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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翼ABO——by吴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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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然立刻眉开眼笑,朝着他的脸颊用力亲了下去。

22、电话

这天晚上回家之前,楚伽又到水杉树林里对自己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清洁,并且忍住羞耻再度褪下了长裤。当冰凉的除味剂落在曾经差点被强行进入的部位时,那种屈辱的感觉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隐忍,有时也是一种强大。”

日落后昏暗的树林里,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着这句话。那是今天早上,人权委员会针对所有beta发出的通知中的一部分。

既然不堪,那就不必回忆。没有后路可退,所以前面哪怕是沼泽滩涂都必须走下去,何必管身后曾经有过万丈深渊还是洪水猛兽。

实践再一次证明了他购买的那瓶除味剂强大的功效,至少回家之后,父母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状。

或者说母亲一直在和父亲说话,以至于他没有太多功夫理会刚刚到家的儿子。

趁着这段不被注意的时间,楚伽准备迅速闪回自己的房间。可事与愿违,路过客厅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屏幕上出现的是8位陌生号码,但楚伽还是习惯性地拿起了话筒。就在他开口应答的同时,站在不远处的母亲忽然嘟囔了一声:“不用接。”

别接?

楚伽愣了愣,可是询问声已经发出。电话那头有大约一秒钟左右的静默,才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询问道:“请问楚伽在吗?”

找我的?楚伽又是一愣,然而嘴巴已经做出了回答。

“我就是。”

电话那头又是一秒钟的沉默,接着再度响起的却不是人类说话的声音。

而是一种杂音。

有点像是电波受到干扰时的沙沙声,又像是孩子们喜欢听的所谓超频音乐,正当楚伽纳闷的时候,这种杂音猛然间被放大了几十倍,成为刺耳的尖啸声袭击了他的右耳。

耳道像是被楔入了一把尖刀,耳膜不堪重负地嗡嗡作响。楚伽大叫一声丢掉了话筒,可是那恐怖的杂音继续在脑袋中回荡、回荡,甚至让他双眼昏花、失去平衡蹲坐在了地板上。

“小伽,怎么了?!”

母亲吓了一大跳,急忙就要往儿子身边赶。父亲却将她一把拦住了按在沙发上,换成他亲自走了过来。

“没事吧。”

一贯古板的严父将儿子扶起,接着一手捞起了垂在地上的话筒。

“别……”楚伽正想阻止,可是父亲已经将话筒贴在了耳朵上。

“对方挂线了。”

楚伽懵懵地靠坐在沙发上,过了足有两三分钟,脑内的晕眩轰鸣才逐渐远去。他低头,看见母亲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背上,温暖和镇定一点点输送过来。

他这才恍惚想起母亲是有心脏病的人,急忙抬头去看,她果然已经是脸色发白而嘴唇微青。

“妈,你没事吧?要不要吃颗药?”

“不用,坐一会儿就好。”母亲笑着摇了摇头,又用手摸着儿子的脑袋:“刚才是怎么回事?”

楚伽将刚才听见的内容复述了一遍,一边说又一边默默地担着心——该不会是刚才学校里那帮alpha的恶作剧吧,这也实在是太过猖狂了。

可是母亲接下来的话,却打消了他的这个假设。

“肯定就是下午那个人。”

古怪的电话,是从今天下午一点左右开始的。差不多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打来一次。父亲和母亲都接到过,有的时候对方不说一句话就挂线,有的时候则是意味不明的沙沙杂音。

然而,开口询问“是不是楚伽”和那可怕的尖啸声,却唯有刚才的这一次才出现。

“这事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父亲看着楚伽,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有没有在外面得罪什么人?”

“没有。”楚伽回答得干脆利落。

骚扰电话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打来,那么至少自己被困在体育馆的时候,那三个alpha是不可能打电话的。除去他们之外,楚伽有自信并没有和谁结下过仇怨。

“一定是有人盯上我们家的beta了。”母亲插话进来,忧心忡忡:“外面这阵子闹得,实在是太荒唐……”

父亲没有再说话,他显然是也在思考着这种最坏的可能。他就这样沉默了大约半分钟左右,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并不常用的号码。

那是他曾经的学生、本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

电话那头听完了事由,答应得非常爽快,十分钟后就有两位警察登门拜访。他们先是听取了楚伽的口供,而后记录了来电显示屏中的号码以便追踪调查。

“有可能是年轻人的恶作剧。”一个警察对楚伽的父亲这样说道:“您知道,最近的情况有点敏感,前两天我们也接到过beta家庭被电话骚扰的报案,但释放噪音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不过追踪这样的电话很简单,我敢保证他们不会再打过来了。”

这之后,两名警察还在房屋外围做了一圈安全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这幢房屋本来就有安保监控,刚才父亲也致电给保全公司让他们临时调高七天的安保监视级别;而住宅区范围内的道路上设有摄像头,如果有可疑人员接近,社区保安也会上门盘查。

在仅有一通含义模糊的骚扰电话的情况下,能够警备到这种程度,甚至有点小题大做的嫌疑。但正是这种小题大做,终于让楚伽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小伽,没有事的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爸妈都会保护你。”

母亲自己的脸色也不好,却一个劲地安抚着儿子的情绪:“我看,从明天开始,上学放学都让你爸的人接送。”

“妈,不用,真不用。”

楚伽扶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站在沙发后面,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如果真有人要对我不利,那他们多半不会打草惊蛇制造出那通骚扰电话。我坐地铁去学校,车站里因为这几天的事加强了警备,坏人想要下手反而很难。再说了,大部分学生都是自己来回,我又不是那种绑架了有千万赎金可拿的贵公子,车接车送那么高调,要是被同学们看到了影响反而会不好。”

“对。”站在一旁的父亲竟然也点了点头:“枪打出头鸟,这时候不能高调。”

难得得到父亲的赞许,如果换做别的时候,楚伽早已经开心得要去偷笑了。可是这一次,他之所以能够得出让父亲赞许的成熟结论,却是因为不成熟的做法已经为自己带来过危险和教训。

难怪有人说,成长是建立在挫折而非胜利之上的。而成长也并不总是让生命变得越来越美的过程。

与娇艳的鲜花相比,不少果实都是朴实乃至丑陋的,但它们才是生命赖以延续的钥匙。

23、决裂

第二天早上,楚伽还是独自一人乘坐地铁去的学校。

早高峰来临前的车厢里,放眼望去全都是西装革履、低头不语的beta上班族。前几天席卷地面的那股种群歧视的旋风,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在地底忙碌穿行着的这些蚁族。

或许那个被丢在地铁站垃圾桶里的beta醉汉,在他们眼里无非只是一个完全与己无关的陌生人罢了。

倒也“多亏”了这大多数人的漠然,以及少数人的冷静,种群歧视的风波正在以飞快的速度降温。要不是昨天发生了学校和家里的那两件事,楚伽也要将全部的注意力转向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和新年去了。

从昨晚直到今天早上,那古怪的骚扰电话没有再响起。看起来警方的介的确卓有成效;至于学校那里的事,君然则拍胸脯保证,可以让那三个alpha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

然而君然同时也善意地提醒他:这段时间还是应该与叶哲臣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不要让那个为所欲为的家伙再替自己积累仇恨了。

然而事与愿违,这天一早叶哲臣来到教室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楚伽传达自己的决定:“平安夜,你和我一起过。”

这是他用了两天时间反复和家里抗争,并最终胜利所得到的自由时间。

因为担心事情不会成功,他事先并没有通知楚伽,却早已经擅自谋划好了这一晚上的计划——

首先沿着被圣诞橱窗妆点得五光十色的城市中心大道走上几百米,吃一顿属于二人的圣诞大餐;然后拐去洋人聚居区的哥特式教堂;接着,无论如何都要把楚伽拐到已经预定好的宾馆里面去。

既然这个beta对残留身上的信息素如此敏感,那就干脆找个机会,让他彻底无法摆脱这种气味。

是的,最好让所有人都能闻到的明显气味,甚至让他的父母也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谓的“恋情”,不就是一个alpha从另一个alpha手中夺取所爱的过程吗?

叶哲臣为自己精心制定的计划而感到满意。他相信,平安夜单独在家的楚伽是绝对无力抗拒这种诱惑的。

可是他却错了。

在听见邀请的一瞬间,楚伽的表情被欢喜所照亮。可那仿佛是一根火柴擦出的微光,转瞬间只剩下焦黑的灰烬。

“谢谢你,但是……我不能去。”

他难得明确的表示了拒绝:“最近市里比较不安定,平安夜,爸妈要我和他们一起去学校。”

“我也能保护你。”叶哲臣立刻去抓楚伽的手:“而且你说过平安夜是一个人。”

“不用了。”楚伽比他还要快地躲过了接触:“快考试了,我想我们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反正再过半个月也该放寒假了,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拒绝。更进一步、无比明确的拒绝。

叶哲臣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不顾楚伽的退缩,用力抓住他的手:“为什么拒绝我!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

由于是在教室里,楚伽小声辩解的同时还得留意周围同学的反应。

而也正因为他的东张西望,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衣袖已经随着手臂的运动而拉高了几寸,露出了带着淤青的手腕。

“怎么回事?”叶哲臣皱眉。

“没什么。”楚伽迅速抽走了自己的手腕:“擦伤而已,不小心弄的。”

“我不信。”alpha的直觉有时候比狼还要敏锐:“谁干的?谁把你绑起来了!”

“……真没有,你弄错了。”楚伽甚至还故意笑了一笑:“家里布置圣诞树,挂星星的时候手腕被绳子缠了下,你想到哪里去了。”

但叶哲臣的怀疑还是分毫未减,他又突然袭击,拽起了楚伽的另一只手推高袖口。

一模一样的淤青。

“最后再问一遍,是谁干的?”

alpha的眉间突突地跳动着,他压低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怒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好一副“最后通牒”的口气。

楚伽恍惚了好几秒钟,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真委屈,不是吗?

明明自己是无辜受害的那个人,现在却被叶哲臣当做犯人那样盘问着。他有点恨叶哲臣的自以为是、独断专横;但他更恨自己没有勇气去打破水晶球里的幻象。

……隐忍,有时也是一种强大。

他默念着这一句话,同时尽力控制住嘴角苦涩的抽搐,低声回答道:“真没有……”

砰!

巨大的响声让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而一脚将自己的课桌踢得歪歪斜斜的叶哲臣,就在众人的惊愕之中黑着脸走出了教室。

楚伽并没有跟上alpha的脚步,他帮助前排的同学将歪斜的课桌位置恢复原状,然后对前来关心的同学表示这只是一个误会。接着,下一堂课的老师来找楚伽,让他帮忙组好课堂试验的器材。

当他把支架搭好的时候,上课铃声也正好鸣响了,但是叶哲臣没有回来。

学校里的某些事,学生远远要比老师来得消息灵通。

“高二重点班的班长和学生会的叶哲臣分手啦。”这天中午,这条小道消息开始在学生之间蔓延。

叶哲臣拂袖而去的时候是上午第四节课,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在食堂里见到他。楚伽一边吃饭一边陆续给叶哲臣的手机发了四五条短信,全都石沉大海。

担心之余,楚伽只有行使起班长的职权,将叶哲臣旷课的事告诉给了班主任。

下午上课前,叶哲臣终于出现在了教室里,可是周围还散发着一种黑色气场,阴沉得让人不敢接近。

“刚才他被班主任骂了半个小时。”有路过办公室的学生悄悄说道:“班主任都没词了,他还是一句话不说,也不交代旷课的原因。”

楚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的座位。他被固定在了离叶哲臣不到两米的地方,能够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他的怒气,却无法进行直接的交流。

早在今天中午的短信里,他就已经为了让叶哲臣回来而道过歉——虽然他依旧坚持自己并没有隐瞒什么。

事实证明,这种含混的道歉并没有起到蒙混过关的效果,叶哲臣毫不买账,下午一回到座位上就将关闭了手机的电源。

叶哲臣当然知道楚伽在看,他这么做就像是在告诉楚伽:别再多费口舌了,我已经厌倦了你的遮遮掩掩、唯唯诺诺。

这天下午的课上有一次小的随堂测验,题目做完之后,当堂核对正确答案。为了图省事的老师顺手拿起了楚加的试卷准备作为正确答案朗读,可才报完选择题就发现实在是错得离谱。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老师在发现楚伽脸色不对之后也没有多加责备,而是转而拿起了叶哲臣的试卷。接下来一切照旧,叶哲臣的发挥十分正常,课堂秩序在小小波澜之后迅速恢复了平静。谁都没有注意到,楚伽把头垂得更低了,当他每在自己试卷的错题边上打上一个叉,那鲜红的符号都深得几乎可以嵌入纸卷下面的课桌上。

同时,也嵌入他的心中。

24、不圆的珍珠

下午的第二堂是选修课,班里将近一半的学生都要收拾东西前往对面的科学馆上课。楚伽所选修的课程就在本教室内进行,因此无需麻烦。

叶哲臣的选修课与楚伽一样,但或许是为了避开beta近在咫尺的目光,下课铃一响他就黑着脸往外走,而楚伽则因为上堂课那一塌糊涂的考卷而被老师叫住,关心了五六分钟。重获自由之后距离上课的时间也所剩无多。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过道对面空着的座位,楚伽没有返回自己的位置。

在距离上课只剩不到三十秒的时候,他将叶哲臣堵在了厕所门口。

赶着去教室的学生们已经走了个一干二净,洗手台边上安安静静。因为最近的特殊事态而增设的除味剂金属瓶和举报木箱成为他们身后最讽刺的背景。

叶哲臣停下脚步看着脸色惨白的楚伽,仿佛正按捺着性子给他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

可惜,楚伽还是没有说话。

从一开始单纯地担心被alpha歧视,到后来开始考虑得更多……叶哲臣的摔桌和旷课完全地展现了他个性中暴躁无常的那一面,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让这种暴躁毁了叶哲臣。

这是楚伽,一个不安、胆怯、刚刚步入成年的beta,目前所唯一能够想到的,最艰难、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如果你那份幼稚的爱意是我手里一枚不圆的珍珠,那么我愿意双手将它奉还,换取你像没有遇见我之前那样,平安、无恙。

沉默。

比死亡还要寂静的沉默,在不大的空间里扩散着。

楚伽的沉默让叶哲臣的心一点点地变冷。

取消了圣诞夜的晚餐,取消了预定的房间,取消了平安夜的一切计划;在心里卷起一阵风暴,将这些装饰着红叶、蜡烛、常青花环的东西全都撕碎了丢到最黑暗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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