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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近——by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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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十六载,当年的糯米团子俨然快要变成了少年天子,最有帝王之相,也最有帝王之气。从京城的来信里,有讲述他如何稳固自己的势力,也有他见到的奇闻异事。最后一封信,还似当年,五哥,你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不要你帮忙,等我当了皇帝,你回来,就给你封王,一世荣华富贵。

严疏盏揉揉太阳穴,可以不回去,六弟说羡慕他自在快活,要他不要锁在这高墙内,不要他帮忙。 重明告诉他,可以自己选择。 重明在自己醉倒前,笑着对自己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该死,怎又偏偏想起了他,暗恨自己不争气。

什么叫命,什么是命?他说命可以改,他也说,命可以自己争取。算来算去,算不清。是得什么,还是失什么。

皇帝与乞丐都生于同一天地,山上的大师不甘心,硬生生多留了二百年。找他算命的姑娘敢跑到良人面前,毫不掩饰的承认‘喜欢’,白泽神君的故事结局竟是那般简单。

为何人人都不像他这般苦恼,为何人人都敢去争,为何人人都能得到?

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尔虞我诈,手足相残......这些都不是他自己想要,他严疏盏不是木头,也不是傻子,谁对他真心好,他知道,他也不甘,他也害怕,他也觉得欢喜,也觉得伤心。

难道注定要带着遗憾前行?难道一定要在百年之后痛心疾首?

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恨不得要把那玉佩嵌进肉里,他还没进京,他严疏盏的命,还在自己手上!!

那个叫重明的男人,怪不得从第一眼看就熟悉,好像百年前就认识,因为,他是他的克星,他这一辈子还不清的桃花债。

重明打开食盒,一壶酒,四碟菜,笑了,齐了。

透过窗缝,北风‘呼呼’刮过,雪越下越大,家家户户门口那暗红的灯笼,在渐暗的天色里,随风摇摆,像是盼着未回的离人游子,焦急而伤感。

接连不断的爆竹炸裂声传来,还有孩子们的笑声,难得几分热闹。把这寂寞的屋子,也要硬染上分喜气。严疏盏换下的棉袍,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书桌上的毛笔,还吸满了墨汁搁在莲花砚上,所有的东西,原封未动,就好像只是主人上街去买东西,不消一会,就会回来。

重明坐在窗户对面,一杯连着一杯,笑容越来越苦涩,入口的酒也逐渐难以下咽,几百年的时光,也不像今天这样,仅仅从清晨到晚上,就是这般寂寞难耐,孤独漫长。

蜡烛被飘进屋内的雪花不小心熄灭,也懒得点上,就这样,从淡淡的月色到现在月光明亮,重明的眼前全是严疏盏的影子。

不曾在人间醉酒的神仙,现在却有些微醺,眼前的灰色人影越发清晰,柔顺的黑发乖顺的垂下,清秀的眉目总是带着不安,就那样从容的坐在桌后,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把自己的脆弱小心掩藏。下着雨的傍晚,冰凉的修长手指,在自己的手心微微发颤,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死活不肯松开,伞下那人眼里的倔强,甚至是羞涩,是那样令他心动,令他忍不住想要疼爱。

明媚阳光下由衷的笑容,惊艳了重明的眼与心,百年前的洛玄子,较之,有过而无不及。硬是挤出冷漠话语时,眼底的那份歉意与心痛,到底是为了谁?

他严疏盏明明动了情,又为何,非要逃避。

换上宝蓝色长衫的严疏盏与五百年前同样一身蓝的洛玄子叠加在一块,好像正冲着他,微笑招手,眼皮不住的沉重,那些本该忘记的事情此刻却洪水般涌来。

洛玄子曾经说“我这一辈子,毁在两件事上。一是这张嘴,二是这壶酒。”摇着脑袋“就是因为嘴快,才答应了老头上天庭,也是因为老头说天界的酒更好喝,才答应做他弟子,搞得现在这样不甘。等我下了凡,定要换个能时刻警醒的名字。”

游光夺过酒壶“那你打算起什么名啊?”

“恩...言...酒,有了!疏盏,严疏盏!”

游光一口酒喷出,笑得直不起腰“严疏盏?还真是直白,疏盏?你还真打算远离酒盏,一辈子滴酒不沾啊?”

清傲的神君挑眉,“当然!”

那时的自己,只当是他洛玄子的醉话,一笑了之。

洛玄子当日在浓荫下的笑容又重回眼前,渐渐想起,在自己醉倒前,他还对自己说了些什么,第一次看见洛玄子红了脸,却努力保持从容,伸手覆上自己的,“重明,等我下凡后,我希望你能来偶尔陪我,千万不要忘记我。我洛玄子只向你提这么一个要求。严疏盏,记好了,我的名字。”

一阵寒风灌入,瞬间清醒,严疏盏,洛玄子,不管几百年从来没有变过,他是他,为什么要下凡?不是因为真心来寻玉簪,也不是因为那句‘你不懂’,更不是因为好奇人间,只是因为他,想要见他,想要见他想要的连理由都不记得。

洛玄子让他心动,而严疏盏却让他连骨子里都想要发疯。

他重明是疯了,见到严疏盏的第一眼,就疯了,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

被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惊起,手边的酒壶被碰到,顺着桌边‘骨碌碌’滚下地,摔碎声清脆异常。

哆嗦着嘴唇,心仿佛快要跳出来了,那种让他发疯的思念,快要把他淹没,门外的,到底是谁?一把拉开大门————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大雪依旧张狂,而北风却温柔下来,明亮的月光下,有一道清瘦纤长的人影,黑色的大氅上落满了雪花,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略显凌乱,身上,肩上,头发上,甚至连睫毛上都挂着雪花,若不是大氅下隐隐散发的蓝色,口中呼出的哈气,便要让人错认成了雪妖,冷艳清丽。

雪妖眨巴眨巴眼,刚想出声,却突然被拥入怀中,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捏碎一样,却听那人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却掩饰不住喜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严疏盏愣住,随即点点头,伸手环住重明宽阔的后背。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在雪里,恨不得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严疏盏抽抽鼻子“怎么?连门都不让进吗?”重明这才反应过来,俩人还站在院口,便牵过严疏盏赶紧关上门,嘴角飞扬。

严疏盏进了屋,刚脱下大氅,就又被拥入怀中,重明搂着他,压下头,细碎的吻从头顶,到眼睛,到耳朵,再到脖颈,一路向下,严疏盏带着几分羞涩“别闹,都是雪,怪难受的。”重明却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一口咬上严疏盏的喉结,惊得严疏盏叫出了声,才低低出声“你怎么回来的?”手已经不耐烦的去扯严疏盏的衣带。

“我走回来的。”严疏盏感觉重明的手已经顺着被解开衣带,摸索进去,赶紧伸出手按住“你..别乱来。”

重明感觉到严疏盏手和脸冰凉,又听他说“走回来的。”更是心疼,干脆把人抱到了床上,“不乱来,只是帮你换衣服。”

重明一挥袖子,放在桌上的烛火便明亮起来,鹅黄的光线透过纱罩,温暖惬意。回过头,看见严疏盏坐在床上去取原来的棉袍,刚才看得不真切,现下才看清楚,不光是大氅,连衣领上,袖口也沾了雪,头发上眼睛上的雪已经化了原本好好地紫金冠也歪斜了,脸上甚至还有几道泛红的擦伤。

重明拉过严疏盏,伸手慢慢抚上严疏盏脸上的擦伤,看见重明眼里的心疼和后悔,严疏盏覆上重明的手“不疼,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刮得。

重明却不依,只是伸手把紫金冠挑掉,皱着眉“你把头发梳起来,我不喜欢。”

黑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严疏盏眉眼弯弯“我也不喜欢。”

重明轻轻吻上严疏盏,严疏盏闭了眼,顺从的让重明在他口中拔城攻略,冗长的一吻结束后俩人均是气息不稳。

重明看着躺在床上的严疏盏,便又低下头,吻上那些擦伤,固执的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严疏盏受不了这种微痒,便‘格格’笑开,重明见他不专心,挑着眉,吻上雪白的脖颈,还坏心眼的伸出舌头来舔,严疏盏惊得直喘,想要推开重明,却因为刚才太过深入的吻而四肢发软,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却碰到抵着他的滚烫物件,瞬间反应过来,立马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重明好笑的蹭蹭严疏盏,看见他闭着眼睛脸越发红,“正常反应嘛,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自己身下,有那个男人没反应的?”

严疏盏不敢睁眼,只蹦出俩字“疯子!”

重明哈哈大笑“就是见了你,我才这么疯的。”又俯下身,擒住严疏盏的嘴角,再次放开时,气息越发粗重,有些情色,顺带拿下身蹭蹭严疏盏来询问对方。

严疏盏气这人满口不正经,自己却又没法动弹,眼看重明拉开了他的里衣,却又感觉下身一凉,忙说“你先,先把蜡烛灭了!”

重明放下床帐,只留下一盏摇摇欲坠快要熄灭的昏暗灯火,“疏盏,黑灯瞎火的,没法换衣服。”,沙哑的嗓音,带着诱惑。

屋外的雪慢悠悠的飘落下来,将那并排的脚印逐渐模糊,此时,月色撩人,那抹朦胧的月色带着几分柔情蜜意。

从窗户缝中,不时泄露出断断续续的腻人情话,还有几分难耐的呻吟。

两个模糊却又痴缠的人影,映在窗上,广寒宫里的嫦娥恰好看见,赶紧捂着眼骂“你个不知羞耻的白泽君,要是脏了老娘的眼,看你回来,老娘怎么收拾你!”玉兔连忙招来一片阴云,遮在眼前,地界上的月色立马暗淡下去,连窗户上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第十一章

地界上的雪很快就消了下去,城外的药泉水一直也没有冻住,青城镇在东方破晓前的第一声鸡鸣中,又迎来了新的春天。

重明不允许严疏盏再去福寿楼,说是要马上搬家,严疏盏百思不得其解,这青城镇跟世外桃源似的,正是隐居的好地方,干嘛还要搬家?

手里捏着京城的来信,严疏盏哭笑不得,那日,重明问他怎么回来的,他老老实实承认“跳车,一路走回来的。”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别扭皇子竟然会乘所有人不注意,跳下了飞驰的马车,这还真是……重明闻言睁大眼睛,嘴角止不住上扬,看得严疏盏拿枕头砸他“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千辛万苦抛弃了一切回来,你就这一脸不可思议外加幸灾乐祸?”

重明搓搓手,嘿嘿一笑“看来,你还真是……喜欢我啊……”严疏盏气急,扯住重明的衣角,咬牙切齿“你做梦!我是问你,京城那边到底该怎么办?” 重明拉开严疏盏“京城那边,自有解决的办法。不过,疏盏,我俩都半个月没好好亲热过了,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就让为夫今天好好疼爱疼爱你吧。”说罢,迫不及待地扯了严疏盏进了卧房。

严疏盏看着手中的来信,什么‘包在我身上’,都上千岁的人了,做事怎么这般不靠谱。精忠有加的李丞相回京,正巧赶上东宫太子府的怪事,太白星在东宫上方现身,接二连三有宫女太监看见红色的人影出没,当今太子更是亲自受红衣仙人的点化,黄色的祥瑞之气,笼着着太子府,三天三夜。

太白出,帝星现。祥云聚,圣君临。人人都道当今太子是被神仙选种的明君,这江山定然是前途大好一片,站在朝堂上的太子却依旧风轻云淡,对谁都是恭敬谦和,精明的大臣们瞅准时机,参二皇子如何胡作非为的折子一本接一本,太子却在皇帝跟前为他二哥求情,落了个仁厚的好名声。

李丞相心惊胆战的宣读完老皇帝退位传位于太子的圣旨,伏在地上,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年轻的帝王笑盈盈地扶起丞相“以后,朕还需要爱卿继续效力,爱卿是朕的肱骨之臣,不必多礼。”口气似春风化雨,末了又轻轻一句“五哥的事情,朕都知道了,丞相不必太过惶恐。”

擦擦额头的汗,李丞相长吁一口气,坐在龙椅上的年轻人跟那个青城镇里的布衣皇子一样不可捉摸,着实为自己的小命担心了好一阵,这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还远远没有结束啊。摇摇头,五皇子,老臣还真是羡慕您啊。

重明推门进来就见严疏盏坐在桌旁,捏着信发呆,就把手里的一小袋栗子放在面前,招呼严疏盏坐近点,“发什么呆呐?”

严疏盏看着重明剥栗子的手法越来越娴熟,觉得有些事情越想越糊涂,干脆就这样,不可思议就不可思议好了,张嘴被重明塞进了剥好的圆滚滚香喷喷的栗子,口齿不清地问“我那时要是真就进京了,你怎么办?”

“那我就也进京,把你抢回来。管他什么皇帝老子,还是你的六弟。”重明头也不抬的答话。

严疏盏吓了一跳,摇摇重明的胳膊“说正经话呢。”

重明也回答的一本正经“我当时就是那样想的啊。你要是真的狠心不回来,我就追到京城,抢你回来。我的人,谁敢动?!”

严疏盏愣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一会才回过神,了然般笑了“嗯。就这样,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重明喂了严疏盏满满一嘴栗子,又从怀中掏出个红色的请柬,放在他手上。

严疏盏不解,重明指指请柬上的名字“上次,那个,来找你算命的姑娘,要成亲了,这是喜帖。”

“哦?喜帖?那这热闹必是一定要凑了。”

一对龙凤呈祥的大红喜烛印得墙上的喜字越发灿烂讨喜,一对新人站在门口招呼前来道喜的客人,热热闹闹的酒席,摆满了整个小院,新郎官脸上一片幸福的潮红,新娘半是羞赫,半是满足,坐在高堂上的白发双亲亦是满面笑容。

吵闹的人声与鞭炮声快把青城镇的东南角掀翻了天,严疏盏拿着贺礼与喜帖,独自一人进了新人的小院。

稍显醉意的新郎官看见镇上好名声的说书先生刚踏进院门,就在也顾不得旁人三番的请酒玩笑了,急忙拉着自家粉面的新娘,迎了上去。

“学生不知先生今日能亲自登门,未能抽身远迎,还请先生。。。。”语气略显青涩的新郎官搔着脑袋,不知怎么往下开口,自家娘子热络有加“严先生,真没想到您能来,咦,怎么不见那位白衣公子呢?”接过严疏盏手中的贺礼,一边把人往里请,一边好奇地往严疏盏身后望去。

严疏盏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莞尔“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当日之断,总不是虚言妄谈。 重明前段时间他生意上出了点事,正亲自去查看呢。”

新娘掩着口,端起酒杯“严先生当真是铁嘴神断。妾身敬先生薄酒一杯,以表谢意。”说罢,又俏皮地眨眨眼,新郎官二丈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何自家娘子当日硬要发了请柬给严先生。严疏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向新郎官道“祝二位百年好合,相敬如宾,白头到老。”新郎官赶忙拱手“多谢先生。”

新郎官是私塾里新来的老实夫子,每每见到严疏盏,总会恭恭敬敬的尊声“先生。”新娘是曾经来找严疏盏问卦的羞涩少女,一转眼,老实青色的愣头书生有了当家男人的担当气势,往日调皮灵动的少女也变作温婉贤惠的他人妇。

只不过匆匆一载,旧貌就全换了新颜。

严疏盏踏出热闹的院门,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不由自主地想,当日不仅看到红鸾星动,更见三星入户。

《诗经》有云: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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