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现在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我真的改了，浩，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对你的。」大概是真的意会到齐浩的决绝，林子安手足无措，只能不断的恳求，就差没当场跪在地上了。「如果我改得不够多不够好，我会再改……」
他一直以为自己永远有机会，只要自己改好了，齐浩就会再喜欢自己，就算不立刻原谅自己，也会给自己机会争取机会。
所以他才这么努力去改变自己，做齐浩想要的那种男人。
所以他才能坚持，继续在这个没人爱他的世界活着。
「林子安，你要温柔，找别人要吧，这世上温柔的人多的是。」齐浩终于与他对视，眼里只有如一池死水，早已没了当初的爱慕，「我对你，已经温柔不起来了。」
「我不……」他正想解释，齐浩打住了：「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好，就让我好好的跟他在一起。」
假的吧，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林子安努力观察齐浩的双眼，想看出丝丝谎言的痕迹，但是他看不到，能让他自欺欺人的一点痕迹他都看不到。
握住齐浩的手的动作也渐渐松开了，他知道齐浩没有说谎。
齐浩凝视他半天，恍如隔世，才说：「你变了。」然后转身离开，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正如甄泽瑜所说，齐浩不欠林子安，林子安却欠齐浩很多很多。
单单是他欠他的情，就足以让他下地狱。
如果自己再妨碍他得到幸福，就欠得更多了。
会不会多得自己这一辈子都还不了？
这样更好，那就下辈子再还。
既然这辈子没办法还，他只好再等下一世。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时多了，林子安走到后巷，背靠被年岁和烟薰染得黑黄的墙，他好想吸一口烟，却又怕自己再染上恶习。
这次不会再有人拉他回来了，他抬头望向天，忽然好想下一场雨。
雨虽然是冷的，但总比现在的他温暖得多。
小时候以为雨是母亲所以喜欢看雨，但即使长大了知道那只是无稽之谈，都暗地里对雨天有了依靠，滴滴答答的声音打进他的心里，就像从未听过的母亲的呢喃。
他小时候没有亲人，就算后来有了齐浩，又不懂得珍惜，白白伤了那人的心，自己的世界从此翻天覆地。
是不是他以后都要过着这像冷冰冰，行尸走肉，不知为何而活的生活？
「呜……」他难受的哭了，齐浩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那是不争的事实，他已经找到他的幸福，不会再理会他了。
齐浩刚刚一脸笑意的挽着男友的手离去的影像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道笑容他看过，就在他们刚刚开始，住在那间小套房的时候，齐浩也是这样笑的。
林子安泪如泉涌，嚎哭得像孩童一样，双手不断在脸上抹泪，却怎样也抹不尽，一旦抹去了，瞬间又会再落下。就像他的痛苦一样，永远不会有停止的一天。
这是他的报应，不懂得珍惜的报应。
他哭的撕心裂肺，差点把命也哭出来了，以前他不开心的时候齐浩总会在他身边抱着他，陪他说话，跟他说「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自己的眼泪要自己一个承担。
现在他才知道，眼泪的重量是他独自无法承受的。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在酒吧的小巷里掩面痛哭，凌晨的街里没人经过，也显得林子安的哭声特别凄凉。
「唉。」一把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出现，林子安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看着眼前人。
齐浩就站在他面前。
林子安一秒钟也压抑不住，走上前将他拥入怀中，他紧紧的抱着他，像稍一放松他便会消失一样。
「呜……浩……我真的改了，我真的改过了……」他边哭边说，就像这样可以把齐浩留下来一样，即使泪已经完全沾湿他肩膀的布料，他还不肯放开他。
「我知道。」齐浩轻抚他的头发，一如以往的那样轻柔，就像他没有伤心过，没有离开过他。
「我真的会改，我会变成个能让你依靠的男人，我已经在努力了……求求你……」
「太迟了……」
「不迟，不迟！」他不断的摇头。
「我喜欢那个人。」
「我可以等。」等你不喜欢他。
「我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齐浩了。」
「我也不是原本的林子安了……」
林子安说得卑微，为了留住齐浩面子里子都不要了，齐浩听得心酸，男人的脆弱没人比他更清楚，但现在为了自己崩溃如此，就算自己不再爱他，也不愿意看到他卑微如此地步。
跟欧阳鸿义碰面后回到家里，无论怎样也睡不着觉，心头里都是林子安那朝睡的脸容。
齐浩想，那不是爱，也不是恨，只是个性所然而已。
他心里有好多狠话可以打击林子安，打击得他再也站不起来，无法再纠缠自己，但自己心底里还是不愿意伤害他。
大概这也成为了他根深蒂固的习惯了。
他最终露出了底线：「子安，我以后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
「求你不要……这样惩罚我……你打我什么都好……求你不要……」
「我不是惩罚你，我……」只是不再爱你而已，唉，多说无益：「不要拉倒。」
「我要我要！」林子安紧紧搂紧齐浩，生怕他反悔，喃喃道：「朋友也好，朋友也好……」
27.你的糖果，他人的砒霜
既然见了林子安，齐浩也自发的去联络甄泽瑜了，不知道自动投案，刑罚能否减半？
「你这个混蛋！！」餐厅外，甄泽瑜一见他便是一拳，恨恨道：「你自己倒走得潇洒，留下那个烂摊子给我们！」烂摊子指的自然是林子安了。
齐浩挠挠头，苦笑说：「但你和周言很成功……」自己想当初怎劝都没用，还被骂烦。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会不会放弃得太早了？
「那家伙真的是不让人省心，不过到现在总算是不错了……」
「或许在我身边，他才会这么放肆吧？」
甄泽瑜气道：「他要堕落要怎样是他的事，与你无关。」
有关系，怎会没关系，如果不是自己肆意宠爱他，任由他放纵自己，也不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知道男人的心现在也是支离破碎，只是他也是自身难保，无法再顾及他了。
「听他说……你有男朋友了？」甄泽瑜边看餐牌边问。
「嗯……算是吧。」齐浩苦笑，明显这个男友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男友。
甄泽瑜不可置信的看向好友：「不会吧，你……」
在他的认知中，齐浩绝对不会承认有性无爱的关系，但听他刚才的语气……
齐浩旦笑不语，甄泽瑜立刻就归究于林子安：「那混小子，我不放过他。」
齐浩叮嘱：「别告诉他，别再让他有无谓的妄想了。」
让一个没有机会的人产生有希望的错觉，才是最大的惩罚。
而他，没有惩罚林子安的欲望。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甄泽瑜也不想多插手齐浩的决定，你的糖果或许就是他人的砒霜了，只齐浩过得幸福快乐，过程中没有打家劫舍就好。
至于林子安，他只能叹一句：迟了就是迟了。
「对了，周言呢，很少看到他不跟着你。」
「又不是非要腻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都厌了吧。」齐浩挑眉看他，彷佛在说你就装吧，甄泽瑜才不服气的脸红承认：「他去公干了。」
「还是很幸福嘛～恭喜恭喜」
甄泽瑜觉得怪怪的：「我怎么觉得你妖孽了很多？」
仔细一看齐浩的气质？？？？？？
齐浩摸摸鼻子：「妖孽才多人喜欢嘛～」
「不过你有些事还是没变。」？别是心软这一点，是他的话看见了林子安就转身走了，说不定还会向他泼水——滚水，这世上大概只有齐浩才会对林子安如此温柔，如此心软，就像他是他命中注定的劫一样。
「人生就是这样嘛～该变的就会变，该不变的就不会变。」
正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该分就分，该合就合。
「浩，你现在过得快乐吗？」临分别前，甄泽瑜问好友。
「有快乐的时候，也有伤心的时候。」
甄泽瑜苦笑：「是吗？我也一样。」
「周言回来后我们再见面吧，我很久没见过绝种好男人了。」齐浩打趣说，甄泽瑜嗯哼一声，做了个鬼脸挑衅：「如果你肯跟我签约说以后不失踪，我就考虑看看～」
——今天你们聊得快乐吗？^＿^
齐浩回家为手机充电的时候，才看到林子安给自己传的短讯，他在萤幕上按了按，不温不火的回覆了短讯。
自从他给了林子安自己的电话号码，林子安三不五时就会传短讯来嘘寒问暖，「你今天好吗？」「我近来学调了一种新的酒，你有机会来试试吧。」「今天天气有点凉，记得多穿衣服。」……他有时会回覆，有时不会。
不回覆是想狠下心肠拒绝他，回覆就是狠不下心肠。
但其实只要林子安那双眼眸在他脑海中出现，他就狠不下心。
有时候，他还要关掉手机，装作看不见。
然而，他和林子安，也谨限于此了，无论他和林子安在短讯上的来往有多频繁，他都没有答应过林子安的邀约。
因为习惯真的是很恐布的东西，他已经因为习惯而回了头，他怕自己的习惯下次会将自己卖得更彻底。
他已经卖不起了。
这么不容易找回来的平静，他不想再失去。
这一次，他想为自己，为现在的快乐活下去。
那天他一走了之以后，选择去了长洲，拿着行李坐在轮船上，呆呆的看着茫茫大海，有点蓝有点灰，正如他的心情一样，有些地方舒坦了，有些地方却变得很沉重。
在长洲住了一年便又回到市区了，不事生产一整年，储的钱都用的七七八八，是时候再去工作。
只是这次他不再亏待自己，孑然一身的他不再有顾虑，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找将人当人看的公司，健健康康的过日子。
香港是个很小的城市，但要遇到故人也不容易，可他一应征就碰上了以前的同事陈清，原来对方也不想再勉强自己，转到现在的公司哲启工作，还小小的升了职，当了高级会计师。
物非人是，在应征面试碰面时两人也很愕然，只是到最后都化成了然于心的笑容。
既然连陈清都能遇上，能再遇林子安、甄泽瑜等人也是迟早的事，三年后再见，也是比他想像中迟了。
「之前你只是我的前辈，现在就成了我的上司了。」在面试后陈清立刻取录了他，还是他的直属上司，齐浩不得不概叹缘份的造化。
陈清笑：「所以你能放心了，我不会让你通宵工作的，在这里，工作就只是工作，不是卖命。」
齐浩淡淡一笑，心想：再卖命他就会没命了。
生命诚可贵，其他人都不珍惜，至少现在的他很珍惜。
28.没有一样的河流
感情路上，齐浩看得很开，他没有一蹶不振，只是换了方法去追求而已。
先性后爱他试过不少次，有时候还真能培养出爱，但始终不长久。
要数维持时间最长的，也算是现在的欧阳鸿义了。
说来和欧阳鸿义「一起」，他用了很不光彩的方法。
明知道对方心有所属，但还是趁他们分手，欧阳鸿义喝醉之际，把他抬到了自己的家里去。
欧阳鸿义是他同公司的后辈，虽然有点年少轻狂，但谁21岁的时候没有轻狂过？但最让他在意的，是欧阳鸿义对情人毫不掩饰的爱意，都在眼里表露无遗。
即使他言行间在极力掩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眼中的爱意齐浩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小情人的醋意……还真不是盖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少看到这种眼神，周言是甄泽瑜的，林子安没有爱过他……所以当欧阳鸿义在他面前哭诉和情人分手的时候，他暗自决定要将这个人据为己有。
大概是习惯吧，这个人在床上很温柔，他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在欢愉的时候感受到的更多是心酸，因为他心里清楚知道，欧阳鸿义温柔的对像不是他。
所以，当齐浩看到欧阳鸿义清醒时的懊恼表情，又不忍心了，这样逼人当自己男友又有什么意思，同时，他也想为自己保留一点自尊，于是他说：「如果你OK，我们当Friend with benefit吧。」
起初欧阳鸿义很抗拒，但后来也有点自暴自弃，他们就这样将错就错的拉扯着。
感情上没瓜葛，身体却相互依存着，交换着体温，寂寞和痛苦。
又再重覆，不断重覆。
他一直在重覆当奉献者这个角色。
不过也好，这次自己也不用操心，至少欧阳鸿义洁身自爱。
「鸿义，你今天下班后有空和我去看手提电脑吗？」
「好，我今天有空。」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什么性暗号，齐浩只是单纯的约欧阳鸿义出去看电脑。
他们之间就像是朋友一样，在有性关系之前就已经关系很好了，但现在只是相处多了一项活动可选择罢了——就是上床。
算起来，也差不多两年了。
没想到会在等欧阳鸿义的期间遇到林子安，也没想到他现在会修心养性的过活，
林子安眼神中的依恋，让他有种错觉：他爱他。
还是说，只是爱他的温柔？
不会的，林子安不爱他，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
「你觉的这个怎么样？中价，够轻，方便你带着四处走动。」欧阳鸿义拿着手上的手提电脑问齐浩。
「……」
「齐浩？」
「……啊，不好意思，刚刚发呆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在问你觉得你电脑不好不。」
「你觉得这个OK的话就这个吧。」齐浩被再见林子安的事弄得心神恍忽，根本没有心情看哪一部比较好，随便拿部山寨的给他他都会说好。
相识多年，欧阳鸿义当然看得出齐浩不在状态，跟他买完电脑、吃过饭后，齐浩依然还是那么呆滞，十问九不应，终于按耐不住问：「你今天、不你这几天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没什么……好吧，我前几天遇到我的前男友。」
吃完晚饭后，二人在海边散步，走去停车场拿车，顺便消化食物，齐浩停下脚步望向身傍的大海，想起自己三年前逃到长洲时看到的那片灰蓝色的海。
赫拉克利特说过：“No man ever steps in the same river twice.”，没有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不单止是河流分分秒秒在改变，人也是一样。
他已经和三年前的那个他不同了。
欧阳鸿义：「前男友？你对你怎么了？」
齐浩摇头苦笑：「没，他变好了。」
「你想和他复合？」
「不，是他想和的复合。」
「你不想？」
对于自己的恋爱史，齐浩很少透露给林子安听，自己在林子安之后有段不太干净的日子，自然是能不谈便不谈，而林子安那一段，则是因为不堪回首。
过去的恋爱对他和欧阳鸿义来说，都像是禁忌一样，封印在自己的心底里。
因为每一次对人提及，都是掀开伤口洒盐。
齐浩沉默了好一会，答：「不想，我不想和他复合。」
——没有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29.我的海，你的海
「结果出来了！今届的创意花式调酒新人赛冠军是……林子安！！」
台下，齐浩觉得自己对林子安还有种监护人的感觉，要不然恪守绝不会再赴林子安邀约的自己又怎会在这里？
又或者，他怎会赴前几次的邀约？
几个星期前林子安又用短讯约他，只是他这次用的理由让齐浩再也狠不下心去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