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朱染笑着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可是……”许书凝很想说自己根本没法继续下去，却又不好扫了朱染的兴。
“如果还是不习惯镜头的话，你可以稍稍低下头，不用看我。等到你吸完一口，想要呼气的时候把头慢慢抬起来就好。”朱染歪了歪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好吧……”虽然觉得为难，许书凝还是答应了下来，并尽量提醒自己严格按照朱染的要求去做。虽然他知道这种事情绝对不是靠像对待工作一样严密、细致的态度就可以完成的，但在没有感觉的情况下，尽量保证严谨、精密或许多少能够有些帮助吧……
闪光灯晃得许书凝眼花缭乱，摄影的灯光又让他头昏脑涨……也不知道朱染究竟拍了多少照片，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让他满意，被灯光烤得浑身发热、焦虑不安的许书凝只觉得这一天过得简直是差到了极点。
不知道这样的苦差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陷入了一片绝望之中的许书凝眼前竟突然浮现出了华晟那张年轻的笑脸。“回去之后，一定要和那家伙好好算算这笔账……”这样想着的许书凝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第18章
虽然不过是坐在那里摆姿势让人拍照而已，许书凝却感觉比上了一天班还要累。“也许这就是擅长于不擅长，有兴趣和没兴趣的区别吧。”这样想着的许书凝站在楼下看着自家屋里透出的灯光，一股暖流突然从许书凝的心底涌遍全身。
因为他和华晟平时都很忙，却又不愿意减少见面的时间，所以两个人干脆住在了一起。虽然刚开始并不习惯和他人分享领地，但这种不适却渐渐被那种家中总是有人等待的满足感所取代。
摸出钥匙打开房门，饭菜的香气让许书凝有些意外。虽说一起住了有段日子，但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华晟做的饭菜。从没有见过华晟下厨的许书凝由此推断华晟不喜欢做饭，而同样不喜欢做饭的他也不想强人所难，所以干脆选择两个人一起外出吃饭，或者干脆买些速食食品，再不然就是打电话叫外卖。
从这诱人的香气推断，应该不是哪家的外卖，但如果是华晟亲手所为，许书凝却又无论如何也都难以相信。好奇的许书凝没有换下身上的衣服，甚至连手都没洗就直接奔向了饭厅。才刚刚走进饭厅的门，满桌色香俱佳的菜肴就引得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你回来了？”手里拿着锅铲的华晟好像家庭主妇一样出来欢迎着许书凝，许书凝的目光却落在了华晟身上那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围裙上。
“难怪有人喜欢裸体围裙、制服诱惑什么的……这样看来倒也的确是别有一番情趣。哪天说不定可以试试……”许书凝被自己这种新冒出来的想法完全左右了，一时陷入到了妄想之中。
“为什么才回来？”华晟这次显然没有猜到许书凝究竟在妄想些什么，而是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可是，回来得刚刚好吧？”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许书凝推断华晟的工作刚刚完成不久。
“是啊，如果不是等得太无聊，我才不会这么闲……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饭菜倒是还没有凉。”华晟不满地对许书凝撒娇。“你们都拍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一想到拍照的事，许书凝顿时感到一阵疲惫潮水般涌了上来。
“不会是什么裸照吧……”华晟看着许书凝的眼珠错也不错，生怕错过了许书凝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不是……就只是普通的照片。”许书凝显然还没有从对拍照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双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拍得好看吗？”华晟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丢下了手中的锅铲，从后面环住了许书凝的腰。
“别靠得这么近……我还没洗澡……照片我一张也没有看到，因为说是不想把任何不成功的作品展示在别人面前的缘故……”想到自己被折腾得出了一身臭汗的许书凝下意识地向后推了推华晟。
“没关系啊，我身上还不是也应该有油烟的味道。”华晟将头埋进了许书凝的肩颈之间。“别小看那个人哦。我是说朱染……”
“啊？”许书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记住朱染的名字。这也不能怪他，对于无关紧要或是不感兴趣的东西，他向来都记不住。
“他怎么了？”许书凝有些诧异华晟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氛围下突然提起朱染。
“别看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对于摄影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呢。”华晟的下巴在许书凝的肩上来回轻蹭。“虽然这样说不太恰当，但你能够被他看中可不简单呢。”
“这么说，我倒是该感谢他了？”许书凝不悦地扬了扬眉。
“你为什么要感谢他？应该他感谢你才对。”华晟轻轻咬了咬许书凝的脖颈。“真不甘心啊，才不想被那家伙比下去……”
“嗯？”许书凝只觉得华晟拍马屁的功夫日益见长，偏偏他听起来还受用得很。没有办法，从恋人的口中听到直接的赞美，即使是假话也不能不高兴。
“我担心啊，担心你被比我更厉害的家伙抢走了该怎么办……”华晟好像渴求关注的孩子一样对许书凝撒娇。
“那你可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虽然心里得意，但许书凝嘴上还是一点也没留情。“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可能真的就看上别人了。”
“你……”华晟泄愤般咬住了许书凝的耳垂。“能不能别这么坏心……不然我可真的要嫉妒了。还是说你就是想看我吃醋的样子？如果我嫉妒起来……”华晟在脑袋里盘算着，该怎么说才能吓住许书凝。
“嫉妒一个假想敌吗？”许书凝笑出了声音。“看吧，这就是不成熟的象征。”
“我是不成熟，我承认还不行？所以，你这个成熟的老男人得对我负责，因为我什么都还不懂就被你给骗了啊。”彻底放弃了恐吓手段的华晟改变了作战策略。
“谁是老男人……”虽然总是嘲笑华晟比自己年纪小，但真的被说老，听起来却是格外的刺耳。
“你啊，你不就喜欢当老男人吗？我满足你的愿望还不好？”华晟在许书凝的耳边轻声的笑。
“好吧，这个问题先抛下一边，我问你究竟是谁带坏谁？”气急败坏的许书凝用力想要挣脱华晟的怀抱。
“别动，让我再这样抱一会儿。”华晟突然用一种异常温柔的语气在许书凝耳边低低的哀求。
“可是……”许书凝无力地做着毫无意义的抵抗。
“就再一下下就好……这样，我才会感觉到你是我的……”华晟用好像梦呓一般的语调倾诉着自己的感受，手上的力道也稍稍减轻了些。
“我才不是你的……”许书凝趁华晟不备，猛然挣脱出来，转过身面对着华晟。
“那是谁的？”华晟的眼睛看起来好像负伤的野兽，除了不安和恐惧，还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你是我的啊……”这样说着的许书凝像是要宣告占有，又像是想要安慰负气的情人般吻上了华晟那因为惊讶而微启的双唇……
第19章
朱染并不打算放过许书凝，理由很简单，没有一个艺术家会愿意放弃不断激发自己灵感和美感的对象。但许书凝却并不理解朱染的执着，满脑子盘算着究竟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讨厌的苦差事推掉。
“那个……”许书凝决定必须要和朱染说清楚，一方面却又因为不忍心看到对方失望的表情而犹豫不决。
“今天，我打算给你看样东西。”丝毫没有注意到许书凝的犹豫，朱染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许书凝有些好奇地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包。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放心，里面绝对没有什么炭疽病毒。”朱染露出了一个和华晟相似的坏笑。
许书凝瞪了朱染一眼，将那包东西拿起来，只稍稍撑开看了一眼，他已经知道朱染要他看的到底是什么了。从里面抽出一张又一张照片，许书凝有些惊讶地看着一个个陌生的自己。朱染的镜头记录下的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另一个自己，让许书凝觉得有些兴奋，一面又极不情愿地对朱染有些佩服。在这众多的照片中，有一张特别吸引了许书凝的目光，从姿势上看起来应该是朱染偷拍下来的，而并非刻意所为。
照片中的阳光从格子窗中斜射进窗边的角落，许书凝就在那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下静静地抽着烟。袅袅的烟雾和阴影很容易让人产生压抑、颓废的负面情绪，时光像是停滞在了这忧郁、灰暗的一刻。在这令人压抑的氛围中，好像深处沉思，又像是正在痛苦中借助香烟来享受片刻安慰的许书凝那双迷离的眼睛里却好像有着另外一个世界——在这即使是光也无法到达的阴暗之中。许书凝静静地看着，即使是对摄影一窍不通的他，也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就好像这照片仿佛也有着自己的生命，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人交流一样。
“怎么？你也喜欢这张？”朱染凑过来递给了许书凝一杯咖啡。“我也最满意这张，只是这样看着有一种时光交错的感觉呢。”
虽然许书凝并没有体会出朱染所说的“时光交错”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但是他的确是最喜欢那张照片不假。想到自己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而留存下最美好的一面，许书凝突然有些感谢朱染。
“我知道，你不喜欢拍照，而且你又很忙。我呢，也不可能一直为难你……所以，今天麻烦你帮我完成最后一组照片，可以吗？”朱染走到许书凝身边，和他并肩看着那张照片。
“好。”许书凝突然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朱染，这个好像魔术师般会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想到朱染说的“最后一组”许书凝在觉得解脱的同时，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遗憾。
“那么……裸照也可以吗？”朱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许书凝的反应。
“……”过于惊讶的许书凝甚至忘记了咽下刚刚入口的咖啡。没有加糖的黑咖啡在口腔中肆虐，除了带来苦涩，还有那独特的醇香。
“不要误会，也不是全裸……”朱染忙着解释。“其实我也觉得完全裸露的人体并不是我追求的美感……总之，绝对不会露点的啦。”
许书凝低下头没有说话。虽说他知道艺术和单纯的情欲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但要他将自己的身体暴露于镜头之下，暴露于公众之前，他还是感到勇气的缺乏。
“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我也不会强求。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真的是很可惜……”朱染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遗憾。“就好像你发现了一个美好的东西，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所有的人看到它的美好，全部的美好一样……”
“真的不会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许书凝的心在动摇。就像朱染想要把自己认为的美好展示于世人一样，他也有种想要将自己的所有美好都在时光中留下剪影的冲动。
“不会的。”朱染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只会拍下最美的东西。至少，我认为最美的东西。”
“但我不明白，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看……”许书凝的心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和抵抗。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还是不同人的身体也好，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美。所以，请务必相信我。”朱染的表情显得异常认真，而如此认真的表情许书凝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吧，如果对你有用，就把这身体交给你好了……”许书凝将杯中剩下的已经凉掉了的咖啡放在了桌角上。“相信这个人，就好像相信华晟一样……就这样试着尝试相信什么人的感觉真好……”这样想着的许书凝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之情。
对于过去听说的什么哪个画家爱上了自己的模特，又有什么摄影师和自己拍摄的对象乱来这样的事情，朱染一直是相当嗤之以鼻的。他认为出现这种事情简直是对艺术的亵渎。不过现在，朱染的心也开始动摇了。“虽然不排除有些人是假借艺术之名成了情欲的俘虏，但或许，有些情况应该是另当别论吧……”看着许书凝的朱染第一次在拍摄的过程中心生出杂念。
许书凝当然没法知道朱染的杂念，他只是觉得有些紧张，还有点……凉。
“如果说面对着绝对美好的存在，面对着美本身，想要据为己有的想法或许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朱染的心已经动摇到了几乎无法继续拍下去的程度。“可是，这样的确是有悖自己的初衷……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要被人当成骗子一样看轻……”这样想着的朱染努力驱散自己心中不该产生的想法。
“我听华晟说，你之前并不是圈子里的人对吧。”语言，不受控制地从朱染的口中冒了出来。
“这种事情也和拍照有关吗？”许书凝微微皱眉。
“没有……但是，明明不是圈里人的你为什么会和他走在一起？别跟我说是因为一见钟情……”
“你是在替他担心我的动机吗？”许书凝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拍照的心情。
“那倒不是……只不过，只经历了一个人就做出那样重要的决定的话，是不是有些轻率呢？”朱染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语言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我可以认为你这样的行为是一种挑拨吗？”谈话间许书凝已经穿上了衣服。
“随便你怎么想，但华晟之前也是经历了好多人……”虽然也讨厌这样说着的自己，但想到除了拍照外，自己和许书凝可能再无联系，朱染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失控了。
“所以呢？”许书凝突然走到了朱染面前。
“所以……也许你也应该再多经历一些，然后做出结论也不晚……”许书凝突然靠得那样近，让朱染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吗？”许书凝用一只手勾住了朱染的下巴，那是一张年轻而讨人喜欢的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染突然觉得眼前的许书凝有些陌生，可怕的陌生……不过其实他本来对许书凝也谈不上了解。
“那是什么意思？那就让我来试试，试试我对你是不是一样有感觉好了。”许书凝扯过了朱染的衣领，扯开了朱染的衬衫。
“怎么回事……”脑中一片混乱的朱染只觉得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明明华晟应该是在上面的那个，但眼前这样的许书凝……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