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源开着他那辆造型不怎么美观,却异常耐操的轻甲舰接了梁辰,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去了西山。西山是专门埋葬烈士的地方,虽然埋葬的未必是烈士的遗体,但在这里都有在对抗丧兽死后的英雄纪念碑。当然,包括梁将军。梁将军的纪念碑在广场正中央,是供世人瞻仰的。他的尸体被封印埋葬在桉树林,辰源亲自建墓,亲自封棺,亲自刻碑。整个过程,大房没有参与。这是梁将军的遗言,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必须让辰源亲自埋葬他。
辰原从小与梁将军在一起,十七岁便和梁将军发生了关系,对于辰源来说,梁将军不但是他的丈夫,更是如父如兄一般的存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流一滴泪,因为他常说:“将军活着的时候给我够多了,他走了,何必再让他牵挂。”
从上车以后梁辰就看得出,辰源的心情很沉重。后座上的两个平常很闹腾的弟弟,今天也出奇的安静。他握了握辰源的手:“爸爸,我来开?”
辰源摆了摆手,立即恢复了常态:“不,我没事。昨天我交待你的事记住了?”
梁辰道:“不和大父冲突,嗯,我记住了。”
辰源点点头:“呆会儿……我会和你父亲说会儿话,你带着你的两个弟弟到处走走。记得,别走远了。”
梁辰道:“好,知道了爸爸。”
梁辰看着辰源的侧颜,忽然觉得他好年轻。似乎才三十多岁,连四十岁都不到。作为他的儿子,自己已经十八岁了。昂轩说的对,凭什么有人出生就要背负那么多的使命,却还要严于律已做个别人心目中认为的表率?
梁辰忽然说道:“爸爸……”
辰源淡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为你觉得不公平。”其实,也再为梁将军不公平。凭什么有人出生就必须是背负所有的人民英雄?那么,做了这个人民英雄,就要去全力以赴的做一个别人心目中的人民表率吗?没错,他的确在先娶了辰源后为了控制政治格局和他的大父联姻了。但这些为的是什么?既然当了那个人民英雄,就要有人民英雄的自觉。可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无奈,他能做的也只有任性的把爱人留在身边。可是仅仅因为这些瑕疵,被保护的民众,却对他的人品提出了质疑。
如果没有这次联姻,就不会有如今三大行政区域的成立,只会是一片混乱,内忧外患不断。那些妄下评断的民众,也不会有现在的心力去评价一个救了他们的人,只会成为战乱的牺牲品。还是那句历史老话,哪怕你励精图治呕心沥血,也难说身后骂名滚滚来。
辰源反倒反过来安慰梁辰:“总有一样是你无可奈何的事。不过就算这样,我也没有抱怨我的人生。你们三个,就是他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再说,他……”辰源脸上一红,没有说下去。
梁辰却提起了兴趣:“他怎么了?爸爸,能不能和我讲一下你和父亲的感情?”
辰源低头笑了笑:“他……是个特别体贴的人,厨艺不错,会给你换尿布。刚把你生出来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你全身软的要命,我不敢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你弄折了。在你三岁之前,都是他带着你。甚至,上战场的时候都要带着。小时候的你很淘气,胆子也很大,我想那是被他锻炼出来的。呵呵,他这个人,平常对下属凶巴巴的,在我面前连说话都很小心。可能把我当小孩子吧!每次都是又哄又骗,偏偏我还只吃他那一套。每年生日都有个小礼物,从小到大,每年都有。是个很浪漫的男人,会送许多精致的小礼物给我。小时候教我识字懂礼,长大了教我……”儿童不宜的话辰源跳了过去。
辰源的眼神开始沉溺于回忆,十七岁生日那年,他说要教自己一件真正长大以后才会做的事。回忆里是他健壮的胸膛,滚烫的体温,强势霸道的侵入,浓烈的男性气息。这个教养了他,给予他全部人生的男人,从此以后让他心甘情愿的沉迷。
梁辰看着辰源渐渐转红的眼睛,低下了头,是他挑起了他的伤心吧?毕竟,这个给予他一切的男人,已经与他天人两隔了。
第39章
梁辰望着眼前这个不甚了解的父亲,这个可以说是被梁将军捧在手心里养大,含在口中宠爱着的男人,在他死后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独自一人带着他遗留给他的三个小麻烦。而且,不能用他留下来的大笔遗产,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出的财富来养大这三个孩子。
梁辰说道:“至少,你还有我们,不是吗?”
辰源立即笑了笑:“是啊!有你们三个,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他伸过手来拍了拍梁辰的发顶,眼睛里满是慈爱。
轻甲在一座山前落地后迅速度形为一辆流线型的机车,车子缓缓朝罩着透明防护罩的山顶驶去。光秃秃的山顶,没有任何生气,唯一可隐约看见的装饰便是进山入口处两座巍峨肃穆的石雕。石雕是两只麒麟兽,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麒麟还被誉为战神的象征。
轻甲驶入防护罩后停住,梁辰从车上下来。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两名弟弟也穿着黑色小礼服。梁辰从后车座上把一大束白菊捧下来,交到辰源的怀里。辰源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修身风衣,这件衣服衬得他身材修长,却越发显得过于纤细。
辰源之所以选择一大早来祭祀,是担心与梁卓一家碰上。梁辰婚后一直没有和他们来往,虽说他当初选择净身出户,可梁辰和梁卓毕竟还是兄弟。这么多年了,他也一直避免着再和梁卓的爸爸见面。以免,见面尴尬。虽然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像将军在世时那样咄咄逼人。但显然,这么多年,他的城府似乎更深了。梁辰是个单纯的孩子,斗不过他,只能避免与他起任何争端。
和往年一样,梁辰和辰源先上前鞠躬行礼,而后是两个小儿子。梁亦,梁钦。分别行完礼后,梁辰带着两个弟弟乖巧的去一边休息。他知道,辰源有很多话要对这位没见过面的父亲说。
见三个孩子走远了,辰源便弯下身把白菊放在梁将军的墓碑前。这个墓碑,建的时候他很自私的写了:夫梁氏振铎墓。里面放的,只是梁将军平常贴心穿的衣物,以及他每次出征前辰源亲自为他剪下的头发。当然,还有梁将军送给辰源的所有小礼物。这里其实不是梁将军的墓,而是他们的爱情冢。
辰源放下白菊后便很不顾形象的坐到墓碑旁,头倚在墓碑上,如同他活着时一样,斜斜的倚在他的怀里,在每个午后都能有一个很安心的睡眠。
“我们的儿子梁辰结婚了,你高兴吗?他嫁给了昂轩,你是不是也很欣慰?这三个行政区的孩子,都是你亲自挑的。昂轩的名字,还是你取的。你说,这孩子出生就气得出眉心里一股子正气,气宇轩昂,不如就叫昂轩吧!简单大方,又好记。后来小辰出生了,你说我看来看去,还是昂轩最能配得上小辰。我当时还笑话你,说不定小辰会喜欢莫家那个漂亮小孩呢。没想到你还真是一语中的,现在小辰嫁给了昂轩,我可能很快就能当爷爷了。”
说到这里辰源浅浅的一笑:“呵呵,都怪你,当初这么小就让我生了小辰,现在小辰这么小估计也要早早生下孩子。我还不到四十岁,三十几岁的爷爷,是不是太年轻了点?”
辰源的眉心转而一阵悲伤:“当初,我都没找到你的尸体。对别人说,你的尸体已经入殓,那都是骗人的。你每次出征前,每次对新兵训话的时候都会说。当了兵,就要随时做好尸骨无存的准备。你们的命,现在就交到你们家乡那帮老少爷们儿手里。我们的敌人是丧兽,它们没有人性,它们会吃人,它们会把你生吞活剥。所以,你们要做的不是呈英雄,而是用最大的可能性,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梁辰远远的看着辰源微笑着的侧脸,他一直在低声的说着什么,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两个弟弟也是安安静静的在旁边站着,后来梁亦拉了拉梁辰问道:“哥哥,爸爸在和父亲说什么呢?他好上去,好像在说些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梁辰拉过梁亦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说道:“爸爸呀,他在说,梁亦这次考试又考了第一名,梁钦最近又长高了,长大了,懂事了。还在说……说哥哥嫁人了,找到一个好归宿。这些都是值得开心的事,你看,爸爸一直在笑呢。”
其实辰源之所以不哭,是因为他一直都有这个自觉。梁将军自己对士兵们说的那些话,何偿不是想对自己说的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已经很开心,很奢侈了,他没必要再在他离开以后哭哭啼啼。
这时,不远处突然发出西西索索的声音。一个黑影悄然探头,又悄然隐去。不远处忽然传来轻甲舰落地的声音,看来,安静的清晨似乎要被打破了。
梁辰站起身,走到辰源面前,辰源明了的冲他点了点头。果然,一个一身黑衣戴着黑面罩的男人带着一个年轻帅气的少年朝这边走来。那个年轻少年正是梁卓,其实仔细看,他和梁卓,还是有几分相像的。虽然,他大多部分,长的更像辰源。
他们走近以后,梁卓先冲他们笑了笑,状似有礼的喊道:“大哥,次父。”
梁辰也很有礼貌的弯腰行礼:“大父,弟弟。”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家正室与庶室,相处的也算其乐融融。
辰源微微垂首,对一身黑衣的男人说道:“多日不见,过得可好?”
黑衣男人也点头:“托福,还算过得去。果然将军当年最宠爱你还是有原因的,这些情调,我就不懂。”
辰源下意识的低头看看墓碑前的白菊,淡笑道:“小孩子的心意,也算是对他父亲的教心。”
黑衣男人看不清表情,甚至连眼神都看不清,梁辰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把自己裹在一堆破布里。他下意识的想到了麻风病人,是不是他长太丑,所以才不敢示人的?梁辰吐了吐舌头,却传来一阵晕炫,他下意识的扶了一把树,虽然立即恢复自然,却落在场中所有人的眼中。
黑衣男人沉沉的声音又传来:“最近看了报道,小辰的身边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不过能看到他找到个好归宿,我也很欣慰。”
梁辰知道,他所说的不可思议的事,是他结婚当天那些马和鹿。还有,前几天昂轩故意泄漏出去的鹤以及池塘一角。
第40章
梁辰刚想说什么,辰源悄然捏了一下他的掌心,梁辰立即闭嘴。辰源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忙吧!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黑衣男人却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不是该叙叙旧吗?本来祭祀也只是为了一个祭奠,该想的,平常都想了,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辰源道:“我想还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毕竟,他已经去世了。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好聊的呢?”
黑衣男人道:“难道辰先生还在怨恨我当年夺了你正室的位置?”
辰源道:“没有,我不会计较这些的。”
“哦?这么想来,还是我小肚鸡肠了?呵呵,我知道辰先生一向大方,为什么今天竟然连坐下来聊聊的机会都不给我呢?”
辰源皱眉,十八年前与他谈过一次,他主动让出正室的位置。十五年前谈过一次,为了梁辰的安全,他主动选择净身出户。错误只犯两次就够了,他不想与他争什么,却也不想再失去什么。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给他了,除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辩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别人。眉心紧皱,本来对对方的印象就不是很好,现在眼中更是明显的不耐烦。甚至,有些厌恶。可是却不能明显的撕破脸,先不方他是梁辰的大父,单单他手中华东区军方的力量,也是他所忌惮的。
这时,梁辰却忽然单手扶住额头,软软的倒在了辰源的怀里。这时远处怯怯看着的两个弟弟猛然冲过来,焦急的喊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哥哥刚刚就说头晕不舒服,爸爸,快送哥哥上医院吧!我们别耽误了!”
辰源立即打横抱起梁辰,对黑衣人说道:“抱歉,我本来就是要带小辰上医院的,不好意思,只能改天再聚了。”说完辰源抱起梁辰匆匆下山,怀里的梁辰有些虚弱的睁开眼睛,却并没有从他怀里下来的意思,反而很自然的搂住他的脖子。
辰源把梁辰抱下山,放到副架势座上,勾了勾他的鼻子:“嫁人以后重了这么多,下次演对提前通知我一声,害我措手不及!”
梁辰虚弱的笑了笑:“爸爸,我没有演对,我是真的头晕。”虽然刚刚不至于要晕过去,可是他是真的头晕难受不舒服。在车外的时候还好,现在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不太舒服。坐到位置上就觉得没精打采想睡觉,还一阵阵的恶心。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两个他们最最不想见到的人,他还想在外面冷静冷静再回去。
辰源忍不住有些担心,他弯腰伸手抚摸着梁辰的额头:“是不是昨晚着凉了?怎么会不舒服?”
梁辰一脸的迷茫,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没有啊!昨天晚上……睡得挺香的。”能不香吗?反反复复被折腾了好几次,甚至连昂轩离开时他都没有觉察。
两个弟弟扒着后座也是一脸关切,辰源把手放开后一脸疑惑:“没事啊!怎么会头晕?”辰源道:“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你的身体从小就很好,不轻易生病。”辰源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好说破,这才短短两个月,两个不可能这么快吧?难道他们真的想这么早就生个孩子出来,一点措施都没有的吗?
其实梁辰自己心里也明白,他从来没见昂轩有做过任何避孕措施,也不见他给自己吃药或者怎样的。于是一脸纠结的拉了拉辰源,问道:“爸爸,我会不会是……怀孕了?”
辰源看了他一眼,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你自己也觉察了吗?你们两个,……还和谐吧?”
梁辰知道他问的是自己与昂轩的性生活是否和谐,于是红着脸点了点头:“还……不错吧!”
说这些的时候他们把声音压的很低,以免后面的两个未成年人听到有损他们的健康成长。辰源听后又是一脸笑意:“看样子他让你很满意?”
梁辰一脸尴尬:“爸爸……我们不是要谈,这方面的问题吧?”
辰源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是不是怀孕我们也不能妄下断论,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就去上次我们去过的那家医院,那里相对安全,不会有人泄漏出去的。不过你如果真的怀孕,可能不会对外界隐瞒,这毕竟是普天同庆的好事。”辰源看了一眼一脸窘迫的梁辰,轻轻叹了口气:“我还不到四十岁,就要做外公了吗?看来古早时期有个晚婚晚育,还真是很好的提议。”
梁辰一听辰源的话,也猛然醒悟:“啊!对啊!我几乎要忘了,我才十八岁!”穿越让他还没适应过来,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人。这具身体只有十八岁,而他现在肚子里很有可能已经怀了一个新的生命体。
梁辰也跟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辰源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这可是大喜事,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梁辰摸了摸一点变化都没有的肚子:“没什么,就是还不是很适应。”
辰源道:“我刚怀上你的时候也不适应,那时我也和你差不多大。当时就觉得肚子里像揣了块硬硬的石头,前三个月的时候,还吐得昏天黑地。当时我就一直和你父亲闹腾,盼着你早点出来。可是等你生出来了,我心里又一阵失落。感觉只有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才是与我最为接近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