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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难买韶光易下+番外篇——by阿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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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呢?”

“我吃了,别光顾着说话,快吃吧。”银屏从怀里掏出手绢给男人擦汗。

高亮嘿嘿地笑两声,张开嘴就咬了一大口,干了一上午的活,他是真饿了。刚烙好的大饼外皮酥脆内里软绵,夹着腌好的香辣鲜脆的咸菜,高亮一口咬下去,还吃出了鸡蛋丝,顿时就瞪起眼,“你又把鸡蛋省下来了!都跟你说了,鸡蛋是留给你和祖嬷补身的!再这样以后就不要来给我送饭了,我随便买个饼子应付就是。”

“我不爱吃。”银屏说着,他说的是实话,小时候他家里穷,吃不起,后来他一次吃到吐,就再也不想吃了。

他当上头牌那天,鸨头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吃得好些,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他想了很久才说,小时候家里穷,好不容易攒下一枚鸡蛋,他只能眼馋地看着大哥和小妹分吃,所以他很想吃看看,鸡蛋是什么滋味。鸨头给他上了满满一篮子白煮蛋,其实吃到嘴里,也没那么好吃嘛,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和小妹那么宝贝,不肯分给他一小块,哪怕是指甲大的一小块,直到他被卖进三凤馆,也没尝过鸡蛋的味道。他吃得很快,两三口一个,混着眼泪吞下肚。

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大饼咽下肚,高亮猛灌一大口凉水,怕他噎着,银屏伸手给他拍背,惹得周围的同行纷纷笑话,“到底是刚成婚的,瞧这股黏糊劲儿。”

高亮把人圈在后面,笑呵呵地说:“赵哥,你就别打趣我了。”

“我先回去了。”银屏低下头轻声说,看起来就像个羞涩的新媳妇。

“慢点走,别太急。”高亮不舍地说,“卖完这些我就回去。”

回到家中,银屏推开门喊一声:“祖嬷,我回来了。”祖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耳朵也不中用,和他说话得提高音量。

“是多宝啊。”祖嬷笑眯眯的,很少见他有不高兴的时候,“多宝回来了,累不累,外面热不热?阿大吃过了?”

“我不累,外面不热,阿大吃完了。”银屏一一回答,利索地把碗筷给洗了。

老人听了点点头,向他招手,“多宝,来。”

银屏放下竹篮,依言走过去,老人把手里的衣服往他身上比划,“天要冷了,这是阿大他阿姆以前留下的棉褂,祖嬷给你改一改,天冷了就能穿。”

“哎,有劳祖嬷了。”

他在高家已经有两个多月了,高亮和高祖嬷对他都很好,就连隔壁的魏园子,虽然说话总是没个正经,为他治腿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

这家人是真心对他好,他的心并非石头做的,略一思索后就决定留下来,三凤馆那种地方,他是死也不会回去了,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在他身子好得差不多能下地的那天晚上,高亮犹犹豫豫地摸上他的身子,他也毫不扭捏地叉开双腿任对方压上来,酣畅淋漓的一场情事过后,高亮搂着他说:“我知道你以前的营生,想来你也不愿意回去,如今既然被我捡回来了,你就好好跟我过日子,我家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种半利诱半威胁的话不像是高亮能想得到的,肯定是背后有人给他出的主意。

不用猜,教高亮这样说话的那个人除了魏园子还能有谁,他本来就打定主意留下来,但面上的姿态还是得做足,既不能马上一口答应以免日后被对方压得死死的,又不能拖太久让对方不耐烦,这种欲擒故纵把戏对银屏来说驾轻就熟,矜持得差不多了,最终在高亮闪烁中带着点期盼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高亮拎着一副卖剩的猪大肠回到家,银屏接过去,洗干净表面的脏污,洒了些盐细细地搓了一遍再过几遍水,打算拿来爆炒。

他有好多年没做过这些活了,十指保养得纤细白嫩,高亮开始舍不得,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不应该做这些粗活,指头变粗就不好看了,但拗不过银屏,他是想把这么好看的人当仙子给供起来的,但好看的仙子却甘愿为他洗手作羹汤,把高亮给美得,心里喜滋滋的。

以往高亮回到家后还要生火做饭,忙得满头大汗,如今只要坐着休息等开饭,日子别提多惬意。

吃过晚饭,银屏陪祖嬷坐在屋檐下消食纳凉,陪祖嬷慢慢说话。天擦黑后,银屏扶着祖嬷回了屋子歇息。

用灶头余火温着的热水洗了个澡,银屏先回了里屋。躺下没多久,带着一身水汽的高亮也挤上床。

粗糙的大手捞起温热软绵的身子,用了点力气揉搓,很快就让银屏哼起来,在对方进入的时候发出满足的叹息。

高亮办事和他的性子一样,只会直来直往埋头苦干,银屏都不需要多大手段,只消在他身上撩拨几下,就能使得对方几近失控,要拿住这样的男人实在太简单了,高亮恨不得和他夜夜缠绵。银屏毕竟重伤未愈身子虚弱,应付不了对方旺盛的精力,好在他实在不想的时候,软下声来求几句,高亮不会继续为难,只让他用手或嘴给解决了。

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感觉到搂着自己的胳膊抽走,银屏睁开迷蒙的双眼,打着哈欠爬起来,跪坐在床头给高亮穿衣,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开,相熟的猪倌就该送猪过来了,高亮得提早起来烧开水做准备。

“你继续睡。”高亮说,拍了拍他弹性十足的屁股。银屏眯着眼睛又趴了回去,前半宿跟高亮闹了半个晚上,他还困得很。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大亮,祖嬷已经醒来了。银屏翻身起来穿衣,出去先和祖嬷请安,洗漱完再到厨房把高亮临走前做好的早饭端出来。

早饭是黍米熬的粥和咸菜,还有一只鸡蛋,银屏剥完蛋壳就把鸡蛋放进祖嬷的碗里,祖嬷吃了小半个就吃不下了,银屏一点都不嫌弃,把剩下那半个接过来直接塞进嘴里。

他是真的不喜欢吃鸡蛋,但为了祖嬷高兴,强压下胃中不适将鸡蛋吞下肚。

果然,看他把鸡蛋吃完,祖嬷笑得更开心了。

收拾完碗筷,祖嬷拿出针线篓子继续给银屏改衣裳,银屏在一旁打下手,穿个针线,递个剪子,待到日头升高了,就要开始动手做午饭。

今天做的是煎饼,但和大街上两个铜板一大张的烙饼不同,每一张饼只有掌心大小,里面夹着切碎的咸菜,两面煎成焦黄色,闻着就很香,做起来比烙饼麻烦多了。

一口气做了二十来张煎饼,银屏取了两张切碎盛到碗里,和粥一起端到祖嬷面前,这就是他们的午饭。剩下的煎饼垒成一叠装进竹篮里,银屏提着篮子出门和祖嬷说一声:“祖嬷,我出门了。”

“路上可要当心。”祖嬷嘱咐。

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平淡无奇,他却觉得很好。

59、寻人

魏园子说要出城到山上采药,带着银屏做的干粮跟他那个破药箱就走了,足足过了五天才回来,一出现就直奔高家厨房,连灌三大碗粥水下去,才顺了一口气。

“是谁在外头呀?”祖嬷喊。

魏园子家跟高家一墙之隔,为了方便过来蹭饭打通了个门,所以他才能大咧咧地跑到别人家厨房来,听见祖嬷喊话他立刻回应,“祖嬷,是我,魏园子回来了!”

“是园子啊。”祖嬷刚说完,院门从外面打开,银屏拿着个碗进门,看见院子里突然多了个人,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魏园子腆着脸嘿嘿地说:“有吃的吗?在深山老林里转了几天,可把我给饿坏了。”

银屏绕过对方,径直进了屋子,“祖嬷,我回来了。”

杂居的大院里搬进一户新人家,刚才银屏就是送回礼去了,这里住的都是穷苦人家,没什么好送的,银屏回的是一碗刚做好的猪油糍粑,锅里剩下的糍粑本来打算留着等高亮回来吃,结果全便宜了魏园子。

吃饱喝足之后,魏园子才拎起被他扔在地上的一大捆野草一样的草药,回自己园子去处理,等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又趿拉着鞋过来。

高亮已经回到家了,正在帮银屏洗菜做饭,窄小的厨房里塞进两个人就转不过身来,见没有自己的事,魏园子摸着鼻子进屋去陪祖嬷说话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高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魏园子边往嘴里扒饭边说:“前天才刚从外地搬来的?”

“听说是从南边来的,家里男人跟着商船出海死了,留下公公跟怀孕的媳妇,来罗城投亲。”银屏说着,然后想起件事,“我看那家的媳妇脸色不是很好,正好你回来了,得空就去看看。”他虽然不关心别人死活,但既然决定住在这里,为了祖嬷和高亮,也不介意花点心思打点好邻里关系。

虽然每个月都有上交伙食费,魏园子毕竟吃着人家做的饭,能说不么?点头表示明天一早,天一亮就去给人看病,绝不耽误。

“不用你一大早就过去,你不怕惹人闲话,人家可还要避嫌。”银屏白了魏园子一眼,如今他在这家里的地位直超高亮,只比祖嬷低了点,“明天我和你一块儿过去。”

魏园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低头吃饭。

解决完魏园子的事,银屏又想到另一件,对高亮说:“再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了,家里要不要添些东西?”

高亮没有半分异议,说:“你看着买。”

第二天,时间差不多了,银屏过来叫上魏园子,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大杂院里住着许多户人家,一路上不断有人和银屏他们打招呼,银屏的表现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络,又不显得冷淡,大伙儿对这个高家新过门的媳妇都赞不绝口,背过身来则议论着高亮真是走了大运,捡着个这么贤惠能干的媳妇——至于银屏的来历,住这里的都是底层百姓,谁会管那么多。

魏园子作为大夫,在这里也颇受尊敬,医术不错,又没有半点架子,谁家受伤生病了,都会请他过来看看,遇到困难点的人家,诊金跟药钱能免都免,实在给不出银子来,用饭钱做抵押也行。

给新人家的媳妇诊过脉,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郁结过重,影响了腹中胎儿,魏园子给开了个疏导的药方,但心病还须心药医,病人自己想不开,就算神医再世也毫无办法。

走过一段僻静的拐角,魏园子才开口说:“多宝小媳妇,走那么快做什么?诶,慢一点,慢一点,多宝小媳妇。”

“别叫我小媳妇!”银屏忍无可忍。

“那,银屏大花魁?”

这次银屏总算停下来,冷冷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新搬来的那户人家有些不太对劲。”魏园子似乎没看到银屏难看的脸色,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回到自家院子里,银屏又换回平常的样子,跟屋里的祖嬷说了声,转身出来魏园子还在外面等着他。

“现在你能说了吧?”

“当然可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两人并不是真正的公公和媳妇。”

银屏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你要说的就是这个?”第一次上门回礼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虽然那两人极力伪装,但细微处仍露出不少马脚。

“原来你也知道了啊。”魏园子依然笑嘻嘻的,“那你就不好奇他们的身份来历?”

“与我无关。”银屏说,如果没事他要去准备午饭,没空听魏园子啰嗦。

“那……听说三凤馆最近在找个失踪的小官,还曾经是个头牌,这个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

眼看惹恼了人,魏园子不再卖关子,以免接下来几天没饭蹭,赶紧把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你也知道,我主要靠给那些人看诊赚钱,去得多了,听到的也多,据说是有人私底下打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究竟想要问什么?”银屏打断他,自从来到这里,或者说很多年前从头牌的位子上退下来,他就没有再这样咄咄逼人,“你住在高家隔壁,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也知道,我出身那种地方,见过的腌臜事情不比你少,对血腥味,尤其是人的血腥味,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所以对我来说,你那院子里的血腥味,用再多的猪血都盖不过去的。你也没必要用替人看诊的破理由来糊弄,我可不是高亮。”

魏园子脸色一凛,过了许久才开口:“我倒是小瞧你了……”

“彼此彼此,所以现在,你能把你的目的说出来了吗?”

“我这不是正打算要跟你说嘛。”魏园子习惯摸鼻子,“我是想跟你打听个人,我听说从隆京发配来的官奴,十有八九都是卖到勾栏院里去的,我查了很久才知道他在圣嘉二年被发配到罗城,但是圣嘉六年地龙翻身,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魏园子的声音低下去,“我在罗城找了好几年都一无所获,直到最近有人告诉我,说我要找的人就在三凤馆里,我失望了太多次,这次也不敢抱太大希望,就想找个人先打听下情况。”

他根本就不相信透露消息的那个人,对那人也没多大好感,他们之间是明码标价的生意。如果消息是真的,他答应替对方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而为了表示诚意,那人告诉他一个名字后,他就送了对方一瓶自己研制的药物,那是他独创的一瓶毒药,解药并不难配,关键的是药引,需要直系血亲的心头血。

“你要打听谁?”

“那人告诉我,我要找的人现在叫做锦珠。”

60、过去

他是师父最小的关门弟子,天资聪颖但年幼调皮,师父管不住他,就把他丢给长子照顾。大师兄比他年长十二岁,几乎是把他当儿子疼的,后来大师嫂生了儿子,他还闹了许多天别扭。

大师嫂是个温婉的女子,拉着他的手说:“书庭要做个好叔叔呀,你看,泓文多喜欢你。”

白白胖胖的婴儿还什么都不会说,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看,口中啊啊地叫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语。他犹豫着伸手指碰了碰婴儿柔嫩的脸颊,好软,好像不小心就会戳破一样,指尖的触感一直留在记忆里。

一晃多年过去,他已将恩师的医术学了七八成,剩下的就要靠自己积累经验,于是他禀告过恩师,带着大师嫂收拾的行囊离开师门,临走时对还没到他腰间高的侄子说:“泓文乖乖等师叔回来给你带糖吃。”

小小的孩子一脸不舍,“师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哈哈,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吧,放心,泓文成亲前师叔一定会回来的!”

恩师家中出事时,他还在大漠里游荡,不幸迷了路,要不是路过的商队救了他,早就死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了。商队一路向西,带着他到西域,他在当地见识到截然不同的巫医立刻着了迷,不分昼夜地钻研起来,等意识到该回去看看恩师时,已经过了两年多,还有他的小侄子,如今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年了吧,不知道有没有长到他胸口高。

他随着商队走了整整三个月才回到故土,一路餐风露宿,横穿整个沙漠,但即将见到亲人的喜悦令他不愿停下来休息多一刻,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抵达隆京,等待自己的却是满门抄斩的噩耗。

从银屏那里听说锦珠的真实身世,原来并非自己的侄子,魏园子脸上浮现出似喜似悲的神情,喜的是泓文并未沦落风尘,悲的是希望又一次落空,他已经失望很多次,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一直不敢去想,如果泓文早就不在人世……

其实在得知噩耗的时候,他就应该跟随大家去的,一个人被留下来的滋味太难捱,现在支撑自己的也就只有泓文尚在人间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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