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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上——by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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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知道是你推荐的我,我肯定不会参与这次演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紧接着又是男人含混的话语声。冗长而沉闷。

忽而,男人上前一步攥住了熊鑫的手腕。

熊鑫像兔子一样敏捷地挣开了,他的嗓门也跟着提高了几度:结束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你说你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你说你是时候结束这种关系了。你不是也喜得贵子了吗?你还想要什么?

施沐晨看到熊鑫的眼睛湿了。他没做太多考虑,一把推开了房门,“让我一通好找啊。”

先转过脸看他的是年长的男人,施沐晨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熊鑫吃惊之余,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你没看到敲门的牌子吗?”男人显然有些微怒。

“门没关我以为就是可打扰了,抱歉,实在是接人心切,见谅。”施沐晨说着,走向熊鑫,握住了他的手。

熊鑫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推拒,反而附和着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会耽误这么久。”

施沐晨继续说:“再不出来花儿都谢了,一大捧花,我又不好意思拿进来。”

两人同时观察到男人的五官有些错位,熊鑫这时开口说道:“谢谢史老师的关照,那我先走了。”

肩并肩出来,熊鑫抽出了自己的手,为了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突兀,他顺势戴上了手套。施沐晨倒也大方,说了一句:“呦,还真是时刻注意着啊,不愧是钢琴师。”熊鑫很感激施沐晨的体贴。对他来说,自己完全是个陌生人,但他却在关键时刻对自己伸出了援手,天知道如果刚才他不进去,后面会怎么样。

熊鑫十岁出头师从史浩维,一跟就是十余年,期间受到过他无数次的推荐与数不清的辅导帮助。两人的那点事持续了六年多,直到前年,史浩维停止了跟他来往。理由是妻子怀孕了。熊鑫嗤之以鼻,也真受够了,他看着他结婚,又看着他选择成为父亲,这段不伦之恋早已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说不伤心是假的,但与此同时也算是一种解脱。不曾想,今天他又这样出现在他面前,说着那些令他头脑发涨的话……自己不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这一点史浩维应该跟他一样清楚。这也是一段被世人不齿的关系,它理应被结束埋葬。

走到户外,凉风习习,熊鑫方才发觉忘记拿外套,可他又不想回去,正在犹豫的当口,一件外套压在了他身上。

施沐晨冲他笑了笑,熊鑫非常不好意思,“不用的……我……”

“在这儿等会儿我,我去替你取外套。”

“你……”

不容熊鑫说什么,施沐晨返身回去了。

熊鑫披着施沐晨的外套站在空旷的露天广场,一点儿不觉得冷,衣服发散出淡淡的香氛气息,不刺鼻,有种甜甜的味道,很好闻。

昨天与施沐晨的偶遇谈不上令人愉快,倒是很让人窘迫。他总是说一些让他脸红的话,逗他逗得乐此不疲,也屡屡让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好像他问他,为什么不请他去家里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算起来我都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请你上楼?可熊鑫又不愿驳了人面子,硬是生生搪塞了过去。好生尴尬。

施沐晨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他的外套,熊鑫道谢想告别,却被他拉去了停车处。看到后座上的一捧鲜花,熊鑫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施沐晨刚刚是做戏,怎么这会儿倒真冒出一捧鲜花?

“我是真不愿意拿着花儿到处走,恭喜演出成功。”

接过施沐晨的花,熊鑫不知所措。

“为感谢你请我欣赏了一场如此精彩的演出,我决定请你吃饭。”

熊鑫瞠目结舌,好强势的男人。

“上车。喜欢吃什么?”

熊鑫没有动,“这不是成了你送我、我送你,最后谁都回不了家?”

“回不去家,就说明有更好的地方等着咱们。”施沐晨笑着说,又是弯弯的眼睛。

“……施先生……刚刚谢谢你替我解围……但是……我想我还是应该说清楚,我……我不是太外向的人,很难跟人走近……我也没有跟陌生人怎么样的习惯,我……我知道这样说很过分,但……”

“我也没说我要怎么样你啊。上车吧,吃顿饭而已。我求搭理。”

“……”

“来吧,就当认识认识新朋友,随便聊聊。”

熊鑫推辞不掉,绞尽脑汁就想出一个:“我……我穿这样去餐厅很奇怪的。”

“那就找一家所有人不得不穿这样的餐厅,相信我,肯定妥当。”

熊鑫上了车,施沐晨开上了街道。刚刚回去取外套,他与那个男人再次碰面,男人很不客气地对他说:你一定会因为今天的举动后悔。施沐晨回敬给他一句:别招我,要不搞不清谁后悔。说这句话时,熊鑫眼眶湿润的模样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第三章

秦浪从打上班来坐到办公桌前就没顺气。咖啡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三明治还没拆,人事部的小董就来了,踩着她那双足有八厘米的细高跟鞋。

姑娘张嘴就埋怨:“小秦,胸卡还没做好吗?新来的人事总监都没有唉。有点儿不像话了。你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秦浪放下罐装咖啡,认真地看着小董说:“你问问徐姐吧,她不给我名单,我什么也没法做。”

小董早有准备,“就是徐姐让我来的,她说一早就给你了。”

秦浪冷笑:“那你问问她,我告诉没告诉过她至少二十个起做?上次她是给了我一个名单,一共四个人。我再给她编十六个出来?”

小董辩驳道:“后来公司又来了好几个新员工啊。设计部的、市场部的,我们人事部也来了三个。你加上就不行吗?”

秦浪收拾着桌面,“还真不行。我不知道你们编号怎么排,谁前谁后。”

“你顺着排不就行了吗?”

“对不起,我没那么大权力。”

给这位臊行走了,又来一更邪恶的。

市场部的李川一进来就说:“给我三十个杯子,就上次你给战略资源部的那种。”一脸大爷范儿。

秦浪心说,我欠你五百万啊?脸上可不能挂色儿,“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什么时候有?”对方咄咄逼人,“图不都是现成的么?”

“杯子不是现成的,印刷不是现成的。”秦浪回。

“那还不快?”

“我快工厂不快。”

“行吧,那你明天一早拿给我。”

秦浪鼻子都歪了,我说话你到底听么,还是你以为我超人?

“给不了。”秦浪说,“至少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再快也得四天。”

“那还有什么用!你干嘛不多做点儿?一次性做好就省事儿多了!”

“财务部不批,你跟他们讲理去吧。”

哐当,李川摔门走了。

秦浪还没骂出声,这位又折了回来,“U盘给我拿几个吧。”

“行。”秦浪拿出了表格,“登记。”

“真他妈麻烦。”对方骂了一句。

瘟神退散,秦浪埋头于媒介部要的礼品,一忙就没了时间概念。手下两位今儿像约好了似的,双双请假。

一直对着计算机屏幕,秦浪眼睛有些酸疼,刚停下来捏捏,手机响了。

短信:嘛呢?

彭勃发的,言简意赅。

秦浪的回复也简短:上班。

你这不是废话嘛!

秦浪回:忙媒介部的需求。

短信再次回传:你怎么不说满足满足我的需求?

您的需求是?

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彭勃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的需求是你陪我说两句。”

“你干嘛呢?”秦浪听出了彭勃声音里的疲惫。

“应酬。”

“中午就开始应酬?”

“这才是开始,下午还要打高尔夫,晚上又是宴会。”

“您辛苦了。”

“你是我秘书啊?说的什么片儿汤话。”

“那我应该说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一肚子邪火儿?”

“没有。”

“别装了,听得出来你心情不怎么好。”

“就是忙的吧。”

“下午过来陪我打球吧。”

“谁替我打卡?”

“能扣你几个钱?我给你。”

“你把我劈了吧,你领走半个,留半个在公司赶活儿。”

彭勃在那边嘿嘿笑了。

秦浪又说了几句才挂机,再一看表,午休时间早已过去了半小时。行了,中餐又得省了。

彭勃挂了电话,从卫生间回到了饭桌上,也一并换了一张脸。文化部的人可真难搞。但再难搞也得搞,搞不下来他自己就不好搞了。批点儿东西怎么这么费劲。别说三陪了,彭勃感觉自己这会儿纯九陪。三陪的三倍。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又得时时察言观色,彭勃真有心掀桌子走人。但他不能。这不是一般关口,搞砸了他们家能把他砸了。每每这时候他就想:走仕途当个政客显然轻松点儿。但再一想到家里另外三个男人的脸,他又明白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为了丰盈的进账,一切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彭勃到今天已深刻地认识到:他终究逃不出这个家既定的命运,无非是捆着你的绳子弹性大与小的差别。这悲剧还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的。随着年岁逐步增长,他意识到他再也没有挣脱枷锁的机会了。稍稍一点的麻痹大意,已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也或者说,就连一点点假象一点点希望都消失殆尽。他从不曾在地面,他只是曾以为他在。实际上他始终在深渊里,夹缝随着地壳运动挤压到一起,那一丝只能见不能触的光也被黑暗吞没了。

彭勃很容易想出自己未来三十年四十年的生活,只是现在他连企图挣脱的动力都没有了。

经过跟任伟的一场浩劫,彭勃学会了一个词:认命。

你有选择也没用,更何况其实你就没什么选择。

牢笼之外,仍旧什么也没有。另一片荒芜而已。

应酬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多,彭勃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相熟的会所。问秦浪来不来,秦浪说自己也刚忙完,去就去。

秦浪来的时候彭勃已经小睡了一觉,人泡在中药桶里被人捏着,意识特别容易迷离。

彭勃看着秦浪去冲凉,思索着他怎么才下班。秦浪出来他问他忙什么呢,秦浪答曰:牛鬼蛇神。

彭勃笑了:“原来咱俩忙的也不差多少。”

他笑了秦浪也笑,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秦浪手长脚长,个子也高,泡在桶里露出一点点肩,很是性感。

“一会儿咱俩还回去吗?”彭勃慵懒地问。

“都行。”秦浪闭着眼答,“不回去的话就找个离公司近点的地方。”

“你工作狂吧?”彭勃真有此感。

“我贱嘛。”秦浪还是闭着眼笑。

泡了没一会儿秦浪就出来了,他去蒸彭勃也跟了进去。待到按摩师都出去,秦浪调低温度,跨坐到了彭勃的腿上。唇与唇相碰,柔情马上转为激情。秦浪的身体很会给自己找平衡,越累越找精神上的放松,越累性欲越强。他也从不是欲迎还拒的类型,向来单刀直入忠于自己的欲望。彭勃喜欢跟秦浪做这档子事儿,不仅仅是赏心悦目,更是肉体上的极度愉悦。这也是为什么他跟秦浪就这么处下来了的原因。

由于两人都很兴奋,性事并没有持续太久。事毕秦浪就有些犯困,靠在彭勃身上昏昏欲睡。彭勃推了他几次,每一次秦浪都含混地应着,可没几秒眼皮又黏在了一起。彭勃索性拉了他出来,简单冲了凉,两人离开了会所。

起风了,秦浪倒是清醒不少,彭勃要开车秦浪替了他,曰:你喝酒了,还是我来吧。

两人没开太远找了一家酒店,一进房间秦浪就脱了衣服,头沾上枕头便就不省人事。彭勃坐在床的另一侧看着他,实在想不出这个男人他有什么不爱的理由,但问题是,他就是在他身上找不到爱的冲动。那是自己的问题,彭勃深知,可他对此无能为力。激烈的爱的冲动就像是随着上一段感情的落败一并灰飞烟灭了。

在秦浪身边躺下,秦浪翻了个身搂住了他的腰,脑袋拱进他怀里,自然而然。彭勃摸了摸秦浪的脸颊,视线仍旧在天花板上打转。

出租车奔驰在机场高速路上,熊鑫靠着车窗看着笔直延伸出去的公路和交错往复的车辆,有些出神。十一个小时后,他将飞抵法兰克福。而从那里还需再搭乘火车才能抵达魏玛。

实际上,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考虑的。就也许可能大概会前往德国留学,他还没跟身边的任何人商量过,连阿元都不知晓。

但除了弹琴与演出,他又不清楚自己的生活里还能有什么。硕士研究生眼看进入最后一年,而学院又尚未开设博士研究生的钢琴表演专业。其他方向也不是不能考虑,但一想到春天收到P教授的邀请说心里不惦记就不诚实了。想去看看,想感受一下李斯特音乐学院的氛围,也当然有心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最重要的是,去往那里,就可以远离北京,远离那些令他伤神的东西。可究竟内心有什么在动摇呢?熊鑫又说不清。

手机震动,熊鑫从裤兜里摸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施沐晨。

“喂?”熊鑫犹豫了一下才接。自打半个月前与他相识,这位就很“热情”并积极踊跃、一往无前地同他保持着联络。拒绝的话熊鑫把从小到大学过的措辞全用上了,也没能挡住他的攻势,折合下来,基本三天就会见一次面。音乐会、舞台剧、美术展、雕塑赏析……天知道北京怎么有这么多活动,而怎么这位施先生手里又总有“富余”的票。熊鑫不去不行,人家求他“搭理”。傻子也明白这位是在迎合他、追求他,熊鑫还不傻,熊鑫心知肚明。然而自己的表现可不怎么样,从一开始的坚决拒绝没能实现,一路滑坡到今日也不是不享用。当真一路败北。

“快到机场了吧?”施沐晨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

“嗯。不远了。”

“你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吗?”

熊鑫皱了皱眉头,认真思考。忘了什么?护照、签证、邀请函……会忘记什么吗?

“想出来没有?”

“……没。”

“你忘了跟我告别。”

熊鑫捂脸,不过才去几天!

“既不提前告诉我,也不说约着出来让我替你践行,你很冷酷嘛。”

“……你去旅行还需要人家替你践行?”熊鑫只告诉施沐晨他是去旅行,对于留学一事只字未提。

“如果是你,当然需要。”

熊鑫的脸有些热,这个人总说这种夸张的话,“我在车上,就不多说了。”

“你说话很正常啊,这也怕司机听?”

“我怕司机听见你说话。”

“哈哈哈哈……好吧好吧,我严肃些。5号回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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