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冷点点头，随手拿了几张在手上：“你想看什么？”
孟裴还没从刚才的暧昧气氛中缓过来，哪里有什么挑碟的心思，看着熟悉的封面赶紧指了指：“阿凡达就好……”
肖冷把DVD接上，进厨房到了两杯水，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沙发上，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机。孟裴脑子里一片混乱，借着喝水的机会，偷偷地靠向了沙发的角落，把自己的距离和肖冷拉得远了些。这一刻开始，他们之前原本已经算是和谐的气氛又莫名的僵硬起来，在花花绿绿的画面闪烁之下，既是无话可说，孟裴也只能很快把手机掏了出来，刷着微信朋友圈打发着眼下的尴尬局面。
他那些朋友已经离开上海了一段时间，在朋友圈里发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孟裴刷了一阵也来了兴趣，不时就兴致盎然地回上几条。就在他捏着手机忙得不亦乐乎时，骤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他抬起头，肖冷呼吸有些紊乱地看着他：“裴裴……这种片是你的口味？”
他满心茫然，扭头朝着电视屏幕上看了一眼，紧接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刷的一下就站起身来——他怎么也没料到如今的影视盗版业已经挂羊头卖狗肉到了这种地步，顶着阿凡达名头的包装盒里，居然是这么劲爆的情色三级片，看造型和场景，竟然还颇得原版阿凡达的精髓。
肖冷看他抓着遥控器接连摁了好几下都还是没能把屏幕关掉的慌乱模样，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喂，不用关，其实拍得挺好的。”孟裴被他调侃得面红耳赤，直接冲上前去把电源拔掉，肖冷双手抱胸，闲暇以待的等着他的呼吸声终于平复，才轻轻地开口：“我说，你在国外平时也是看这种东西解决么？”
孟裴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一时间耳朵都红了，直接操起身边的抱枕摔了过去：“你他妈才靠看这种片子解决！”
肖冷微微闪避了一下，也跟着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脸上的笑容都敛去了：“我不用……我从来不看这些东西。”
孟裴瞠目结舌地对着对方的严肃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翻个白眼还是该继续吵下去。隔了很久，他才一个转身，背对着对方：“我管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要回去了。”
肖冷忽然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他的名字：“裴裴，等一等，让我抱抱你……”
孟裴被他紧箍着胸口，一时间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他用力地挣扎了一下，用力扒拉着对方环扣在他胸前的手：“肖冷你发什么疯！再这样小心我揍你！别以为我不敢和病人动手！”
肖冷对他的威胁全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轻声哀求着：“裴裴，我就抱一会，一会就好……没有其他的……就当是生日礼物好不好？”
孟裴在他的哀求声中心软了一下，停止了挣扎，不再说话，只是这样任由他抱着。肖冷见他安静了下来，慢慢把他的身体转了过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一点点的把头凑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吻上对方时，孟裴把脸扭了扭，嘴巴里嘟嘟囔囔地：“你说了没有其他的……”
肖冷笑了起来，不再勉强他，只是更加用力的箍紧了手臂。
凌晨的钟声终于响了起来，叮叮当当地伴随着城市里流动的霓虹，洒落在深深浅浅的光影里。
孟裴的手一直垂在身旁的手，也终于慢慢地抬了起来。
就在肖冷正式迈向成人岁月的这个夜晚，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彼此，像是要嵌到对方的身体里似的，再也不分开。
第二十八章
生日之夜的那个拥抱像一剂良药，肖冷心情大好之下，病愈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孟裴像是有点羞恼于自己态度的软化，接连好几天不再登门。肖冷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正面逼他，只是不时的打个电话过去闲聊几句，之后就会随口提一下上海的各色酒吧里又有什么新乐队表演，或者知名的餐厅里又推出了什么新的菜色，聊到最后总能顺水推舟的约定了再次见面的时间。
其间他去公司里和项目组开了几次会，大家见他神色带笑的样子，都打趣说肖冷你这一场病生下来居然还精神了不少，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和女朋友关系突飞猛进啊？肖冷就总是嗯嗯啊啊的应付着，被逼得急了也就笑着点点头，像是默认了大家的揣测。
一时间，连他自己也觉得，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大概都要过去了。
周五的晚上，他约了孟裴一起看电影，在对着豆瓣影评苦口婆心地推荐了好几分钟之后，对方总算是哼哼唧唧地勉强答应了下来。他心情畅快之下很快把手里的工作处理完，顺带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正哼着小调翻看着大众点评上推荐的餐厅，手机却响了起来。
屏幕上闪着一个并未被存入的陌生号码，这让他有点意外，接起之后他有点心不在焉地“喂”了一声，对方却很快笑了出来：“肖冷么？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肖冷听着对方语调轻佻，一副老熟人的架势，努力回忆了半晌，才有点抱歉的开口：“不好意思，我这里没存您的号码，请问您是？”
对方还是笑，像是全然不在意自己被遗忘的事实：“说名字大概你也不会有印象，有空的话想请你出来喝个下午茶……”他顿了顿，口气终于正经了一些：“主要是想和你聊一下肖氏目前竞标的那个地块项目。”
肖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过只是个小实习生，在眼下的这个项目组里更是才进组不久的新成员，连政府那边的招标会也只参加过两三次而已，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人来和他谈这个。但对方一副老熟人的口吻，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眼看着时间还早，也就略微犹豫了一下：“我晚上还有点事，现在也就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新天地附近找家咖啡馆？”
对方显然并不在乎时间仓促，对着他的建议很快报了个地址，肖冷出门打车花了二十多分钟到了目的地，按照对方短信里的提示找到位置坐了下来。服务生才把茶水送上，已经有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朝他扬了扬手：“嗨~”
肖冷对着眼前的男人，努力把脑海中的记忆搜寻了一遍，最终还是有些歉疚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记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对方有点神秘地朝他凑近了些：“这么多年了，肖冷你还是一点没变啊……下了床就不认人了……话说当年我们在广州，前前后后也算是睡了一个多星期，你就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肖冷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变：“如果你今天叫我过来是为了说这些，那就恕我还有点事，不能奉陪了。”
对方哈哈笑了起来，随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姿势：“肖冷你别担心，你既然没心的话，我也不会死缠烂打。这个圈子又没说睡过了就一定要负责……”他风度翩翩地从名片夹里抽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大家算是重新认识一下吧。”
肖冷把那张印刷精美的名片接到手里凝神看了看，上面赫然印着“开元集团招投标部助理总监魏可征”几个大字，他想了想，随手把名片放在桌上，点了点头：“幸会”。
对方打量着他的表情，扬了扬下巴：“当年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在念大一，如今算起来应该也还没毕业，来上海应该算是实习吧？既然在地产界里混，开元的名头你应该也听过，我们和肖氏也算是老对手了，很不幸的，这次你手里的项目，我们大概又得硬碰硬地PK一回。”
肖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所以呢？”
对方微微笑着：“说实话，肖氏实力不弱，这几年让我们吃了不少闷头亏，这次这块地我们准备了很久，就公司而言，我们要靠着它打翻身仗，就我自己而言……”他弹了弹名片：“我这个助理总监的头衔也顶了快两年，准备靠着这次的招投标让自己升职转正了。”他把头抬起来，冲着肖冷嘴角一歪：“上次的政府会议我们两家在门厅那里打了个照面，没想到你现在进了肖氏，所以我特地过来和你谈谈，想看看我们之间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肖冷也跟着笑，表情里的嘲讽却是显而易见：“您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设计部的一个小实习生而已，负责的也只是和设计院对接，核心的报价部分我根本碰不到，哪里有什么资本和您合作。”
魏可征啧啧两声：“肖冷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现在是肖氏上海办的红人，不仅几个上面的老头子对你不错，招投标部的那群小姑娘不也经常拉着你一起玩儿么？你这名声都传到开元总部去了，长得好看果然优势多多……”他舔了舔嘴角，身体凑近了些：“难道你不想知道作为合作对象，我能开出来的条件？”
肖冷实在没想过对方会在他身上下这么多功夫，倒也有点好奇，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你说说看？”
对方掰着手指：“据我所知，肖氏实习生的淘汰率是60%以上，虽然以你现在的表现能留下来的几率不算小，但即使成了正式员工，第一年的薪水大概也就是6000左右。你上面的主管，经理和总监都是肖氏的老员工了，要跳槽要退休都不是三年五载的事，不升职只按照工作年限调薪，外加你的项目提成，你混个三年大概也就年薪20万的样子……如果这次我们合作成功，你把肖氏竞标的设计图和报价给到我，我会给你一笔酬劳，然后保证你毕业后直接进开元，入职薪水一万五起跳，顺便帮你解决你的上海户口。”
肖冷哈哈笑了起来：“这么一说，我还挺值钱的。”他说到这里，眉头一拧：“可是这种出卖公司的员工，我肯进，只怕开元未必肯收……魏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没什么兴趣，肖氏我呆着挺开心的……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以后工作上遇到了，再慢慢聊。”
魏可征细细打量着他，似乎是想从他一片平静的脸上探寻一下他是在以退为进的谈加码，还是真心对自己的提议好不心动。隔了一会，眼见肖冷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他才轻轻扣了扣桌子：“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八卦一下，你现在是一个人？还是……有了固定的男朋友？”
肖冷不想再和他废话，只是礼节性的耸了耸肩：“这事就和您更没关系了。”
对方也跟着站了起来，原本有些失望的脸上，却再次露出了笑意：“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搭上了肖氏集团大老板的儿子，未来要是博赢了，总比在公司里当个打工的要来得好。”
肖冷正要离开的身子僵了一下，眉头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对方看着他：“我既然起心和你合作，自然也要先做做功课，这段时间我也观察了一阵子，常常在你家附近出现的那个男孩……是肖氏老板家的公子吧？肖老板身家上亿，自家宝贝儿子不住酒店，却在你那种平民小区出没，你可别说你们之间只是纯聊天而已。”
他磨着牙，欣赏着肖冷脸色的变化：“话说，肖老板的儿子喜欢男人，这种事情，公司里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吧？”
肖冷沉默了一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闲事管得太宽了不好？老板的儿子去自家公司的员工家里坐坐而已，你觉得你说的那些话，会有人信？”
“光说说而已，自然没什么分量~”魏可征这次才是真的畅怀笑了起来：“肖家小公子特征太明显，让人想忘记也难，我也就见了他两三次，然后很快想起一件事情来~”他重新掏出手机，翻了一阵递到肖冷面前：“好像忘记和你说了，你的校友迟健曾经搞过一个小白毛，完事以后觉得不错，把照片丢给我们欣赏过……如果这种东西被群发到肖氏，大家应该都不会太开心吧……当然，肖老板雷厉手段我不敢惹，所以也就用来和你谈谈条件咯……”
硕大的手机屏幕放在了肖冷眼前。
照片上，孟裴浑身赤裸着的样子，让肖冷只一瞬间，就已经把脸别开。
他原本以为，纠缠着他三年多的噩梦已经就要离去。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所有的恶果都一直潜伏在他的生命里，从来不曾消失。
第二十九章
一直到肖冷魂不守舍地把茶壶里的水朝着汤盅里到的时候，孟裴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
当天早上接到肖冷约他看电影的电话时，对方的还是一副口气含笑，精神不错的样子，刚好这部科幻大片也算是颇对他的胃口，两个人看完电影他原本还有点余兴未尽地想聊聊其中的人设情节，却发现肖冷一副神似恍惚的样子，像是对刚刚在电影院经历的两个多小时，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似的。
孟裴想着对方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也就没怎么吭声，两个人直接进了一家意式餐厅，随便点了几个菜，肖冷坐在那里，看似耐心地切着眼前的牛排，快一个小时过去了，盘子里的牛排几乎要被他切成了牛肉酱，却根本没有吃进去几口。
孟裴把手里的餐具放下，眉头皱了皱：“你要是太累，就先回去吧，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肖冷这才骤然一惊，赶紧笑了笑：“我不累……”他看着对方，慢慢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似乎在斟字酌句：“裴裴，我身体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一直呆在这里爸爸也会惦记，你看要不要我帮你定个票，你这两天就回家？”
孟裴愣了一下，脸涨得有点红：“谁说我在这里是因为你？别太自作多情了好么？是爸爸说这段时间会来上海呆一段时间，让我把实习调研干脆放在上海做，也好一家人在这边聚聚！”他看着肖冷只是浅笑，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忽然就有点恼怒：“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自己，不会麻烦到你……你不用拿爸爸当借口变着花样赶我走！大不了爸爸来之前，我们不再见面就是了！”
肖冷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自己也不曾料到的样子：“最近……少见面也好……”
孟裴勃然变脸，仍开盘子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那以后你他妈别再给我打电话！”
肖冷低头苦笑了一下，看着对方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只觉得心里被掏得空落落的。
他的生活重新恢复到了全然一个人的状态，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然后满心忐忑地等待着自己的手机在某个时间骤然响起，或者收件箱里忽然就多出了某条署名魏可征的短信。
对方的耐性显然不算好，随着竞标日期的推进，短信的频率已经变成了几乎每天一条，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打来电话，把肖冷从睡梦中叫醒，然后嬉皮笑脸地提醒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肖冷你考虑得如何。
肖冷在这样的煎熬中迅速的消瘦起来，好几次长时间的部门会议之后，起身都会晃个趔趄，同组的领导知道他刚出院没多久，反复地叮嘱着他多休息，如果觉得任务量太大的随时反映，他也只是点头应付着，满心都在考虑着怎么才能把时间更多一点地拖延下去。
最终他想，这件事或许应该给两个爸爸通个电话——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逃避着和两个爸爸再提到有关孟裴事件的任何话题。当年事发，孟喆考虑到儿子的自尊和颜面，终究没有把事情闹上法庭，肖研却是在震怒之下直接摧毁了迟家的所有产业，迟家走投无路最后倾尽家产才算是保住了迟健的一条命，最终送出广东，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