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几步远的时候，那只鬼猛地从门后面探出头来。花漓把它的脸部表情看了个仔仔细细：嘴张开不可思议的弧度笑着，眼睛泛着蜡黄色，唇显
出毫无生气的红，长发看上去不是很干净，像沾了水一撮一撮垂下来。突然让人想起最可怕的不是一个人支离破碎而是某个部位扭曲成人类不可
做到的程度。这应该就是恐吓这种技能的威力了？花漓跑出去很远都没缓过气。
花漓下意识抓起刘斯烨的手往来的路跑。“别回头。”刘斯烨看了一眼花漓并不好的表情。小鬼循着主人的气息勉强跟着。突然，刘斯烨的咽喉
感到一阵强大的压力，甚至一瞬间要让他窒息，加上自己往前跑的惯性，脖子上瞬间被划出了血迹。
手中一空，花漓停下脚步，小鬼撞到他背上，然后慢慢扶起来，停在花漓肩头。花漓刚侧身，就听身后一个有些痛苦的声音，“别回头，你转过
来也没用，接着跑吧。”“你会死。”“必然的。”刘斯烨似乎笑了，随后后方传来那只鬼牙缝里挤出来的笑声，让人心里一阵不舒服，然后就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汤圆。”小鬼飞到花漓面前。“你有办法吗？”尾音在颤抖，不知道为了什么，大概不是因为怕那只鬼。小鬼越过花漓朝
那只鬼撞过去。显然这是没有用的，那只鬼另一只手一挥马上把小鬼甩出去。嘴仍然咬住刘斯烨的肩头，血已经溢满那只鬼的嘴，渗进黑色的布
料里。小鬼开始撞那只鬼的脸，依旧被轻易甩开。花漓早已转身想过去，但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几分钟后，墙的对面发出一声惨叫，当然是
那只鬼的，像是尖锐的物体划玻璃的声音。墙随之消失，花漓跑过去把还有意识的刘斯烨扶起来，九曲巷的少年扶起另一边，顺便把趴在地上累
脱力的汤圆捡起来。
“下次再也不乌鸦嘴了。”少年把刘斯烨放到床上以后发出这样的感叹，转身去准备帮刘斯烨包扎伤口，“这样的伤口偏偏还不能送去医院，只
能我自己来，唉。让汤圆睡着吧，它没事，就是累了。”花漓把汤圆放进棺材里，过来给少年递东西。
十几分钟前。
“不用电梯？”“刚遇到鬼就上电梯你想被腰斩啊楼梯在哪？”走了几楼，一个中年男子从楼上下来，神情怪异，快到的时候又遇到一只拦路的
小鬼，还好不是很厉害。“你们考虑一下换个地方住，这楼风水真不是一般的差。”少年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花漓，“以后我要是没留个心眼跟
你们来了真不知道怎么办叫你当初不好好学点抓鬼的东西。”
11.你的豆浆要加糖了
过了几个小时，少年建议花漓乖乖请假，并决定占了花漓家沙发。“那我睡哪？”“地板呀，花花要种在地上的。”
“我要给你当保镖么这幢楼一点都不靠谱你之前就没撞过鬼？”“标点符号被你吃了么。”“我说话快啊别介意。”“这只小鬼还要很久才长大
。”“所以我建议你们明天就立刻离开这幢破破烂烂的楼我说过这楼风水真是不一般的差。”“房价多贵。”“有钱买吃的没钱租个房子？”少
年拿了杯子到了凉白开潇洒地一饮而尽。
最后少年还是决定白天呆在这蹭吃蹭喝当做保镖的工资，另外晚上有客人的时候回去一下。至于什么时候有客人嘛，少年说不用管。但是花漓最
后还是被要走了这个月的工资，因为今天晚上的救命之恩。
刘斯烨一觉睡到第二天天黑，睁眼就看见少年朝他吐舌头。“我说你可以去热晚饭了你不信吧。”花漓把刘斯烨扶起来，抢了少年刚倒上的牛奶
塞到刘斯烨能动的那只手里，然后起身去厨房：“垫垫肚子，我去热晚饭。”
由于刘斯烨左肩受伤了，于是只能等着喂。花漓夹起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伤员嘴里塞。“有你这么对待伤员的嘛给我。”少年看那趋势就不
对，当机立断把花漓手里的碗抢过来。“小花花真是不会照顾人喂你的小猫去。”刘斯烨看着床边的花漓不知道为什么愣在那里，伸手摸了摸花
漓柔软的黑发，笑着说：“我没事，你的豆浆要加糖了。”花漓突然回过神来，迅速转了身去拿猫粮。“小花花害羞了。”“小心我拔了你的毛
。”少年笑了笑，戳了一个鱼丸朝刘斯烨嘴里送：“乖一点别乱动吃了它。”
小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嘴了，虽然表面上还是雾团团，只能找主人的气息跟在花漓后面跑，还一边喊：“主人走慢一点呀不要转那么多弯呀…
…啊！”然后撞到墙，或者玻璃或者其他的东西。
“汤圆。你要吃什么。”“我不要叫汤圆啦。”“那饿着。”“好啦汤圆就汤圆啊我要吃饼干。”花漓刚好在喂豆浆吃猫粮，顺手塞了一块猫粮
给小鬼，小鬼吧唧吧唧分分钟吃完了。“这个饼干不好吃。”“没别的。”“酸奶。”“纯牛奶。”“好啦好啦。”这时候少年已经完成他的任
务并倒了一杯牛奶准备自己喝，一进门就听见这几句。“喏，找那个哥哥拿。”雾团团似乎转了一圈“哪里呀我没有眼睛的呀。”花漓回头看了
一下，少年耸了耸肩，“我先喝。”汤圆似乎找到了少年的方位，朝那边猛冲过去，少年往旁边跳了一下“啊！”毫无疑问小鬼道行和导航系统
都不是很好，撞墙了。少年把手里的一杯牛奶解决完以后，又去倒了一杯，这回老老实实的待着朝小鬼招手“过来呀这回给你喝。”汤圆显然后
怕地慢慢挪过去，最后填饱了肚子。“主人主人我们出去玩呀。”“好吵闭嘴。”花漓表情面瘫语气严肃，少年在旁边偷笑。“嘤嘤嘤主人欺负
我。”“安静点。”“好的嘛……”
12.何来消失
刘斯烨的伤花了一个月总算是好了，这一个月时间也就走到了过年。汤圆已经有两只小爪子了，天天拽着花漓的衣摆到处跑。但是至于向人的形
态发展倒是一点苗头都没看见。
“小花花你今年回不回家啊。”少年问起这个问题，花漓眼里本来带的笑意都凝住。“要不我陪你去？”花漓低头，似乎纠结着什么，最后点了
两下头。
刘斯烨自然也要回家过年，调过班以后二十八他就出门了。“你帮我照顾一下豆浆，汤圆我带走了。”刘斯烨出门的时候，隔壁的门突然打开，
然后豆浆和猫粮就被塞到了刘斯烨怀里。刘斯烨还没答应花漓就把门关上了。
刘斯烨老家在寒潭所在那座山的山腰上，从那里便可以看见寒城几乎全貌。刘斯烨家的大门正对山间开阔处，坐在门口就能俯瞰整座城。那天寒
城飘了一点小雪的时候，刘斯烨靠在门边发呆，就在那个时候豆浆逃走了，刘斯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豆浆很乖，也不怕生人，而且大
冬天的也不可能是找配偶去，刘斯烨问了往山下方向屋前玩雪的小孩，说是没看见，说不定是往上头跑了。
从山腰到山顶是盘山公路，而且路程也不短，用走的自然不是很现实，刘斯烨借了邻居的车往山上找。心情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焦虑过
，就算是自己医院里的小动物病情严重到危及生命时也没有。
一直找到上面的寒潭。这里的温度比山腰都低了好些，刘斯烨一下车就打了个寒颤。寒潭也是寒城一个著名景点，寒潭靠山的那一边建着一座古
老的建筑，临水依山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延伸了很长的距离。但是那里不是景区的范围，至于为什么，很少人知道，看上去那里没有人。夏天
寒潭会开放游船，也是到了离古老建筑一段距离的地方就返回了。售票员说是有一只猫跑走了，从售票亭上面跳过去的，应该是窜到旁边的山上
了。刘斯烨只能返回，天色渐暗，售票员准备下班了，晚上寒潭附近真的很冷。几个游客也从门口出来。
“呀小花花好冷啊。”少年跟在花漓身后，拢了拢狐狸毛的围脖。
刘斯烨带着前所未有的失落回了家。
年很快过去了，刘斯烨回到那栋老楼，但是隔壁花漓家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刘斯烨按过门铃，没有人。晚上刘斯烨听十二点的广播，但是没有
花漓的声音，之后也没有。
刘斯烨想到了去九曲巷。
晚八点依旧是阴沉沉的小巷，阴湿的风，但不同的是每家门边有了新的门牌。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八号。这里拐了一个弯，一切都一样
，刘斯烨记得路，前面应该有一点一点的灯光。但是前面是一片漆黑。九曲巷10号。中间没有9号。原来开了个小门的地方现在是带着青苔的老砖
墙。
后来老楼似乎被什么人收购走了，还请人放了什么东西改了改风水。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过。花漓，小鬼，九曲巷九号，那个说话没有标点符号的少年，豆浆，那个在老楼下面差
点让自己死掉的鬼……都好像没有出现过，一切都像是他做的梦。
刘斯烨曾经翻过阳台的栏杆到花漓家的阳台去。之前这里有过人的痕迹似乎都没有了，花漓养的花花草草有盆的搬到室内，其它的都拔掉了，连
那个藤椅似乎也搬进去了。屋里的一切封在那扇阳台门里面。
刘斯烨按了几下左肩曾经有伤口的位置，那里现在好得很，一点痕迹都没有。
关于花漓的一切似乎都是自己的梦，从未出现，何来消失。
生活又回到了遇到花漓之前的景象，近乎麻木地做任何事，没有晚上的聊天，没有突然阳台门被敲响的声音，没有突然跑来家里蹭饭的人，甚至
隔壁家春夏开得绚烂的花都没有。
那天晚上，刘斯烨突然听见阳台门被敲响，开了门眼前却是寒城漆黑的夜色。
13.说话不要学契
感觉很熟悉，一股强大的无形压力瞬间将刘斯烨逼到对面墙上。又是鬼，可是他看不到，不知道这是算幸运还是不幸。
“好久不见啊你想看看掐住你脖子的鬼的样子么？”熟悉的声音就出现在阳台门口，刘斯烨颈上的压力丝毫没有减轻，空气渐渐从肺部消失，眼
前只有若隐若现的天花板。“汤圆别闹了。”声音一出，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刘斯烨也顺势往前跌去，一丝丝淡红色的烟雾在眼前聚拢并
撑住了他的身体。“对不起嘛第一次出手没轻没重。”“说话别学契。”“契？”“我啊你不知道？”那少年笑笑，过来摸了摸汤圆。汤圆现在
算是具体化了，一只穿了红色卫衣的单马尾萌孩子。由于是平胸，这年头看不出妹子还是汉子，汤圆的脚还是没有，下面依然是一团雾气的状态
。“豆浆？”刘斯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漓手里的花猫，确实是豆浆。“叫你好好照顾它，跑了都不知道。”豆浆的脚上缠了一层绷带，显然
是逃走的时候伤着的。“寒潭那里……”“哎呀你都不知道这半年小花花学会了抓鬼的小伎俩呢特别不容易呀。”“抓鬼？”“是啊。小花花至
少能制服上次袭击你的鬼了呢，虽然会受点伤，但是自保和保你都没问题了呀。”“说话不要学契。”话里再次强调，虽然汤圆这次加了标点，
但是花漓还是受不了一个个都叫他小花花。
突然刘斯烨想起半年前他和花漓的对话。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也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我本来以为只是玩玩而已但是现在不是这样。”那是在契再次说花漓不好好学驱鬼之后。“我
都已经牵扯进来了。说对不起没用了。再说现在不是有个蹭吃喝的保镖了么。”“我知道我很没用，在那只鬼面前我连保护你都做不到。”“我
没事。”刘斯烨揉了揉花漓的黑发，顺势调整了位置把花漓抱在怀里“借你靠一下，半小时。不许多。”
很安心，这是花漓半小时来的感受，他想了很多，包括决定要暂时离开，以及刘斯烨的伤，汤圆和豆浆之后的去向，契的去向……
刘斯烨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花漓一直在害怕，就像一只小刺猬竖起似乎坚硬冰冷的刺对着外界，想用最柔软的肚皮保护他信任的人和物。
“想什么呢。”汤圆的脸突然在眼前出现着实吓到了刘斯烨。“汤圆，别闹，你吓到他两次了。”汤圆吐了吐舌头闪到一边去“主人叫他好几次
他都没应。”“对不起，在想事情。”“晚安。早点睡吧。”“我回家喽小花花再见……额……你叫什么？”少年想了很久，花漓似乎一直都没
给刘斯烨个称呼，一直都是“你”“他”之类，也难怪，花漓多说几个字都挺少见，自然而然也省了称呼。“刘斯烨。”花漓替刘斯烨回答了。
眉眼间带着歉意。“确实不是很好称呼啊。”少年双手搭在门框上思索了很久，嘴里不停自言自语“斯烨？四爷！哎呦不能随便乱叫。”“小烨
烨有点怪。”“斯斯死死什么的就算了吧。”“那还是小烨烨比较好啊那就叫你小烨烨了”“小烨烨我走了再见照顾好小花花啊别又跑了。”“
我还没同意呢……”刘斯烨刚想抗议，少年已经头发丝都没了。“跟他抗议哪有你那么慢的。晚安。”花漓抱着猫带着汤圆出了阳台最后顺手带
上了阳台门。
阳台门关上了以后一切又陷入了平静。刘斯烨掐了一下自己，手上留下了浅浅的凹陷，有点疼。看来不是梦。打开阳台门依旧是寒城漆黑夜色。
刘斯烨踏上阳台，有点不敢往花漓家看。那里万一还是什么都没有……那就是自己又做了个梦吧。
那边还有未熄灭的灯光，藤椅也被放了出来，还依稀听到汤圆的声音“主人被窝没暖啊。”“你又不跟我一起睡。”
14.一点五十七分
这一觉刘斯烨和花漓睡得都很好，花漓不用担心半夜会有偷袭，也不用担心半夜刘斯烨会被偷袭。刘斯烨不用再想之前的一切和之后的一切。
闹钟准时把刘斯烨从高质量睡眠中拖出来。吃早饭的时候隔壁的汤圆突然出现然后奉它主人的口谕顺走了一个面包。刘斯烨突然觉得自己被拯救
出来了，从那种麻木单调毫无感情的生活中。
寒城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但那些黑压压的云团似乎离人们的头顶远了很多。
“阿姨您慢着点。”刘斯烨刚推门进去，就看见同事正扶着一个老婆婆坐到座位上。“刘医生。”那老婆婆穿着奇怪，听到这一声后的反应更奇
怪，她猛地抬头，然后笑了一下，那笑很慈祥，但总觉得不是打心里来的。由于是一闪而过，刘斯烨的注意力又在她怀里的小狗身上，所以没上
心。
那老婆婆拄了一根用了很久的拐杖，但是腿应该没什么毛病，大概是为了走起路来更省力吧。穿得并不是普通老年人穿的朴素衣服，而是拖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