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暮言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说道，“到了。”
说着就把他放下来了。
夏免坐在床上想了想，木着脸看向潘暮言，“我记得我说要睡你妹妹的房间。”
“你就当陪我咯。” 潘暮言已经将他扯上床，正替他盖被子。
等等……等等！很不对头啊！夏免看着已经把团进去的被子，瞪大了眼睛地看潘暮言，后者正朝自己浅浅地笑。
“你笑毛啊！？”
潘暮言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待着心情会比较好。”
“……因为你欠抽，想跟我讨骂的！”夏免瞪了他一眼，手却拉了被子一把。
看着傲娇的兔子，嘴上正在碎碎念说着他，小爪子却一点一点地在拍打着被子，潘暮言朝他一笑：“呆免真是温柔呢。”
夏免动作顿了顿，瞥了他一眼，松了口气，扁扁嘴，“还不是被你带坏的。”
“温柔，也许是不错的品质吧……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低垂着眼，余光扫了睡在身边，正看着自己的大型犬，抱着膝盖，十多年的记忆从脑海中闪过，从孩童，到现在。
“其实我应该是很讨厌你这种性格的，往好说，你是很温柔的人，不好的话，你多管闲事。”夏免拉了拉他的枕头，“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你跟我妈太像了。”
潘暮言闭上眼睛，睁开时带了无可奈何的笑意，“你又说这种话了。”
“我妈就是这样的人，温柔体贴，同情心泛滥……啊，我上次说过了。”
夏免又笑，“那晚跟你关系变好？我最讨厌你了，居然在那种时候给我冒出来。”
“因为你看起来就像要哭了，没有办法坐视不管。”潘暮言认真地说道。
“所以才说你讨厌的。”夏免把脸埋在被子里，“不要管我就好了……”
本来就打算独自面对的，已经准备好孤独地与痛苦和眼泪为伴。竟然在他逃走的半途闯进来，抓紧他的手，不让他一个人躲起来哭泣。
“我……你应该猜到了，那晚我爸妈离婚了。”夏免无所谓地笑了笑，“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谁知道输得一塌糊涂。”
心思无法集中，简单的习题也会做错，连同最简单的命题作文，也潦草交卷。
“我说了，她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跟你一样。”夏免背靠着床头，把脑袋搁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回忆道，“小时候很骄傲呢，其他的小朋友都羡慕我有个温柔的妈妈，回家也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真喜欢……”
知道潘暮言正看着他，夏免勾起了唇，垂眸笑着，“她很喜欢帮忙……好像是大学同学吧，以前还开玩笑说指腹为婚的。在我10岁那年我妈那个同学，介绍了个大姐姐来家里做家政，说是家里贫困，自己挣钱来交学费。”
潘暮言的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那日何曼拉着他说以后指腹为婚，四个字直直地刺向夏免。
他看向潘暮言，眼睛红红的，然后深吸一口气，声音轻轻的：“后来，我妈经常关照的那个大姐姐，爬上了我爸的床。”
潘暮言无言地摸摸他的脑袋，在灯光下，这次夏免看得很清楚，他的眼中，是愧疚。
刚要开口，潘暮言那抹奇怪的神色消失了，于是他耸耸肩，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后来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我妈成天在家疯疯癫癫的，别担心……在别人面前还是父慈子孝，和和乐乐的。”
“我爸和我妈是大学教授，唐僧倒也没说错。”夏免看向一边，“我姐也丢不起这个人，我……没所谓吧，除了性格讨厌，应该还是人。”
“没这回事，大家都知道你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潘暮言拉住他的手，温温一笑，把人的心都烘暖了，“真的，我不骗你。”
夏免看着他，过了好久才笑了起来，“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变得你这么讨人厌了。”
“咦？我很讨厌？真的？”潘暮言认真地皱起眉，思索着。
“……就是说！你很温柔了！”夏免红了脸，用被子一把罩住脑袋，气哼哼地说。
潘暮言怕他闷着，连忙把他扒出来，目光落在气鼓鼓的夏免，脸上一团的红晕上，刚到嘴边玩笑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抱住夏免，幽幽地说：“呆免，说不定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人呢。”
“你是在怀疑我看人的眼光？！”夏免一肘顶在他的肚子上，不悦地哼了一声。
“你的眼光……”潘暮言抱着肚子，冒着被他暴打一顿的压力，说了句欠揍的话：“不怎么样。”
“潘暮言！！！”夏免起身暴打他一顿。
三十分钟之后，夏免打累了，盖好被子睡觉。潘暮言见他累了，也盖好被子睡觉。
“皮糙肉厚！”夏免瞪了他一眼。
潘暮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笑了笑，没多说话。
以为他在为报考志愿的事情郁闷，因为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只能推测是这个事了，夏免想了想，绞尽脑汁，憋出了几个字：“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
“那什么……Tomorrow is another day.”夏免开始念叨，“螺旋式上升……还有作文用得上……”
十分钟后，潘暮言偷偷亲了下睡过去的学霸大人。
第四十一章：喵
第二天，夏免迷迷糊糊地醒了，潘暮言人不在，厨房那边传来声音。
……怎么感觉好像新婚夫妇……不是！他在想什么？！呸呸呸呸！
“喵～”
余光瞟了瞟，黑色的喵星人躬起身，一发力就跃上了被子，在夏免手边卷成一团，尾巴摇了摇。
“……什么人养什么猫。”哪有猫这么亲近人的，况且他还是第一次来潘暮言家。
摸着猫，夏免眯着眼睛打量着潘暮言的房间。
昨天刚进屋就被潘暮言扯出来了，晚上太困也没来得及好好看。
书柜上原本摆放的奖状和奖杯收起来了，夏免的目光沉了沉。认真想起来，从进入他的家后，似乎没有看见过他家的照片。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还是被他收起来了。想到后一个选项，夏免抿唇，虽然跟潘暮言有说有笑的，但是果然还是……
夏免抱起夏夏……他也不知道这猫到底是不是叫夏夏，还是死人潘暮言为了报复他临时改名的。
说起来，金毛为什么叫潘潘来着？
赤脚走在木地板上，夏免方向感极差，临到花园才发现走错路，又面不改色地走回去，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厨房。
夏免踢踏着拖鞋，揉着眼睛四处张望，不由得愣了一下。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少年的五官深邃，眸色极深，如同夜色一般。潘暮言静静地站着，望向远方，轻轻吐出的烟雾笼罩着他的脸，缭绕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见脚步声，他将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香烟在洗手台碾压了一下，扔进了垃圾桶，一趟下来快速又流畅，夏免几乎没看清他在干什么，便见他朝自己笑道：“早啊，呆免。”
“早、早……”夏免木着脸，好一会又忍不住问：“那个，刚才你在干什么……我看到了。”
既然看到了，还问什么啊……夏免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对明知故问的学霸，潘暮言知道他不是在问现象，而是原因，笑答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抽烟而已。”
夏免瞪着他，感觉……今天的潘暮言不太妙，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可能只是错觉吧……
“……别趁机损人！”夏免沉默了一会，胖揍潘暮言一顿。
潘暮言被他打完，将夏免送回房间去，顺带把一地的烟头扫了扫。
在潘暮言家里躲了两天，预先通知了夏路，家里也没给他来电话，于是在潘家休息了两天，夏免愉快地上学去了。
“小免——”何曼一见到他就飞奔过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目光炯炯地打探着脖子、锁骨处，恨不得把夏免的衣服扒了使劲看看，紧张地拉着他说：“潘暮言没对你怎么样吧！？”
瞬间黑脸达人夏免盯着她，“谁跟你说的？”
何曼义不容辞，小手一指正在假装看风景的江施赋：“是他！”
“潘暮言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夏免用力一瞪，两道眼刀往潘暮言甩去。
原本闭着眼睛的大型犬半抬起眸，无辜地看着他：“啊？”
“不！你冤枉我们的彼得潘了！那天你说要住他家的时候我在一边听着呢！”江施赋表清白，举手大声嚷嚷道。
夏免见班里一半女生神色诡异，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和潘暮言，扣着江施赋往外拖：“找死啊！要全世界都知道！”
“彼得潘是什么？”潘暮言一抬手，揪住江施赋的衣服，把他拖住。
夏免正要报仇呢，被他一拽差点连自己也倒向那边了，险些摔倒。只好用力抓住江施赋，还向潘暮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彼得潘就是说你！天真又幼稚的潘暮言！”
“我只是开玩笑啊喂！夏免你别将潘暮言拖下水！”江施赋见潘暮言松了手，往自己走来，看起来要加入夏免的阵营，立刻举白旗投降：“潘暮言你别信他啊！！！”
“信他还是信我？”夏免颠倒黑白，瞪着圆圆的眼睛，直勾勾的，佯怒的样子撩人的很。
于是大型犬一点头：“拉出去阿鲁巴。”
笑容纯良又恶劣。
以何曼为首的诡异女子军团在一旁排好小凳子，只差一包瓜子，“谁要信你，他信他老婆～”
睡过了的两个人虽然从来没有合作过，配合起来默契无双。上课铃打响后，大型犬和小兔子一蹦一跳地从前门蹦跶进来，苦瓜脸的江施赋捂着要害部位，痛苦地坐回原位。
夏免从初中开始保持着近视100度，只有上课才戴眼镜。
找出眼镜，拿出课本在老师进来之前预习一番，余光瞥了潘暮言一眼，后者正看着课桌发呆，夏免推了他一把：“喂，还在想阿鲁巴的事情啊？”
“嗯？”潘暮言回过神来，摇摇头，也把课本拿出来了。
家长会之后，何曼在英语课上消停了许多，生怕他再找何树筠。
“现在复习感官动词，感官动词包括see， watch， observe， notice， look at， hear， listen to， ∫Mell， taste， feel……”即墨泽在黑板上写下来，问道：“感官动词后面可以加do和doing，两者有什么区别？”
夏免扶了扶眼镜，接在他的话末快速地碎碎念作为复习，“do强调动作的完整性，doing强调动作的连续性。”
说完正想提醒旁边英语稍微比何曼好上一点的潘暮言，却见他不像平时那样在做笔记，低垂着眼，正玩着笔。
“你他妈在搞什么！”夏免趁老师不注意捅了他的腰一把。
“呃……有些走神了。”潘暮言老实坦白。
没有像平时那样讨人嫌地捉他的毛病，夏免奇怪，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
第四十二章：雨
潘暮言右手托着头，左手搭在右肩上，正把玩着笔，似乎要将桌子盯出一个洞。
明显就是心不在焉啊……
“下面自习吧。”即墨泽又说了几个知识点，便在讲台上答疑了。
夏免瞄了一眼黑板左上角写着的“离高考还有29天”，忍不住又看了潘暮言一眼。
低着头的潘暮言在发呆，夏免狠狠地盯着他，大型犬终于意识到了学霸の怒火的可怕，回过头来，朝夏免笑了笑，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今天带伞了么？”
“呃？带了。”夏免应了一声，皱起眉，“怎么了？”
潘暮言望向窗外，像是叹息，“今天可能会下雨也说不定。”
“……我看了天气预报，会下雨，”夏免愣了愣，好半晌才用力推了潘暮言一把，“下雨也不关你的事，学习去！”
真的不想说他了，那个态度，那种姿势，说着什么“会下雨也说不定”，如果不是看潘暮言的表情太认真，夏免真的想当场笑场了，不过搞了半天还是发飙了。
“嗯，我知道了。”潘暮言点点头，倒是挺听话地去复习了。
过了一会从学霸这边递过来一本笔记，潘暮言接过来，奇怪地看着夏免，夏免没好气地说：“刚才上课的笔记，你没听。”
“……谢谢。”
夏免看着笑容有些勉强的潘暮言，又看向他的右肩，“肩膀怎么了？”
“没什么，”潘暮言摇摇头，把手从右肩上放下来，看着正要低落的夏免认真地说：“扶着肩膀做作业是不是比较帅？”
夏免：“……比较像没吃药。”
不知是天气预报的科学度还是潘暮言神奇的预言，总之从下午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夏免去装完水回来，把潘暮言的杯子放在他的桌子上，拿出练习卷。
潘暮言刚抬头，夏免立刻摆摆手，“我刚才没有去抽烟，要不你闻闻，没有烟味……”
“……我只是想说谢谢而已。”
兔子小爪子挠挠头，余光瞥见何曼正看着潘暮言，回过头问道：“你在看什么？”
何曼看着夏免，拖着长长的调子：“发——呆。”
夏免大怒：“找死啊！今天每个人都要发呆！”
“可能是被呆免传染了吧？”潘暮言太久没有作死，一脚就踩到地雷。
“啊，可能，小免我对你没有免疫力的嘛！”何曼附和道，一唱一和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事先排练过的。
盯着两个十二班的笨蛋组，夏免顿生无力感。
为什么生活中会碰到这样的人啊……
天色不太好，人的心情也糟糕。夏免往窗外看了看，觉得过一阵雨会下得更大，于是放弃了和两个笨蛋斗嘴，扯了潘暮言一把，“走吧。”
潘暮言奇怪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去哪里？”
“吃饭堂，走不走？”夏免抽出他凶器一般的大伞，搭在肩上，瞄了瞄还坐在椅子上的大型犬。
“好啊。”见平时举双手吃外卖的夏免愿意到饭堂吃，潘暮言欣然同意。
夏免的伞非常大——他是这么以为的，正常情况下大概可以罩住三个人，但是和潘暮言一起走倒有些挤了。也不怪潘暮言，夏免原先也不爱和太高的人交朋友，因为这样会暴露自己的身高……啊算了，不想这个了，夏免纠正了自己。
大型犬和小兔子相差了13厘米，撑起伞不知道顾哪个好，加上风比较大，小兔子只能一边把伞拿低点，一边往大型犬身上挤。
“早知道不自己找罪受了……”夏免很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