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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人环上 BY 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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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玦扶着额头使劲地摇晃起来,然后他说:「我前面做了一个噩梦,可能那是梦里的事情。没事,既然安全到家就好好休息吧。」

胖三这才安心地挂断了电话。

周玦叹着气,挂断电话,他觉得这个梦魇有些突然,于是对那只猫产生了微妙的兴趣,他准备去问母亲这只猫的来历。就在他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原本贴在屋顶的海报突然落了下来,从上面垂下了一大把头发。头发了无声息地晃动,随后就闪电般缩回了天花板,床上只留下了那张海报,而双面胶上还粘着几根乌黑的长头发。

来到大厅,母亲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手里打着毛衣。那只黑猫在她的边上玩着毛线球,滚出了很多毛线。那些纠缠的毛线让周玦想到那个梦,又觉得手臂开始发痒了。

周玦移开视线问道:「妈,这只猫是从哪里来的?」

母亲说:「它自己跑到我们家门口的。就是上星期。我看它不脏又不怎么叫唤就养着了,反正也没什么不好。」

周玦道:「自己跑来的?它会走楼梯?」

周玦母亲停下手上的活儿,顿了顿,显然她没想到这一点,不过随即就回答道:「唉,也可能是谁扔了,然后它跑到我们家门口的,晚上下着雨,我半夜看它窝在我们门口的地毯上,第二天居然还是没走,实在挺可怜的。你不喜欢这只猫?」

周玦笑着说:「怎么会,蛮可爱的。」

他低头看着依然在玩毛线的黑猫,而黑猫发现周玦正盯着它,抬起脑袋对着他喵喵地叫了两声,随后继续玩着毛线。

它像在听他们谈话,时不时地会抬头看看这对母子,随后又了无声息地继续玩毛线。

母亲让周玦给这只黑猫取个名字,周玦随便说了一句:「那么就叫阿咪吧。」

母亲噘着嘴,委屈道:「不能起个稍微好点儿的吗?我叫了它半天咪咪,它都不睬我。」

周玦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眯着眼说:「这样吧,它是上星期三晚上来咱家的吧。呃,那是夜里吧……」

没想到刚说到夜字,黑猫居然喵喵地叫了两声,像是在答应周玦。周玦见它叫得起劲,又叫了一声「夜」,它晃了几下脑袋,抬头看着他。这时侯他发现这只猫居然像人一样在微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这个笑容让周玦不禁浑身颤抖。

此时,爷爷和父亲这两个棋迷终于尽兴了(很可能是饿了),停战来到大厅,见到母子两人都在逗猫,也过来凑热闹。爷爷已经是古稀之年了,有些轻度白内障,他眯着眼看着这只猫说:「你们娘儿俩还真是喜欢这猫啊,不过这猫的确特别,灵气足哇!」

周玦很喜欢跟爷爷唠嗑,爷爷过去上过私塾,刚刚解放的时候还给报社写过点儿文章,算是一个老辈儿的知识分子。爷爷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是周玦听都没听过的,所以他说的总有让周玦感到惊奇的地方。

老爷子摸着下巴的几撮白胡须说:「这猫呀,其实分很多种,黑狗辟邪,黑猫通灵。但是黑猫中最克恶鬼的,要数玄猫!」

周玦道:「玄猫?是不是……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易,忌易动?」

老爷子咂了几下嘴,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这只就是古代所谓的玄猫。」

周玦疑惑地问道:「不就是……黑猫吗?」

老爷子摇头道:「不是啊,纯黑的猫就不是玄猫啦。你看啊,我写给你看。玄字小篆是怎么写的啊,下面是个绞丝,上面像丝绞上的系带,其实就是古代的一种染丝用的丝结。所以,它的意思其实不是纯黑色,而是黑中带赤。」

周玦瞅了两眼猫说:「这只猫……的确啊,它额头这里一块像深红色,哎?还真的是玄猫啊!」

老爷子一改前面的玩笑,略微疑惑地说:「嗯,但是,这玄猫只会出现在煞气极重、出现恶鬼的地方,平时你要看到它的影子都难。在咱们家……难道是来警告我们的?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儿。不过这只猫最克恶鬼,有它在应该没事,把它给我养好喽。」

爷爷的话说得很平淡,家里人都把它当玩笑听,父亲更是呵呵地一笑了之,但是在周玦听来,每一句话都像在提醒他一样。他知道这只猫其实是冲着他来的,想到了那个梦,又想起为什么他还没走到它跟前,它就发出那么刺耳的叫声;为什么在老九鬼魂出现的那个晚上来到自己家,一切都像在警告什么事情即将来临。

但是有一件事,周玦认为爷爷给出了答案,那便是必须留住这只猫。因为它是最克恶鬼的玄猫,它是来给他们警告的。也许在关键的时候,它是周玦保住全家性命的法宝。

话说两头,周玦家莫明奇妙地来了一只怪异的黑猫,而胖三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少了一样东西——一张旧照片,那是他以前去钱塘江游玩的时候和周玦他们四人的合影。他把它放在桌子的玻璃下。因为那时侯他还没现在那么胖,所以他时不时地可以低头看看照片,寻找一下心理安慰。现在这个心理安慰莫明地消失了。

他问了母亲,却被告知没有人去过他的卧室,所以照片的不翼而飞只能杳无下文。这事胖三没有告诉周玦,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另一头,瘦猴搭上带卧铺的火车往辽宁老家赶,车上熙熙攘攘。瘦猴其实胆子不小,他是几个人中最胆大沉稳的,但饶是如此,他也有些怵得慌。他打过电话给周玦和胖三,两个人虽然表面上都说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从语气上他可以判断,其实他们两个或多或少都发现了什么异常,只是谁都不想先捅破承认,他也只好静静地等待着他即将遇见的事情。

瘦猴的本名叫做侯晓伟,他的满语名字叫阿克敦,是结实强壮的意思,但是瘦猴长得不壮实,却很强。由于他的身材过于矮小,所以很多人看到他都认为他最多只是高中生。这让他格外自卑,他很小就开始练习武术,参加过比赛,比起那些业余空手道可算是真正的高级玩家。只要谁胆敢对他的身高说三道四,他就让他变猪头。所以,他坚信没有什么物理上的东西可以伤害到他,但是他格外在意那些玄乎飘渺的事物。他信鬼神,是这几个人中最信的。

车又一次停靠站点,他隔壁铺位的人举着巨大的行李箱往外挤。那人朝瘦猴打了声招呼,消失在人流中。

安静片刻之后,又进来了一个男子,瘦高个儿,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夹克衫、藏青色的西裤,看样子像一个搞文化的人,非常斯文。他手里只拿着一只绿色旅行包,比起前面那位跑单帮的哥们儿,真的是潇洒许多。

男人非常冷淡,他看也不看瘦猴,走到自己的铺位,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只杯子,又从隔层内抽出一袋茶叶走了出去。过了几分钟,他泡了一杯茶,坐回到位置上,直勾勾地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木讷得仿佛一座雕像。

就这样,那个男人维持着一个姿势,面对窗口,直到太阳落山,他才稍微地眨了几下眼皮,随后喝了一口早就冷掉了的茶。瘦猴并非有意要观察他人,他只是觉得他的动作和表情未免太单调了,如果不是有呼吸,还真以为是一个假人。

瘦猴看了看时间,该吃晚饭了,他自己事先买了方便面,热水一冲就可以吃。那个男人闻到了方便面的香味儿,稍微又眨了下眼,此时列车员在通道里喊着卖盒饭。男人慢慢地站起身,他走路非常慢,列车员都走很远了,他才喊住他,列车员只得倒退到他的面前。他买了一盒,付了钱,然后又非常缓慢地走到位子上,打开饭盒开始小口小口地吃饭。如果是一个女人,或许会显得非常文静,但是一个男人,那么缓慢地吃饭,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瘦猴见状,直皱眉头。最后饭菜都凉了,那人喝着冷茶,吃着冷饭。一点儿也不介意。等他吃完收拾饭盒的时候,瘦猴看了下手机,他足足吃了两个半小时。从五点半吃到七点半,人家婚宴估计也该吃完了。

这个男人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擦了擦嘴,瘦猴视力很好,他看到手帕上有什么殡仪馆的字样,这个男人估计是做丧葬业的。

这个迟钝缓慢的男人终于发现瘦猴一直都在偷偷地看着他,他停了下来,对上瘦猴的眼神,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瘦猴感到他还不如不笑来得正常点儿。

人家对你笑了,你好歹要回句话。瘦猴咳嗽一声说:「大哥,你这是去哪里啊?」

那个男人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脸,又扯出了一个非常喜感的笑容,他说:「去南京。」

瘦猴愣了一下,这列车是去辽宁的,不过辽宁的铁路密集度是全国第一,所以也许他会在其他站点下去吧,瘦猴那么想着,也看向车窗外的景色。

秋天的夜已经变得有些深,天色暗得只能够看到几点模糊的亮光,也不知道是灯光还是星光。这样的漆黑之中,瘦猴透过玻璃窗看着车室里的影子,感觉像另一个空间的倒影。在那个空间里还有一个自己,也坐在火车上,呆呆地望着玻璃窗,看着在玻璃里的另一个自己。这两个是不同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心思。

瘦猴的神经过去没有那么纤细,他正奇怪着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脑子里会钻出那么多古怪的联想。他自嘲地笑了笑,准备继续看杂志。

此时,那个「木头」人居然开口道:「你要去哪里?」

瘦猴忙从发呆中缓过来,男人的声音非常轻微,感觉像有些感冒,或者说像从肚子里发出的腹语一样,瘦猴回头对男人说:「辽宁,这列车的终点站就是了。」

男人扯出一个很不自然的微笑,瘦猴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比较好。男人笑着说:「这列车的终点站是南京。」

瘦猴第一个反应就是摸车票,他怀疑自己坐错车了。他想到,前面验票的时候,他还特意问过列车员,他干笑着对男人说:「这辆车是去辽宁的,你坐错了吧。要不你现在去问问列车员,或许还可以换票。」

男人没有接受瘦猴的提议,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面,然后便不再搭理瘦猴。瘦猴讨了个没趣儿,他低声呸了一声,也不再说话,继续看汽车杂志。

男人坐在他对面,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瘦猴放下杂志想要上厕所。他走到过道,这时侯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铺上睡了,即使没有睡觉也不会留在过道里。列车的灯开得亮堂堂的,显得一点儿也不懂得节约和环保。

瘦猴发现厕所里有人,他只能靠在旁边等,许久终于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妪。老太婆看到厕所边守着一个年轻人,一脸警惕地拉着裤腰带,用充满乡音的话嘀咕了几句。瘦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朝她的背影扔了一个白眼儿。

瘦猴心想,这老太婆在紧张什么,自己又不是没常识的变态,要袭击也是袭击美女啊。

上完厕所回来,他发现那个男人依然坐在位子上,看着窗户,维持着那个凝视远方的表情。这让瘦猴感觉这个人如果没有忧郁症,就是一个自闭症患者。

男人见他回到床铺,眼珠子才稍微转一下,像死鱼突然诈尸一样,随后又恢复前状。

此时,那个男人冷不丁说道:「你知道安徽多林多山吗?」

瘦猴虽然念大学,但他是理科生,你问他牛顿定律和电力定律,或许他会告诉你公式,但是你问他人文方面的,那还不如去问周玦他们。

瘦猴坦然摇头,男人不意外,他笑着说:「老人都爱去那里。」

瘦猴奇怪地问道:「这话怎么解释?」

男人放松了肩膀,他靠在铺子上,颤抖着肩膀开始发出咯咯的笑声,他一边笑一边说道:「那里的棺材很出名的。」

瘦猴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男人停止了笑声,他道:「因为我就是专门卖棺材的。」

瘦猴听到这里,不自觉地往后仰去,他觉得这个人脑子不正常,骂了一句「神经病」就到上铺去了。

男人没有继续说话,他只是依然看着窗户外面。瘦猴也依然没有睡意,他被这个卖棺材的男人影响,也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

瘦猴的脑子里只有黑不溜秋、黑乎乎这样的词。过了半天,瘦猴开始觉得这单一的景色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好像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了。他正思索着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马上就发现错误的所在,这黑乎乎的窗户为什么……一直都有两个亮点?

他记得,他上厕所前看到过的那两个亮点也在这个位置上,前面他歪着脑袋看了那么久,怎么那两个亮点一点都没变呢?

瘦猴感觉自己的尾椎骨有一种被冰冻了的寒意,他心虚地擦了擦窗户,发现外面的景色像一个固定的布景。瘦猴的脸瞬间就僵硬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麻烦了。

此时,他发现坐在边上的那个男人的眼睛其实不是看着景色,而是一直都盯着玻璃上的反光。瘦猴的脖子已经僵硬得无法转动,因为他发现在反光中,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形如枯槁的骷髅,这个「骷髅」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坐姿,盯着窗户。最让瘦猴崩溃的是,在反光中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他居然在看书,而且眼神非常专注,对着对面那个已经半腐烂的骷髅念着书里的内容。

瘦猴的眼睛睁到眼眶生疼,他不知道这反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那个反光中的自己发现了瘦猴察觉到了他,居然猛地转过头,对他怪诞地笑了笑,这个笑容根本就不是瘦猴。瘦猴发现这个人不是自己,但是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反光中的那个人对瘦猴笑着挪了挪身体,像要靠近他一样。此时,瘦猴感觉身体仿佛被一个什么东西所接近,而后,反光中的那个人把书摊给他看。他清楚地看到,那就是《七人环》。其他字他都没有看清,他只看清一句话:他已经不是人了。

此时,列车传来了像剐铁皮一样的刺耳声音,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终点站南京到了,请旅客们从棺材中出来,不要遗漏物品。请旅客们……」

瘦猴终于无法忍受了,他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拿上背包就冲了出去。那个卖棺材的一把抓住他,他发现男人的手已经成了腐烂的白骨。在反光中,那个穿着瘦猴衣服的人表情非常悲哀,眼神里流露着无奈,但又掺杂着一些嘲讽,而那个卖棺材的人则冷笑着说:「故事还没结束呢……」

瘦猴本能地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腹部,他发现他的身体里居然只有骨架子,一拳下去就听到咔嚓一声。瘦猴连忙甩开那只枯手,发疯地跑出卧铺厢。外面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白晃晃的灯光,但是车厢的摆设已经彻底变了——车厢成了木质结构,有紫红色的丝绸作衬子。这种装饰,简直就像……一个棺材的内部啊!车厢成了一具巨大的棺材!

当他意识到恐怖之时,发现从车厢的墙壁上渗出许多红色血液,一股浓稠又腥臭的味道弥漫着整个车厢。瘦猴歇斯底里地狂奔起来,这时后面响起了诡异的声响,瘦猴回头一看,发现那个上厕所的老太婆正翻着白眼,像是一具僵尸一样向他跳来,在她身后那条长长的裤腰带还拖在地上。最让他发疯的是,这个时候每个车厢里都传来骚动,本来安静的车厢都传出古怪的呜咽声,从里面爬出了好几个类似僵尸的东西,无不例外都是朝瘦猴而来的。整个车厢就像在上演中国版的《生化危机》。

瘦猴发疯地拉着车门,他要离开这里,但他忘记了这是在急速行驶的火车上,跳车等于找死。不过干等也是找死。

他不再犹豫,他宁可跳车而亡,也不想被这些怪物撕成碎片。

他闭上眼认命地跳了出去,摔倒在地上。他没办法靠自己的力气爬起来,他感觉很疼,但是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疼,并不是那样粉碎般的疼痛。接着有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他,再接着……瘦猴睁开了眼睛。在他面前的不是阎王爷,而是一个拿着手电筒的列车员,他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瘦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盯着他,他耳朵里听到的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他发现这个列车员和那个卖棺材的男人声音非常相像。他听到列车员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从车上跳下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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