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不会像老师这样，以我现在从事的职业为荣。”陆禾无奈而冷静地说，“这对他们来说，是低俗，见得不光的。他们认为，给了我优越的家庭环境，这辈子完全不用为生存奔波，做些高雅和艺术相关的工作，或者从事看得见实际利益的金融职业，人生才会实现价值，不浪费。”
“如果我再对他们说，我喜欢的是男人，不知他们会不会犯心脏病。”他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
老师歪头想了一会后，问：“那么，陆禾你爱他吗？爱那个孩子吗？我听说，是他先追求你。”
陆禾看着窗外下起的微雨，过了半晌才回答，“我觉得他不错。但我不清楚，这够不够得上爱。”
02.
沉默蔓延在车内，在老师面前大刺刺谈论爱情，这让陆禾有些不习惯。
“哦。”老师似乎也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才若有所悟地点头，笃定地道，“看样子，是你还不够爱他，这才是主要原因？”
“说起来很丢脸，但我的确不知道。”
虽然难堪，但陆禾不愿再对老师隐瞒，坦言：
“他是个执着的人，可我想，年龄还太小，想法并不稳定，个性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一定适合我。所以一开始，我拒绝、误解他很多次，但最终还是被他的热情打动，忍不住起了试探他的冲动，想知道，和他交往会怎么样。”
“真冷静、真游刃有馀。对待感情的态度，还是和当年在学校对待同学一样傲慢。”老师发出感叹，严肃地说，“陆禾，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太残忍，也对那个孩子不公平？”
“喜欢一个人哪有公平可言。”想到自己对谢彦的感情，陆禾感到一丝苦涩。但也就是苦涩而已，比起以前的煎熬，这点苦涩已经算不了什么。
“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率性行事，对待恋爱，总想着试一试没事的，只要前提是自己不受伤害。可这个孩子到是个例外。”
老师心平气和地分析，
“陆禾，你凡事谨慎没错，但太理智总会让人错认为无情。在学校时，你就筑起心墙刻意与人保持距离，说不喜欢和他人做无意义接触，结果难以融入集体。见你今天在声优圈生存下来并取得出色成绩，人也变得圆通，我还在想，这太好了。可惜，在感情上，你还是需要改一改你的傲慢。人是社会动物，我不希望你到最后仍然孤身一人。你早知道，不管父母怎么安排，你不会和异性去相亲。”
“是的。很抱歉，让您担心了。”陆禾真挚地道歉。
懂得观心的老师，多少还是留了颜面给他，至少没说出，像谢彦为规劝他和赖原交往，‘你享受寂寞是一回事，可身心禁欲太久，也会变态“那样犀利的狠话。
谢彦不知道，早两年他就已经试着和其他人上床。可惜贴上来的男孩子，没有一个能拔除谢彦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反倒是赖原……
“其实我对他，也有失控的时候。”心里这样想着，陆禾随口说了出来。
否则也不会设计让赖原来Romeo Bar，并提出交往了。
在被记者包围的情况下，还是想办法脱身去找失踪的赖原，结果却遇到袁监制在街心公园对赖原表白，自己也被赖原教训，狠狠讽刺了一顿。
至少，至今为止，除了谢彦，自己还从没有因为什么人，而这样失控，丢过自尊。
“我喜欢他的纯真不设防、热情，也会在录音的空隙想到他。”陆禾自嘲地说，“像这样收工后，就想早点回家。”
说完这话，他陡然想到，今天配H drama时，代入的居然是用双手爱抚赖原肌肤进入他体内，做到他哭泣的场景。结果配完整个段落，自己仍然沉浸在性幻想中不可自拔，还需要去洗手间解决勃起的性器。这不但太不专业，也太过狼狈。
“所以，你是被他吸引了？”老师似乎松了口气。
“恩，也许。我不知这构不构得上爱。所以我跟他说，交往一段时间试试。也就暂时没有向媒体做出具体回应。”
陆禾向来没有和任何人袒露、分享私事的习惯，可因为老师的态度不是好奇的八卦窥视，或过于强势的介入，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他反而很自然地说出了心中对赖原的态度。
“这的确对他不公平，可恋爱都是从磨合开始，试一试，也许……”车子已经驶到了老师住的楼下，陆禾抿紧嘴不再往下说。
像“也许赖原能够替代，或者抹去谢彦在我心中的位置。”这类隐秘、残酷的话，他当然无法直接对老师说出口。但他想，事实就是这样，比起有多喜欢赖原，不如说，这是挣脱十几年来对谢彦无望暗恋的大好契机。
他已经尝够嫉妒与绝望滋味。
分别时，老师在门口对他微笑说，“陆禾，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主见，为人又谨慎沉稳，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和志诚为一句话打得头破血流，需要我劝导你做人道理的稚气学生。可做为你的老师，我还是想说，你那一套完全利己的想法，在感情上是过于有优越感了，不要把那孩子对你的热情磨光。我希望你不要太算计，要像热爱配音一样，去经营感情。”
“是，谢谢老师提醒。”陆禾垂下头。
“有时间和谢彦、志诚，还有带那孩子，一起来老师家吃饭吧，就像大学时一样。”老师摸索着拍了拍他的肩，鼓励，“你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真正在乎的人事，也足够温柔真挚，把这些都试着给那个孩子。”
陆禾默然了一会，微笑应承，“好。”
下雨路面湿滑，陆禾放慢了开车速度，回到郊外的家时，周围的零落别墅已经星星点点亮起了灯光。和一个多月前不同，他的庭院，现在也亮起了灯，并且飘散出一股中药的味道。
陆禾忙碌一天，此刻已经疲累的心情，顿时变得明快。他将爱车驶入车库。
因为喜欢郊区的空气和环境，他特意把住所买在这里，为了应付附近高低不平的石子路，又选择了购入越野车，结果被杂志写成‘名声优在城市里开越野车，独立特行耍酷手段一流’，想一想，十分可笑。
刚踏进庭院大门，爱犬蹦了出来，摇头摆尾地迎接他。
“卡卡，今天乖不乖？”陆禾笑着蹲下身，抚摸卡卡的脑袋。
台阶上响起拖鞋的声响，穿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中裤的男孩跑了出来，“你回来了？外面在下雨，要不要我拿伞过来？”
03.
赖原说话总是语速很快，一副精力充沛又为人热情的热血青年模样，可身后明明拿了一把雨伞，却狡猾的这样问自己。
陆禾冷静沉着的心，也忍不住骚动。
见陆禾直勾勾盯着他看，却不说话，赖原不由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不自信地问：“怎么？很……难看？不适合？”
赖原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款式清爽简单，质地和做工都属上乘，是陆禾在应邀去国外参加漫展的紧张时间里，费了心思购入，送给他的六一礼物。
因为打着儿童节礼物的幌子，刺到赖原自尊，又让他想起了旧恨，赖原敲着盘子赌气说，“总有一天也要让你为我，心甘情愿地穿上少女的束腰裙！”
当时陆禾表情抽搐地回答“请继续做梦，加油”，意思就是想都不要想。
“喂！你买的，可不许说我品味烂！”
赖原瞪着圆圆的眼睛，冲一言不发的陆禾挑衅地说。
“不，很适合。”陆禾勾唇。
他继续带着微妙的表情，盯着赖原，还故意一眼也不眨。
赖原的外表和个性，虽然不应该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无可否认，独特的外露热情和年轻青涩感，也常常很迷人，特别是在性事中。
“哦。啊——前辈！”果然在他刻意注视下，赖原移开了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庭院中绽满白色花朵的树，结巴地说，“你……你看，你种的石榴树今天开花了，居然是白色的！”
这个笨蛋分明被自己盯得脸都红了，还在强自佯装镇定。看着他红润微微自然嘟起，好像在向人邀吻的嘴唇，突然就想吻他。
陆禾垂眼忍不住笑了，不过禁欲一个多月，身体总想着发情好像有点太过火。
“你喜欢石榴花？过几天它会变成红色。10月的时候，你还可以吃到新鲜石榴。”他摘下了眼镜，出其不意地向赖原伸出了双手，“过来，赖原小狗，让我摸摸你的头。”过来吧，过来就给你一个法式长吻，把你按倒在门口吃了。
“什么啊！再叫我小狗，我就揍你！”赖原炸毛地挥着拳头，发窘地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出来是求抱抱的？”他急切地晃动手里的雨伞，人却不过来，“喂，你要不要伞？求我啊。”
“幼稚儿童。”陆禾收了手臂，看了眼天空，闲闲地说：“雨很小，和你扯了这么多，要湿的，也全都湿了。你不过来小心后悔，今天在家也在幻想我抱你吧？”他用戏谑口吻说着似真似假调情的话，脸上表情却依旧酷冷、不动声色。
身为人群的聚光点多年，陆禾早练就驾轻就熟的掩饰本领。可对自己诚实的身体蠢动，他却掩饰不了。他想要赖原。
“混蛋！”涨红脸的赖原并不上当，竖眉暴躁地扔下一句，“不要顶着我偶像的脸，说花花公子的奇怪台词！快把我当初的偶像还给我！”
他用陆禾听不见的声音抱怨，“没事长那么帅，动不动散发荷尔蒙，是想杀人吗？手上再拿条鞭子，可以去cos play变态声优魔王了。我想剥下他的长裤，可恶！不要被他诱惑。”说完，啪嗒啪嗒拖着鞋进屋去了。
“不要逞强，赖原，你现在很兴奋吧？”
“对，我很兴奋，兴奋得想拿鞭子抽你！”
赖原明显在难为情，陆禾因为他的逃跑愉快地眯起了眼晴。
“我明天给你买棒棒糖吃，你要橘子口味，还是草莓味？”
“雪特，你再嘲笑我，小心我今晚强上了你！陆禾混蛋、恶魔、大变态！”
赖原的中文骂人词汇量毕竟太少，威胁起人来，水平也最多小学生程度，只能以甩门来掩饰羞窘。
陆禾强忍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凝视爱犬用口形无声笑问，
“卡卡，赖原小朋友非常有意思对不对？”
“汪汪、汪汪！”连爱犬也赞同了他。
陆禾推开门，看着赖原的背影，感到不知不觉中有什么在改变。
自己非但不讨厌赖原孩子气的害羞，还总忍不住想逗弄他。
这，算不算真正的恋爱？
04.
陆禾换上了居家长裤，卷起衬衫袖管做晚餐。
“按时喝药了吗？”
“嗯，正在喝。”
真是每天的例行查问啊，赖原暗自嘀咕一句，把中药往嘴里灌。
陆禾回头，见他放下了空碗，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毯边的拖鞋，视线却瞄向了流理台前的垃圾桶。
盛放垃圾的塑胶袋，已经被扎得紧紧的。
陆禾顿时明白了，估计今天下午赖原又试着做了晚餐，结果当然是浪费不少食材，怕自己发现太丢脸，于是扎了起来。
“太差劲了，呜，简直一事无成，连做顿晚餐都差点把锅底烧穿。果然是白痴体质。”
答应和他交往同居以后，赖原在第一次做晚餐失败时，曾揉着满头乱发自暴自弃。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他居然还没放弃继续努力。
“C城天气干燥，我不在家时，客厅和房间的加湿器也不要关掉。”
陆禾看不顺眼他没精打彩的样子，故意找话说。
“哦，可这样也太浪费电了。”
不用再回头看也知道，赖原大概又在揉他那头乱发。
陆禾摆出前辈的架势训斥，“电重要，还是你的声带？小心悔恨终生。”
“节约用电，人人有责。”赖原反击。
“赖原，我现在很认真的在传授宝贵的经验给你，请你好好听。还有，每天必须喝足五升以上的水，这是一个专业CV为了保护嗓音的必须作业。”
“哦，我在好好听啊。呵呵。”
赖原莫名其妙傻笑。
陆禾不快地皱眉，“你又傻笑什么？”
“没什么。”赖原做了个鬼脸，“我只是猜想，这样的话，前辈你不是需要随时去跑洗手间？”
“恩，猜得没错。每次去录音室录音，除非监制特别要求，否则我都抢站离门最近的位置。”陆禾低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他突然拿起菜刀转身直指赖原，“只要坚持保养，坚持中药调理，你的声带一定可以复原。”
他的声音、表情、动作都带着无可置疑的笃定。同样身为CV，陆禾当然明白声带坏掉意味着什么。
“呵呵，无所谓啦，反正我已经做好最坏打算。”赖原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好像突然才看清楚陆禾的姿势一样，瞪圆了眼抗议：“喂，前辈，你传授经验，也不用拿刀指着我吧？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待宰的动物！”
“你想像力很丰富，可我对屠杀小狗没兴趣。”陆禾收回菜刀，继续麻利地切着蔬菜，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陈述事实：“第一、你和我的距离很远，就算我失手把菜刀飞过去，也不可能伤到你；第二、宰掉你，我除了要去坐牢，还要苦恼谁来填补你的空缺，继续和我谈恋爱。”
“对啊，对啊，我们只是‘谈、恋、爱’嘛！”赖原不满地嘀咕，声音渐渐变低，直至陆禾听不见，“像我，不管距离有多远，就永远不可能拿着锋利的刀正对着你，这就是我们到底付出了多少真心的差别。”忿忿说完的赖原，又马上在心底自嘲地哀叹：可在意这种小事的我，还真是气量窄到连恋爱中的少女都不如呢。
“你在说什么？”
“啊？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赖原的表情却越来越沮丧。
陆禾也觉出他的异常，沉默了一会，突然扔了菜刀命令，“赖原，你过来。”
“哦。”赖原慢吞吞起身，傻愣愣地走了过来，“是要我帮忙洗菜吗？”
猝不及防，他的腰，却突然被陆禾揽住了。
陆禾的嘴唇压了上来。
“不、不是说好只‘谈恋爱’，暂时不发生性行为——呜！”
“这个时候应该张开嘴，不说话。”
陆禾温热的舌头钻了进来，力量强劲而有力，像要吸走赖原心中所有阴霾和不自信一样，重重的和他交缠。
“喂……呜……！”赖原奋力抵住陆禾的胸膛，边挣扎，边想把他推出去，却因为身高与体力的劣势，反倒被陆禾强抱着转身，抵在了流理台上，身体也向后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后背被陆禾扶住了。很快，赖原就被陆禾吻得不但涨红了脸，眼眸也急速发亮，眼尾泛着湿红。
“历时一个半月后的接吻，却有苦涩的中药味道，看来挑错了时机。恩，你很想和我发生性行为？”
陆禾终于放开了他，彼此身体突然拉开所产生的空虚感，也随之而来。
“你、你今天有些奇怪！话很多，还很莫名其妙！”赖原鼓起脸，直瞪着陆禾恶狠狠地说，“我再贱，也不想你在还不够喜欢我的时候捅我！不过……不过换我捅你，倒是很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