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子舟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润润喉：“下午劳动局和政府的人会过来，2N+6这种赔偿，就算是在劳动局和政府面前，也是无法成立的。如果他们依旧无法妥协，我们只能实行一对一政策，虽然麻烦耗时了一点，但是解决一个是一个。”
“就像你说的，很多人还是不想这么耗下去，公司的补偿非常人性化，没有亏待任何员工，到时候人心散了，领头闹事的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公司不怕，闭店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起码还需要两到三个月，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无法成立的赔偿，跟公司耗上几个月？”
苏染咂舌，果然是无商不奸的资本主义家：“那依戌时大大之见，在这个一对一政策面前，他们能坚持多久？”
“大部分人不出三天！”戌子舟轻笑，神色沉稳镇定，“你看着，明天开始，他们就会去正门口坐着示威，还有一部分人会去收货区守着，不让物流运货。这种行为对于年轻一辈而言，其实是扰乱人心的做法，试问你愿意去正门口坐着让过往行人围观吗？”
苏染摇摇头，总觉得此时的戌子舟笑得像只奸诈狡猾的老狐狸，看来他之前的担心都白费了，人家“奸商”心里的秤摆得妥妥的，员工再怎么变着花样闹事，都闹不出戌大BOSS的手掌心，戌大BOSS早就想好了一系列应对的政策，甚至连他们的花样都了如指掌。
轻轻叹了口气，不可否认，看到戌子舟这样，他也放心了不少：“我想其实大家心知肚明，2N+6这个要求根本不可能会成立，我之前看到流传在员工之间的两份联名书，一份是要求大家都签字的2N+6补偿，一份是备着的N+3，如果这么有信心，何必准备两份？”
“N+3？不可能，按照劳动法和公司法的规定，就算公司坚持赔偿N也能成立，N+1也是出于人道主义，何况在N+1的前提下，公司还愿意将本月的工资发放，一直延续到下个月25号，折算下来，等于是N+3了。”
苏染想了想，今天才10号，如果停止闹事，就此回家等着公司的补偿，不但这个月的工资可以领取，下个月还能领取25天的工资，再加上未休完的年假和N+1的补偿，公司确实非常人性化了，没必要再闹事，让公司和自己都很难堪。
如果换做是他，在一对一政策面前，他肯定是第一个“投降”的人。他曾听资讯部的人说过，很多人根本就不想闹事，公司的赔偿很合理，那群家伙还打算拿了赔偿金，集体组团出去游山玩水呢。
“我听资讯部的人说，帐管和接待那群小丫头想走了，这样吧，到时候你把地点告诉我和小夏，我们偷偷把人带过去，等领完赔偿金签完字，他们要是怕别人为难，就继续回来装模作样地堵大门。”苏染说到最后觉得非常“囧囧有神”，“不过不用指望资讯那帮家伙，拿完钱后，他们就是老大，估计早就逃之夭夭了。”
“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他们最好拿了钱全部逃之夭夭。”戌子舟在他唇上落下重重一吻，“之前已经跟一家酒店的经理联系好，留一个大厅给我们，明天你和钱盛杰去把系统布置好，本来如果不闹事就直接银行转账，现在只能把这笔金额取出来，发放现金了，他们拿到钱后心里才会安心。”
苏染点点头，希望一切能如想象得那般顺利。
46：劳资纠纷（2）
事情就如戌子舟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早，两人刚吃完早饭漫步走到ST27，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坐在卖场正大门的台阶上，令一些原本想继续来淘一点打折商品的顾客举步不前，犹豫再三还是调头走人了。
不少过往行人好奇地停下脚步张望，有些甚至拿出手机拍照，估计这几天这座城市的微信朋友圈会很热闹，都是关于ST27闭店，员工闹劳资纠纷的新闻。
员工通道入口依旧有警察守着，进出的人都要经过检查员工识别证才会放行，留守办公区的几十名警察也未曾离开，五号岗的一批员工始终不肯散去，害怕闹事，警察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守在这里。
总经理办公室里，桑夏正坐在原先总经理助理的位置上，一边皱着眉头敲击着键盘，偶尔还拿起桌上的小笼包子吃一口，见到苏染和戌子舟，赶紧起身：“戌总监，苏染。”
戌子舟点点头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没过几分钟，纪疏阳和总公司的一些领导走了进来。
苏染拉了把椅子坐到桑夏身边，抬眼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屏幕上开了两个IMO聊天框，一个是ST101总经理，另一个就是ST101客服助理，路且梵和他爱人。看来桑夏跟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随时都要保持联系，桑夏愿意千里迢迢调职到S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吧。
“苏染，你的手还好吧？”桑夏最小化聊天框，将桌子上的饭盒往苏染面前推，“要不要再吃点小笼包？这家早餐店做的小笼包子味道很不错，我还有一杯豆浆，吃不完的。”
苏染接过桑夏递给他的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吃，味道确实很好：“真好吃，明天和戌子舟一起去吃。对了，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今天下午就开始实行一对一政策，如果顺利的话，过几天我和子舟就要回总公司了。”
桑夏捧着豆浆吸了一口，随后才说道：“我恐怕还要再待一段时间，ST110的事务还没有交接，正式调职去S市还要一两个月吧，看情况而定。而且疏阳总要去总公司接受培训，光跟着且梵学习也说不过去，这段时间我就继续留在ST110带新助理，新助理都还没有招聘呢。”
“别沮丧，子舟是S市人，随时可以去找你们。”苏染看着桑夏微带不舍的样子，笑着安慰，“小夏，如果实行一对一政策，还需要我们两个帮忙，我下午就带资讯的人过去签字领钱，你偷偷问一下各部门助理的意思，如果他们愿意，就带他们去把字签了。”
“我知道接待和帐管的两位课长有这个心思，她们对于现在的局面很厌烦，早就想签字领钱走人了，但是碍于其他部门的压力，她们不得不带着自己课里的员工跟着一起闹事，还有那群收银员和接待课员，都是小姑娘，早就想走人了。”
苏染点点头，他事后才了解昨天打架的原因，原本总公司人资部的人，想跟员工好好谈谈，劝解他们别堵着五号岗和接待课服务台。闭店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比如顾客会员卡的积分要给他们兑换成赠品，IC卡和购物券要兑换成现金，这么多人堵着服务台，影响工作。
商量未果，总公司人资部门的人就准备去酒店，做一对一政策的准备，员工以为人资的人要跑路，冲上来围堵不让总公司的人走，前来支援的安管赶紧阻止。肢体接触中动作过大过重，一个人喊支援的安管打人了，不明真相的人就信以为真，一群人就打了起来。
有几名本身就不愿意闹事的小姑娘，在混乱中抓伤了跌倒了，心里浮躁加上觉得受了委屈，哭着喊着，事情就越闹越大。让一些原本只是安安分分上上班的小姑娘，经受这种场面，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昨天他在后仓光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心里就咯噔了好几下。
好在没有造成太大程度的伤害，去医院检查的人，都是一些表面的轻伤，消毒包扎一下就好了，只是这样的后果，有多少人已经知道反省？又有多少人是变本加厉地抗议示威？
跟桑夏坐着商量了一下一对一政策的事情，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纪疏阳等人走出办公室，戌子舟跟在后头，朝他和桑夏招招手，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走进办公室。
“苏染，你待会儿去安排一下，拆几台电脑和验钞机去酒店，记住，大家分散行动，你和小夏先带一台电脑或者验钞机出去，不要引起大家的注意。你们若是从员工通道出去，其他人就从卖场不同的出口走，哪怕走收货区都没事。”
戌子舟说着轻轻握住苏染受伤的手：“你手不方便，就少拿一点东西过去，帮忙安装一下系统，安装完了就通知我，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安排。你和小夏若是想带人过去，也要注意人数，每次就带两三个人，碰面的地点也不要太引人注目，告诉他们一个地点，让他们自己过去找你们，别引起大动作。”
苏染和桑夏听着点点头，继续商量了一些细节，两人就走出办公室，苏染去资讯办公室，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大家就开始行动。苏染因为左手实在不方便，和桑夏一起去金融室拿了一台验钞机，以及一些必要的插线板等设备，用不显眼的袋子装起来就出了卖场。
等到中午时，他们已经在酒店包下的大厅里，简单地布置好了一个小型会议室，两两一桌用屏风隔开，也是为了防止赔偿金的透明化，更是保护了员工个人薪资的隐私。
布置完后，苏染打电话通知了戌子舟，和桑夏两人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吃饭期间，苏染给ST27的资讯课员发去了消息，问他们有没有打算提早领取赔偿金的意愿，如果愿意就带他们去一个地方，如果不愿意就继续闹下去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几个家伙立刻问他在哪里，苏染报了这家快餐店的地址，十分钟后，27的四名资讯课员赶到。嚷嚷着说早就不想待下去了，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正门口让路人指指点点，实在很丢人。其实心里很清楚，公司的赔偿十分合理化，闹下去根本没意思。
领完钱，苏染和桑夏带他们走出酒店，看到乐颠颠的几人，苏染哭笑不得：“行了，别带着一大堆现金到处溜达，赶紧找个银行存起来吧。你们要是怕被人发现，就继续回去堵大门，如果不想回去，就赶紧回家去，有什么东西还在办公室，等事情过了再回来拿。”
“谢了，哥们，不枉费我们平时混得那么熟，等事情平息了，大家出来搓一顿。”ST27资讯主管拍拍苏染的肩膀，“说实话，闹事真心没必要，公司又不是没有补偿，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个想法，2N+6这个说法有点贪得无厌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绝对不可能。”
苏染笑笑不置可否，这个道理在个人利益面前，不是谁都能懂。
一对一政策的实行，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下午来来回回了几趟，客服部门大部分人都偷偷签字领钱了，为了不引起领头闹事者们的注意。他们还是回去继续装模作样地堵大门，要不然让那些特别激动的人看到，只会引起他们的反弹，说不定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苏染一直都知道，很多卖场，客服部门和营运部门素来不和，其中牵扯到很多问题。说到底，一个庞大的企业，部门与部门之间，员工和员工之间，无论是为了升职还是个人利益，就算表面功夫做得再好，暗地里的斗争根本无法避免。
晚上，苏染刚和戌子舟吃过晚饭回到酒店休息，坐下没多久，戌子舟就接到部长打来的电话，说营运部门的人怀疑客服部门“叛变”，起了冲突，客服的人非常愤怒，客服的接待、帐管和仓管集体撤退了，只剩下维修和安管还陪着营运部门在堵门。
“那也好啊，堵大门的人少了一半，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营运部门的人也不见得都愿意闹事，到底还是明事理的人多，这一仗才开始，我们就赢了。”苏染非常高兴，原本还担心客服部门要是撤离，闹事者肯定会反弹，现在内部起了矛盾冲突，人心彻底散了，“喜闻乐见，戌时大大！”
戌子舟轻笑着抱住乐呵呵的人，俯首吻住他，彼此交换一个深吻，随后将人揽在胸前：“今天辛苦你和小夏了，回去后我们休息几天，陪你回家，怎样？”
苏染微微一愣，明白戌子舟话里的意思，许久才点头道：“嗯，爸妈已经见过你几次了，一直对你印象非常好，还让我好好跟着你学习呢。这次回去，我们就跟爸妈好好谈谈，无论爸妈是否接受，我都会坚持我们的感情。”
“我不会允许你放弃！”戌子舟的话语非常霸道和坚定，将苏染紧紧抱在怀里。
苏染将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岂止是戌子舟不愿意放开他，他也舍不得离开戌子舟，一想到以后的生活里少了这个人，就有种窒息般的痛苦。一个人在谈论他人的感情时，各种大道理侃侃而谈，一旦自己亲自面对，才会发现那些大道理只是说说而已。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剩下的那群人可都是顽固分子，恐怕真能跟我们耗上十天半个月，难道我们要一直留在这里？”苏染调整姿势，抬头望着戌子舟，原本打算就待一个星期，如今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事情似乎只解决了一半。
戌子舟亲亲他的脸，安抚道：“明天看情况，如果还能走掉一半人，后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情他们可以处理，我也无需再待在这里，你也跟我一起回去。”
苏染点点头，抬手揉揉戌子舟的太阳穴，这几天不光他们跑来跑去很累，戌子舟更加辛苦。关闭一家卖场，要处理的事情数不胜数，他原本不知道，以为员工赔偿和货物转出就行了，事实上事情远远不止这些。
比如顾客的会员卡、未使用的IC卡和购物券的问题，商店街商户的问题，与各家合作单位账务的清算，还要去各个政府机关注销这家公司等等，就如戌子舟所言，等到彻底结束，恐怕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闹事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很多人就坚持不下去了，等到第二天下午，又有一批人离开，示威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再加上戌子舟亲自出面与各家供应商协商，供应商同意在发放本月全额工资的前提下，再补偿促销员一个月的工资，促销员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闹事的人虽然没有全部离开，剩下也没多少人，警察见事情太平了，也就撤离了，公司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地进入正式闭店模式，接下来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什么？你和戌总监明天就要回去了？”趁着戌子舟在给ST27的经理副理和总公司的人开会，苏染和桑夏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里聊天，桑夏一听说苏染明天就要走，非常惊讶，还以为可以多待几天呢。
“嗯，他毕竟是战企的总监，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ST27的事，把其余分卖场的事务都搁下了，回去还有得忙碌。何况离开的只有我和戌子舟，总公司其他人和支援的人还在，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戌子舟亲自处理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走了，我可就没人陪了，不知道疏阳什么时候走。”桑夏非常不舍，不过她也知道，戌子舟肯定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他一走，必定把苏染带回去。
“有机会来F市玩，包吃包住，绝不亏待你！”苏染开玩笑地说道。
“好，把路太太也拐过来，麻蛋，我绝壁会被迟暮大大拉黑。”
“欢迎欢迎，我还真想见一见传闻中惊艳的路太太。”
“够美够没节操没下限够人|妻……噗，路太太现在一定在打喷嚏。”
苏染是真的很想认识这群人，听桑夏讲述他们之间认识的过程，就能感受到这群人深厚的感情，有点羡慕他们，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和戌子舟一起去S市找他们。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度过父母那一关，才有心情去认识这群人。
47：坦白需要勇气
“苏染，你决定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后悔，叔叔阿姨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对他们的了解并不比你少。恐怕……我希望你做好心里准备，他们不会心平气和地跟你们谈。”电话里，苏画的声音带了点沉重。
“嗯，所以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不管爸妈会不会接受我们，我想……我不会离开戌子舟，但是我一定会努力求得他们的谅解，再此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忙，帮我照顾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