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佑强迫自己看进去，但是书上一列列数字文字晃得眼花，半小时后，唐佑干脆关掉台灯，伏在书桌前，脑子里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怎么想，怎么乱。
最后，唐佑还是打了许钦辰的电话，很久，许钦辰才接起。
“佑佑？”
许钦辰所处环境声音很嘈杂，似乎是丧礼现场。
唐佑完全没有想好说辞，似乎面对这样的情况，情商自动下降了好几个档次，只是跟着应道：“嗯，是我。”
许钦辰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温和：“晚上回家吧，我今天不去医院。”
回家？
唐佑问：“张妈那边不需要照顾了么？”
“不是，想陪陪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意思却摆得明明白白：犯相思了，还很严重。
自从张妈出事，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算算，到现在也有好几天了。
期间，许钦辰很忙，唐佑又在医院不受待见，跑回学校，这样一来，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又少了，许钦辰很是憋闷。
唐佑自然是很想和许钦辰见面，尤其听到了许钦辰闷闷不乐的声音后，所以答应得飞快：“好！”
“好，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点事……”
许钦辰想要挂电话的意思还没有表达完，唐佑就抢了话：“你先别挂！”
“嗯？还有什么事？”
“那个……”唐佑一咬牙，还是说了，“慕少斯给我打了电话，说，程子涵快不行了。”
“所以呢？”
“他想……”
许钦辰似乎知道唐佑要说什么，打断，严肃地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佑佑，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心胸宽阔。”
平日展现的是温和的一面，然而对于伤害了自己爱人和母亲的女人，许钦辰绝对不会手软，无论什么人为她求情，哪怕是唐佑，他都不可能心软。
唐佑明白了许钦辰的意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又和许钦辰说了几句话，大体是“注意不要太累，我会在家等你吃饭”之类的，然后挂断了电话。
下午四点，唐佑回到了绿洲家园的家，台风也不在，自从张妈出事后，台风又被送到了封军家，说是由封军的妻子帮忙照看着。
唐佑看时间还早，就跑去超市买了食材，准备为许钦辰好好地煮一餐晚饭。
出门，坐车，挑选食材，买菜花去唐佑一个小时。
五点多，唐佑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然后直奔厨房。
好久没有炒过菜，唐佑感觉手笨了不少，洗菜切菜炒菜，一刻不停地各种忙活，也忙了三个半小时才全部搞定。
总共五菜一汤：炒三丝，凉拌胡萝卜丝，时蔬虾球，家常糖醋排骨，可乐鸡翅，紫菜蛋汤。
端上餐桌的时候，感觉很丰盛，唐佑有点小满足，想象着许钦辰坐下来好好吃饭的样子，无意识中，嘴角勾得老高。
最近许钦辰实在是太忙太累，唐佑看得心里很不好受，于是决定给许钦辰做点好吃的。似乎今晚许钦辰吃了这一顿，就能立即将最近几天瘦掉的肉全部补回来似的。
时针已经指向九点一刻，然而，许钦辰还没有回来。
唐佑想了想，又等了十五分钟。
九点半，许钦辰却还没回家，唐佑这才拨打许钦辰的电话。
电话接通，唐佑问：“九点多了，你回来了没？”
“我一个小时之内到家。”想了想，许钦辰又补充，“饿了的话，你先吃饭。”
唐佑扫一眼餐桌，亲手做的菜在灯光下显得很美味，确实饿了，但是要等许钦辰回家，否则回家吃剩菜的人多郁闷。
“我做了菜，等你一起回来。”
“那你先喝点牛奶，别饿着了。”
“好。”
然后唐佑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边看边等，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
睡得并不舒服，凉飕飕的。
醒来的时候，凌晨十二点多，唐佑吸着有点不通风的鼻子，跑到餐桌前，一桌子的菜已经凉透了，一点也没有动，而屋里完全没有许钦辰回来过的痕迹。
唐佑拿起手机才看见许钦辰的未接电话和短信，翻看短信：佑佑，你先吃饭，我现在还回不来。
未接来电在22：15，发信时间在22：23。
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却没有等到人，唐佑顿时有种种了一地的大白菜全被猪给拱了的郁闷感，有点失落，但是谈不上不高兴，毕竟许钦辰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而最近他确实很忙，唐佑也不会无理取闹到这个时候生他的气。
但是，许钦辰没有回来，唐佑总归是要打电话问问情况的。
打了好几个电话，许钦辰都没有接，唐佑渐渐绷了脸，较劲似的继续打。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
最后唐佑打累了，虽然知道不应该较劲当真，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地生气，他为什么不回来吃饭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气鼓鼓地跑到卫生间洗了个澡，饭也不吃一头扎进卧房。
将自己扔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睡觉！
辗转反侧。
凌晨两点，唐佑又打电话。
这回，许钦辰接了。
生气是一回事，但是听到许钦辰的声音后，唐佑又立马没出息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才的火气全部消失不见不说，还特别高兴：“你回来了么？”
许钦辰的声音里有点抱歉的意味：“还没有。”
失落。
唐佑出了客房，走到了沙发边，窗外的路灯一溜排的很亮，唐佑低了头，又翻开刚刚看了一点的书：“都这么晚了，菜都凉了。”
许钦辰没有说话，唐佑又絮絮叨叨：“不过没关系，反正菜可以热一下，再不行我重新炒几道，下午买菜买得多了，还有些食材没能派上用场。”
“你一直在等我？”
唐佑沉默，合上书，躺在沙发上。
“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佑佑，你别等我了，先睡。”
唐佑固执地不肯睡觉，问：“发生什么了？”
许钦辰并没有隐瞒：“罗馨喝醉了，身边没人照顾。”
“……这样啊，那你也要早点休息。”
谈起罗馨，唐佑和许钦辰是一样的心情，那就是愧疚。罗馨父亲的死，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两个人的心上。
呼吸不畅。
“好好照顾她，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挂断电话，熄了灯，唐佑躺在沙发上，窗外路灯的光投进来，照在水晶吊灯上，唐佑怔怔地盯着，目光空洞。
同一时间，许钦辰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亮了又暗的手机，身边床上是熟睡的罗馨，而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被罗馨紧紧地握住，只要稍微一动，罗馨就会很不安稳。
“爸爸……”
睡梦中的罗馨，在喊爸爸。
许钦辰放下手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chapter47
从家势来看，罗家和许家本就门当户对，许钦辰和罗馨郎才女貌，本来就很登对。
罗持亮在世的时候，向许宜章提出过结为亲家的打算。
那时候许钦辰还没有遇到过唐佑，却也对罗馨没有什么感觉，加上一心扑在钢琴上，根本没有和罗馨结婚的打算。
就算是冲着许钦辰极其英俊优雅的外表和享誉世界的大钢琴师身份，想要嫁入许家的名媛多得是，许钦辰那时候还太年轻，没有必要就这么早地接受一段婚姻，于是，罗持亮的提议就这么被搁置下来。
而现在，罗持亮已经过世，罗夫人中年丧夫，悲痛之余，要为自己的女儿做打算。
在罗持亮葬礼结束后，许钦辰带哭到不行的罗馨去休息，面带黑纱的罗夫人被人搀扶着，看着女儿罗馨依赖许钦辰的样子，提出了心中所想——让许钦辰照顾罗馨一辈子。
这样的情况，面对罗夫人这样的请求，许老爷子当即同意。
算是许家对罗家的补偿，以后罗馨嫁到许家，许家绝对不会有半分委屈了她。
许老爷子一旦有所决定，效率变得很快，连夜准备媒体，要求第二天一早，广而告之社会各界，许钦辰和罗馨订婚的消息。
这一夜，唐佑在绿洲家园的别墅里，煮了一桌子的家常菜，等许钦辰回家。
也是这一夜，许钦辰照顾着喝醉的罗馨，没能回去唐佑身边。
罗持亮本来就是医学泰斗，他的去世已经引起了各界的高度重视，媒体自然也极其关注，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他的女儿，罗馨的婚事本来就是一个大热点，更何况对方还是大钢琴师许钦辰。
一时间，有人为罗持亮的去世惋惜，有人为罗馨祝福，也有粉丝因为许钦辰的即将步入婚姻而痛哭流涕。
加之第二天，有狗仔队拍到许钦辰从罗馨的公寓里出来的照片，一时间又有媒体扯出“许钦辰和罗馨奉子成婚”的小道消息。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这个世界开始鸡飞狗跳。
唐佑是通过手机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时候他正在喝水，猛然一口呛到气管深处，咳得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是不是剧烈的咳嗽太费力气，唐佑在原地蹲下去，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似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足足两分钟后，唐佑猛地站起来，打开门飞奔出去。
那一刻唐佑的脑子很乱，很急，只想见到许钦辰，然后拿着手机，将上面的信息资料在许钦辰眼前晃一晃，问他：“这怎么回事？！”
是啊，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佑在路上跑着，不够快，拦下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向医院。
他从来不知道狗仔队的力量这么强大，涉及面这么广泛且精细，连许钦辰早上从罗馨家里出来后去了医院也一字不差地写了上去。
飞速后退的街景，转眼出租车开到了医院。
张妈的病房在八楼。
正好碰上电梯拥堵，唐佑来不及等电梯，一口气爬上楼梯冲到八楼，到达八楼的时候，撑着膝盖喘气，呼吸中喉咙里都带出一丝的甜味。
一步步走向病房，通过矩形玻璃，果然看见了站着的许钦辰，旁边罗馨坐在病床边，病床上躺着的张妈牵着她一只手，叮嘱着些什么。
许钦辰背对着门，唐佑看不见他的表情，倒是可以看见罗馨又红了眼睛哭了，张妈似乎也被感染了，跟着红了眼睛。
放眼未来，妥妥的婆媳相处和平的趋势。
窝心。
唐佑一直在门外看着，看着许钦辰的背影，越看越不好过，却死也不想进去面对张妈和罗馨。
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因为是同性恋，连争回自己男朋友的勇气也没有了么？
或许，下意识地觉得在这个世界，两个男人在一起，少了婚姻的保护，多了舆论的攻击，本来就很难。两个男人能走到最后，凭的只能是彼此的责任和爱。
女人，总有更多的筹码和资格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一个男人想要和女人争一个男人，说出去简直可笑。
唐佑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
而在这时，门却开了。
许钦辰走了出来，毫无疑问，他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唐佑。
唐佑抬头。
许钦辰只看见唐佑的一双眼睛里满是迷茫，似乎对未来有着太多的不确定，似乎有很多话想问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视了几秒钟，男人走上前去，一把将唐佑圈进臂弯。
唐佑仍凭他将自己抱得很紧，虽然急匆匆地赶过来就是要问一个说法，但是当许钦辰真正站在他眼前时，反而没那么想要问清楚了。
唐佑在许钦辰耳边试探地说：“我们去英国吧，再也不回来。”
然而，许钦辰沉默地听完，却只是摇头。
唐佑的目光凝住了，轻轻推开许钦辰，偏头凝视许钦辰，目光微闪：“不久前，你不是很希望我和你一起去英国的么？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去了，我答应了。”
“佑佑。”许钦辰扳正唐佑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你听我说。”
唐佑和他对视，不说话。
许钦辰搭在唐佑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想着说辞。
等了一分钟，许钦辰还没有说出他想要说的。
唐佑久久地看着许钦辰，然后踮起脚，在许钦辰脸颊上一印。
许钦辰只感觉到唐佑微凉的嘴唇，柔软地蹭过脸颊，这一吻轻轻地划过，下一刻，唐佑迅速抽离，却只是蜻蜓点水。
许钦辰甚至抓不住那一吻的真实感。
唐佑笑了，然后扬起下巴，将早上来不及刮的胡茬蹭在许钦辰脸上，22岁的男人，稍微发青的胡茬，其实更性感。
“许钦辰啊……”
唐佑伸出手，擦向许钦辰嘴角边红色的印记，再放在鼻尖闻了闻：“你说，女人的唇和吻，是不是很香很软？”
嘴角边的，是女人用的唇彩。
许钦辰并不知道唐佑的发现，只是以为他说这话是因为看到了媒体的报道而吃醋，所以很认真地告诉唐佑：“佑佑，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和罗馨结婚的。”
“是么？”
唐佑想，或许那唇彩印是不小心擦上去的，也可能是罗馨主动吻的，谁知道呢？
但是，既然许钦辰说了不会和罗馨结婚，那就相信吧。
许钦辰对他说过的话，从来说到做到，除了昨晚。
唐佑拉下许钦辰的衣领，狠狠地擦了把，然后吻了上去。
发足了狠力，狠狠地吻，恶狠狠地宣告着主权。
许钦辰被唐佑的狠劲感染，热情回应。
这一刻，什么愧疚什么责任，统统抛诸脑后，只有最真挚的感情激烈碰撞。
许钦辰忘记了之前张妈说的话：“除非你和罗馨结婚，否则我这癌症不接受治疗。”
病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又一次打开，罗馨呆立在原地，满脸错愕地看着激吻的两个人，哆嗦着嘴唇半天找不到发音的感觉。
这两个人接吻太过忘情，似乎除了彼此，再也没有别的能入得了他们的眼睛。
光天化日，两个男人纠缠地吻到一起，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她的准未婚夫，无论如何，罗馨接受不了。
罗馨后退一步，靠着墙壁，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男人：“你们……你们接吻？不，这怎么可能？张妈……张妈！他们，他们……”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罗馨已经再次跑进了病房，张妈被三言两语说得很震惊，抬头时正好看见了门外的两个人。
两个人站在一块，手还相握着。
“许钦辰！”
张妈似乎身体好很多，连带着那一声“许钦辰”都显得有中气多了。
许钦辰瞥她一眼，拉起唐佑就准备走。
“站住！你今天走了，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许钦辰果然站住了，并且折了回来，在门外交代了唐佑些什么，唐佑就等在门边，许钦辰独自走进了病房。
许钦辰打开了窗户，然后轻轻一跃，蹲到了窗户上。
八楼的高度，罗馨瞬间尖叫起来，张妈则是狠狠地吸了口凉气：“你……你想做什么？赶紧下来！”
唐佑也狠狠地吓了一跳，赶紧往病房里走，却是一肚子火气——都这么大的人了，玩什么寻死觅活的把戏？！
八楼这么高，好玩么？好玩么？！
在唐佑往他那个方向走的时候，许钦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虽然医院禁止吸烟，但是他开着窗，而且大部分身体都在窗户外。
“喂……”
唐佑刚开口，就听见许钦辰略微低哑的声音：“有病就好好治，不要再拿这件事要挟我。如果我说，你不接受治疗，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你说，最后是我跳下去呢，还是你主动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