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这是被容华讽刺了吧?是被讽刺了吧?可对这种邀宠埋怨口气他不是应该不满么,怎么会有淡淡愧疚呢?
——我擦,尼玛康熙你还有愧疚这种人性化情绪存?!
不过说讽刺倒是冤枉栾辉了,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讶异,康熙可称得上真正后宫佳丽三千了,一个小妾生病了,竟也记得,这真是帝王无情么?
——帝王是真无情,栾辉你不要被骗了!他记忆里完整版是五阿哥额娘病重,五阿哥亲侍汤药。他只是记得自己儿子母亲病了而已。
“那你怎么……”
栾辉不答,反而继续说了下去:“奴婢死后魂灵未灭,一直飘荡紫禁城中。妾身挂念保清,遂始终跟保清身后。妾身看到保清一点点长大,成为皇上您口中千里驹;看到保清征兆沙场,大退准噶尔;看到保清随皇上祭陵、南巡,表现可嘉;还看到……”
栾辉说到这里顿了下来,每次想到这段历史他都不够心硬心狠,总是为那些皇阿哥一生而感到悲哀。
看着容华哀伤侧脸,康熙心里突然有了些奇怪感觉,钝钝,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服从本能地握住容华手,轻轻拍了拍,“还有什么?”
“奴婢之后说,是极为大逆不道之言,还请皇上恕奴婢无罪。”
“啰嗦这么多做什么,朕恕你无罪,继续说吧!”
“奴婢谢过皇上!”栾辉还想再说什么客套客套,但看出康熙不耐烦,只好把到口客气咽下去,继续说下去,“奴婢看到,保清和太子殿下分别依靠着明珠叔公和索中堂支持,开始了轰轰烈烈夺嫡……到后,势如水火,不死不休!”
康熙闭上眼,看似表情平静,可扶着椅子扶手那只手却那瞬间蓦地抓紧了,力气极大,连骨节发白了。
“后来如何?”
听着康熙隐隐压抑语气,栾辉突然对这位千古一帝有些同情——也许他是一个成功皇帝,但他绝对是一个失败父亲!栾辉不由地含糊了过去,“后?还能如何?两败俱伤罢了!”
“果然。”康熙叹息了一句,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平日里那个杀伐决断睥睨天下唯我独尊少年天子!
16、未来
“让朕来猜测一番,明珠索额图势力相当,必会各自结党,两党成平衡之势,两党相持,必然不稳,一个被突破,朕就会打压另一边,终索明二党都会朕打压下溃散。至于保成,朕对他极为看重,不会苛责,倒是保清……朕便是顾念父子之情不至于杀他,也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说说吧,后究竟如何?”康熙看向容华,虽然容华说只是她梦,可他却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做改变话,历史将会沿着这个梦走下去——兄弟阋墙,父子反目。
“……”栾辉愣了一会儿,他还以为康熙不会想要知道,还特意一笔带过。不过,这才是千古一帝康熙么,还未发生未来,有何可怕呢?
想通了这一点,栾辉不由地微弯了嘴角,带上了一抹浅淡笑意,“明珠叔公被罢官,索中堂死于宗人府;保清兵权被夺,圈禁至死;太子殿下二废二立,被禁于咸阳宫……”
——虽然是很糟糕事情,但是……还没发生,就不算糟糕吧?”
康熙怔了怔,事情其实远比他想要糟糕多,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绝对与他是分不开。如果不是听了容华一席话,如果没有意外,再过几年,等保成保清长大,他想必会给保成一场试炼,至于试炼棋子,占据皇长子之位保清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好,这些还都未曾发生!康熙叹了口气,拍了拍容华手背,衷心地说了感谢,“容华,幸好朕身边有你!”
栾辉这才发现康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拉着自己手,嘴角抽了一下,低下头掩饰扭曲脸色,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来——两个大男人拉着手互诉衷肠神马……他又不是腐男,怎么可能觉得这种东西有爱?!
而康熙眼里,他觉得容华对了他心思,对了他眼,便越看越觉得千般好万般好。容华低着头,抽回手动作,他看来像是女儿家小小地害羞了。
容华略低着头,露出一节光洁颈项,隐隐可见微弯唇角,映着一室昏暗烛光,康熙挑起嘴角,他突然觉得他似乎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温柔,似水般柔顺无形,是似水般沉稳坚韧。
康熙看着容华目光不觉变得痴迷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抬起容华下巴,对方诧异震惊目光中,将自己唇覆上对方。
康熙自十二岁大婚以来,至今已有十二年,虽然称不上是御女无数,倒也是把世间女色尝了个七七八八。情到浓时,接吻什么自是不少。可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这一次感觉,就连过去与容华交合时都没有这种感觉。这一瞬间,康熙觉得有一个词可以很贴切地来形容他此时心情——春暖花开。
而栾辉突然感觉到下巴被抬起,然后便是温温软软东西覆唇上。康熙脸靠太近,眼睛几乎对不准焦距,反应过来自己被康熙亲了后,栾辉只觉得脑子一炸,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僵着身子任对方亲,反抗不能——忘了反抗,是不敢反抗。
康熙吻着身下唇,温暖柔软甜蜜,他几乎要舍不得放开,呼吸逐渐加深,乌色眸子黑得愈加深沉。
正当康熙准备打横抱起容华去内室时,书室外突然传来属于男童清澈嗓音,“额娘——”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霎时间把栾辉惊醒过来,栾辉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把康熙推开,起身迎向门口。
留下康熙一脸懊恼,怎就亲上去了呢?书房重地,怎么会意乱情迷了呢?康熙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脸上神色晦暗莫名。
胤褆刚给容华请过安,就听书室里传来好大一声拍桌子声。啧,肯定好疼!胤褆心里很没良心地小小幸灾乐祸了一下,脸上却露出适当惊惶表情。
栾辉也吓了一跳,却因为担心小孩给吓到而一直盯着对方,自然没有漏掉那抹幸灾乐祸。长叹一口气,他貌似一不小心把这孩子引导成芝麻包了?!
好吧,腹黑好,腹黑只会欺负人,不会被欺负!
两人正准备进去时,康熙已经出来了,一张脸黑得跟什么似。
胤褆立刻跪下,“儿子见过汗阿玛,汗阿玛圣安!”
“朕要走了,你们跪安吧!”康熙面无表情,直接错身而过,出了钟粹宫。
顾问行偷偷暼了一眼容华,心说真是好手段。然后就跟着康熙出去了。
——万岁爷那个表情,旁人不了解,杂家这贴身伺候大内总管能不了解么?这分明就是欲求不满啊不满!当时书室里除了纳喇氏再没了旁人,万岁爷又是一脸欲求不满样子出来。杂家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纳喇氏撩拨万岁爷却勾起爷火之后,撂挑子不干了!纳喇氏,你行!万岁爷火你也敢挑?不怕被吃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重要是,你肿么撂挑子了啊啊啊!虽然杂家已经不是男人了,可也知道这样滋味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了啊,杂家可不想被迁怒怒怒~
——躺枪栾辉表示自己很无辜,他明明神马都木有做~同时对欲求不满康熙表示同情,不过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禅心是从哪里来?
后康熙决定摆驾景仁宫,钮祜禄氏那里。
钮祜禄氏是一个高傲却低调人,高傲是因为她出身,低调却是由于她家庭变故。因为遏必隆牵扯到鳌拜一事,康熙对遏必隆很不待见,连带着对钮祜禄氏也是不假颜色。虽然为了平衡,他去景仁宫次数很多,可钮祜禄氏如今膝下无子与他私下授意也是分不开。难得他心软了一次,让钮祜禄氏怀上孩子,但不可否认是,当他听到钮祜禄氏滑胎时,其实心里是窃喜。总归他对钮祜禄氏没好感,尤其对遏必隆女儿,对她即将生下孩子还是不自觉膈应。
此时钮祜禄氏也景仁宫暗暗思忖着对于将五阿哥寄养到她名下问题。她本就是个极聪明女人,虽然深处内廷,对朝堂大事不甚了解,可她也知道阿玛犯了帝王忌讳,宫里也知道收敛锋芒伏低做小,对赫舍里那位出身不如自己高贵皇后也是恭敬有加,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就连皇帝施舍自己那个孩子也被她“不小心”滑掉了。当那时看着康熙关切担忧却又掩藏其下松了口气神情,她便彻底绝了孕育皇嗣想法,心管理宫务,侍奉帝王,只求以这份心,换来帝王恩典,还钮祜禄氏一个体面!所以那日她未敢帝王震怒时,替纳喇氏求情,不过今日得到埋慈宁宫钉子消息,帝王似乎有反悔意思?
其实这个孩子,钮祜禄氏并不多想要,她现要隐忍做小,有了子嗣就等于站了风口浪尖,钮祜禄氏难保不再次被帝王忌讳。况且五阿哥如今已经六岁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懵懂孩童,即使拿到手里也没有用,哪里比得上自己生出来。再加上纳喇氏才是他正经母族,把他收到自己名下,谁知道是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正想着,就听人报“皇上驾到——”,钮祜禄贵妃赶紧迎了出去,请完安后,就跪到地上,“臣妾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康熙本来是来泄火,钮祜禄贵妃这一提,让康熙想起容华母子,瞬间又勾起了别火气。
看到康熙生气,钮祜禄贵妃倒是不见丝毫慌乱。想当初康熙受鳌拜钳制,皇权旁落,可没少上她这里来撒气,谁让她阿玛老跟鳌拜后头当应声虫?!所以对于怎么让康熙消气,她还是蛮有经验。“皇上,臣妾知道您误会了纳喇妹妹心中不,但臣妾也知道,这不是皇上您错,都是那起子狗奴才刻意误导所致。臣妾听说,伺候太子殿下奴才曾经因为冒犯五阿哥被纳喇妹妹惩处了一番,心怀怨怼,竟拿五阿哥与太子殿下游戏之举大肆宣扬五阿哥欺负太子,是趁此机会污蔑五阿哥,借以报复纳喇妹妹,实可恨可杀。臣妾知皇上亲自教养太子,用心良苦,此等爱子心切,竟被一群奴才利用,臣妾为皇上感到心痛愤慨,也为纳喇妹妹不值!还望皇上明察!”
“你说都是真?”康熙坐椅子上,食指轻叩桌面,居高临下地地看向钮祜禄贵妃。
“臣妾不敢欺瞒万岁,所言句句属实!”
“那为何现才说?”
“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有心隐瞒。”钮祜禄氏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只是臣妾平日里冷眼看着五阿哥,是个爱恤兄弟,所以那奴才含糊陷害让臣妾疑惑,却因没有实证不敢妄言。待臣妾回宫后,便立刻着人去查,这才知道其中内情……”
康熙亲手扶起钮祜禄氏,拍拍她肩,“这事你做得很好!”而后转头喊了顾问行,“顾问行,传朕旨意,太子内侍恃宠而骄,扰乱宫闱,擅揣君意,陷害后妃,误导储君,诋毁皇家阿哥,全部仗毙!”
17、封宫
当晚,康熙宿于景仁宫。到了第二日,整个宫里人都晓得了,太子内侍连夜被换了一批,罪名是恃宠而骄,污蔑天家皇子和后宫娘娘,因此被皇上仗毙。同时也明白了那日巩华城里,纳喇氏是受了委屈,被皇上冤枉了,恐怕没多久就要复起了。
果然没几日,康熙就正式下旨,“朕之皇五子,至纯至孝,其心可嘉,朕心甚慰,特此嘉奖五阿哥生母纳喇氏,赦其罪,还旧位,复居钟粹宫主位。”
康熙圣旨并未后宫产生多大影响,康熙虽然不是反复无常主儿,但却是个乾纲独断帝王。况且虽然宫人不说,他们也是知道那日康熙确实冤枉了纳喇母子。
所以宫内很是平静了一段时日,三个多月后,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便迎来了轰轰烈烈后宫大封。
乾清宫内,康熙正拟召。一旁伺候着顾问行有些疑惑,万岁爷笔已经举了半天了,可始终没有落下来。
一滴墨水滴下,晕染了整张白纸。
“万岁爷?”顾问行惴惴地喊了一声。
康熙如梦初醒,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被污了宣纸揉成团扔到一边,又抽出一张,端端正正地再次写下皇后二字,便又顿住了。
顾问行不识字,但这两个字却是认得,当初仁孝皇后难产逝世后,满宫廷幡帷,他又怎么可能不识这两个字?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康熙忧愁何事。
确实,封后是此次后宫大封重头,而目前宫里能够问鼎后位并不少。
第一个是钮祜禄贵妃,钮祜禄本就是满族大姓,身份高贵,也是目前宫内位分高;另一个是贵人郭络罗氏,郭络罗同样是满洲大姓,与钮祜禄氏势力相当,只是入宫年份较少,资历不足,位分也较低;佟佳氏是康熙亲母孝康章皇后亲外甥女,也就是康熙亲表妹,极受康熙恩宠,甫一入宫,便受封为妃;而近闹得沸沸扬扬纳喇氏似乎也同样有实力争一争,纳喇氏本就是满洲大族,虽然纳喇氏父亲并没有什么才能,职位也低,但对方堂叔可是朝堂上炙手可热明相,虽然叶赫那拉一族一直令爱觉罗家颇为忌惮,但也不是不可缓和,当初博尔济吉特氏那般荣宠,还不是被世祖爷给了大大没脸——有摔下去,自然也能有升上来——何况近纳喇氏成了极受宠皇太子殿下唯一愿意亲近后妃,再考虑考虑康熙爷这个嫡子控,所以纳喇氏还是很有资本。
顾问行想得还要简单狭窄些,康熙还要考虑朝堂上各种势力博弈,并不是什么简单事情。既不能一党独大,还要培养一些自己亲信纯臣,是要避免百官抱成团。
康熙一边思考着,一边落了笔。看到康熙写下内容,顾问行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果然是……纳喇氏!
顾问行倒是不识字,但后宫贵人名讳他倒是差不多能够认出来——避免万一犯了忌讳啊。微微叹了口气,顾问行心底有些同情钮祜禄氏,这个女人无论从性情还是容貌上都挑不出差错,人也足够聪明——至少不会自作聪明,只可惜生不逢时,前有赫舍里皇后,后有出来一个纳喇氏。
决定了后位,其他就好写很多。康熙行云流水地写完,盖上玺印,将纸诏交给顾问行,“给礼部侍郎拟出圣旨来——”
“奴才领旨。”顾问行躬着身子,恭敬地将纸诏举过头顶,前往乾清宫南书房,那里始终有宿值官员。
“……等等!”没等顾问行反应过来,康熙长身而起,一把夺过那一纸诏书,直接放到烛台上燃。
而后又折返回桌前,毫不迟疑地运笔,然后盖上玉玺,一连串动作做得毫不拖沓,随手将纸诏递给顾问行,“去吧!”
“嗻!”
他原本便是打算立钮祜禄氏为后,跟太皇太后禀告过后,老太太也是赞同。横竖钮祜禄家族如今也翻不起大波浪来了,皇家也确实欠钮祜禄家一个皇后。但是因着容华那个梦和保成近对她亲近和依赖,他却是嘱意立容华为后,只是如此一来,保清就成了半个嫡子,便是保清无意皇位,恐怕明珠也是不甘心吧?叶赫那拉氏自来便是不安分,这样安排,必然又会再起波澜。
这保清位置倒还真是尴尬。看着顾问行离开方向,康熙忍不住感慨着,要不是如此,他哪里需要顾头顾尾?
分封旨意很便下来了。
与正史上基本相同,除了一点——已经有了存活子嗣马佳氏和纳喇氏,竟然直接封了妃!封号倒是没变,依旧是荣和惠。
栾辉接到圣旨时有瞬间愕然,他一直都做着封嫔准备,没想到直接跨到妃,实是超乎他意料,反倒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做何反应了。急忙派了秦嬷嬷去通知纳喇家人,今后做事务必要低调再低调。至于纳喇家人会不会听从,就实不是栾辉能够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