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嘭——！”
裂阳剑法本是那血饮宗之至高秘宝，上辈子的温如故偶然有此机遇，获得了裂阳剑法的最后也是唯一一本遗籍，也是有着裂阳剑法的因素，上辈子他才能拼着一口气将木回风击杀。
此剑法讲究的是将剑气压缩到极致，而后凝聚于剑尖，配合裂阳剑招将剑气于瞬间爆发，那一气呵成所迸发出来的力量不可谓不震天动地。
“哼。”
温如故冷哼一声，宁琛的剑法可是他亲自教授的，他自然最是清楚这小鬼剑势之中的缺陷。
即便是同样一套剑法，他与宁琛所施展出来的感觉却大大不同——
宁琛是力道刚劲有余，而控制不足。
一爆发就属于拿命去与对方拼的傻瓜般自杀式打法。
之前他分明接受的是王崇引的教导，修习的上善若水诀以及那双修功法都有清心静气之效用。
然而这家伙却……
该死的倔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冥顽不灵！
温如故恨得牙痒痒，运起比宁琛使得更加灵活的裂阳剑法，朝着对方的下盘攻去。
红影人剑势陡转，虽是守住了温如故凌厉的攻势，却不得不后退数步，在气势上输了温如故一筹。
“你告诉我，你这副鬼样子……你是不是杀人了？”
温如故眯起眼问道。
然红影人恍如未闻一般，只是握剑的手微微颤了颤。
“杀……人……？”
红影人声音低沉沙哑地重复道。
那根本不像是宁琛的声音，其中饱含的疑问语气无端的令人感觉到压抑与阴霾，像是原本死锁压制着的东西会被这一句话给冲破而出。
“杀人……血……！对……我要，我要更多的血！”
红影人低低地笑了起来，身上的血气更加浓郁了。
呲——
红影人一个回闪出其不意地冲到了温如故的左后方，而后一剑刺了过来！
“阻止我的人，都该死！”
然就在红影人举剑刺来的前一秒，温如故便早有所料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掌心的白色真气是自三年以来第一次猛然提升到了最高，而后迅猛地反手扣住了对方那被血雾缠绕着的剑刃之上！
“人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没想到你也是这样。”
温如故掌心源源不断地聚起白色真气，狠狠地扣住那不断震颤着、散发出凶悍剑气试图摆脱束缚的纯戮剑。
“你竟敢在我眼前入魔？宁琛，你是要告诉我，我对你的期待都是白费力气，是这样吗！”
嘀嗒——
毕竟那是可与古剑湛卢相媲美的魔剑，温如故的手很快便因其锋芒而见了红。
嘀嗒、嘀嗒、嘀嗒——
鲜血自温如故手心不断滴落，然那之前不断叫嚣着需要更多鲜血的红影人却突然没了动作。
只余一声声粗重的呼吸之声。
鲜血能激化心魔，然而，红影人莫名的觉得，这鲜血的味道熟悉得令他……恐惧万分。
为什么会恐惧……？
阻止他的人，不都是仇敌，该被他杀死的存在吗？
他怎么会怕这个人流血！
无视因为扣住纯戮剑而出现的伤口与痛觉，温如故扬了扬眉，见那红影人仿佛中邪一般呆立在了原地，而后看见自己另一只手中，黑炎的趋势不断扩散、力量不断壮大的湛卢剑，突然有一丝明了。
仁德之剑湛卢能够对魔剑纯戮产生克制，而媒介……似乎是……
“怎么停了？就你这一副胆小鬼的模样……宁琛，你还想杀人？你能杀谁？”温如故似笑非笑地看着红影人僵直的身体，轻轻将纯戮剑托起。
明明是激怒对手的话，但红影人觉得自己的内心以及大脑却顺着对方的笑容而停止了思考。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看见他，就想要抱住他？不让他走？
为什么，看见他流血了，自己的眼眶会突然有些湿润？
“胆小鬼，既然你想要血又杀不了人，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杀死我便是。”
温如故缓缓将纯戮剑尖移动，最后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你敢杀了我吗？宁琛？”
红影人有一刹那的天旋地转感，仿佛自己的心脏在看见对方那一个动作的瞬间，那跳动便彻底的停滞了。
杀了……他？
27.戾气枷锁
温如故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执剑的手开始颤抖，也对，宁琛那种乖孩子，哪怕现在有一丝意识，应该也是不愿意拿剑对准他的。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对准动作而已，那孩子潜意识里对他的尊敬爱戴，也会非常排斥这种非常仇视、敌对的姿势出现在他们之间。
所以，这种方法应该可以唤醒他……
温如故眼眸一黯，他其实没想到宁琛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明明他之前答应过自己会乖乖在外面等候，却让自己担心慌乱成这样，而入魔这种状态重逢简直更是如同惊天大奖一般。
有惊没喜，很好很好。
温如故摇了摇头，然后盯着红影人的脸部位置，缓缓地施力，将纯戮剑尖刺入自己的胸口。
“嘭哐——！！”
然还没等温如故的胸口见红，红影人却突兀而用力地将剑往后猛地一撤，然后嘭得一声将剑甩落在地。
红影人颓然地跪坐在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开始颤抖。
温如故看着他身上的红色雾气逐渐开始消退，而后露出宁琛那一张苍白俊秀的脸来。
温如故如释重负般地轻轻舒了一口气，而后走到宁琛跟前，轻巧地拎起他的腰带，凌云步法一运，足尖一点，转瞬间便离开了无回峰顶。
趁着周围的剑气还未彻底散去，人们还看不清那红影人就是宁琛的时候，早点离开此地才是正确的做法。
温如故不敢想象倘若宁琛入魔的事情提前被万剑门知晓，宁琛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无非便如同清除一切可疑之物一样，几位峰主应该都会一致要求无华门主处理宁琛。
被发现的话，即便是他温如故，独身一人于万剑门，简直就是孤掌难鸣，宁琛决计没有任何活路。
况且。
这天门之匙的争斗温如故压根没想参与，毕竟，这些人还能不能活到天门开启，在于他手中的这个小鬼。
所以尽早离开是对的。
宁琛体内的真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全身瘫软地靠在温如故的身前，眼睛紧闭，双手死死地环住温如故的腰不放，任由温如故带着他走。
温如故也没有开口，就这么一路沉默着下了玄华山。
“小二，一间上房，准备沐浴、以及跌打药膏。”
附近的客栈皆是因为玄华山上的热闹而人满为患，温如故不得不多出了一倍的银钱才让小二腾出一套房间给他们。
关好门，温如故这才收了一脸的淡定，面色阴郁地将宁琛紧紧束缚住自己腰部的手甩开，而后一字一句道：“别给我装死，宁琛！”
然而刚刚甩开对方的手，下一瞬左手却被对方牢牢地握住了。
宁琛睁开眼，那眼眸里尽是一片血红。
温如故心中咯噔一下，而后眯起眼道：“你还没清醒？”
或者说是，没有完全清醒。
温如故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这小鬼握得有些生疼，却是在想若不是完全清醒，那宁琛是怎么抵抗住心魔，这么顺从地跟着他走的？
“温如故，为什么要……杀我？”
宁琛死死地扣住温如故的手，而后贴近对方，一双血红的眼露出一些茫然的神色。
“我又怎么会杀死你……？”
“杀死我？”温如故道：“野心倒是不小，不过如今你怕是还没那个能耐。”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人给我的感觉不大对，我知道那不是你，温如故不会这么对我的，是我警惕性太差又不善观察，可是……”
宁琛顿了顿，眼中的血色却是更深重了！
温如故猛然察觉到从对方手上传来的体温有些高得不正常！
“宁琛！”温如故将另一只手放到对方的额头：“不对劲……怎么会有这种反应，是沈鸠之前给你下了毒？”
“可是温如故，你答应过不会抛下我的！但是你放开我了……你又放开我了一次，温如故。”
“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你不守承诺的话，我会恨你的……”
“温如故……温如故！”
宁琛靠近温如故的脖颈，熟悉而微苦的萝芙木的气味萦绕在宁琛的鼻尖，而后宁琛的脑海微微眩晕，似有一根绷紧的弦猛然被绷断一般，于是宁琛低头，狠狠地朝温如故的颈侧咬了下去。
“该死，宁琛你……给我松口！”
双手被宁琛制住，薄弱处被咬，温如故可谓是寒毛立竖。
然而宁琛却依旧没有松口，牙齿嵌入对方颈项处的肉里，渐渐地嘴里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给你烙下一个印痕，这样就没人跟我抢，你就再走不了了。
宁琛模模糊糊地想着，又不想真的伤了温如故，于是口牙微微后撤，像狼犬一般用舌头轻轻地舔了舔被他啃咬出一圈印子的脖颈，再低下头用唇将伤处噙于其中，用唾液与唇舌轻轻地覆盖住。
“你到底发什么疯！”温如故有些色厉内荏地道，脖颈地带是他比较敏感的地方，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这么报复他，咬了自己一口之后还舔……
温如故有些受不了，不知不觉便带了真怒，一把将宁琛推开了。
然而没想，被他这么一推，宁琛却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宁琛？”温如故神色有些难看的捂住脖子，脸色一变：“莫不是……秽心毒？！”
宁琛的目光找不到焦距，沈鸠给他下的秽心之毒不但在损害着他的经脉，而且还不断地重现那个假冒温如故之人不断刺入他心口的场景。
只是，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
宁琛思维混沌地想着。
倘若温如故真的会有亲手杀死他的那一天，宁琛心想，不管那心魔怎样，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会伤害温如故的。
这条命，在被温如故所救的那一刻，早就不属于他宁琛一个人的了。
温如故在他身边，他会觉得心里非常宁静平稳。唯独怎么也忍受不了的是，温如故不在他跟前……
宁琛知道自己不对劲，他太过依赖温如故了，但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要温如故让他先离开，自己单独去做什么，刚开始还好他还可以忍受，但是倘若时间太久，宁琛便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一种暴虐的欲望，身上的真气运行的速度也陡然加快了一倍。
唯有看见那个人，只有早点看见温如故，他才能将心中莫名的戾气平息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对方牵到准备好的木桶旁，温如故耐着性子将对方的衣物尽数除去，而后轻轻将之放入水中。
宁琛一身的刀伤剑痕需要立即处理，还有那秽心之毒……
温如故眼眸里的光顿时一黯。
秽心之毒无解，需要宁琛自己抵抗住那浮现于眼前的幻觉。
加之宁琛的心魔……
28.无法抉择
温如故一边为宁琛擦洗着身体，一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与动作。
然除却因为体温的升高，使得宁琛不住地喘息外，并未有其它的什么发生。
但温如故清楚，宁琛此刻或许正在与自己的‘另一个’意志搏斗。
在三年前，温如故对宁琛的底线一直是——假使宁琛一旦入魔，而无法自控的再次杀人，那么他便应该下手，即便不杀了他，也应该将他的修为废掉。
但是。
温如故扬起唇角。
这三年间，宁琛的温柔懂事，以及对他的依赖，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成了真正的亲人。
他温如故并非草木磐石，也是自小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老实说，有了宁琛的陪伴，且无上辈子在魔教那种如履薄冰、处处提防的危机感，温如故觉得他现在活得无比自在、放松。
只是……
独善其身永远不是温如故会选择的。
百善孝为先，他的父亲乃曾经的万剑门六峰之一；而养育他的却是魔教的浣衣派……以及在血饮宗的恩师仇天、百蛊教的好友沈鸠。
父母虽不在人世，但温如故也不希望他们所培养的、拥有他父母意志的弟子，死在他的恩师与好友的手下。
中原与魔教在某些方面的死结，其实也不是不能解开，只是幕后的博弈者一直在试图激化双方的矛盾，然后博取自己的最大化的利益。
而明面上的博弈者，便是由万剑门六峰与魔教无常宫、沧浪派，这三方构成。
藏匿于暗处的投机者更是数不胜数。
现在，他们都将目光集中于传说中的宝库——天门。
温如故将宁琛从水中捞出，眉头一皱——这小子，在不知不觉中真是长结识了不少。
看着宁琛始终抓住他的手，温如故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今，宁琛早已打破他三年前的底线。然而现在的自己已然下不了手了。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那不符合温如故的风格，为达到目标，他依然有可以狠绝到牺牲自己的性命的觉悟。
温如故目光暗沉，将宁琛放到床上，而后伸出右手，放到了宁琛的心口处。
宁琛是一个麻烦，一个隐患……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温如故的忍耐限度，这令温如故已经本能的觉得危险了。
倘若有朝一日，因为他的仁慈心软，宁琛成长到了连他都无法控制驾驭的那一天……
那样的话，在他死后，还有何人能对付得了宁琛？
温如故将手缓缓移动到了对付的天灵穴之上。
无法杀死他，那么……废了他所有的修为？
温如故的脑海里猛然蹿出宁琛因为取得修为上的进步而灿烂高兴的脸来。
于是手逐渐握成了拳状。
他无法下手，倘若要是亲手将对方难得的真实的笑容都磨灭掉了，温如故觉得还不如杀了对方。
说来说去，就是下不了手而已。
温如故收了手，自嘲般地笑了笑。然一直挂在腰间的湛卢剑不知怎的，突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温如故心下一震——这柄仁德之剑，湛卢……
他一直搞不明白此剑为何会选择自己，但其实也没有弄明白的必要。
教导他裂阳剑法的恩师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出鞘之剑，安护一方，毕露锋芒。
而宁琛，是他之剑出鞘的唯一理由。
倘若连自己的亲人也保护不了，又有何资格握剑？
温如故握紧逐渐安静下来的湛卢剑，心下最终慢慢坚定了。
传说中湛卢的意志，是守护天下苍生。
而守护天下的起点，是保护好身旁之人。
“温如故……”
宁琛突然低喘一声，而后自口中缓缓溢出一道鲜血。
温如故猛地一惊，而后握住他的手腕，发现宁琛的脉象非常混乱，似有再次走火入魔的征兆！
“该死！”
温如故低咒一声，立即将宁琛的风池、气海、百汇三大穴道点住，再往自己身上也来了一遍，真气一聚，开始运转太极两仪道，以此来压制宁琛的心魔以及秽心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