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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咤风云——by喜糖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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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正转着手中的杯子,笑着若有所思。

习斌自己也笑了,觉得自己越界过多,有点尴尬,“也许是我多心了。”

“这事全是我的错。”林正顺着额头狠狠撸了把头发,倒像是干脆承认了。

习斌一瞬间有点恍惚,却很快反应过来,“正哥也是为他好吧。”

而那个“他”此时正在门旁依墙而立,心中五味翻杂。无论自己怎么做,都不肯说一句实话的林正,在习斌面前诚实得叫人心寒……

41.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个阴天。杜维走进饭厅,就见林正坐在桌前叼着烟,灰紫色的烟雾从嘴里喷出来,散在空气里慢慢遁形。

见他面前没有碗筷,杜维随口问道,“吃过了?”

“没,”林正掐了烟,用手挥挥,“等你呢,一起吃。”

两人仿佛约定好似的,情绪平静毫无波澜,好像昨晚的风波是一场梦境,醒了就照样过日子。

林正把刚出锅的小笼包摘出来,放在一边的小碟儿里晾得差不多,才推到杜维面前。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听杜维说,“林正,我们还是分开一阵吧。”

身体微微一僵,林正夹了个包子填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应道,“行。”

“我去北郊住,反正那边离赌场近。”杜维放下勺子,声音清冷而坚决。面前的一碗粥没喝两口,就已经凉了。

“什么时候走?”林正三两下喝完汤,西里呼噜的,擦擦嘴问道。

杜维抬头,皂白分明的一双眼动也不动,像是要把对方刻进去似的,“一会就走。”

“那我送送你。”林正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出了门。

杜维还坐在那,望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笑了下,淡而短暂的,如夏日午后轻摇的树影,幻影一般。

他们彼此了解对方的弱点,本应荣辱与共相互守候,却一次又一次为私心付出代价;猜忌疑虑甚至欺骗,交织成一张密实的大网,将他们本该拥有的一切过滤掉,只剩下那些打不开的心结,即使纠葛一生也无法释怀……

小半个钟头,两人一起下了楼,一前一后走着。

天空越发阴沉,气流推不动厚重的云层,堆在人头顶上乌压压一片。

林正将他送到门口,阿烈已经站在车边等着了。

杜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后背僵直,像灌了铅水一般,站了好久才回身说,“正哥,我走了。”

“路上小心。”林正的嗓音低沉浑厚,像是在送心上人旅行似的。

而当杜维迈步到车前的时候,这欲盖弥彰的平静终于被林正急促的一个拥抱打破。

他扳过杜维的身体,胸口紧贴着,用尽全力,干燥温暖的嘴唇落在对方颈窝里,“我等你……等你回来。”涌到嘴边的那句“等你原谅我”,百转千回,最终不过烂在心间。

车子启动,撵着潮湿的地面缓缓开向街口,林正的身影很快落在了后面。杜维坐在车里,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面无表情,漠然得犹如灵魂出窍,只有一颗心在胸膛内剧烈跳动着。

就这样,一切到此为止……

这一年的暑气特别重,又晚热,过了场雨却迎来了“秋老虎”,显得夏日是那么漫长,而在这整个炎热的夏天,他们都没再见面。

杜维刚刚二十七岁,却今非昔比,现在的他如日中天,在小字辈儿里已是拿权的人物。再也没人提及他的出身,更没人敢搬弄他和林正的关系,当然,杜维的慷慨也与此不无关系。

他像换了个魂儿似的,不再拒人千里之外,上上下下都对付得妥帖,里里外外也挑不出错来。再加上,这人皮相好,手段精明舍得花钱,笼络人心上做得是滴水不漏,连先前要割他的头祭奠兄弟的葛一平,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但杜维可不是“散财童子”,他有自己的道儿,谁能消灾,谁能免祸,谁要堵嘴;吃了他杜维的,拿了他杜维的那些人也都不轻省,只能提心吊胆地为他卖命。是狼是狗,在他的眼睛里,一清二楚。

赛马会是顶级的私人赛马俱乐部,建在偏远的郊区,群山环绕下唯一的平地,狼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却不是人人都去得。杜维整个夏天都跑得勤快,他的“叱咤风云”在那里养伤,叫人无比挂念,有时觉得自己都快爱上那匹畜生了。

俱乐部的老板姓金,金子的金,人如其名,一身钱味儿。他对杜维极其恭维,长期跟马接触,拍马屁的功夫出神入化,据说被他拍过的贵人们,无不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但杜维似乎是个例外,任他拍得如何精准,对方纹丝不动,连个笑脸儿都没有。几个回合下来,金老板如临大敌,觉得自己吃饭的这门手艺怕是退步了,默默难过了好几天。就连遇到大老板都不忘提及那个精贵的客人,吐了好几口苦水。大老板笑着对他说,你神功盖世,那个人……他是冲着我来的。金老板恍然大悟,知趣地闭了嘴,中午开心地多吃了两大碗干饭。

俱乐部的真正主人就是阿彪,天知地知,杜维知,金老板知……

宽敞的VIP休息室,杜维随意靠在沙发里,修长的腿交叠,正聚精会神看着“叱咤风云”的比赛资料。房间里还有一人,坐在桌后,也聚精会神,不过是望着——他!

“你的马恢复得不错,歇一周,下周安排它再赛一场。”阿彪看着他懒散的模样,心里直痒痒。“半岛”一别,虽然二人经常借赛马会见面,而至今,他也没能碰到杜维一根手指头。

杜维眼皮都没抬,只“恩”了一声,意兴阑珊。

阿彪把他这点浅浅的不耐都咂摸透了,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资料,走过去。

“正哥那边是彻底解决,他不用靠着陈魁了。”阿彪微低下头,手一伸,“巴根的那部分我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这些就是咱们的。”他刻意加深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

杜维的眼神从洁白的页脚滑上去,在他的脸上停住,盯了几秒,随后才接过资料直接翻到最后,“还不少啊。”语气是赞叹的,就是有点冷。

“小杜哥面子大啊,才能拿到这么公道的价钱。”他不阴不阳的样子,阿彪没了好心气儿,“下回正哥再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儿,你还能赚一笔。”

杜维的眉眼紧崩,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我不会再帮他。”

见他已被挑唆得极不耐烦,阿彪却笑着转了正题,“你打算给葛一平多少?”

杜维支着脑袋沉思了会,“这条狗不能喂得太饱,吃饱了他会咬人。”

阿彪满意地点点头,转到沙发背后,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说道,“你现在脑子越来越好使了,你有没有想过让这条疯狗帮你去咬人?”

杜维坐直身子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李天锦!”

“深谋远虑……”阿彪几乎要赞叹了!他走过来,情不自禁地将杜维圈在沙发和自己的身体间,慢慢靠了上去。

杜维任他抱了去,脸上似乎还带着点笑意,随着那丝笑意逐渐扩大,阿彪的身体僵住了……

“再近点,我就打爆你的蛋!”杜维说得既期待又恶毒,眼神是阴凉的。

被冰冷坚硬的枪口对着裤裆,戳着火热的性器,风流倜傥的彪哥大腿根儿都僵了,急里带慢,腰上使劲儿,上半身直了回来,下半身没敢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彪冷了脸,觉得自己真他妈贱,捧着这么个翻脸不认人的小畜生。

“没什么意思,钱一人一半。”杜维收了枪,却没装起来,胳膊支在膝盖上,枪口朝地,“现在我跟你一样,是个生意人。”

“杜维,你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阿彪深呼了一口气,感觉要吐血。

“你跟我上床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辈子我们也就只能做生意。”他说得毫不客气,没有一丝余地,同时不做任何纠缠,大步走出房间。

杜维头也不回,直接上车走人。对于阿彪,他现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像绕在一块的藤,没有依靠,只能被动地纠缠着奋力向上爬,拆掉哪一棵都有致命的危险。

车开出大半路程,杜维才抚平自己的心神。他不动声色的外表下,内心是极其难耐的,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人相互商量,没有人能够相信,他茫然而坚定地走在黑夜里,一步有一步向前……

他给葛一平去了电话,约在傍晚去平山喝茶,安排好一切,这才放松身体靠进椅背里。

英合内部也是乱七八糟,上下争斗不断。葛一平现在是个穷鬼,李天锦因为他袭击林正的事,和陈魁亏了好大一批毒品,回来后发疯似的整他。要不是看在严博死了,葛一平是重义行事,李天锦八成得弄死他以祭自己八位数的收入!

于是,葛老大被清出好几条街,守着屁大点的地盘混吃等死。身边兄弟跑了大半,留下的也只能卖黄碟,拉皮条,小打小闹不成气候。葛一平真是从天上一头栽到了地上,比丧家之犬好不到哪里去。

可这人有个本事不得不叫人佩服——兄弟成群,吃香喝辣,能摆英合“五佛”之首的谱;兄弟散尽,朝夕不保,他也能上蹿下跳地做个牵线人。能屈能伸,倒是条汉子!

而杜维看上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葛一平和李天锦的仇恨才是关键,李天锦和陈魁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弄死一只,另一只也蹦不了几天。所以,他决定,给葛一平一个翻身的机会!

42.

葛一平是个惜命如金的人,他怕死比怕老婆还要命,冷不丁成了落魄户,没钱没权,还差点没命,这叫他格外小心,整天像个蜘蛛精似的,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仅用电话和网络与杜维联系。现在,要不是急着“见财”他才不会在太阳底下露面。

平山茶社在近山腰上,沿着公路往上,腿脚利索点半个来小时就能到。此时,夕阳正烧红了半边天,连带翠叠的密林都被染上动人的一抹,像嵌了淡红色的边似的。

葛一平消食儿一样沿着公路溜达,看不出什么目的。他身材矮小,手臂却奇长,提着个不起眼的木架子,几乎垂到地面。上面蹲着只体型硕大的鹩哥,红嘴黑羽,翅露白斑,面颊上还带着块黄肉垂,黑亮的眼睛骨碌碌乱转,神气活现。

杜维面前的茶水换了又换,等到天空都露了麻麻一片青,葛一平这才贼头鼠脑地走了进来。

叫人关了门,一人一鸟款款落座,杜维颇有兴趣地瞧着他手里的“大个儿”说道,“葛老大还有这闲趣儿?”

葛一平讪讪带笑,“我现在是个闲人,只能捣鼓鸟玩儿了。”

杜维径自点了烟,呼吸间,橙红的火光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刮出一道虚影。

葛一平见他不露声色,心里没了底,他出来一趟风险不小,只盼能拿了钱赶紧躲起来过两天舒坦日子,于是硬着头皮直接问道,“小杜哥,我的那份……”

“葛老大,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我这做小辈儿的可都看不下去了。”杜维突然打断他的话,亲自倒了杯茶,推到他手边。

葛一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昏暗的天色都没能遮住,尴尬到骨子里去了。他知道自己那点牵线的钱,哪儿用得着如日中天的小杜哥亲自打理。心中不免暗骂:这小子真是娘们儿似的心眼,你崩了我兄弟我到底也没把你怎么着,有你这么落井下石刁难人的吗?

杜维似乎读准了他的心思,豁然一笑,“葛老大别误会,钱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八十万,一分不少。”他端起茶吹口气却没喝,眼神沿着杯边瞄过去,“这个数不配葛老大你的本事,可是我们做生意要讲规矩,做多少事拿多少钱。”

葛一平默默点头,心里面直嚷嚷:哎呦我的财神爷!你快掏钱吧!眼瞅着天都黑了,你倒是坐车来去如风的,我这还扛一麻袋钱下山呢!

“所以,我想跟你做比大生意,我相信你的能力。”杜维放下茶杯,窗外,最后一丝光亮照在他脸上,惨淡的艳丽,一股杀气。

葛一平懵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幻听。

两人都沉默着,突然,桌子上的鹩哥扑腾着翅膀,摇头晃脑,粗涩地连叫三声:“好,好,好!”

杜维一下乐了,“它倒挺聪明的。”说完,抬手就想逗逗。

“别动!”葛一平出声制止,“这畜生嘴利着呢。”说完他坐直身子,先前藏头藏脑的样子像被一阵疾风卷跑,终于露出老辣的本色,“小杜哥,我们不是一路,我葛一平不会忘了兄弟是怎么死的。别拿我开心,要我跟胜义堂合伙,你不如现在就给我一枪。”

听他说得振振有词,杜维却是嗤之以鼻,“葛老大,这世上没有永远的仇人,严博的死也远不是你我想得那么简单,我早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顿了顿,腰背在黑暗中挺得笔直,“你也不想就这么混下去,直到有一天像只耗子一样,被李天锦玩死吧?你放心,我的目标绝不是英合!”

葛一平的心思拐了九九八十一个弯,才隐隐摸出点意思,他谨慎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葛老大,你在英合的号召力连李天锦都忌惮三分,不然他也不会借机整得你如此狼狈,却不敢直接杀了你!我出钱,你出力,我相信葛老大很快就能重振雄风。”一半威胁一半诱惑,杜维把他心里的不安与不甘挖了个透彻。

葛一平霍得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进退两难,只说道,“你让我想想。”

这时,杜维还没来得及回应,鹩哥先憋不住了,扯着嗓子大叫:“傻逼!傻逼!”

杜维哈哈大笑,指着它说,“你这只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养的。”

“吃里爬外的畜生!”葛一平啐了口,气哼哼一屁股坐下。

杜维收了笑,懒洋洋地仰着脸,“葛老大,人要好好活着,死的时间可比活着时长多了。”

葛一平没说话,黑暗中他们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杜维心中已有胜算——葛一平动心了……

杜维刚从茶社里走出,阿烈就迎了上去,可近了他身边猛一愣——杜维手里正提着葛一平带来的那只大鸟。

“小杜哥,这,这是什么?”他也来了兴趣,伸手就去摸。

杜维宝贝似的躲开他,“别动!葛一平送我的。”

阿烈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正事,急忙把一张帖子递给他,“阿畅送来的。”

杜维单手翻开,原来是陈魁六十大寿的请柬,这回不可避免会遇到林正。

毕竟入了秋,夜晚山风寒意瑟瑟,透心而过的冰冷……

陈魁的寿宴摆在老字号万盛酒楼,从里到外铺天盖地的红,金寿高悬,狮舞龙腾,炮竹声震耳欲聋。

杜维想这种场合,林正必然早到,也肯定得前后招呼。于是,他故意磨着时间,等到开席才蹭了进来,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陈魁穿着一身喜红色的对襟大褂,映得脸上容光焕发,像只活的大寿桃,这会,正团手抱拳给首桌的老头们敬酒。

杜维的眼神自然模糊了一片繁华,孤零零地飘到首桌边的次席,将围坐的众人统统筛开,独留那个人的身影,就再也离不开了……

林正和往常一样,谈笑自若,喝酒是大口的,说话是大声的,在哪儿都出挑。杜维看得脸上发烫,他发现自己越是想远走高飞,就越是在原地深陷难拔,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慨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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