他一身血淋淋的样子,给吓懵了。这仔细数下来才发现,刀口虽多,但都是细浅的皮肉伤,并且都在四肢上,前胸后背有他贴身的防护衣,并无大碍。想必那浑身的血,都是沾了别人的。

穆悦观翻出药粉递给景西,景西一点点替白前洒上去,又拿布仔细的裹了。眼看白前脸色还是差的很,景西回头问:“有没有补血的药品?”

穆悦观一阵羞赧,踟蹰道:“有倒是有,但不知在哪里……这些都是原离在做。”

“去找!”

景西一声闷呵,吓的穆悦观一个激灵,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这次见面前后经历了很长时间,真正看到眼里的时间却不过片刻。指尖在白前脸上蹭过,一阵酥麻感从心底腾起,景西很怕从此和白前都再不能相望,只得一方相思。

夜色如水,一片寂静悄悄。原离从外赶来,惊呼道:“怎么回事?”

景西放开白前的手,替他掖好被角,反问:“你不知道?”

原离一脸冤枉:“我怎么知道!你刚走没多久白前就醒了,说是腿疼的要命,让我去西边草地给他找些什么草。我看他疼的受不了就去了。”

难道原离也被他骗了?但中间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屋子十来具尸体,没一个脸熟的,大约都是明连的手下。屋内有众多血迹,交错纷杂,有一道拖着出了门。景西着急白前的状况,没顾上去追。

原离喘了口气,继续说:“我在那边听见吵闹声,过去刚巧瞧见一队人马正在砍一个人的头。随后那群人拎了脑袋就走了,隐约像是明连本人。零零散散还有些明连的手下,但大多都受了伤。天舒已经到了,正在那里收拾。白前怎样?”

“十三处刀伤。”天舒倒吸一口气,景西打发他走开,“穆悦观找不到药品,你去吧。”

原离留恋的在白前脸上看了几眼,才不舍的走开了。景西坐在夜色里,一盏煤油灯晃动着,明明灭灭。前后理了下这件事,景西大概明白了。

起先白前约了明连到桂古。说是要明面上了解恩怨,但他料准了明连会耍小心思,自己就也下了套。如今他到底是不是病重,没人知晓,但他把这个空隙留给明连,等着明连来跳。

但明连一贯谨慎的作风,岂会轻易上当。于是白前支开了身边所有人。当只有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病,对明连来说都是个好机会。

明连在这个时候下手,杀掉白前之后再赶去追穆悦观。如此得手之后再隐匿行踪赶往桂古,寻个机会做掉曲家公子和左启之。目的就会达成,剩一个帝君是无能之辈,之后就轻松的多。

但他低估了白前,或者说完全不了解白前。白前怕死怕的要命,到了如今不管何事都会先想想自己的性命,自然不会做损及性命的事情。

明连也不知道,白前随身带着超越这个时代应有的武器。

景西去抱白前的时候,大眼一扫就知道尸体上的伤口全是白前那把所谓的抢造成的。威力大,破坏力强,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且不说那东西小巧好藏,就算拿出来给旁人看,也没人猜的出它的用途。

万分感谢,白前有这样的防身物品。

天将明时,天舒浴血而来,一进门先嚷嚷起来:“白前怎么样?受伤了么?严不严重?”

原离立刻跳起来捂他的嘴:“轻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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