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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默修魔 上——by九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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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赶时间,赵默装好东西就匆匆骑上车子赶往一中。等到了地方,占好位摆好摊,口干舌燥的他才想起来忘记往矿泉水瓶里灌水了。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喉头滚动一下。不远处的小超市门口正好堆着几箱子哇哈哈矿泉水,一瓶要一块钱的那种。

往那边看了几眼,赵默就移开视线,看着紧闭的学校大门发呆。周围的行人和摊贩在赵默眼里都成了背景,他尽量让脑袋放空,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空茫茫的状态。这是他应付饥饿和疲累的办法,整个人放空就不会一直想着饥饿的肚子和干渴的喉咙了。

忙完晚上放学这一波,赵默伸个懒腰稍稍缓解下身体的酸痛,然后收摊。

晚上卖凉皮的大爷没来,离赵默的煎饼果子最近的是一家卖炸肠儿的。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又高又瘦,尖嘴猴腮的,人都叫他李猴儿。看到赵默骑上车子准备走,李猴儿讪笑着酸了句:“哟,这就走了,卖的不少啊!”

他也是这段日子新来一中这摆摊的,中午在二中那边,晚上来一中这。炸肠儿炸串儿的有好几家,他的不算好,这几天卖得也不多。而赵默煎饼果子做的不错,人年轻长相还算端正,在一群大爷大娘堆里一眼就能突出他来,比较吸引这些高中小女生。有些个学生是他的熟客,每天都会来买他的煎饼果子。

看着赵默人年轻还生意好,李猴儿眼热,隔三差五地说几句酸话挤兑赵默。

赵默跨上车座,侧头扫李猴儿一眼,默不作声地蹬着车子走人。

现在是夏天,天黑得晚,县一中下午六点放学,等到赵默七点收摊,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

好不容易呼哧呼哧地骑到家门口,赵默嘴唇上起了一层干皮,嗓子眼儿渴得直冒烟。

他停好车子锁上,然后把围裙毛巾、盛火腿肠的小纸箱、用半截矿泉水瓶子做的香菜罐葱罐,还有半排鸡蛋都摞吧到一起,准备都一起搬进屋。

听到外面的动静,木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走出来。少年长得很好看,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净,下巴尖尖,和五官普通、黑瘦干瘪的赵默站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妈生的。他是赵默的二弟赵军,正在抽条长个的年纪,是个瘦高个儿,比又黑又瘦的赵默还高小半个头。

“哥。”赵军叫了声,看到赵默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就把门扇都推开。

他让开身子看赵默进门,杵在门边看着大哥把东西一一归置好,没去搭把手,也没说话。

赵默忙完,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冲到后院水缸舀水,一口气灌进去多半瓢。赵军插好门回来,站在堂屋里张望着赵默,问:“哥,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渴过劲儿了。”赵默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哦,饭我做好了,在锅里热着,你先吃饭吧。”

赵默用手背抹抹嘴,盖好水缸盖,走进屋里,问:“你自己吃了吧?三娃呢?喂他吃没有?”

“我吃了,三娃不吃。”赵军皱着眉头,撇撇嘴角抱怨,“我怎么哄他都不张嘴,管不了他了,你自己想法子吧。”

看到他的表情,赵默沉下脸,问:“你又吼他了吧?”

“我去西屋写作业了。”赵军没回答,扭头钻进西屋,掀门帘的时候用力甩了下。

知道二弟心里有气,赵默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三娃脑子来得慢,饿了渴了拉了尿了都不知道叫人,哄起来也费劲儿,可再傻也是哥俩的亲弟弟啊!

不过只是站了一会儿赵默就又打起精神往灶间走,脸上一片坚毅。他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现实也容不得他自怜自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给两个弟弟撑起一个家。

第4章

赵默掀开锅盖,看到锅里放着的一大碗米饭,顿时感觉肚子里简直要闹翻天了。锅里还有点热乎气,他赶紧把米饭端出来放在灶台上。

锅里还放着一个小碗,里面是多半碗大米粥。赵默把这小碗粥也端出来,看着粥里颗颗分明的米粒直叹气。大碗里的米饭还好,反正自己只要熟了的就能吃。可是专门给三娃吃的大米粥做的像是往米饭里泡了水搅合搅合,勉强能算是粥。

赵默叹完气,又感觉好笑,咧着嘴巴端着小粥碗进里屋。因为自己起早贪黑的忙,家里两顿饭都是二弟做,怪辛苦的。再说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哪能指望着有多好的手艺。

东屋里炕上,三娃靠着被子摞起来的被垛坐着,垂着头看手里松松捏的赵默走时塞他手里的塑料积木。

直到赵默端着粥上炕,三娃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抬起头。他把眼珠子转向赵默的方向,嘴角淌出一道口水,含糊着叫人:“大哥。”

“哎,大哥回来了。”赵默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小钢匙搅搅粥,“来,三娃吃饭。”

赵默端碗的时候试过了,粥就剩点热乎气,不烫嘴。他盛起一钢匙粥,递到孩子嘴唇边上。

三娃不吭声,也不张嘴,就拿一双黑眼珠子定定地瞅着赵默。赵默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他愣是不张嘴。

折腾了二十几分钟,赵默总算是哄得三娃张嘴咽了一口粥。他松口气,连忙一匙一匙地舀粥,终于把小半碗粥都送进了孩子嘴里。

喂完一顿饭,赵默脑门上也出了一层细汗,胳膊举得生疼。他撩起围兜给三娃擦嘴,然后把围兜解下来,换个干净的再系上去。

三娃吧嗒吧嗒嘴,打了个饱嗝。赵默噗嗤一下子就乐了,捏捏他的脸颊,笑着说:“吃饱了吧!”

“饱,饱。”三娃重复两声,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没有。

赵默更高兴了,抄着咯吱窝把孩子抱起来,嘴角高高翘着:“对,三娃吃饱了!”

把三娃提溜着放到地上,他蹲下,摸着孩子枯黄的头毛哄他:“等着,大哥给你铺被窝。”

等赵默铺好小褥子,回头一看三娃果然乖乖站在地上,一双黑眼珠子跟着自己转。他心里一阵熨帖,连操劳一整天的疲累似乎都不见了。

他先抱着三娃去后院撒了泡尿,然后给他脱了裤衩,放褥子上躺好,拽过薄被子盖在孩子的肚皮上。三娃一盖上被子,就马上闭眼睛,两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赵默看了一会,确定三娃睡着后才捡起脏围兜下炕。三娃就这点最省心,睡觉根本不用人哄,只要给他盖上被子马上就会乖乖闭上眼睡觉。

过堂屋的时候,赵默又往西屋那边走去。把门帘掀开一条缝,看到坐炕上的赵军正趴小桌子上专心写作业,他更加欣慰,转回外面的灶间。

灶台上的米饭早就一点热乎气儿都没了,赵默也不当回事,找出筷子就大口吃起来。他饿得前胸贴后背,那还管得了饭凉不凉。

菜板上放着个小碗,碗里是小半碗咸菜。赵默扒拉大半碗饭进嘴,感觉肚子里有点底儿了,这才顾得上夹口咸菜下饭。

咸菜不多,赵默没舍得多吃,夹两筷子就不再动了。他一边嚼米饭一边在心里想:军子上学费脑子,还正在长个儿,一天三顿的咸菜疙瘩就饭可不行。明天早点收摊,去东头菜市场那边看看,捡点剩菜叶子啥的,回来洗干净照样吃。

灶间拉了电线,灯泡也有,不过赵默很少用。他摸黑吃完饭,把碗筷都收拾好放灶台上,留着明天早上起来刷。黑咕隆咚的他怕磕着碰着,万一把碗摔坏了得心疼死他。

西屋的电灯亮着,灯光透过门帘把堂屋也照亮了。赵默擦着手,掀开门帘往里探个脑袋:“军子,作业写完了吗?”

“没呢。”赵军头也不抬,眼珠子不离桌上的试卷,“我们老师留了好几张卷子,说明天就得交上去。”

赵默一听,看着二弟埋头苦学的样子十分心疼,只好嘴上念叨两句:“那行,你慢慢写,别累着。哥明个儿还得早起,先回屋睡觉去。”

“知道了,你睡觉去吧,不用管我。”

东屋里的灯比西屋的暗,整个屋子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中。原本两个屋子的灯泡都不太亮,赵默怕二弟晚上学习伤眼睛,就把西屋的灯泡换了个新的。

除了电灯,赵默家里只有一只手电筒算是常用的电器。原本家里有一台大前年买的彩电,赵默寻思着三娃不会看电视,又怕军子看电视耽误学习,索性就给卖了。至于他自己,每天忙活一整天,回家恨不得马上扎炕上睡觉,歇都歇不过来,哪还有空看电视。

自从办完父母的丧事,三娃又出事以后,家里像洗衣机那样的大件家什儿都被赵默卖了。他嫌用着费电还费时间,而且那时候穷的都快砸锅卖铁了,这些东西一件都留不住。就连他妈妈陈翠生前常用的那架缝纫机,都被赵默送给了隔壁胖婶儿家,算是做个人情。

炕头上的三娃老老实实睡着,呼吸声很轻,半拉身子盖着被子。夏天天热,不用盖被子也行,赵默怕他夜里吹风肚子着凉,就给他盖着肚子和腿。

挨着三娃铺好自己的褥子,接着再给军子的褥子在炕梢铺好,赵默这一天的忙碌终于有空歇歇了。

他又下炕,拿了围裙过来,把柜子打开,从衣服堆底下扒拉出一个木匣子。木匣子打开,最底下是一张红皮的存折,上面是户口本,他还没满十八周岁,还没有身份证,这个户口本就是一家三口身份唯一的证件了。

再往上,是叠成一沓的票子,有七张一百的,剩下的都是五十的、二十的,还有十块的。赵默把围裙兜里的钞票都掏出来,一张一张展开压平,数清楚:算上几个一块和五毛的钢镚儿,总共是二百九十七块五毛。里面只有一张红票子,还有三张五十的。他把这张红色的放进钱匣子里,然后慎重地合上匣子,又塞回柜子里。

剩下的一百多块零钱他都叠好,放回围裙兜里,留着明天卖煎饼果子时找零钱用。钱匣子里的钱都是他攒下来的,等红票子攒到十五张的时候,他就去银行里存十张,留着五张应急用。

整理好钱,赵默三两下把围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炕梢被垛旁边。做完这些事,他把赵军的枕头摆好,然后才自己躺下,扯过被子搭肚子上。

怕呆会赵军写完作业过来摸黑看不着,赵默没敢熄灯。他侧头看看左边三弟的小脑袋,再侧头看看右边二弟的枕头,心里踏实了。

没一会儿,昏黄的屋子里,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这天晚上,赵默做了个好梦。他梦到军子考上了省城里的大学,自己送他去上学,街坊左右都一脸羡慕地看着,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一路。

梦的后半段,赵默抱着钱匣子呵呵乐,里面的存折上后面有好几个零。他给县医院那个胡医生打电话,然后带着三娃坐着包下来的小面包车去市里的大医院。三娃做完手术,脑袋上缠着绷带条,不傻了,活蹦乱跳地拉着自己的手喊:“大哥,我要出去玩!”

……

第5章

一大早起来,赵默利索地叠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爬下炕。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天阳还没有冒头。清晨的空气十分新鲜,尤其是像C县这样的山区小城,早晨站在外面深呼吸一口气,能让人头脑清醒大半天。

赵默走出屋子,拉开前门,一股清爽气扑面而来。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早起的人在忙活,街口一家棚户外面的豆浆油条也摆了出来。

隔壁的胖婶儿家门还没有开,赵默扫了一眼,然后去查看自己的煎饼果子车。车子和昨晚上一样,连窝儿都没挪过。

看完,他抻个懒腰,活络开全身筋骨。回屋里一阵忙活,把昨晚用的碗筷刷洗干净,三娃的脏围兜和自己的毛巾洗了晾好,看水缸里还剩小半缸水,又扳电闸抽水。他们家后院的井是口老井,水管和抽水泵都是赵建全在世时安的,省了不少事。

忙活完这些,赵默在后院墙角的茅房里放水,眼角余光扫过东南角的一堆空瓶子。他平常卖煎饼果子回来路上看到空矿泉水瓶子、饮料瓶子之类的都会顺手捡回来,这阵子又攒起来了,过几天就卖给西头收废品的。

听说县里要搞什么扩建,不少地方都在拆迁改建,是要建高楼的。还要在街口安红绿灯,大街道两旁都装上垃圾桶,到时候空瓶子就没那么好捡了。

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袋里滚上一遭,赵默的人生大事也解决完了。他大裤衩一拉,甩甩手回屋做饭。

他们的早饭很简单,下半斤挂面,打一个鸡蛋,就是热腾腾的一顿。赵默从后院抱柴禾的时候在心里寻思着等哪天得空儿了去买个新煤气灶,家里原来那个坏了以后就被他卖给收破烂儿的了。胖婶儿一直说烧煤气炒菜省事还省钱,老是烧柴禾谁家里也烧不起。

面条出锅,赵默给自己盛上一碗,然后又盛了一碗,把鸡蛋夹碗里。这时候赵军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说:“哥,三娃又尿褥子了。”

“哎,我刚才瞅着还没尿啊!”赵默摇摇头,把手里的碗递给赵军,“你先吃,哥瞅瞅三娃去。”

赵军放下毛巾,接过碗一眼就看到了面条上的鸡蛋,在绿油油葱花和香菜衬托下显得更加诱人。再看看灶台上另一碗连个葱花都没有的清汤面条,他抿着嘴角,眉心皱成了一个小疙瘩。

屋里的赵默正在给尿炕的三娃穿裤衩。底下的小褥子画了一个圈,连被子都湿了一片。三娃安静地任由赵默摆布,睁着一双呆滞的大眼睛,目光完全没有焦距。

把小褥子和被子都撤出来堆炕沿边上,赵默一手揽着三娃,挪到炕梢,从被垛里抽出一条干净的小褥子。再揽着三娃挪回炕头,铺好褥子,他把人按下去,躺好:“再躺下睡会,大哥晌午回来给你买糖吃。”

三娃双手平放着身体两侧,脑袋不动,听到赵默的话不闭眼也不吭声。等赵默拽出一条干净被子搭在他肚子上,他马上把眼睛闭上,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看三娃睡着了,赵默下炕,抱着被尿湿的小褥子和被子去后院晾上。

前面传来赵军的声音:“哥,我上学去了。”

“嗯,路上慢点走,小心车!”赵默在后院应了一声。

赵默回到灶间,灶台上的面碗还有点热气。碗里,一个鸡蛋正静静地躺在面条上。

“这孩子!”赵默心里又甜又酸,红着眼眶把面条扒拉完,最后才一小口一小口咬着鸡蛋。

等赵默做好浆子,切好葱花和香菜,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回屋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换着用的毛巾,然后穿上围裙。

墙上挂表的时针指在五和六之间,分针已经走了一半多。

县一中七点开始上早自习,学生去的有早有晚,早上卖这一波从六点半到七点都是人多的时候。从赵默家到一中门口路上要花将近一个小时,现在出门正好赶上趟儿。

赵默把东西都带好,然后把家门虚掩上。隔壁的胖婶儿家门也已经开了,在外面隐约能听到胖婶儿那响亮的大嗓门,还有男人低沉的声音。

“二婶子!”赵默拍拍半掩的门扇。

胡桂兰一边应着声,一边擦着手走出来。看到门外的赵默,她说了句:“默子,这么早就出门了啊?”

“嗯,不早了,再晚去怕赶不上学生上早自习。”赵默指指自己家虚掩的门扇,说:“三娃还在里面睡着,您帮忙瞅着点,别让他跑街上玩去。”

“得了,三娃那样儿,还能跑哪玩去!傻了吧唧的,醒了看你不在家也就自己蹲你家门口呆着了,没啥事!”

“麻烦您了。”

胖婶儿的话不怎么中听,赵默听了只能笑笑,客气两句就骑上自己的煎饼果子车往县一中的方向赶去。

早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还挺凉快的,到了九点多钟,热气上来,日头就开始变得毒辣起来。

赵默在一中门口守到八点多,看浆子和鸡蛋都还剩不少,就骑上车拐到洋桥小区那边继续卖。

洋桥小区这一片是县里这几年新修的花园小区,位于滨河开发区,里面都是六七层的住宅楼,算得上是新县城的标志。赵默家所住的杨树下那一片属于老县城范围,和县里的城市建设规划完全摸不着边的地方,在这半天也卖不出去半份煎饼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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