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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不是故——by三千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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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给你擦了头发,但总不是太干,别急着睡啊,等头发干了再睡。”薛柳檀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啰嗦,不禁自嘲地轻笑。

把君九渊安排妥当之后,薛柳檀这才也去洗了个澡,在温热的水中身体舒展开来,倦意便从四肢百骸袭来。也不知在浴桶里坐了有多久,直到洗澡水有些凉了,薛柳檀才被冻醒,胡乱洗了下头发后便匆匆起来了。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

山宅里如往常般寂静。就像没有人一样。不对,此时应还有一个人。

薛柳檀心道不妙,忙到客房。一到客房果真看到君九渊蜷在床上,额上沁出冷汗来,不住地发抖。

薛柳檀忙摸他的脉门,虽然妖和人的脉象应该有所差别,但君九渊既是化了人形,想是不会差太多才是,但现在这脉象,无论从何来说都是乱得可以,危险得很。

“你怎么啦?”薛柳檀有点不知所措,他实在不知道人类内服的药物对妖能不能用,会不会有害,只得询问。

“……好疼。”君九渊言语不清,薛柳檀许久才听明白这一句,想是疼得厉害了吧。

这可怎么办?

对了!

薛柳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跑去拿了黛金留下的那瓶药,他打开闻了闻,确定没有雄黄等物后,决定给君九渊一试,黛金说那药是用西方妖兽的角和齿制成,都为妖物,君九渊吃了想是不会有问题。不管怎么说,黛金这药,送得太是时候了。此刻便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是死是活全看君九渊的造化了。

黛金说那瓶是三次的用量,基于君九渊本就是妖,体质与人不同,凡人的用量对他来说大概不顶用,于是薛柳檀大胆地给他加大了药量,一次便用水化开了半瓶给君九渊服下。

此时的君九渊倒也没反抗,乖乖喝下了那味道颇为奇怪的药,渐渐地意识似乎飞走了,可身上的疼痛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解反倒略有加强尤其是心口疼得厉害,不一会儿慢慢地倒头睡去。

薛柳檀见他睡了,呼吸平稳,脉象也平和,终于松了口气,喃喃道:“来归来归,愿你不负此名。”

薛柳檀怕君九渊醒了又有症状,也不敢离开,只是塞了一个汤婆子进被窝,之后便守着他,他一有点异常薛柳檀便上前查看,摸摸脉门。有时候君九渊只是翻了个身,也让薛柳檀紧张个半天。薛柳檀自嘲,自己真是给自己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君九渊服药后虽有疼痛加强的症状,但终归是安静了下来,想是那药起作用了。

三天了,君九渊已经睡了三天了。自然,薛柳檀也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三天,这三天来他睡眠极少,且常常刚刚打了个小盹就又被君九渊弄出的动静给惊醒,慢慢地越来越睡不安稳了,即便君九渊没发出声响,他也会从小憩中突然惊醒。这对薛柳檀这个一向作息规律且健康的人来说实在是挺难熬的。

薛柳檀揉了揉眉心,眼睛下方沉下了深深的灰色,心想这样下去可不妙呀,千万不要等他好了,自己却又倒下了。

薛柳檀想努力使自己精神一些,只得不断想些事情,因为这个时候,看书对他来说也算是颇费心力的一件事,可是他的生活实在简单,除了和父母在一起时的回忆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想的了,毕竟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了太多,但那些旧忆回想起来,除了那一些温暖之外,更多的却是凄寂。

再看眼前这个正躺着的人,剑眉入鬓,眉心却是一直皱成一团未曾舒展,薛柳檀鬼使神差地抚上去,轻轻揉了几下却也不能将它抹平。又轻柔地抚上他紧闭的眼,他的五官不知该如何形容,只知道它们凑在一起实在是说不出的合适,生生造出一个俊秀无畴的佳公子来,就是性子傲了些,薛柳檀忍不住轻笑出声。

手指继续向下,游走过他的喉结来到锁骨,薛柳檀一直觉得君九渊的锁骨实在是漂亮,帮他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恰到好处的形状,让人摸上去的时候都不舍得用力。这紧紧罩在棉被下的身子,肌理紧密皮肤白皙,摸上去触感细腻很难想象是男子的皮肤。只是上面交错着深浅不一的伤痕,就像上好的白瓷上面的几道磕痕,让人见了心惊,温度略低,想是与他的原形有关吧。

薛柳檀愣了一下,自己在干什么?他用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之后忙帮君九渊把棉被拉至下巴处,好盖住那两道形状美好的锁骨。

突然吹进一阵疾风来,薛柳檀忙去关紧了窗子并且锁好,又下雪了呀。

重新坐回床边的时候倦意实在是难以抵挡地袭来,熬了这么多天终究是觉得倦怠了,薛柳檀又探了探君九渊的脉门,确定脉象无异常后,才趴在君九渊的床头边想小小地休息一下,却没想到这一歇却是让他一觉到了天亮。

在夜里,君九渊醒了,他揉了揉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额角,眉头蹙得更紧了,屋里很黑,只有墙角一盏如豆的火光。他长长运了口气,直到感受到自己要的东西还在体内时才松了口气。正准备支起身体,却发现了趴在床头的山宅主人,疲倦像是突然飞走了一样,他决定捉弄他一番。

想着就化了原形,霎时一条长三尺的金纹黑蛇出现在了床上,它慢慢地向薛柳檀滑去,吐着信子。它本想将自己的蛇脸凑在薛柳檀眼前的,但想想还是放弃了,万一薛柳檀真就那么不禁吓,被吓死了可怎么办?

同时,另一个更好的办法浮现在脑海。他不是说他把自己放在怀中带回来救了自己吗?那蛇吐了吐信子,眼里泛着精光,从薛柳檀的衣领钻了进去,在他的背上游走起来,缠了一圈。沉睡中的人居然没有醒?想是真的累极了吧。它突然觉得这个感觉这个温度很熟悉,看样子这个凡人倒是真没有撒谎。

薛柳檀动了动,惊得那蛇缠在他身上不动了,一副只要他伤害了它,它便随时准备下口的样子,可谁知他只是抽出了一只手来,隔着衣物轻轻地抚在蛇身上。薛柳檀并没有醒。

它一愣,随即从他身上缓缓撤走,化了人形。

君九渊半躺在床上盯着薛柳檀看,只有屋角点着的那盏昏暗的灯,以及云销雪霁圆月穿过紧锁的窗缝透进来的一丝亮。

第五章:共处

君九渊并非凡人,因此有在昏暗处视物的能力并不足为奇,因此他看见了薛柳檀眼底的黑色以及他较初见时略显憔悴的面容。最后,这样特别的睡姿,待天亮后肯定是要脖子疼的。

君九渊的脑中又生出一个想法来,他把薛柳檀轻轻抱上了床,并疑惑着这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子怎么会这般的轻,手腕也是细得可以,但正是这样一个瘦弱的人把自己给救了回来。

君九渊把薛柳檀放在自己身边,用厚重的棉被严实地盖住了他,他呜咽了一声,翻过身背对着君九渊便不再有动静了。君九渊难得地笑了,见他睡得那么踏实,本已经散去的倦意也重新袭了回来,明明已经睡了这么多天了。反正夜还长着,君九渊便也在薛柳檀身旁睡下了。

两人同盖一床棉被,但薛柳檀是侧着睡的,因此在他和君九渊之间有道空,凉气就从那里灌进来,让本就体温偏低的君九渊觉得越发地冷。蛇类本习惯在冬季冬眠,君九渊道行颇深倒也不需要长达一个冬天的休息,但还是十分容易倦怠,现在化做人形的他比原形时更加怕冷,于是本能地在迷糊睡梦中不断地向温暖的地方靠近。

次日是薛柳檀先醒来的,他只是觉得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了,因此心情十分地愉悦,一时间倒也没诧异自己为何会在床上。直到他一翻身,鼻尖触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他才顿时清醒了过来,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略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君九渊的那张脸,还睡着,胸膛里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他的双臂正环在自己的腰上,薛柳檀半晌没回过劲儿来。

他耐着性子从君九渊怀里脱身,一面不想弄醒他,因为如果他醒了,他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另一方面又想赶快起来,可一旦快了,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弄醒他。这真是既考验速度又考验耐力。

好不容易从床上起来,薛柳檀脸都憋红了,止不住低声出声:“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随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一脸的惆怅,赶忙打水洗脸随便回想事件因由去了。

在他走后,床上的始作俑者睁开了清明的眼,嘴角微微上翘,怀里的温度还在。

薛柳檀打开宅子的大门,昨夜的雪还下得不小啊,天气越来越冷,门外竹筒里流下来的水也渐渐变少且越来越凉。好在蓄水池修在室内,倒是并未结冰,薛柳檀掬了把凉水往脸上一扑,终于是让双颊不再那么热了。

但哪怕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君九渊的怀里,他是那么傲慢的一位“上仙”。薛柳檀推测,大概是君九渊觉得冷了才往自己怀里钻,然后自己被拖到了床上?这个理由看起来似乎不太可靠的样子,但是薛柳檀只愿意相信这个了。他实在不相信自己会爬进别人的被窝。

好吧,这样想其实也没错。

薛柳檀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调了盆温水,与前几天一样准备给君九渊洗脸,不想才到了屋里就发现君九渊已经醒了,坐了起来。

虽然薛柳檀坚信君九渊不知道他因为惧寒而抱着自己取暖,但见到君九渊好巧不巧地这个时候醒来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呀,醒了啊,四天了。”薛柳檀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前搭话,并且放下了木盆。

“嗯。”君九渊轻轻地回应,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薛柳檀这才放心了些,指了指木盆道:“喏,洗个脸吧。”

君九渊没说什么只是自己洗起脸来,很慢,而后并未看着薛柳檀,平平道了句:“本座要在此处小住一段时间。”

薛柳檀并不惊诧,因为这在他知道君九渊能化成人形的时候就料想到了,毕竟他对自己在宅子外布下的机关玄术十分有信心,一般人绝对难以靠近,对于躲避追杀的君九渊来说,这里大概是一处十分合适的暂时避难所。

君九渊自然也是在知道了薛柳檀的手段之后才下的这个决定的,毕竟凭他现在法术回复的程度,要隐藏气息并且维持人形已经快抵极限,重要的事情还没办完,可追捕者就在外面,选择先在此地回复法力倒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且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

“躲避追杀?”薛柳檀专挑着看起来能说的说,被追杀是君九渊自己说的,说这个总不会惹怒他吧?

君九渊未做回答,许久道:“本座绝不会连累你。”

“追兵还在山里?”薛柳檀问这个的目的只是想确认一下是否需要加强防护。

君九渊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十分好奇别人私事的人,于是点了点头。

“几路人马?都是些什么人?”

君九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现下只能依附着薛柳檀,也不能怪他问得太多多管闲事,只得如实回答,“两路人马,一路蛇族,一路神族。”表情仍是无波无浪。

薛柳檀挑了挑眉,打趣道:“没想到‘上仙’您还真能耐啊?一惹惹了两族,连神仙都被你得罪了?我一介凡人,妄想与天斗,是不是不自量力了些?”

君九渊斜眼瞥了薛柳檀一眼,道:“这可由不得你。”口吻里尽是威胁,哪里有一副将要寄人篱下的样子?

薛柳檀一愣,一脸严肃,道:“单单你一个我就已经打不过了,与天相争岂不更是可笑?”少时停顿,看着君九渊越蹙越紧的眉头,且不难察觉到他越升越旺的怒气,薛柳檀在心里早就笑开了。

薛柳檀天生柔和的眉眼此时却放发出从未有过的凌厉光彩,他坚定地看着君九渊,接着道:“但吾孤身一人,死生无挂,倒愿与上天争上一争。”为了你这么个俊秀无双的美人。这后半句嘛,薛柳檀自然还是没有胆量说的。薛柳檀不知道,此时的他是多么神采奕奕。

就这样,那位“上仙”就在薛柳檀家住了下来,且一点都没有寄人篱下的困苦感,倒是时常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让薛柳檀哭笑不得。但薛柳檀总的来说还是十分开心的,有美人相伴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山宅里终于又有人声了,且看样子并不会马上就走。

久违了十年的热闹。

也不知道君九渊从前到底是什么身份,吃食方面挑得很,专挑清淡的吃,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清淡。薛柳檀原本口味不重,但跟他一比,倒是觉得自己的口味实在重到不可理喻。为了迁就他,薛柳檀也越吃越淡,慢慢的倒也不难习惯。

虽说君九渊对菜品的要求是怎么清淡怎么来,但是对甜品却是一点都不嫌弃,不管是枣糕豌豆黄还是百合莲子羹,蜂蜜云片糕抑或是桂圆红枣汤,只要是甜品他都不抗拒,但还是清淡的好。当然,前提是制作精良,可想想看薛柳檀做的东西哪怕只是甜汤,哪里有制作不精良的?况且还是煮给他的。

虽然薛柳檀一度认为君九渊说他喜清淡是耍自己的,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真的有能耐口味重的一口不吃,哪怕要饿肚子。到了最后还不是薛柳檀怕他饿死。

除去伙食上的独特要求,其他方面君九渊的表现倒是让薛柳檀还颇为满意,至少他不会缠着自己给他做这做那。午后的时间,君九渊通常只是闭目打坐回复功力,这个时候薛柳檀自然也是乐得清闲,翻翻书修修盆栽或者是把房子小小地修葺一番。

在天气晴好的时候薛柳檀有时会上屋顶查看一番,就是看看是否有漏洞或是对将来可能发展成漏洞的地方进行修理。每到这个时候,君九渊不管在干嘛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来到院子中看着薛柳檀,大概是怕他掉下来吧。

多日下来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唯一一点就是,君九渊从来不向薛柳檀透露哪怕一丁点儿的有关于自己的信息。

薛柳檀旁敲侧击问了几次无果后便也放弃了,人家不愿说就不愿说吧,时候到了自然会说的吧?都得留点空间不是?或者,可能到最后离开时他都不会透露什么吧。

第六章:清梅

算起来君九渊已经在薛柳檀这里住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仍是无风无浪,看样子这样的状态会持续一段较长的时日,薛柳檀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外面连下了好几天的雪,突然放了晴,便到了冬季最寒冷的时候。在外头呵气形成的白雾已经完全不稀奇,多呵出去几口气还会惹得雾珠在眼睫上凝成一道白霜,黏在一起,睁不开。

君九渊就有过这样的经历,上下眼睫冻在了一起,用手一搓只觉得疼。薛柳檀见了也不笑话他,只是上前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他的双目,慢慢地感觉到一丝水汽,君九渊的眼睛便也睁开了,眼前是薛柳檀冻得微红,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梅瓶里的梅花蔫了。

薛柳檀准备把蔫了的花揪下埋在院子后的菜园里,大雪给菜园盖上了一层不薄的雪被,挖起来并不容易。双手交叉插在袖筒里的君九渊不解问道:“这是干什么?”薛柳檀笑笑,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先埋着,来年开春,它们就是上好的养料。”

买完残花之后,薛柳檀把梅枝丢到了柴禾堆里,对着君九渊耸肩一笑,道:“这样一点都不浪费不是?”君九渊保持着跟刚才没什么不一样的姿势,微抬头望着湛蓝若洗的天空,并未答话。

薛柳檀知道君九渊颇喜欢那些梅花,见他那副样子还认为他不高兴了,且自己本也打算采些新的来把旧的替掉,见天色尚早,便打算去半山的梅林里选些好的。

君九渊见他要出门,愣在门里,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要本座陪你去么?”

薛柳檀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挂在墙上的斗篷,道:“不用了,你在家歇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君九渊没有说话,看起来是在思考着什么,但他在想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薛柳檀看着他静默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不忍心,便接了一句:“你要出门不怕你的仇家找上来我还怕呢,‘上仙’您就算是为了我这一介小小凡人着想,在家里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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