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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腻——by弄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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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对自己没有信心。挣扎了十几年,现在他想要放弃了。尽管不舍,但至少现在还能做父子,总比在以后漫长的光阴里磨尽感情后,被狠狠一巴掌拍开,做陌路人来得好。他至少偶尔还能躲在温海林的怀里撒娇,喊一声“爸爸”。

温瑞低落的情绪,让温海林心疼得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他用手撑着墙壁,在温瑞的上方造成一片浓重的影子:“瑞瑞。”温海林叹息一般地喊他的名字。温瑞忍不住,抬起湿润的眼睛看他。其实,他害怕的原因,说到底都基于他自己是这样地爱着温海林。他想要独占他,让温海林只属于自己。这样近乎绝望的贪婪,在每一个温海林不在的夜晚,都疯狂地折磨着他。温瑞像个精神病的病人,他流着泪,颤抖着去摸温海林的脸,又一次轻轻地向他抱怨:“我好累啊,爸爸。”

温海林心疼得不敢去碰温瑞,只能随他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胸膛。温海林感觉到了温瑞久违的泪水,听着温瑞低声抽泣的声音,他没办法不痛恨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这样迟钝。竟然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伤温瑞伤得这么深。温海林不想放弃,他想要补偿的,可是无论他怎么保证,温瑞都只是沉默着流泪。

一次行窃,终身是贼。温海林的心一点点地沈下去。他开始和温瑞一起,觉得绝望。

27

但不管怎么样,把事情挑明了说,终究还是有好处的。接下来的日子,温海林的应酬明显少了很多。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与温瑞之间的这份平衡,生怕一不小心,又让温瑞往歪了想。以致有一天,公司里的女主管打电话来,温海林都要回头和温瑞解释:“公司的人,是来请示年终会议的。”温瑞正在吃饭,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温海林挂了电话,又再次解释:“真的是同事。”温瑞一脸的莫名其妙。等到温瑞的脑门上都快浮现出“关我屁事”的大字了,温海林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温海林的小心翼翼,温瑞看在眼里,却不多说,他依旧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主张,每每到了要上床睡觉的点,无论温海林明示暗示地想留下来,他都是客客气气地送客。这种刻意保持的疏离,让顾雅都忍不住要给温海林喊屈。

“温瑞,你爸近来是真的惨。”温瑞和顾雅的关系本身就亲近,加上上回,他又欠了顾雅那么大个人情,于是两人越走越亲近,顾雅成了他屋里的常客,说话也越来越不注意,整个嘴上没带门的。温瑞给她倒茶,听她继续说:“现如今他是煎熬备受,连我们这些女秘书都想着避嫌呢。”顾雅看温瑞咧嘴笑着,感叹道:“一物降一物,我看温先生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温瑞不置可否喝自己的茶,心里估摸着顾雅拿了那人多少好处,怎么回回来,变着法得给自己灌迷魂汤,可嘴上却少不了忽悠:“我哪有那本事,他也老大不小的,是该收敛,注意一下身体。”顾雅也在肚里腹诽。温瑞也就赶逞嘴上功夫,当着温海林的面他敢这么胡说八道么?反了他的了!

两人各怀心思,天南地北地瞎聊了一会儿,喝完第九壶茶,温瑞忍不住伸脑袋看挂在客厅墙面的钟。顾雅喝掉自个儿瓷杯里的最后一滴茶,收拾身边的拎包,打趣道:“我准备一下滚蛋了。你都看第几回钟了。”被看穿的温瑞有点尴尬,站起身送她,送到门口了,顾雅赶忙拦他回去:“温先生快到家了,你还是在家等他吧。”温瑞先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等温海林回家的表现这么明显。顾雅难道不嘲笑他,挥挥手说了声再见,伸手自己把门关了,温瑞在门里对着门板发愣,过一会人才回客厅收拾茶具去了。

顾雅运气不好,在地下停车库遇到拎着两塑料袋菜的温海林。她很少看见温海林这么居家的时候,可眼瞅着是避不开了,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温海林的独占欲顾雅最清楚,还没等温海林开口,她自己就先下手为强地把温瑞出卖了:“温瑞在楼上等您呢,您快上去吧。我也回家了。”温海林撇了一下嘴,算是默认了她的解释,顾雅立刻走人,要不是踩着高跟鞋她肯定溜得比兔子还快。

等温海林进屋的时候,温瑞早就躲进书房里了。温海林把买的菜放进厨房,才在每个房间门口探头探脑地找温瑞。温瑞在书房,带着耳机,摇头晃脑地玩弱智游戏玩得正起劲,温海林很多年没见他这么孩子气的样子,站在书房门口不打扰,直到温瑞自己发现他,摘了耳机和他打招呼。他才倚着门框向温瑞介绍今天的菜色。温瑞对吃什么菜不太感兴趣,反正吃来吃去都是打包的饭店招牌菜,他放下耳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一下根本不酸的脖子:“我洗手吃饭去了。”温海林也不戳穿他,自己钻回厨房去了。

等温瑞洗完手准备开吃了,才发现饭厅桌上还是空的。他拉开饭厅的椅子坐下,就听见温海林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瑞瑞过来端菜。”刚坐下的温瑞立刻站起来了——被吓的。

温瑞进了厨房,果然看见系着围裙的温海林正在装盘呢,装完了给温瑞递过去,温瑞做梦似的接过盘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您会做菜啊。”温海林亲自炒菜这事还真新鲜。

温瑞的胃不行,犯病的时候爱喝粥,还特别挑剔,总嫌家里厨娘煮粥的水平不行,不是咸就是淡的。温海林没办法,被逼着磨成了熬粥的一把好手。温海林熬粥的本事,温瑞是知道的,却不知道温海林什么时候学会了炒菜。看见温海林有条不紊地热锅、下菜,温瑞觉得既新鲜又好玩。

但说到底温海林不是什么炒菜的熟手,等两人真坐下来吃上饭,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温海林端了两碗米饭过来,连围裙都没脱就往桌上坐。温瑞接过温海林递过来的米饭。这个老家伙,连递碗饭都要放电。温瑞觉得自己都魔障了,竟然连温海林穿着围裙的样子都觉得性感。

温海林感受到温瑞的目光,眼睛扫过来,温瑞不敢再胡思乱想,要两人保持寻常父子关系的人是他自己。他把头埋得低低地,用力扒饭,生怕被温海林看出什么破绽。

虽然从不下厨,但温海林的手艺却是好的,尤其是那盘鸡,相当下饭,温瑞没抵得过诱惑,死撑着吃了第三碗饭,温海林看他那馋猫样,想笑却又怕他害羞。等温瑞吃完后搁了碗,摸着滚圆的肚皮,温海林明知故问:“好吃么?”温瑞嘴上还泛着油光,撑得都懒得说话,直接用大么指比了个“赞”给温海林。

父子俩吃了饭,一起窝沙发看电视,温瑞看得很认真,温海林却是心猿意马,他老用余光偷瞄温瑞露在衣服外的半截脖子,这目光活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看见鲜肉了。

温海林鲜少用这么露骨的眼神看温瑞,温瑞都被盯得起鸡皮疙瘩了,却装作没看见,拿着遥控一个一个台地换,到了时间了,更是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温海林自己拿着外套,被温瑞半推着送到门口,出门的时候,温瑞觉得他自己出现幻觉了,竟觉得温海林有些可怜兮兮的。温海林鞋都穿好了,还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瑞瑞,今天爸爸能留下来么?”

温瑞就要心软了,却扭过头,朝他摆摆手:“明天来吧,我在家等你。”温海林没有纠缠,却故意叹气给温瑞听。那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声,让温瑞有点心酸动摇,等恢复过来的时候温海林已经下楼了。

温海林在等,他在等温瑞动容,等温瑞缴械投降的时候,并且他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离那天已经越来越近。

温瑞对温海林的刻意疏远,远没有他表现出的抗拒那样坚定。

而温海林却是一个很有耐心和毅力的人,对于温瑞他耐心更甚于对任何事情。温瑞小看了温海林对他的执着。

温海林曾熬过温瑞漫长的成长期。从温瑞五岁到十六岁的整整十一年里,他不动声色地按捺住自己所有的欲望,只希望找到一击即中的机会。而他现在的处境比当年好上太多,温瑞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他爱着他,因此更容易受蛊惑,对于这点,温海林自信而自负。

温海林把车开出地下车库。抬头竟看到温瑞穿着浴袍、端着酒杯,站在露天阳台上。温海林下了车窗,夜色中,他眼里深沉的欲望安静得可怕。他咧嘴一笑,邪佞而张狂,用手指在唇边轻轻一吻,隔空挥送给温瑞。温瑞笑得像个孩子,朝他举杯,杯里的宝石红,在夜色里荡漾,别有情调。可这却让温海林起了蹂躏的邪念,恨不得现在上楼,剥下温瑞松垮的浴袍,把他按在床上,狠狠地干他。

温海林是个实干家,把幻想付诸于行动是他的强项。可把这样的艳丽的想象,在这个时候实干到温瑞身上,显然是不具长远B>景滫漱@步棋。因此温海林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重踩了一下油门,让冷风吹醒自己。

温瑞目送温海林,却也不好受,在夜色里的温海林性感得相当张扬,温瑞觉得自己腿肚子都要打颤了,他下腹窜上来的热气,让他口干舌燥。温海林的表情很危险,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狠狠贯穿他、弄痛他,让他哭着求饶,却又说不出不喜欢来。

真是太没出息了。温瑞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无言以对,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躲回屋里自行解决去了。

28

温瑞光明正大邀俞文婕来新家玩, 俞文婕接到他的电话,吓了一跳,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温瑞倒是挺平静的,慢条斯理地说,这也不是一句话的事,电话里说不清,见面谈吧。俞文婕一听,觉得肯定有大变化,问了地址立马赶过来。

温瑞在家闲得骨头都散了,出门又要被温海林的人跟出跟进,怪没劲的。俞文婕一来,他眼睛都要放光了,却左顾右盼地说:“怎么没多带点朋友一起来?”他现在就想找些人来热闹热闹,不然他闲不住的脑子总忍不住想到那个老家伙。

俞文婕刚进门,鞋还没换就听他贫嘴,作势拿起手包砸他的脑袋:“要死啊你!怎么?想把你们温家那点破事编成剧说书给人家听啊?”温瑞见她那样,想起小时候,他逃课和人打架,被俞文婕一把耳朵揪住数落的情景,“咯咯”直笑,解释道:“人多不是热闹么?”

俞文婕进门就四处打量,屋子亮堂堂的,不是很大却很温馨,明显不是温海林喜欢的风格。俞文婕四下参观,温瑞这个主人则懒洋洋地赖在客厅嗑瓜子、看电视,头也不抬:“把这当自己家,别拘束。”

俞文婕权当没听见,就算温瑞不说,她也不会把自己当客人。她进了卧房,她看单人枕孤零零地放在床头,偷偷开了衣柜检查也发现只有温瑞一个人的衣服。回头又看了一眼温瑞一脸懒散地看电视。她转身进了洗手间,发现连洗漱用品都是单人份的。

这可真把她惊着了,她快步走到温瑞面前,语气有点激动:“你和他真分了?”这是她十多年来最牵肠挂肚的一件事情,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温瑞心不在焉地看电视,有气无力地回答:“算是吧。”

俞文婕急了推推他,急着确认:“什么叫算是?到底是不是啊?”

温瑞不看电视了,他回头看着俞文婕略微紧张的神情,老实回答:“我说,只想和他做普通父子。”

“那他怎么说?”温瑞说了什么,俞文婕兴趣不大,两个人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温瑞拿主意?

“他没说什么,算默认了。”温瑞的声音听不出来开心还是难过。

俞文婕却太激动了,她声音都有颤抖了:“恭喜你啊,温瑞!”俞文婕太开心了,她拍着温瑞的肩膀,一脸兴奋:“你自由了,没有他的阻挠,你终于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可俞文婕越是替他开心,温瑞就越觉得自己迷茫。那股莫名其妙的,想要为温海林说话的情绪,就要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了。他突然不觉得和温海林划清界限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至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自由,难道这么些年他不够自由么?温瑞的头开始痛了。他记起了一些东西,全是零散的片段。

幼稚园,他不喜欢学校的饭菜,温海林就亲自接他回家午休。中学,他不喜欢晚自习,温海林和校长打了招呼,让他每天都能提前回家,高中他不爱读书,成天偷偷摸摸地往学校外头跑,惹是生非、无恶不作,温海林也从来没有数落过他。读书,温海林只关心温瑞是不是读得开心,闹事,他也只关心温瑞有没有受伤。其余的事情仿佛都无关轻重得,大可以一笑置之。小学的时候,温瑞被学校里的小恶霸欺负。有仇必报的小少爷,在第二天体育课上,找茬把对方揍了个满地找牙。小霸王的父亲正是学校的校长。班导老师性子急,暴跳如雷地找家长。温海林正在临市开会,听到温瑞出了事,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进了办公室,温海林对一办公室的老师视而不见,只顾低头检查他的孩子有没有受伤。温瑞的脸上被划了一道,浮出一点血痕。温海林心疼得直皱眉头,转头问老师:“是谁弄的?”

替校长护短的男老师,被这位“黑白不分”的父亲气得直哆嗦:“我算是知道,温瑞为什么会这样无法无天了!”正巧校长开完会来办公室处理儿子的事情,一看到温海林,顿时愣了,端着笑脸打招呼:“温先生。”温海林摸着温瑞脸上的血痕,冷冷地看向校长。男老师不认识温海林,见了校长来了更是煽风点火:“李校长,就是温瑞把孩子给打了。家长不赔罪,横得不讲道理!”校长瞪他一眼,没眼色的东西!他弯下腰,笑容可掬地问温瑞:“受伤了没有?李邵宇不懂事,叔叔跟你道歉。”一办公室的老师看着这位从来护短的校长,眼睛都瞪直了。温大家长看着他的孩子脸上的血痕,心疼得厉害,一双眼睛冷得像冰,皮笑肉不笑:“自己的孩子都没空教育,这个校长,您当得够累的。”李校长听懂了这话中的深意,连忙打圆场:“那是那是,还要和温先生多学习。”

温海林不说话,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方才为小霸王打抱不平的男老师。

温瑞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眼神,霸道得厉害,却也实在是帅。已经隔了多少年,可即便是现在,想起来,温瑞仍觉得口干舌燥。

在那些同龄人觉得最受家长压迫的事情上,温海林给予了温瑞绝对的自由和宠爱。温海林对他,永远那么温柔。从他很小时候起,温海林就习惯搂着他睡觉。温海林总是轻轻地吻他的额头,却从来不靠他太近。现在的温瑞逐渐能了解,温海林为他做着多么艰难的隐忍。温海林用这不越雷池半步的一吻,表达着自己的渴求,一忍就是十几年。

温瑞没办法不感动。尽管这个男人在其他方面霸道得令人发指。

温瑞到现在还记得,十六岁生日那天,温海林是怎样扶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与他接吻。他狠狠地贯穿他,温柔又危险地告诉他:“之前是我太纵容你了,温瑞。”在这些方面,温瑞的自由少得有些可怜。

“温瑞?你怎么了?”温瑞的沉默和俞文婕想象中的欣喜相差甚远,看出了异样的俞文婕不知道温瑞为什么不高兴。脱离这种畸形的父子关系,难道不是温瑞一直以来的愿望么?

温瑞揉着鼻梁,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他和温海林之间,亲情和爱情的界限本就模糊,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俞文婕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但却并不善于揣摩温瑞复杂的心思。她把温瑞当成亲弟弟一样,打心眼里偏袒着,总觉得他是可怜的受害者。她不明白温瑞对温海林复杂的感情,因此她不能理解现在温瑞的茫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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