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就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行吗?”
钟鸣说:“怎么就是我一个人呢?大老爷三姑婆都在呢。”
陆靖庭便是一笑,伸手摸了摸钟鸣脑袋。钟鸣歪头走开不让陆靖庭摸,皱着鼻子说:“别当我是小狗,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不能乱碰的知不知道?!”
陆靖庭淡淡笑着看着钟鸣:“不知道啊,为什么不能碰你说说。”
钟鸣背着手故作严肃道:“女人的腰男人的头,不是情侣不能碰。”
陆靖庭一边走着,说:“那我不碰了。”
两人并肩走着,细细的雪花被旁边的树挡去了一些,落在衣上的便少了些,钟鸣忽然指着树林里的小池塘说:“我们以前在里面捞鱼烤过,后来被我爸教训了一顿,你回家也一定挨打了哈哈。”钟鸣故意笑话陆靖庭,想着男人一定会脸红不好意思,还会死不认帐的时候陆靖庭却淡淡地点了点头,说:“是啊,秋天的时候到处是枯叶,拣了一堆烧他们怕把小林子给烧起来了,害你挨骂了吧?不过当时我是把旁边的枯枝都清理了的,堆了石头火是烧不出来的。”
钟鸣摸摸嘴角:“是吗?我不记得了,不过那鱼很香嘿嘿~~~”
陆靖庭偏头看过来,问:“馋了?”
钟鸣仰脖子背手往前走:“才没!”又转移话题道:“那年秋天后我却再也没见到你了,后来我还想七哥哥是去哪里了呢……”钟鸣忽然住了嘴,他当时小不知道陆靖庭是去了哪里,但后来长大了他知道了,那年冬天他的七哥哥坐了牢。
陆靖庭没有接钟鸣的话,两人一路行远,默契着都没再说话,直到转了个圈又转到了主屋门前,陆靖庭才开口道:“进去吧。”
13.苏砚
陆城夫妇和陆靖庭在苏家住了两天就走了,也算是拜过了年。
年二十七,苏宅前厅围着一群亲戚,苏砚父亲部队出身,长得人高马大,嗓门也粗,他说:“大伯、三姑,这事儿是我苏侃没脸,你们长辈也给我教训教训苏砚这逆子,真是丢尽了我们苏家的脸面!这不要脸的小子居然跟男人同居!真是气死我了。”
苏侃大姐这时候说话了:“阿侃,你怎么什么事都跟大伯说?自家的事自己处理。”
众亲戚却都被苏侃的话震惊住了,都看向站在一边低着头的苏砚。苏砚站在那里,偏长的头发因为他低头的动作而遮住了不大的一张脸,修长的脖子露在外面,看起来白皙而光滑。众亲戚心里微微一明朗,长得瘦弱而白皙的苏砚居然比一般女孩子还要漂亮,心想便明白难怪会和男人在一起。
三姑婆听了苏侃的话从大木椅内直起了身来,问道:“苏侃,你说什么?”
苏老爷子也以为是自己耳朵不灵敏,所以没别明白苏侃的话,这苏侃的意思是说苏砚在外面跟人乱混么?
三姑婆一问苏侃就把那天他和妻子一起去学校抓回苏砚的事说了一遍。
此事本来两人还不知道的,全是苏砚在外面跟男人同居,被学校里的学生知道了,这才闹到了苏侃夫妇两人的耳朵里知道了这件事。可想而知气得那是不行,当下便匆匆赶往学校去抓苏侃,苏侃当时却没在学校,他在和那男人租的屋子里。苏侃夫妻两人在学校打听到了苏砚在外住的地方,又证实了他跟一男人同居的事,便一路找了过去。找过去时屋虽然只有苏砚一人,但家里用居显然是两个人的,而且另外一个人显然还是一个男人。苏侃当时气得就抽了苏砚一巴掌,后来还要再打时被苏砚的母亲拦下了。
苏老爷子算是听明白了,用木拐敲着地面气道:“糊涂,糊涂啊!咳咳……”
钟鸣坐在老爷子身边,此时便一边啪着苏老爷子的背边道:“阿公别急,阿公别急。”
苏砚此时忽地在亲戚们面前跪了下来,一边流泪一边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给苏家丢脸了,爸,你打死我吧。”
苏侃也不留情,苏砚让打他就真随手抓了一件东西就照着苏砚打了过去。众亲戚一吃惊,还没反应过来苏侃就打了苏砚好几下,拿着是桌上放着的木雕,那家伙有半米长,身上坑坑哇哇,有些尖锐凸起。
苏砚低呼一声,明显是忍着的。
“表舅,别打。”钟鸣忽然出声。
三姑婆也反应过来,拍着木椅扶手道:“苏侃,你住手!你拿着什么东西打孩子?!”
苏侃住了手,众人一时无言,三姑婆让苏砚到她跟前去,苏砚便半蹲在苏老爷子和三姑婆脚边。
苏砚的事无疑在亲戚们之间掀起一场大波,身为苏家的孩子,居然跟一个男人同居。这事虽然在身边也不是没有过,但那也只是大人世界中玩玩而已。苏侃到了老宅来才对苏砚下手这是做给亲戚们看的,只是他不知道苏砚在同居中份演着是伏身的角色,若他知道了这点,怕是真的要下狠心把苏砚的腿给打断了。
钟家两口到年三十才到了老宅,刚到没两个小时就要吃团年饭了,自家姐姐悄悄问苏颜:“怎么现在才到?”
苏颜低声道:“老钟他局子里几个领导昨个儿有饭局,今早上才得空过来,年初三估计又得回去了。”
苏家大姐说:“老爷子不高兴呢,你看着点别惹事知道吗,好好过个年。”
苏颜忙问:“怎么了?”
苏家大姐说:“还不是苏侃,前两天当着老爷子的面打孩子,下手也不留情,真是吓死我们了。”
“这是怎么了?”
晚上一群人说笑乐呵逗大老爷子和三老太太高兴,钟鸣最是勤快,苏老爷子耳朵不好使,他便坐在老爷子身边给他作‘翻译’,在老爷子耳边说话,逗得老爷子呵呵乐。
钟鸣给苏老爷子说电视里春晚的小品节目,说笑话。众人看着便道:“鸣鸣真是懂事,瞧这跟阿公多亲啊。”
钟鸣回头与三姑婆相视一笑,头碰着头,小子忽然举起手里剥好了的开心果递给三姑婆,说:“姑婆吃。”
老人有自己的休息时间,时间一晚就坐不住要犯困,家里服侍的佣人过来扶老人回房间休息,众人也是奔波劳累便都回房休息了。
苏颜回房后便把之前她大姐跟他说的话告诉了钟鸣父亲,钟父听后皱着眉道:“这苏砚平日看着挺懂事的,没想到……”
夫妻俩儿又说了会儿这事,后来事情就转到了钟鸣身上,钟父说:“别说人家苏砚,你家这钟鸣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儿。”
苏颜自是不乐意了:“我看我家鸣鸣很好。”
钟父道:“好什么?老子的话都不听,你告诉他他要不把那学退了我就没这儿子!你说这学画学个什么东西?能当饭吃么?他那水平不饿死他。老子给他铺了路他不走,偏要去走草丛。”
苏颜推了自己丈夫一把,说:“行了行了,你喊什么啊?你别惹事啊。”
钟父得了自己妻子提醒也没在苏宅这个时候教训钟鸣,心里便忍了下来。钟父事忙,大过年的各层领导间的饭局特别多,到了初三就跟三姑婆说了,说明天要回去。
老人也不留,知道年轻人有自己的工作,能来一趟已是不易。
钟父走的时候忍了两天的气就有些忍不住了,他瞪眼看着钟鸣,只说了一句话,语气却是十分严肃的。
钟父说:“钟鸣,你是翅膀长硬了,你老子我还没死,回学校就给我把学休了,我另外给你找了所学校。”
钟鸣没想到钟父还想着不让他学自己喜欢的画画,居然这时候了还让自己休学,也太过霸权,心里不舒服便低着头没有回话。钟父看钟鸣一眼,转身走了。
钟鸣知道他父亲也不过是看他年纪还小,他闹一年再去上大学也正好和其他人同龄,他想如果自己十八岁或者十九岁了就好了,这样他上大学年纪就大了,钟父想让他转学也不可能了。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这个年,钟鸣也没有过好,心里被事情压着重重的。
初五的时候陆靖庭来了,钟鸣站在院子里看见他进来还愣了一下,这大过年的陆靖庭不是应该在本家么?
“怎么?傻了?”男人伸手要去摸钟鸣脑袋,忽又想起什么,便收回了手,说“嗯,不是情侣不能碰。”
钟鸣笑了出来,高兴地说:“靖庭,你怎么来了?”
陆靖庭一手挽过钟鸣瘦弱的肩膀,搂着往前走:“想你了就来了呗。”
钟鸣两日来的低落心情忽然便在见到陆靖庭时好了,知道男人是在跟他开玩笑,便也哈哈笑起来,问道:“我是说真的,你怎么过来了?你不在陆老爷子那边么?你这样走了可不好,星晴呢?”
陆靖庭一边搂着钟鸣往前走一边道:“星晴让姐姐和妈看着呢,我过来接你的。”
两人走到主屋,三姑婆和苏老爷子亲戚们都在。
“哟,这是靖庭嘛。”
陆靖庭一一叫了人,道了新年快乐,有人便开玩笑说道:“你爷爷还好吧?怎么就跑这边来了?”
陆靖庭脱了染了雪花的外套让佣人拿一边去挂起来,说:“想三奶奶和大爷爷了,就过来看看。”
苏老爷子招了手说:“靖庭过来烤火。”陆靖庭便摩擦着双手走过去。
“听说靖庭现在不打牌了,是不是?”
陆靖庭一边烤着火一边道:“啊,是。”
有人道:“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起初听明翔说起我还不信呢。”
明翔坐在一边吃瓜子,说:“我说吧,还没人信我。”
坐在一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忽然认真点了点头,说:“不打了好,好好做事,靖庭,你别让你爸妈失望,知道吗?”
陆靖庭抬头看着中年男人,也认真道:“知道,舅舅。”
这个中年是陆靖庭母亲的哥哥,李明政,是苏言杭的丈夫。
到了晚上陆靖庭便听到了些苏砚的事,也不便直问,心里按下了想着晚上悄悄问问钟鸣。
到了晚上钟鸣都睡下了房门却被人敲响了,他仰头问了声谁,一边便穿了拖鞋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便见陆靖庭站在门外。
钟鸣看了看陆靖庭,说:“啊我睡了啊,这么晚了你做什么?”
陆靖庭进了门,说:“跟你聊聊。”
钟鸣在后门关了门,转身跟上陆靖庭,说:“明儿白天聊不行么?这么晚了。”
陆靖庭在屋里随便坐下:“明天没时间。”
钟鸣想也是,白天亲戚们都是集体活动,哪能说上什么事呢。他这样一想便听见陆靖庭问道:“苏砚是什么事?”
钟鸣听陆靖庭这样一问,才想到原来是问这事,便把苏砚的事一一告诉了陆靖庭。
“那是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苏砚也没说?”
钟鸣摇头。
“那苏砚父亲是打算怎么办?”
“让他退学呗,还不知道。”钟鸣给陆靖庭倒了杯水,自己也捧了个杯子喝热水。
14.红包什么的好讨厌
年后没几天就要开学了,钟鸣跟三姑婆和他阿公打了招呼说过几天跟陆靖庭去一趟陆家就直接回学校了。
苏老爷子慈爱地摸摸钟鸣脑袋,说:“嗯,要好好念书。”
钟鸣说:“我会的。”心里却又想起钟父临走前说的话。
这时苏侃坐在沙发上开口了:“大伯,苏砚这事您看怎么办?”
苏老爷子不高兴了,说:“怎么办?难道你还真不让他念书了不成?”
苏侃半低着头,双肘压在膝盖上:“反正那学校他是别想给我回去了,回去再去找那人怎么办?况且他脸都给我丢尽了。”
三姑婆看了看苏侃父子,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转学。”苏侃说。
苏砚不能有异意,一切听他父母安排。
就这样苏砚的事算是这样解决了,原来的学校不去,办了转学手续正好在钟鸣学校附近的一所学校里,一个在城市这头,一个在城市那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钟鸣是下午走的,这天天气晴朗,却不见有化雪,白色的城市,公路湿露露的。
陆靖庭开着自己的车,钟鸣就坐在副座上,他侧着头看窗外风景时有些走神。
“怎么了?一路都不说话?”
钟鸣惊醒般回过头,他望向陆靖庭,说:“啊?什么?”
陆靖庭反问:“怎么了?”
钟鸣回头看着车窗,上面有层白色的水气,他无聊地用手指在车窗上画圈,画简笔画,一只狗,一只猫,或者一只苹果就在车窗上一一出现,然后又被水气遮去。
“我爸不想让我学画,他想让我换专业。”
陆靖庭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喜欢就学,以后的路是自己的。”
钟鸣却深深叹了口气:“唉~~~”
陆靖庭转头看他一眼,笑道:“小孩子叹什么气?!”
钟鸣没精打彩看陆靖庭一眼,老气横秋道:“你又不懂。”
陆靖庭看着前面的路打着方向盘,他说:“别想太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烦人,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你要睡一会儿吗?”
钟鸣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陆家,陆靖庭把他叫醒时他左右看了看,问:“这是哪儿啊?”
陆靖庭说:“陆家车库,醒了没,要不要我抱你进屋?”
钟鸣吓得连忙直起了背,惹地陆靖庭一阵哈哈大笑,开了车门,两人这才下了车。
车里有空调,车库里可没有,钟鸣一下车就抱起了手臂,咝咝叫道:“好冷~~~”
陆靖庭的大围巾就围到了钟鸣脖子上,他对抱着手臂的男孩道:“快进屋。”
钟鸣在车库门边停了下来,陆靖庭拉着他手他跟脚下生根了一样不动,惹得男人回头看他:“怎么了?”
钟鸣急得团团转,说道:“唉呀,你怎么在路上不停一下车叫我一下,我礼物什么的都没买,我这都空手呢?”
陆靖庭根本就没想到这样的事,看了看急得不行的钟鸣,说:“没事,又不是别人家,要什么礼品。”
钟鸣却是不走,站在那里摇头说:“不行不行,别的时候来都是要拿礼品的,这样空手像什么样子,何况这大过年的。”
两人站在不太明亮的车库门口,陆靖庭又回身往刚刚停车的地方走去,钟鸣看着他跟了上去。男人从车子里提了两盒礼品盒出来,给钟鸣拿着。
“这是……”
“之前买的也没用上,你先拿着。”
钟鸣一手提着礼品盒跟陆靖庭一起出了车库,一手摸着口袋说道:“还好星晴的红包我是早准备好了的,现在给不知道晚不晚,应该是年三十给的,可是她年三十在这边。”
陆靖庭也不说什么,淡淡一笑就伸手去摸钟鸣的脑袋,摸完了才想起钟鸣说过是不能摸的。他转头看提着礼品看包装的钟鸣,想到刚刚他那动作或许男孩是没有发觉的。
钟鸣提着礼品进屋后果然被陆家人说了,说钟鸣太多礼,一个小孩子过来长辈这里玩还带什么礼物,都说难怪听苏家人说钟鸣是孩子里最懂事的。这边刚说完钟鸣就拿了红包出来给陆星晴,小姑娘满面红光,过个年居然脸长圆了,还有些胖。
带礼物也就罢了,钟鸣居然给起了红包,陆家长辈都呵呵笑起来,几个长辈居然也拿了红包出来,给了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