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亲！”夏免往后缩，快哭出来似的，眼神还是不甘示弱的凶狠，“还咬我的舌头，痛死了！”
“可是……”潘暮言很无辜，“你不是很喜欢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夏免用手背使劲擦嘴，半撑起身子，潘暮言看着他，愣了愣神。
他笑道，“你的表情啊，说‘好舒服’。”
“我才没！”夏免恶狠狠地盯着他。
潘暮言很无辜，“我从来不骗你。”
被他的神情深深地打击到，夏免偏过头喘了一会气，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想试一试夏免的味道啊。” 潘暮言回答得很自然。
夏免忍着打他的冲动，“实验结果呢？”
“嗯，是最好的。”潘暮言摇了摇尾巴，笑得灿烂。
第三十六章：如果不笑
晚饭潘暮言把冰箱里的蔬菜都拿出来合理利用了，做了一桌子的菜，夏免在饭桌旁看着他忙活，最后实在不好意思了，帮忙去舀了饭，擦干净桌子，把筷子摆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潘暮言。
“麻烦你了，”潘暮言朝他笑笑，“这些事让我来就可以了，辛苦了吧？”
“……应该的。”夏免扭过头，低低地说道，“也挺有趣的。”
“有趣……倒是像你会说的话。夏免应该是不会做饭的吧？”潘暮言给夏免倒了些果汁，笑着说。
夏免皱起眉，正色道：“我会！”
“诶？真的？”潘暮言一愣，笑着道歉：“对不起啊，找天做给我吃？”
“……会煮方便面。”夏免不敢看他眼睛，慢慢地说。
潘暮言：“……”
夏免说完就默不作声地吃饭了，潘暮言忍了半天笑，喝了口果汁，镇定地说，“其实，会煮方便面也是个生活技能。”
“你也觉得吧？”夏免眼睛一下就亮起来，闪得潘暮言又愣了会，夏免自知失态，咳了几声。
潘暮言很捧场，使劲点赞：“会煮方便面很了不起的，我就不行！”
“嗯嗯，你也觉得吧？”夏免那边也摇了摇尾巴，眼睛忽闪忽闪的，愉悦的表情让人心都酥掉，他拉着潘暮言，然后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他妈夸奖过头了操！”
“我还不是想安慰你……啊啊你别打脸，别揉别揉。”潘暮言捂着脸，抵挡着夏免的攻击。
“谁要你安慰啊，我日！”夏免哼了一声，坐回去吃饭。
潘暮言好笑地看着他把饭戳来戳去，过了一会悠悠地说，“夏免，跟我约好的事情呢？”
“约个屁！火着呢，少跟我说这个！”夏免用力瞪他一眼，别过脸去。
潘暮言叹了口气，看着夏免像只小白兔一样，脸颊鼓鼓的，很努力地咀嚼，眼睛眨巴眨巴的。
他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潘暮言，盯得他都发毛了，才讷讷地说：“好吃。”
原以为潘暮言是那种只喜欢运动，家里乱糟糟的，来到他家才发现他是居家型的。不过，夏免咬着筷子想了想，照着潘暮言这么温柔的人，会做饭倒也不意外。
……只是，好吃过头了吧！！
家常菜的话，夏免只吃过妈妈的，还有厨艺天赋全无的夏路做出来的黑暗料理。潘暮言做的很好吃，怎么说呢，很对他的胃口，盐不会放太多，而且偏甜的，煮的时间会长一些，所以软软的，很好入口。
“喜欢吃就多吃一点。”潘暮言往他碗里夹菜，“因为爸妈要工作，没空照顾我和妹妹，所以自己学着做了。”
“……你，挺能干的。”夏免吃人嘴短，干巴巴地应了一句。
潘暮言看他不习惯夸人，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一句，笑了笑，“现在我妹妹也读了寄宿的初中，不用怎么管她了。”
“毕竟你也念高三了，哪来的时间。”夏免喝了口水，朝他一笑，“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多学习一点。”
潘暮言也笑，“你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正经起来。”
“你说什么！”夏免别过头，哼了一声。
“你啊……”潘暮言刚要辩解，家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了，他抱歉地对夏免说了声“我去接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夏免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松了口气。
要在他面前佯装镇定实在太困难了，都怪他说什么“喜欢你”，还对自己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才会这么不自在的。
早知道不来潘暮言家了，晚上还要对着他，糟心得很……
潘暮言说的话，应该是开玩笑的吧？他这么耀眼的人，温柔体贴又会照顾人，愿意去包容他人，即使向他发脾气也不会皱一下眉。做哥哥的，果然是不同啊，跟自己。
那晚跟他笑着说“喜欢啊”，也是在开玩笑的吧。
潘暮言，和自己不一样。即使是喜欢，也不过是出于同学朋友的情谊，对了，他是不会对自己产生那种感情的。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会亲自己……啊不，上次在游泳馆也被他亲了，潘暮言应该是不会防备别人的家伙，什么也不懂，何曼也是，教他些乱七八糟的事。
都怪这两个麻烦的人，所以才会这么烦恼，如果潘暮言……
等等，夏免抓了抓被自己揉乱的头发，如果潘暮言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喜欢，那自己在烦恼什么？他不喜欢自己不是好了吗，为什么他会觉得好气闷啊！
他对潘暮言……
“啊啊别想了……”夏免捂着脑袋，伏在桌子上，“绝对不是喜欢他……”
“够了！连我自己的路我都不能自己选择，我到底为什么要转到普通高考！”外面忽然传来潘暮言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气，夏免从饭厅走出来，正好看见潘暮言一拳捶在墙上。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冷笑一声，“是，但是我就是要报那个学校！……那你就回来管教我啊！”
对方又说了些话，只见潘暮言深吸了几口气，手指把沙发抓出了痕迹，青筋暴起，脸上是与他不符的凶狠，“既然这样我还读什么书，你要我报其他学校你自己去考！”
说完把听筒一摔，骂了一句，十指紧握成拳，手臂颤抖着，背对着夏免，看不见他的表情。
“潘暮言……”夏免扶着墙壁，虽然有些害怕，不知为什么他却在这种时候出声了。
被念到名字，潘暮言一动，没有立刻回答他，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才回过头，唇边绽放了微笑：“吃饱了？还想吃什么，或者你要复习了？”
夏免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道，“刚才我听到了，你……”
为什么？
这种时候应该是要避开尴尬的话题的，自己为什么还要把揭过去的事情又提起来。他不是不相信何曼说“潘暮言生气很可怕”之类的话，也不是不害怕没有微笑的潘暮言，而是，看着若无其事地关心自己的潘暮言，莫名地，想毁掉他的淡然自若。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潘暮言苦笑着，向他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在扶住他的腰时，顿了顿，然后，收回了手。
对他道歉算什么啊……
他刚才，是想抱自己的吧？
如果他希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潘暮言，我……”夏免咬了咬唇，坦率，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才行，能行的，嗯，坦率。
潘暮言正耐心地等着他没有说出口的后半段话，夏免在心里给自己鼓气，拿出了在各种考试过关斩将的勇气和信心，闭上了眼，连脖子也是粉红色的，他颤抖着开口——
第三十七章：动摇
“那个……我想唱卡拉ok。”
潘暮言愣了两秒，笑着点头，“好啊，我去把线接好。”
“……哦。”夏免也在呆滞，木着脸点头。
他到底说了什么啊！！！
不是应该说这话的啊！
夏免在内心使劲地捶地，纠结地乱咬，面上很镇定地站在潘暮言身后看他摆弄着机器。
“没想到你还是对唱歌感兴趣的啊。”潘暮言笑着把麦克风给他。
他颤巍巍地接过麦克风，灵魂都快出窍了，“还好。”
根本不会唱的夏免内心不安，怯怯地看了微笑着的潘暮言一眼，“唱得不好听……”
“好少见你这么谦虚的，真难得。”潘暮言还夸了他一句。
他说的是大实话……夏免顿感无力，可是都提出要唱歌了，现在说不要不是在逗人家玩儿么，搞不好潘暮言真要发脾气一下掐死自己。
事到临头，夏免还是没有放弃挽救的机会，他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说：“那什么，你家……我说，我不会打、打扰邻居吧？”
“嗯？”潘暮言想了一下，摇摇头，“不会啊，我家隔音很好的。”
不幸中的万幸……所幸是坏事不会传千里，不幸是唯一的理由被否掉了。
“哦，哦，那我唱了。”夏免苦着脸，磨磨蹭蹭地在那里挑歌。
半个小时后，潘暮言盯着面无表情地读字幕的夏免。
“兴致真高啊……”潘暮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夏免倒没有谦虚，他怎么也没有想象到，夏免那嗓音唱起歌，真的……太难听了。无论是高音低音，从他嘴一出来，都是一个调。
还真幸亏家里的隔音好，不然邻居要把他家给掀了。
而且说是选歌，男女歌手都唱得下去，反正他也是在读，偏偏眼神认真得不得了，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了。
“人人期望可达到，我的快乐比天高。”——潘暮言：还真干巴巴地念出来了。
夏免唱得很起劲，完全不见刚才的窘迫，“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果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
看着皱着眉拼命跟上拍子，结果还是念出来的夏免，像是备战考试般紧盯着字幕，生怕唱（读）漏了一个字，专注的侧脸让潘暮言的心动了动。
眼见九点都来了，夏免还抓着麦克风不放。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啊呜，咬到舌头了！”夏免捂住嘴直抽气。
潘暮言：“……”
不管怎么说，夏免终于消停了。嗓子也哑了，把麦克风还给潘暮言，别过脸，“挺、挺有趣的。”
潘暮言看着他，将麦克风接过来，夏免觉得嗓子好干，扭过头咳嗽了几声。
喉咙超疼的，除了小学和初中的音乐考试，还没试过唱这么久的。平时学霸模式之外，本来不太喜欢说话，今天还真把全年的话给唱完了。
夏免对着若有所思的潘暮言，声音沙哑着命令道：“不许说难听，告诉别人的话我就……”
威胁还没说完，腰被紧紧搂住，潘暮言用力地将他嵌进怀里，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停留在他黑发之间的指尖正在颤抖着。潘暮言原本就比他高一个头，现在正弯着腰，说是抱着他，还不如说把身上的重量全部靠着夏免。
“潘、潘暮言？”嗅着那阵熟悉的柠檬味，夏免轻声喊他。喉咙有点痒，可是又不敢咳出来。
潘暮言抱得更紧了，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就这么待一会，就一会。”
他说话的那半边身子都有些麻，夏免一动也不敢动，听到他这么说，眼前浮现出正在撒娇的金毛。
也不像，现在的潘暮言，没有哭也没有说话，虽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语气却是陌生的强硬。可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能感觉到，抱着他的潘暮言，很脆弱。像是最深切的愿望，被打碎了一般。
就算潘暮言不会把事情告诉他，他还是想给潘暮言一个拥抱。
“……随你，到你开心为止。”
潘暮言不做声，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那首还没唱完的歌，夏免大概记得歌词。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抱得太久了，夏免的腿有点麻，强忍着的咳嗽也忍不住了，用力地咳了咳。
“谢谢你。”潘暮言没有松手，就现在的姿势，抱着他说道，“你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吧。”
也不是故意点这些歌的，是自己想唱而已……跟潘暮言无关，才不是为了他。
不行，不能这么说。必须将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潘暮言同样将安慰过自己不是么？说句真心话就这么难？难不成面子还比潘暮言还重要？
何况，他讨厌唱歌，更讨厌现在支支吾吾的自己。
“潘暮言，我很喜欢你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拉住潘暮言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没想到他忽然会说这个，潘暮言愣了一下，又听夏免微沙的嗓音，低低的，“我，看到你笑的话会安心，甚至……说真的，害怕看到你不笑的那一面。我总是自私地想，如果你笑，就可以不用管你的心情了。”
“我想，一直以来你给别人的印象也是这样的吧。”夏免咬着唇，梳理要表达出来的意思，“那什么，你很温柔，因为不想别人担心你，才会笑吧……所以我才讨厌你的。”
潘暮言愣了愣。
“这种时候……”夏免认真地注视着他，微笑着说，“不用笑出来也可以的。”
“谢谢你，我只不过有点低落而已，放心好了。”潘暮言笑了笑，“让你担心了。”
夏免看着他，后者正温润地微笑着。
好刺眼，比起害怕，他不喜欢现在的潘暮言。
对他，一点都不了解。总是用笑容来掩饰过去，看起来很好相处，可是却不允许别人靠近他，这种人，无论为他做什么事都是不屑一顾的。
不是，这么说也太绝对了。
他看向潘暮言，唇边勉强的笑容露出了破绽。
潘暮言，在这方面也是一样的。希望得到安慰，因为单独一人太久，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处理自己的心情。总是以为自己有能力去面对，不需要其他人，但是在自己所不知道的角落，正向世界伸出求救的手。
“你那天晚上跟我说，说我是个普通人，让我不要苛求完美。”夏免一字一句地说，“你也是一样啊，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会难过的，而不是笑。如果用笑容来表示难过的心情，那么要用什么来表示开心呢？”
“我并没有不开心啊……”
“你笑起来，很好。”他踮起脚尖，勉强地揉了揉潘暮言的头发，“偶尔向我撒娇，我不会嫌弃的。”
动作最自然不过了。
潘暮言失去了伪装的力量，他低着头，看着夏免，后者的目光幽远明亮。
十八岁的潘暮言，重逢了久违的宽慰，夏季的光芒，一点一点地侵蚀了他的心脏。
连同他内心的厌恶，也被这惑人的眼神，动摇了。
第三十八章：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