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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番外篇——by莫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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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里调音谱曲时,门被敲响。

常思归起身开了门,见着不认识的绿衣婢女,心有不解。

绿衣婢女欠了欠身,将信拿给了常思归。

常思归拆开信检阅完内容后,朝绿衣婢女说了几句话。

待绿衣婢女离去后,常思归伫立在门边许久、许久。

常思归和魏予凰约在天冽宫里偏远一处的庭园碰面,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几棵树上满是厚雪积着,红柱小亭十分显眼。

魏予凰身着湖水绿裳,坐在石椅上双手交叠放置腿上,见常思归来欠了欠身,面带愧色。

「魏姑娘,有话直说。」别开眼,不自觉地躲避着对方的视线,尽管对方也躲避着他,可在俞凤心里念着想着喜欢着的姑娘面前,他总是不自觉矮了一阶。

「……都是我的不对,那时担心惧怕说了谎连累了常公子……我实在抱歉。」

常思归一脸复杂。魏予凰的欺瞒仅是其次。他埋怨、不甘的是俞凤至头到尾都不曾相信过他,哪怕是一丝一毫,哪怕是一句疑惑。

尽管埋怨过,但在俞凤的温情下一点一点消无,俞凤和他好好相处,这便是他初时企盼的。

虽说不恨魏予凰,但常思归也实在说不出原谅的话语,他未曾得罪过对方,却被对方的谎言而背负上一条小小生命的罪孽直至一年、甚至更久。

被人猜忌、误解,缘由一句谎言,任谁都不会好受。

常思归如何能轻易原谅,他并不是彻头彻底的滥好人「……谎言终有拆穿的一日,你又能瞒得了多久,况且我并不愿背负这么大的谎言。」

魏予凰一怔,她知自己要求得过分了,竟妄想常思归继续隐瞒她的谎言。思及此她感到歉疚,无地自容地低着头不敢迎向常思归目光,连声说了抱歉,又小小声地说「……我知道,可我对夫君说不出口……」

常思归没听清魏予凰的话,只轻叹一声。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绕转在这拙劣的谎言不得挣脱。

「常公子的话……我会铭记在心。先前的谎言只怕累得你和师兄的交情。」魏予凰担忧着,她虽对常思归深感愧疚,可要坦然接受常思归和师兄的关系却是极为困难,男人同男人再一起,能有什么结果「若是常公子有什么打算,我能略尽薄力相助。」

常思归没注意魏予凰的反应,脑袋里想着近来俞凤的一举一动,心里微暖,面上不动声色模糊地说「没有……他待我极好。」

「可……并不是我想拆散你和师兄,只是、只是师兄是前宫主独子,始终是要传宗接代。」

转向魏予凰一脸不豫,常思归微皱起眉头,才知话中隐带之意「我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我是真喜欢俞凤。」

魏予凰愈听愈不对劲,脸色微白「不是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林绿连唤好几次常思归,却未得到回应,一只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才得到一抹虚弱的微笑。

「想什么?脸色这么差。」

「哪能想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就连扯动嘴角笑容,常思归都觉得吃力。

「真的?!那可奇怪了,补药有照时喝,冬日里也给你添了暖炉,怎么脸色反而更差了?」说着,才想搭手替常思归把脉,却见常思归惊愣着收回手「到底怎么了?」

63.

常思归伪装不了笑容才道「林绿……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林绿想了想,他近来在整理药库,没时间听人说事被常思归这么一问,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没什么大事吧!」

「是吗……」心里劝着自己别问,却又按耐不住「没听说有人准备婚事吗?」

「你听谁说的,哪里的婚事。」林绿满脸疑惑,婚事?谁的,莫非是俞凤?

「没有,我只是觉得最近天冽宫里喜气洋洋的。」

「你终日在此,哪里会知道?」

被林绿回堵住话,常思归不再说话。

当初从魏予凰那里听到消息时,他不知该作何反应,面对俞凤又问不出口,堵在心里十分难受,想问问林绿,对方却一脸茫然。

他不知道该信谁才好。

愈是想着,愈是焦躁。

他不再向林绿问出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猜测,他佯装无事,谈笑风生,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俞凤每夜的到来让他不知所措。

那些温情柔意,仿如毒药一般渗透进身体里。

常思归想忘却那些猜疑,脑袋里却不断重复着那日魏予凰的一字一句,面对俞凤只能冷漠着不回应。

常思归不是故意冷漠着,害怕一开口全是疑惑妒忌。

他不想让俞凤见着这样难堪的他,俞凤愈是对他好,他愈是厌恶着这样的自己,他只觉得自己快发疯了,怎么做都是错。

他沉默、不回应,将身体深深堕入欲望。

褪下身上的衣服,后茓深埋着俞凤的分身,不断的渴求俞凤的抽插,彷佛那些激情的性事能短暂忘却心里烦恼。

直到常思归听到了喜炮骤然响起的声音,他心里终究是绝望了。

今日是俞凤的寿辰。

常思归坐在红木椅上,端坐如一尊雕像似地,沉默地一动也不动,就这么待上许久、许久,迟迟等不到俞凤的身影。常思归累极了,打从心里觉得疲惫。

他移动长时间维持同一姿势而酸麻的腿,颤着脚步靠在长柜边,小心翼翼地拿出珍藏着雕琢了三月多的的凤凰玉佩,泪水一滴滴掉落在玉面上。

攅得紧紧地不放,转瞬却欲将玉佩摔个粉碎,双手举得高高却舍不得往地上摔。

最末,他将玉佩揣在胸口,心脏剧痛得厉害。

只恨自己看不清人心,只恨自己愚蠢至此。

众叛亲离、离乡背井。

直至一无所有。

放下手里的玉佩,他将长柜上的南胡狠狠往地上砸。

常思归脸上满是泪痕。

摔了便摔,摔得粉碎更好。

推开门,霎时白雪铺面而来,常思归仅穿薄薄一件内衫,便往外走去。

哪里可以去,他不知道,他茫然地往前走去,只为逃离这可怖的地方。

漫天风雪,刺骨的冻寒,每踏出一步就让人难受得可以。

在风雪交加的夜里私自出走,会有什么后果他心知肚明,可他疲倦极了,了无生意。

他连死都不惧怕了,便不必再担心那些可望不可及的虚幻爱恋。

他是肯定的,俞凤是不喜欢他的,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喜欢,又怎会待他如此残忍。

过往一幕幕浮现眼前,常思归讽刺地笑了笑。

只觉这段充满绝望的单相思,他是如何撑过来的?

俞凤是该开心的,不会再有人像他这般死缠烂打,而这一切也终将结束。

若是死了,就不必再体会那些刻骨铭心的绝望。

他不知道走了多远,夜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他脚步一个踉跄,跌在雪地上,他没有爬起身,任身体被一点一点的冰冷占据。

最后他在飘扬的雪花当中,闭上了双眼。

不再醒来。

64.

闻笙卸下身上的蓑衣,连天的风雪让路途变得遥且长,终于赶至天冽宫时已经接近傍晚。

答应了常思归年前会返回天冽宫。

他是半点也不信俞凤会善待常思归,当初放常思归离去便让他懊恼万分。

漫天的大雪,掩盖不住喜炮骤响的声音,闻笙微微骤起眉头,并不知晓今日是谁大婚。

随口一问才从护卫口中得知今日是俞凤大婚之日,闻笙紧紧皱起眉头不知俞凤打算些什么。

他无意参予俞凤大婚,便又问常思归人在哪里,岂料护卫一问三不知,才又问俞凤返回天冽宫时有带回什么人,才知常思归被安置在泉边小屋。

闻笙一脸阴郁,转身便往泉边小屋走去。

他心里十分不快,他舍不得伤害的人竟被人糟蹋至此。

偏生是他放开手让常思归随俞凤走的。

等到他到了泉边小屋,却觉事有蹊跷。

门是敞开的,积雪积到门槛便知已有一段时间,屋内一片黑漆,闻笙从怀里取出打火石点燃烛火。走进门,先是发现摔在地上断成残骸的南胡,心下咯登一声,直觉不安。

搜寻着常思归人,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么深的夜,这么大的风雪,怎么人就不见了。

只怕知晓了俞凤大婚,做出了什么傻事。

他极恨俞凤,但没有时间让他犹豫踟蹰。想着愈快找到人愈好。

天冽宫里的人全都去参予了大婚仪式,闻笙根本找不到人去寻常思归。

只好从长柜急急翻出灯罩,伞也不拿便直往门外走。

可茫茫雪地,找人何其容易,风雪偏偏下得急,脚步早已被雪掩盖。

「千万……别有什么差错。」

幸好泉边小屋往外走去只有一条路,他循着路径仔细搜寻,哪怕是角落也不肯放过,却一无所获。

再往外便是一片荒野,闻笙着急万分,时间流逝愈多他愈是烦躁。

一片荒野尽是雪白,他浑身冷汗,只怕眨一眼便错过了。

跪下膝盖,手掌往雪地一点一点摸索,只怕错过了人。

人不可能跑得再远,再远过去便是一处悬崖。

闻笙心里极凉,若是真想不开便往悬崖跳下,那他哪里找人。

除却此地,他实在想不到常思归会往哪里走。

这么大的风雪,若是在外头待了久了,只怕失温致死。

他怎么能保持冷静?!

烛火燃尽后,视线转瞬变黑。

他狠狠甩开灯罩,双手砸在雪地上。

继续在雪地里一点一点循着,双手都给冻得发紫,人却不肯放弃。

不知寻了多久,终于摸到一点衣袖,闻笙心喜连忙将人从雪地拉了出来。

冻僵的手早已感觉不到温度,可手下的人却更甚冰凉。

闻笙微微瞪大双眼,笨拙地将人抱在怀里,速往泉边小屋走去。

一路上用内力替人暖着,将人抱得紧紧不放,希望能暖和怀里的人。

进屋先将人放在床上捂上层层厚被然后关紧了门,点燃两个暖炉,随后又到外头用木盆装泉水,翻出布巾沾着温水一遍遍擦拭常思归的脸庞、手脚、身体。

他手是颤抖的,第一次慌张至此。

可无论他怎么做,那人身子却冰凉万分。

他眼神一凛,将常思归被子捂得实实的才离开小屋直往天冽宫大厅走去。

65.

闻笙手仍微微发颤,脚步加快直往大厅去。一想到常思归命在旦夕,他就冷静不下来。

一股暴怒由心滋生,但此刻他并不是要去找俞凤算帐,就算要和俞凤算帐,前提也得是常思归安好无缺。

整座天冽宫里医术没有比林绿精湛的,而林绿和常思归私交甚好,他只想得到找林绿诊治常思归的冻症。

一想到常思归一身冻伤,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他几欲控制不住心里怒意。

整座天冽宫里的人都在大厅里聚着,诺大的大厅里被装整得喜气洋洋,红幔花烛,良辰吉时。

闻笙狼狈地挤入人潮里,却愣是找不着林绿身影,倒被认识的人给截了下来,可闻笙哪里有心情攀谈,草草几句揭过。

从旁人口中得知林绿根本没来大厅仍在小园摆弄草药,也不知和俞凤有什么过节,竟不来参与婚礼。

转身欲离去视线却对上一身红袍的俞凤,闻笙冷冷笑了一声。

俞凤心里惊骇万分,见到闻笙时只觉一阵心虚。

尽管他心有决定择日卸下宫主之位,可这场婚事却不可避免。和他结下婚约的姑娘另有心仪之人,可姑娘家里却极是反对,他和那位姑娘私下书信几回,决定大婚后,隔年卸下宫主之位,私下和离放那姑娘和心仪之人远走高飞,而他便和常思归好好过日子。

大婚照期举行,他不敢告诉常思归只怕他心里乱想,他有种种思虑,面对常思归总是心虚难免,他给予常思归的早已少少于常思归所遭受的伤害,他小心呵护巩固常思归对他的信任,如今见了闻笙只怕常思归知道什么眉目。

袖里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常思归早已不敢相信他,若闻笙说了什么,只怕那人再也不理他、再也不肯信他,俞凤恨不得脱下这套喜服去见常思归,可他却不能。

目送闻笙离去,他却只能咬牙进行这场仪式,等仪式一完他便去找常思归好好解释。

然而他一点也不知道常思归命在旦夕。

如果能早一点、早一点,却再也不能回到当时。

不管他事后如何悔恨,却只能在如果二字上尝遍苦涩。

林绿被闻笙拽着赶到泉边小屋,眼见常思归的模样,当下便彻底傻了,回过神沉默着紧皱着眉头开始救治。

嘱咐闻笙几句需要的草药和干净的布巾,当林绿将手搭上把脉实,他话语嘎然停止,转瞬从怀里拿出小刀在常思归手上轻划一下,眼神一凛,几根金针顺着穴位扎下。

「怎么了?」

「没事。」林绿干巴巴地说着没事,心里早已起了惊涛骇浪。

他未曾想过俞凤竟会将这种东西放入常思归体内。

如今常思归身子极度虚弱,蛊虫反噬,凶险万分,只能金针施下遏止蛊虫活动。

而身上多处冻伤,处理起来极为麻烦,坏死的腐肉得削去,尽管动作再怎么小心轻柔,仍是让常思归在昏迷间痛吟身子颤抖,闻笙只好狠下心压住常思归,直到林绿反反覆覆弄了几回把药给涂了上去。

木桶里的水早已染成艳红,换了一桶又一桶。

屋里静谧得吓人,全是血腥味,偏又不能开窗散出味道,林绿和闻笙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屋里气氛很是沉重,没一会,常思归发起低烧,闻笙看护着,林绿则带了一箩筐的草药、药丹,在屋外用小火炖煮草药。

66.

繁杂的婚娶仪式一完,新人双入洞房。

桌上一柄喜秤静静放着,红缎盖头仍盖面。

女子静默,俞凤不语。

一封和离书信压在喜秤下,他们都知道这场婚娶是骗人的。

俞凤心里担忧,褪下一身红袍,套上外衫匆匆离去。

可到了泉边小屋,却被林绿给拦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林绿冷语。

「你怎么会在这?」俞凤见林绿熬煮草药,心里窜过一丝不安,视线移往雪地旁的一摊猩红血水,脏污了冷掉的水全给泼在地上格外显眼,就算不用靠近也能闻得到血腥味,俞凤语调微颤,不敢想像发生什么事「他怎么了?」

这么多的血,究竟是谁的,他根本想也不敢想。

林绿的冷言冷言,闻笙的冷眸相看,却独独不见常思归。

「他怎么了,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人吗?」

「你说什么?」俞凤不禁皱起眉头。

「我说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人吗?!若不是你,他又怎会如此!」

「他……到底怎么了?!」

林绿冷哼一声「你又何必假惺惺想知道。」

俞凤按耐不住心里着急,不理林绿冷嘲热讽直往前走推开门。

林绿见俞凤闯进屋心叫不好,直跟着进去顺带把门带上关得紧紧的。

闻笙早在屋内听清两人对话,一见俞凤进屋便护住常思归不让俞凤见。

「你既已娶亲,又来这里做什么?」

俞凤见床上躺着一人,便迫切地想确认那人是否安然无恙想解释种种,慢慢靠近时却被闻笙迎面拍来一掌,只好见招拆招打了起来。

「常思归都还病着,胡闹什么?!」

「……」闻笙沉默。

「他……到底怎么了?」俞凤悬着一颗心,沙哑地说道,一边走到床边看望常思归。

那张脸毫无血色,嘴唇冻得发紫,就连昏迷间都是紧皱着眉头十分不安稳。

被褪开的衣衫里满是伤口,途上药还隐隐渗着血迹。

他不过是离开了一日,这人怎么就伤得这么重。

俞凤现下根本思考不了那么多,他呆愣着不知该怎么办。

瞥向地上断成残骸的南胡,心里一痛。

明明是呵护着怕摔了碰伤了的东西,却被摔成这样。

是不是如同这摔坏的南胡,常思归的心里早碎成了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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