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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上——by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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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知道,你就让聪聪张罗吧。”身边的朱炎玩儿着鼓槌儿说。

“死马当成活马医~”严蔚从前座上回头,笑嘻嘻地说。

“滚蛋。”朱炎拿鼓槌敲了他脑袋一下,“上回那女的就你跟聪聪站一排。分明不靠谱儿。”

一路上几个人都在逗,但实际上心里隐隐也都藏着些不安。加上上回聪聪确实张罗了好几个不着调的主唱,因而谁都怕又是狼来了。

廖冉一走,乐队就再没活动过,半年多过去了,再耗着彭勃觉得他们解散了也差不多。每个人大抵也都有这种预感。一个比一个着急,一个比一个没辙。“浮屠”从打成立以来,挫折不少,但廖冉的离开是一个重创。再没什么比主唱更能代表一个乐队的了。

今天聪聪会见大家又要引见主唱不说,还空前绝后约在了排练室,嘱咐各位Parter带上家伙事儿。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说一会儿走出排练室大家就散伙,彭勃也不惊奇。他再想乐队重整起来,也得尊重事实情况。有时候,偏就天不遂人愿,你没得挣拨。

“操,没烟了。”到地儿下车彭勃拿了找零一摸兜儿,随口骂了一句,“你俩先,我买一盒儿去。”

“给我带盒儿红河。”严蔚一边摆手一边说。

“你还有脸吗?蹭车又蹭烟。”

“我这是帮人民打倒地主老财。”

“你小心我抽你。”彭勃笑骂。

“我找公安~”

朱炎跟严蔚先进去了,彭勃向一旁的小卖部走。拿了红河和他的三五,路过的一男孩引得他大喊:“嘿!”

男孩径自走路没反应,彭勃找零也没拿就追了上去。一抓人肩膀,回过来那脑袋给他吓一跳——这一脸青春痘。您……真青春。

“你干嘛?”

“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彭勃一边儿往回走一边儿感叹:只有那柴禾妞儿身材像,脑袋长得太满拧了。

对,他以为自己又逮着“熊男”了。可天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接过耳背奶奶的找零,彭勃笑自己。别说,没看清脸那一瞬间,他全身血液沸腾。不仅是为了他的打火机。

摸出“蓝熊”点上烟,彭勃深吸了一口。幻想归幻想,现实归现实。现实就是他的“翅膀”打火机真飞走了;而幻想是,他再次握住它。然而现实总打破幻想,但幻想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再被打击之后绝非一蹶不振。再见到他拿回打火机后,他也许可以跟他一起去吃一次他们上次谈及的芥末堆儿。你看,幻想就是强大吧?

一进排练室彭勃就傻了——咋冒出一个小矮人儿?一点儿不夸张,此时站在聪聪身旁的“小姑娘”,对比着陪衬在她身旁的高大男人们……

见女孩冲他微笑摆手,彭勃没绷住:“你一米二几?”

噗。朱炎喷了。

“你留点儿口德能死啊?”聪聪怒。

“蓝天瑜。”女孩倒是大度,主动伸出了手。

“彭勃。”握住女孩的手,彭勃低头看着她说。

“我知道。”

由于彭勃晚到,聪聪又将小蓝姑娘引荐了一遍。小蓝是聪聪女朋友亲妹妹的闺蜜,还在中国音乐学院念本科,专业是声乐。听闻浮屠的歌曲她会唱,彭勃象征意义点了点头,却不免悲从中来——上回那女的虽然不靠谱,唱起歌来软绵绵,但好歹人高马大看上去还挺有气势。这丫头……太胡来了吧?今儿晚上八成真要吃散伙儿饭了。

“来吧,咱实践见真知。一块儿排一首。”聪聪背上了贝司。

朱炎扔掉了手里的烟蒂,走过去,坐下来,敲了一声镲片。

大家动起来,彭勃叼着烟开了琴箱,连上音箱效果器,背上吉他,拨片触到琴弦,就算是视死如归了。

大伙儿已经许久没碰过,但彼此间的默契丝毫不减,朱炎的鼓声有劲儿又嚣张,聪聪贝司的切入恰到好处,严蔚更是跟彭勃配合默契,两把吉他一左一右,他们习惯性地冲彼此点了点头。

到人声进入,和谐竟能延续下去。小蓝的声音冲劲儿十足、高亢有力,吐字清晰又不至生硬,到间奏部分即兴的哼唱呢喃更是让人惊艳。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是如此。

一曲结束,大家看看彼此,严蔚扫弦:“牛逼!”

“我一米五二。”小蓝抓着麦克风支架对彭勃说。

彭勃心想:这丫头挺有个性。

一连排了几首歌过过瘾,小蓝脱了线衣,鼻尖挂上了汗珠。抽烟喝水的空当,聪聪补充了小蓝的另一强项:她是一个曾让我惊艳的女诗人。小蓝爽朗地笑着说:“你们快快写新歌,让我过一过词人的瘾。”

一伙人快八点才离开排练室,去了不远处一家馆子吃火锅,叫了酒小蓝也不含糊,别人杯中有多少,她只多不少,但离开舞台,她又是那个看上去腼腆安静个子小小的娇娃娃了。只不过,这个娃娃不仅仅是让你摆着看的。

推杯换盏,热情高涨,四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人喝得不亦乐乎。晚些时候聪聪女朋友也来了,加入到许久不见的酒局当中。在这样的气氛中,彭勃笑着,侃侃而谈,大口大口地喝酒。靠谱主唱的加入一扫他这一阵的阴霾,因秦浪长时间出差而带来的孤独感也一并一扫而空。说实在的,秦浪忽然从身边消失,不想是假的,他们处的时间不算短了,关系又一直维持得不错,感情这个东西当然就很容易滋生。那虽然还称不上爱,但彭勃已把秦浪加入了自己人的理解范畴。

十一点多酒局正在最高潮,彭勃的手机震动,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秦浪。恰逢聪聪女朋友敬酒,彭勃伸手按了挂机。喝了酒小蓝开始讲笑话,说:有一天一只兔子不幸掉进一个箱子,结果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只鸭子,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大伙儿说什么的都有,小蓝摇摇头说:因为箱子里放着的是变压器。

狂笑。

严蔚也来了精神,曰,我也来一个!

朱炎摆手,我先我先:“话说某男和女友摊牌,女的说,给我个分手的理由。男的说,我们不合适。女的追问,哪儿不合适?男的低头曰,性别不合适。”

噗。小蓝喷了。

严蔚插嘴:“别笑,严肃点儿。这是咱主琴能干出来的事儿。”

彭勃伸手给了严蔚一下。

严蔚笑骂:“操!小蓝今儿开始就自己人了,家丑没外扬~”

“就你大嘴巴。”聪聪开口,“说这些个干嘛?勃儿,兄弟我仗义吧?”

彭勃跟他碰了碰杯,不料聪聪继而开口说道:“我一定不告诉小蓝,咱勃儿狂追某乐队主唱惨遭失败。”

“我操你大爷!”彭勃去撕聪聪的嘴,“招我是吧?”

“你们丫就是没劲,讲笑话讲笑话,哪儿能讲自己人笑话?”朱炎开腔。

“就你最缺德!”几人异口同声。

“我也来讲笑话,”彭勃瞪着聪聪和严蔚看,“这个笑话是这样的。某人曾经花了一百五十块钱剪了一个很抽象的头。抽象,你懂。”彭勃看着小蓝说,“回来后遭到哥儿几个强力批判!”

严蔚急了,拍桌子要捂彭勃的嘴,彭勃一边儿躲一边儿说:“这时候一直以老好人自居的聪聪曰:‘这发型性价比很高!才花一百五,剪了个二百五的头。’”

小蓝笑岔气儿了,酒杯都掉在了地上,严蔚跟彭勃扭打在一起——不打自招。

彭勃乐着曰:“你看还是我说话有要点,这下儿你知道咱乐队都啥人了吧?”

这时彭勃的手机又响了,但他光顾着跟大伙儿逗,完全没注意到。秦浪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无人问津。

第六章

“觉得有趣?”

熊鑫在一处名为“爱的幻想”的作品前停下,施沐晨在他身边轻声问。

点了点头,熊鑫专注地看着映在一起的两颗心,丝绒般的质感令人心动。忍不住伸手去摸,指尖传来的却是冰冷铁质的触感。他触碰的明明是心,可实际上摸到的竟是将他们穿在一起的铁箭。

施沐晨看着熊鑫讶异的表情,胡噜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心是光学投影制造出来的。”

“你一早知道呀?知道不告诉我……”熊鑫侧脸仰头看向施沐晨。

“这边儿有说明,我也是刚看见。”

熊鑫又看了一会儿才迈步向前走。真是后工业时代惟妙惟肖的讽刺呢。心心相印是假,利剑穿心才是真。这不就是这年头爱情的标准特征吗?快乐幸福都是假的,伤心才货真价实。最近史浩维约过他几次,熊鑫一次也没应。任他说得再柔肠百转,他也没动半点恻隐之心。因为他深知,若是又一时头脑发昏被蜜语甜言打动,日后将有无尽的悲伤等着他。他不相信史浩维在抱着爱子的同时,还能在心里装着自己。大抵,自己又将充当他枯燥乏味生活中的一份调剂。不是他看低自己,是这么多年来的经验所赋予他的智慧。他再不会天真地去相信那男人爱他。什么没有你就活不下去,都是说说而已。除了能给缠绵加把火,没任何实际意义。他受够了。木头就算在火焰的烘烤下有一定韧性,但过劲儿准会绷断。熊鑫明白,史浩维也无非是过腻了三口之家的生活,某个瞬间又想起跟他偷情的刺激,因而按捺不住自己的蠢蠢欲动而已。可他再也不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孩子,还能为一份“假如”奋不顾身。那将不再是傻是笨,而是愚蠢。

“去那边儿吗?”施沐晨轻拍熊鑫的肩,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熊鑫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落寞。本来还好好的。

“哦……好。”熊鑫考虑也没考虑,随口答应。

施沐晨已经有段日子没约上熊鑫了。熊鑫忙,他也不清闲。今天世纪坛有这么一场展览,又恰巧熊鑫没课答应得还算痛快,施沐晨该说是挺喜上眉梢的。而关于这场约会的安排,自然也是滴水不漏。中午碰头一起喝了杯咖啡吃了小蛋糕,下午过来看展览,接下来当然还要吃饭,吃了饭施沐晨也不想放熊鑫走,惦记带他去俱乐部混混。目前看来,第一步、第二步已大功告成,接下来的第三步、第四步……加紧势头想来也不难。

对熊鑫的追求,让施沐晨总结可真是旷日持久。这事儿让他发觉自己居然还有这么执着的一面,难能可贵。但他却破天荒的挺享受这一过程。自古至今也是这样,过程越波折,收获的时候越欣喜。更通俗点儿说,饿你三天,给你啥你都吃得香。饱腹恰恰相反,再好吃的东西也倒胃口。

从展览出来已是六点多,离开温暖的展室熊鑫就戴上了手套,围巾绕脖子足有三圈。施沐晨笑着说你可真怕冷,熊鑫眨了眨眼说保护手很重要。

晚饭的邀请果然没被拒绝,施沐晨上了车开眉展眼。餐厅的位子一早就预定了,要是又被拒,他真不想混了——即将迎来圣诞,大好的社交季节岂容失败眷顾?尤其施沐晨也能感觉到,一点一点,熊鑫有些愿意接纳他的倾向了。至少没了他那过分的防备。找八个理由的习惯也能化解到三个。总的来说,虽然也没啥大希望,但总好过没希望。他施沐晨也从不是一个乐于空手而归的人。

车到地儿,熊鑫不禁皱眉——吃个饭你是不是每次都得搞这么大排场?熊鑫总也想不明白,为啥有些饭店搞的像希腊神庙,齁儿老高齁儿老高,提供的菜肴却像“珍珠翡翠白玉汤”。更令人费解的是,从不倒闭。看来都是施沐晨这类人喜欢捧场。人饭店也有说辞:我们卖的是环境是氛围。熊鑫总想把这类饭店的后厨员工都掐死。熊鑫喜欢吃,但吃的是味道不是排场。胡同里五块一碗的羊杂汤都比五百一盅的鱼翅强。这是熊鑫多年的心得。哦哦,还得说,那“一盅”比饺子碗还苗条。

“想吃什么?”

施沐晨把餐单递过来,熊鑫连连推辞:“你来吧,我都可以。”

“可别,回头我点了你又不爱吃。”

你点什么我也不能爱吃,这种地方就没好吃的。熊鑫一边想念颜瞻爹地的馆子一边还要笑意盈盈地说:“我真的都好啦,没有忌口。”我为什么不掐死我自己?熊鑫说完就有此等念头。

上菜慢也是这类饭店的通病,就好像饿一饿你既能给你机会凸显你的涵养又能等把你饿个头晕眼花以蒙蔽你可怜的味觉。但你要知道,人对美食的评判通常靠的是嗅觉,不感冒饿疯了也能分辨出自己吃的是垃圾还是美味。

等餐期间,施沐晨将一只小盒子推到了熊鑫面前。熊鑫大眼睛圆睁:你这是……?以他对施沐晨的了解,他似乎还没缺心眼儿到捧个钻戒出来。就算他真有这种恶俗之心,也会搭配他公子哥的体质:百分之八十他会叫一道甜点,并跟侍者串通一气把钻戒塞进布朗尼蛋糕里。就这几十秒飞快的思维,熊鑫的脸顿时腾腾冒火:他惊觉自己竟也可以如此刻薄。施沐晨到底招他惹他了……非得这么编排人家。熊鑫认真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上周跟颜瞻和他家邪恶王子一起吃了顿饭,席间,自己学会的刻薄。当时他们有个话题,说颜瞻一个女性朋友年龄不算小了,家里人也张罗、朋友们也张罗,各类男士轮番登场。这时候任伟叼着烟说:来的都是怪兽吧?人们就热衷于萝卜配白菜的事儿。颜瞻瞪眼瞠目结舌,想不明白他朋友到底是萝卜还是白菜。熊鑫咬了自己舌头一下儿。他实在想不出来,颜瞻到底如何跟这么一个人生活在一起的,且,还保持着一颗热情纯洁不功利的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显得站不住脚了。但细一思索,又觉得不无道理。人通常会迷恋两类人,跟你相像的,跟你相斥的。后者我们说叫互补。很明显,颜瞻跟任伟是典型的互补。而自己……所谓跟你相像的,大抵又可以分作两类,一类是你渴望成为但你又深知自己这辈子也当不成的人;一类是照镜子型,也就是自恋——这类大多没啥好结果。在这个细分里,熊鑫属于前者。而这种迷恋,其实衍生于嫉妒。你看着他,觉得他比你好看,觉得他比你高大,觉得他比你有才华,觉得他比你受欢迎,觉得他比你……总之哪儿哪儿都比你强,你嫉妒的同时又天真地以为占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好看、高大、才华等等等就都是属于你的了。比自恋还可悲,典型的白日梦。

“打开看看。”施沐晨抚摸着熊鑫搭在盒子上的指尖说。他愣呆呆出神的模样很可爱。

熊鑫打开纸盒,里面躺了一只打火机,躺在一堆粉红色的丝线上面。是一款Zippo,钢琴的黑白琴键朴素大方,旁边的艺术字写着纪念肖邦200周年。

抬起头看向施沐晨,施沐晨微笑着说:“这下你可以告别一次性打火机了。”自打熊鑫“丢了”他的“蓝熊”,就始终与一次性打火机为伍,它们一点儿都不配他漂亮的手。

熊鑫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最讨厌肖邦。

“喜欢吗?”施沐晨把熊鑫哑口无言的表情读作了惊喜。

“一次性打火机挺好的……就不会再去在意是不是会丢了。”熊鑫不忍心说实话。

“再丢我再买给你。”

“其实真的没必要……那只小熊打火机也是因为朋友特意买给我,我才很珍惜,我……怎么说呢,珍惜是因为它有纪念意义,不是说我特别喜欢芝宝的限量版,你真的不必为此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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