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那就好……”荆岩长出一口气。
林正钦又对旁边说了几句话，估计是在叫人去做事情，复又问道：“你现在人在学校？到上次接你的地方等一下。”
“呃……”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现在马上去那边。”荆岩本来想说声谢谢，后来一想，这种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就把那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在上车的前一刻，荆岩才想起，林正钦居然自己一个人住，再结合之前宴会上的表现，恐怕他和自己父母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管他呢……”荆岩甩了甩头，以林正钦的身份地位，他的私事还轮不到自己来管。
对于这些有钱人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荆岩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概念，只是在印象中是高门大院罢了。但是他下车的地方，却不是别墅式的房子，而是一个小区。从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每栋楼最高也不过十五层而已。
“在a栋的十五楼。”司机下车帮他拉开车门之后，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完全没有要和他一起上去的意思。
“谢谢。”荆岩微微点头，径直朝a栋走去。
到了楼内荆岩才发现，这栋从外面估计起来占地面积有三百多平米的楼竟然是设计成一层为一户的模式，除了在心里感慨林正钦一个人也住这么大之外也没什么想法了。
黄伟泽被安置在客房中，荆岩进去的时候，两个医生正在他身旁的一名女生边上忙活着，荆岩认得那就是黄伟泽的女朋友。
“谢谢了。”荆岩抿着嘴向坐在角落的林正钦道了声谢。
林正钦只是略一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荆岩又把目光放在了黄伟泽身上，他头上包了纱布，手背和手臂上都有着伤口，便问道：“他身上有刀伤？是在哪里？”
“手背和肩胛骨处，手背上那个应该是在打斗时下意识挡住刀子留下的。”
荆岩顿时一阵后怕，他很庆幸自己联系了林正钦。在打电话的时候，黄伟泽也只是说自己被揍了，没说对方还有刀子，在他的设想中，对方也就是鼻青脸肿的状态而已。要是没联系林正钦而是自己贸然冲过去，一来伤口的处理是个问题，二来自己要怎么搬动两个几乎没有行动力的人也很困难。
“那……他大概会睡到多久？”
“明天早上吧。”林正钦抬眼打量了一下荆岩，“你是才从游戏里出来？”
“没，出来之后做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作业和报告。”
“那你要休息吗？现在再赶回去也太费时间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怎么样？明早我找人送你回去。”林正钦指了指门外，“这里客房有三间，还不至于让你睡沙发。”
荆岩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林正钦的住处休息，他的认床属性和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的紧张注定了他根本就睡不着。
在床上翻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之后，荆岩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了把冷水脸，推开房间的后门到了阳台上。
阳台上不止他一个人，荆岩惊愕地看着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看向远处的林正钦，才发现不管是客房还是主卧，所有房间都是排成一排，阳台连通的模式。
林正钦没有发现他，而是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荆岩也没发出声音，悄然掩上了身后的门。
十五楼的空气很好，小区的位置远离了城市，光害也不是很严重，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不少星星。夜晚的风吹拂在脸上有些寒冷，荆岩瑟缩了一下，不由得拉紧了身上的外套。
前面的人也是抖了一下，荆岩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只穿了一件衬衣，而且看得出来，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吹了口热气在手心，荆岩又打开了房间的门，从里面抱出了毛毯。
当温暖的触感落在肩上时，林正钦才恍然回头，眼中的惊愕一闪而逝：“你还没睡”
荆岩摇头：“认床。”
林正钦哂然，复又看向了阳台外，轻声说道：“这里的夜景不错。”
“确实不错。”其实外面能看到的是没什么人的街道，当然也没什么灯光，称不上是夜景，荆岩这四个字，是送给漫天的星斗的。
天地间只剩下风的声音，荆岩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星星上面，直到林正钦的话语像是梦境中的声音一样虚幻地响起：“你为什么进入游戏？”
为什么进入游戏。
这个问题对方之前问过，那个时候荆岩选择了最大众的回答，但是这次，他闭上了眼睛说道：“因为……有些事情还没有完成，我还不甘心。”
他还没有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也没有打败那个名为残灯书生的角色，当然不甘心。
“不甘心。”林正钦重复了一次，回头时嘴角带上了笑容，“要近距离看看么？”
荆岩一愣，等林正钦转动轮椅过去，将角落里放在推车上的器材拿过来时，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宾语是星星。
“有你在我就不去叫人了，不介意帮我组装一下吧？”林正钦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架望远镜的部件。
“可是我不太会。”荆岩蹲下去先把支架给拿了出来，然后对着剩下的东西不知所措。
“这个……透镜放在这里。”林正钦倒是很熟练地开始指挥起来，荆岩也有条不紊地将仪器放在了该有的位置，末了林正钦很歉意地说道，“之前修过一次，那个时候把一些平时不用拆掉的东西给拆掉了，所以这次得麻烦你。”
“没事。”荆岩倒是组装得兴致勃勃，除了高中时期的天文课之外，他还真的没摸过这玩意儿。而且对一个宅男来说，组装这个就跟亲手组装高达模型一样让人兴奋。
等他组装好之后，额上已经渗出了一点汗珠，荆岩随手抹去，然后将支架调到了和林正钦齐平的地方，固定在了他面前。
“现在能看到什么？”
林正钦一边调整着旋钮一边说道：“现在接近凌晨，不是观测的最好时机，恐怕是看不到什么你想看的东西了。”
荆岩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看什么？”
“对于第一次接触这个的人来说，当然会想看土星木星之类的……”林正钦手上不停，眼睛专注地看着望远镜，嘴里说的话却让荆岩摸了摸鼻子。
他还真没说错，说到望远镜，荆岩第一个想看的就是土星，高中的那次天文课上了等于没上，他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荆岩正在这边回想那次天文课到底上了些什么内容的时候，林正钦很努力地调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土星，看不到，条件所限吧。”
“啊，那也没什么的。”荆岩半蹲下来，凑到镜头那边去：“那能看到什么？月球应该可以吧？”
“月球的话，是没问题的。”林正钦稍稍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以免望远镜撞到他，才开始调整焦距。
荆岩很期待地蹲在原地，尽管月球的图片看了不少了，但是能让自己亲眼在望远镜里看到，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这里。”林正钦说着微微挪开了轮椅，让荆岩可以凑得更近一些。
林正钦用的望远镜估计是放大倍率很高的那一种，荆岩才眯起眼睛看过去，月球上的环形山就一览无余，即使已经知道这不过是最基本的东西，荆岩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兴奋了一把。
“如果要看别的呢？近一点的会被月光影响吧？那远一点的呢？”
林正钦不假思索地将荆岩的手拉到了望远镜上：“你可以试着自己搜寻，先用这个找到你感兴趣的星体……不过现在的时机不是很对，不然按照今天的天气，是可以试着看看金星的。”
“这个？”荆岩小心翼翼地旋转着调整钮，视野范围内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金星是什么时候？”
“日出前吧……”林正钦纠正着他的姿势，随口回答道，“前几天看到过，但是……”
“你一直都在这里住？”
“不，有时候我会回到家里。手应该放在这里……”
他的手指准确地在望远镜上挪动着位置，上面传来的冰冷让荆岩不由得又看了看他身上的毯子，看来林正钦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不然手不会冷到这个地步。
“大晚上的在阳台吹风为什么不戴手套？”荆岩回握住了那只手。
林正钦眼中闪过讶异，对这突然跳转的话题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停顿了一下之后还是继续说道：“寻星镜……”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讨论寻星镜。”荆岩很直接地终止了这个话题，将另一只手也用上，把林正钦的手包覆在中间，微微加注了些许力道，似乎想把手上的热度传过去。
晚风呼啸而过，临近郊区的地方，尤其是十五楼，风是很大的，这一阵较强的风吹来，林正钦才如梦初醒，带着些许狼狈地把手抽了出来。
“太冷了，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了，回去休息吧。”
荆岩愣愣地点头，抬脚准备回到房间去，却听见身后有人用极低的声音在喊着他的名字。
“什么事？”
林正钦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才说道：“你是不是……”
“是什么？”
“没什么……休息吧。”
第69章：荆岩的决定
“石头？”第二天黄伟泽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对面椅子上的荆岩。
“感觉怎么样？”荆岩咧嘴冲他笑着，指了指他身后那张床，“你老婆在那边。”
黄伟泽立马回头去看，待看到她略显苍白但总归是健康的脸后，才放心地转了过来，郑重道：“石头，这回谢谢你了。”
昨晚是什么情形他很清楚，要是黄爸铁了心不要得罪罗家，虽然到最后他黄伟泽是不会死，但是那个兄弟算是死定了。
“没事。”荆岩摆了摆手，要论照顾，比起平时黄伟泽对他的照顾，这点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况且出力的也不是他。只是……要欠下林正钦一份人情就是了，“你谢谢林少吧。”
“对了，林少在哪里？”黄伟泽左顾右盼起来。
荆岩回想起昨晚回去之前对方的神色，似乎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所以才会在之前一直坐在阳台上，只是被自己给搅和了罢了。以那样的状况，即使回了房间也很难很快睡着吧，就算睡着了，到现在也没几个小时。当即摇头：“他……可能还没起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黄伟泽迟疑起来，“石头，这里毕竟还是林少的地盘，我们三个外人在这里呆久了也不好，我想无论如何还是先道谢，然后就回去吧。”
现在是八点过，跟一刀开天的约定是在十点，的确是需要赶回学校了。想到这里荆岩连忙点头：“那……我去看看他起来没有。”
他才推门出去，就迎面碰上了昨晚看到的医生之一，当即后退一步，有些紧张地说道：“抱歉。”
医生没说什么，她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戴了口罩，荆岩看不到她的长相，但是单凭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美女。但是那双眼睛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泛着寒光，末了她只是提着医疗器材走了进去，示意黄伟泽脱掉上衣。
“那我先出去。”荆岩说着掩上了门。
撇开面积不说，这间房屋的格局还算是正常，荆岩出门之后很容易地就找到了林正钦的房间，正要敲门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
这么敲下去就算林正钦是睡着的状态也会醒了吧，就这么吵醒别人是不是不太好？但是不管是学校还是游戏里都有事情，总不能和黄伟泽一起在这里等着林正钦醒来吧？
手指屈起举在离门几厘米处僵住了，荆岩咬咬牙，还是没能下决心敲下去。
“有什么事吗？”林正钦的声音在荆岩听来不啻于惊雷，他当即本能地一个后退，却在动作的一瞬间听到了一声惊呼，随即大腿上就传来了一阵痛楚。
荆岩来不及去捂着大腿喊疼就先回头，只见林正钦脸上满是惊讶地在他身后，轮椅的方向有些偏向后方。
“抱歉，我不知道你会……”反应这么大。
荆岩咧咧嘴，看着轮椅扶手上的金属部分，不由得为自己的大腿默哀了一下，按照刚才撞的力度，估计回去热敷之后都得青个好几天。而且到现在痛感还没消去，就像是附在骨头上一样难以消除。
“你没什么事吧？”
“没……”荆岩也只能这么回答了，毕竟自己站在人家门口敲门，人家这么问也是很正常的，怪就怪他自己反应过大，才会撞上轮椅，“你怎么没在房间休息？不是凌晨才睡吗？”
林正钦奇怪地瞥他一眼：“我习惯在早上八点起床，刚才只是去拿份文件罢了，回来就看到你站在我门口，于是……”
“这、这样啊……”荆岩嘿嘿笑着，试图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我来的目的就是代伟泽跟你说声谢谢，还有就是……我们还有事，得回学校了，必须跟你打声招呼不是？”
“回学校？”林正钦重复了一遍，这个决定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可是——那位萧小姐，还没有醒吧？”
荆岩“呃”了一声，才想起这个“萧小姐”指的是黄伟泽的女朋友，要不是林正钦这么说，他还真忘了这位的姓氏。
“那……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荆岩确实是有点急了，虽然现在才将近九点，但是万一她要睡到很晚，黄伟泽一定不会扔下女朋友在这里的，难道要他自己先回去？
林正钦看出了他的为难，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我……下线前在帮一刀开天打副本，约了今天十点上线的。”
“这样……失信于人确实不好，我帮你去问问医生好了。”林正钦话音刚落，那位刚才和荆岩擦肩而过的医生就出来了，眉眼间还是冷冷的。
林正钦连忙叫住她：“霁怡，情况怎么样？”
医生大概是所有荆岩见过的人当中，少有的几个根本不买林正钦账的人了，闻言也只是微微垂眼看着林正钦，十分冷淡地说道：“状况，哪一个？”
“两个人。”
“都是小伤。”医生的神态没有变化，仿佛里面的两个人不是她负责的病人一样，“女的，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才会醒来。”
两三个小时，荆岩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样的话，他就只能提前回去了。但是林正钦是自己联系的，从本质上来说，黄伟泽和林正钦没什么交情，如果没有自己不在的话，相处起来又会很尴尬。
“没事我就走了，下次这种小事别叫我。”医生扔下一句，就提着包匆匆地走了。
林正钦的神色有些为难，最终还是说道：“如果你游戏里有急事的话，可以用我的头盔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