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跟我结婚，对你打击就这么大？”她忽问。
我一怔——真不愧是美黛丽这种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然大了，怎么说小坤——小坤他也是我小舅子，我还以为他是玩玩的，想不到居然真的会跟你这种女人结婚——”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她却冷冷地打断了我，“岳阳，我始终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老实说我真的很佩服你，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受到怎样过分的待遇，你都可以在人前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笑得云淡风轻。”
“……”
“可是你真的相信，你这么勉强自己笑对一切，你的人生就能有所改变吗？”她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地问。
我这下真的是哑口无言了——不勉强自己，我还能怎么办。不笑，难道要我哭不成。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这最后一点点尊严，还是让我维持到底吧。
“算了，你的事情与我无关。”美黛丽总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冷漠地说，“我只想让你看看这个。”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让混乱的心绪平复下来，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纸。
“我还以为这帮人故意跟我作对，原来他们本来也就这水平。”我看了几眼，便合上手中的《沁远日报》还给她，“等小坤回来，你给他看吧。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上任社长留下的这帮人，一个都不必再留在报社。”
“你以为我没有跟他说过？”美黛丽忽然激动起来，恨恨地道，“他哪里放在心上？你知不知道，他每天只顾着调查他姐姐的案子，根本就对社里的事情不闻不问？老实说，我看他根本是巴不得这个报社毁了才好！”
我顿时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她继续冷笑道：“本来他不顾董事会的意见强要收购这个烂摊子已经引起诸多不满了，现在还……年后改选，我看他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了。呵呵，岳阳，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空气中像有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一时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是美黛丽愤怒中夹着担忧的表情，却一直在我眼前晃动，从清晰到模糊，又从模糊到清晰……
慢慢调整着呼吸，我这才道：“说得没错，的确是因为我。”
一意孤行收购报社并来这当区区社长，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吧。对报社不闻不问甚至想毁掉它，也不过是源于恨我。
就我这样的人，也值得他如此煞费苦心，真是好不荣幸。
不过，想来他也累了吧，很快就可以不必这么麻烦了。我微笑着想，眼角余光瞥到美黛丽指上那颗钻戒，依然静静地散发着冷冷的光。
“小坤他不会出局的。”我缓缓道，“只是收购一个报社而已，只要效益好，董事会那班人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第二十九章：距离（2）
见美黛丽进来，我站起身，把手中的稿子递给她。
“想不到真相是这样……”她低声惊叹道，仍然紧盯着手中的新闻。
“没错。明天这个一上报，不掀起轩然大波才怪。”我淡淡地说。
她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道：“岳阳你究竟怎么搞到这些消息的？”
早猜到她会这么问，我没说话，只是走回桌边，点亮计算机荧幕。
“这是……”
“本市上流社会人物一览表。”我轻声说，“关于这些人的基本资料和联系方式都在上面，这样还搞不到吸引人的头条，你不是连这点本事都没吧？”
果然立刻看到美黛丽一脸惊喜的表情。我笑了笑，默默地坐到一边床上。
不出我所料的话，过了明天，一切就都恢复如常了。本来，沁报就一直是本市市民的首选，要不是出了那件事，混乱之际再被别家报社加油添醋地诋毁一番，又怎可能一落千丈？
接连几天的大新闻，早已在街头巷尾口口相传，加上明天的头条——足以令整个报社起死回生。
我知道的东西，也都写给这个女人了。
当真是了无牵挂。我疲倦地倚着床头，全身上下都酸软到几无知觉，心却涨得发酸发痛，让我只想揪出它来好摆脱这种无以言喻的难受。
犹是恍惚地笑，姐夫的这份结婚礼物，你们喜欢吗？
小坤，仍然无法减轻你心中的恨意的吧，但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
“岳阳。”
还没走吗？我微微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女人每次对我说话，不是冷冷冰冰，就是含讥带讽，像这般温柔地唤我，怕是不怀好意了。还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吗，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倾其所有。抑或是，知道我已经再没利用价值，这么快就想赶我走？
美黛丽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老社长果然没有说错，你的确是个人才。”
想不到她竟会夸我，我没说话，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可我就是不明白，老社长明明赏识你，一心要提拔你，为什么你非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呢？”她问，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想把我看透，“如果说你甘于平庸只想混个记者，那为什么后来社长叫你当主编，你会欣然接受？”
为什么？我恍惚地笑起来，思绪仿佛又飘回多年以前，那些我深埋心底，永远不想再碰触的记忆。那时候，有个人也口口声声说欣赏我的才华，人前人后对我青睐有加……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帮助他，到头来却几乎毁了我自己。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真也好假也罢，我这一生再也不想被任何人所注意所利用所玩弄。胸无大志又如何？只要每天都平安快乐，我宁愿庸庸碌碌穷其一生。
只是这样的要求，仍然太过贪心了吗？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我脑中一片迷惘。拿人好处就是授人以柄，我明知这个道理却依然欣然接受主编职位，等于默认让他们自由交往而不必再顾忌我……谁知却是让那个变态更加肆无忌惮地折磨小灵，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愚蠢之极，可悲之至。
“因为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涩然道。一个自以为是，可怜可恨可笑可悲的傻瓜。
美黛丽凝视了我一会，不再多问，只轻轻叹了口气。
顿了顿，忽道：“其实以前……我真的很欣赏你，很……喜欢你。”
欣赏？喜欢？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原来没事找事地跟我作对，就是你欣赏喜欢的方式啊……可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不到我魅力还真不小。”我自嘲地笑了笑，并不想多说什么。
她也没再说话，沉默地走到窗边，俯觑沈黑夜色。
“我知道你从来就看不起我。”不知过了多久，她柔柔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在你眼里，我只是个满脑子攀龙附凤、俗不可耐甚至可以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对不对？”
我默然。美黛丽转过身来，衬着身后黝黑的夜色，整个人都似已溶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岳阳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贫穷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像这样的夜晚，这么冷又下这么大的雪，我的父亲还在工地上打工，我和我妈只能饿着肚子蜷缩在破棉被里发抖……”
“我的确不知道。”听不惯她这样不同以往的声音，我直觉地打断她，“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父母，怎么知道跟母亲一起等待父亲回家是怎样的心情？这样的夜晚，我只盼着那些兴致勃勃的孩子不要看到我，不要打我不要拿冷水泼我不要再把我扔到已经结冰的河里去。”
她却没理会我话中的嘲讽，只自顾自地说下去：“然而不管生活再怎么艰难，只要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什么苦都不值一提……可是那天晚上，我们眼睁睁地等到天亮，父亲却仍然没有回来。”
我一愣，听她继续淡淡地说：“本来工地上出什么意外都是家常便饭，这次却是重大事故。死了那么多人，老板和工头哪里还敢在人前出现。但他们逃了，我们却无处可逃。父亲刚一下葬，债主们就找上了门。”
“可惜家里为了我妈的病早已一贫如洗，否则也不会欠下这么多债。一群人没有办法，眼看就这破屋子还值几个钱，便商量着要把我们赶出门去。”
“我妈这样的身体，怎能让她露宿街头？17岁的我只好跪在他们跟前，乞求他们让我母女俩再住一阵……作为回报，我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我有些惊讶地望着她。美黛丽的语气依然平淡，简直可以说是冷漠，似乎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贫穷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陡然间明白了，心下骇然。
“……对不起。”良久，我讷讷地说。原来这个在我看来面目可憎的女人，也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美黛丽轻声笑起来——回忆似乎随之淡去，笑声过后，她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但是过去毕竟只是过去。你明明可以前途无量，却从不去把握。岳阳，我跟你不同。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要的幸福，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不容置疑地道。
我看着她眼中森寒警惕，不由失笑。
“你多虑了。”奕坤对我的憎恨厌恶，早已刻骨，哪里是这些些小事可以抹去的。
“你跟我讲这么多，我还能不明白你的意思吗？”我低声苦笑，“但是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走——我答应过他的，我不想再违背……不过你不用着急，他迟早会亲口对我这么说，只要是他的意思，我都会照做。”
这一天也不会远了吧，我木然地想。当着我的面向美黛丽求婚，不就是为了跟我做个了断么。小坤，你的心思我怎会不懂。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这次我一定会走得无影无踪，绝对不会让你再找到我，不会让你再因为我而心烦意乱。
只希望能再看一眼你们的婚礼……一眼就好。这样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我绝不会不要你的……永远不会！即使以后你不再需要我了……”
“我发誓，永远都会守护你——只守护你一个人……不管你以后怎么看我、怎么对我……”
当初的承诺，或许你已经遗忘，但我却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一次，我决不再食言。
第三十章：距离（3）
自从那天把话说开以后，美黛丽似乎默认了我的存在，对我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有时会问我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却再不把我当佣人般呼来唤去了。
一晃一年已到尽头——春节近在眼前，奕坤却仍没有回来。
“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费尽心思想赶你走？现在看来，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这天她在我房里坐着，忽然漫不经心地道。
“你确实不用那么处心积虑。你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哪怕十个岳阳，也不是你的对手。”我忍不住苦笑，“单就那么一张单子，就把我折腾得够惨的了。”
美黛丽却道：“是我折腾你，还是你折腾你自己？”
“……”
“你早就看出是我写的了，不是吗？坤做不出这么无聊的事来。我摹仿他的笔迹摹仿了半天，根本多此一举。”
我无言以对，却听她又叹口气道：“如果不是跟你这么多年的同事，我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你的苦肉计了。”
苦肉计？我讶异地看着她——却见她的表情无比认真，心里不免一阵好笑。苦肉计只对有情之人有效，奕坤对我……
“你成天胡思乱想心机重重，怎么也不嫌累。”我嘲讽道，硬压下满心苦涩。
平心而论，眼前这女人也算是才貌双全的类型了。虽然在我看来过于工于心计，但这或许只是因为我自己愚蠢，在奕坤这样优秀的男人眼中，说不定反而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呢。
若他们真心相爱，其实倒也是很般配的一对，应该会幸福吧。我怔怔地想着，微微笑了起来。
显然我作出这样的反应很让人莫名其妙——美黛丽一时间竟有些呆愣，随后便极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却听她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
“坤？！你回来了？”
我忽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目光已经不自觉地随着她的视线向门口射去——果然见奕坤正站在门口。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挺拔的身影，脑子像突然被掏空了一般，失却了所有的思维能力。
“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让我去机场接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嘛……”美黛丽又惊又喜地抱怨着，快步走了过去，扑到他怀里。
奕坤搂着她，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道：“美美，你先回房间去等我。”
“嗯？”美黛丽一时间似乎有些疑惑，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急急地说，“坤，我有事要告诉你……”
“出去。”
“不是的，坤，你听我说……”
“出去。”奕坤仍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冷下来。
美黛丽似乎仍不甘心，僵立在那里——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回头有些担心地看了我一眼，便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声刚从走廊上消失，奕坤便砰地甩上门，大步跨进我的房间。
由始至终，我都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直到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我才猛然从游离状态中惊醒。
没等我完全醒过神来，只听“哗”地一声，长裤已经被他一把拽下。
“你干什么？！”我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声，连忙手忙脚乱地想从床上爬起来。
他一只手便轻易压制住了我。另一只手粗暴地拉扯着我的内裤。
“你干什么？住手！……住手……”羞耻的感觉一涌而上，我顿时惊慌失措地大力挣扎起来。
然而我的身体一直十分虚弱，只稍稍挣得片刻便已经头昏眼花，更何况在这样强烈的惊骇之下——哪里能阻止得了他分毫？可即使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反抗，似乎仍然惹恼了他，他本就粗暴的动作一下子变得近乎野蛮，内裤顿时“唰”地被撕裂开来。
冰冷的手指握住我下身的刹那，我只觉脑子里轰地一声，震惊得连挣扎都忘记了。
直到下体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直冲脑门……
“啊——！”我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惨叫声脱口而出。
身体最隐秘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竟被他整个拽在手里，狠狠地拧绞！
“放手！放手……啊——啊！”疼痛、羞耻同时猛烈地冲击着我的神智，我魂飞魄散地哀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