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予忻微张嘴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他问那你住哪儿？
“大街上，”莫凡毫不掩饰，坦荡荡地望着张予忻，接着道，“我自己打工赚钱，还不够房租。”
“哦，”张予忻拿出彪子给他的诺基亚翻盖打了个电话吩咐两三句就回身对少年说，“你先和我住吧。”
“妈的你有什么企图吗？”莫凡作势双臂抱胸，压着身子后退半步，张予忻无语，手又不自觉的伸进裤兜里，他说：“你先和我一起住，等我上学去之后，那房子可以借给你。”
“真的吗，为什么？”少年警惕地审视面前的人，张予忻觉得今天说的话比他这一个月说的还多，“我也是孤儿。”他耸肩也不理少年的反应径自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周浩曾说反正他会开车，不如自己配辆车，却被张予忻拒绝了，于是周浩一脸鄙夷的望他，补一句：“挤公交真是吃饱了撑的。”
莫凡快速跟上张予忻，反正自己一不怕劫财二不怕劫色，他就不信这小矮个子能把他活吞了不成。
要是张予忻知道这人想啥的话，绝对会掏枪的，谁高谁矮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莫凡跟着张予忻回到一室两厅的家，刚进门就左右嫌弃，张予忻在客房里铺被套，莫凡在客厅里对着他忙碌的身影喊：“喂，雨馨冰箱里咋啥也没有？”不一会儿，又从卫生间探个脑袋叫嚣，“妈的，这淋浴喷头是冷水啊，而且你洗澡不用……卧槽，安全套！！”
张予忻深深扶额，他是捡了个什么货色回来……
莫凡在不大的屋子里皱着眉头荡来荡去，张予忻给他烧好热水倒进浴缸里，一把揪住他衣领提到浴室里，把洗头膏啥的和自己的一套睡衣扔进去再退出来摔上门，隔着一层说：“快洗！”
“妈蛋你安全套还在！”
“……”那话咋说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张予忻猛地拉开门，勃朗宁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莫凡脑袋瓜，“你到底洗不洗？”
莫凡一下蔫了，维持着脱衣服的姿势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张予忻，他讪笑两声，“我洗，立刻洗还不行吗？”
接下来一直到睡觉的时间，鉴于勃朗宁被摆在客厅里，莫凡缄默不语，安静地看喜羊羊和灰太狼。张予忻在厨房里煮泡面，味道飘满不大的空间。莫凡摸摸肚子，撇嘴站起身看厨房里的背影，电视里的灰太狼大声喊到：“我一定会回来的！”
“雨馨我肚子饿，你快点！”
张予忻脸色铁青，他才刚烧好水。
……
一高一矮两个人对坐吃方便面，莫凡狼吞虎咽，看上去饿得够呛，张予忻没吃几口就放下了，莫凡把他的端到自己这边接着吃。“雨馨为什么你是孤儿？”少年埋进碗里问道，张予忻看他喝光了最后一点汤水就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没为什么。”
“好吧，”莫凡望天，“我家以前可有钱了，过的还是小康生活，唉。”张予忻粗略的听个大概，也不想评论些啥，专心洗碗。莫凡见对方完全不在意，撇嘴也没说的心情了，说出来还不就是抱怨呗，你说给别人听又不代表人家要集资筹款给你提供一个美好的小康生活还能有人共享天伦。
两相无事，莫凡窝在木制座椅里，还能闻到浅浅的松油香，头顶的吊灯看上去摇摇欲坠，说实在的，这间公寓真的有些简陋，墙脚的泥灰墙都褪了皮，阳台的铁护栏都生起暗红的锈蚀，陈设也极为简单，电视，烂冰箱，烧不了水的饮水机，看起来有冷热开关实际上根本没接热水器的淋浴头，啧啧，莫凡决定还是专注于羊狼大战好了。
将近十点，张予忻的卧室内。
“不行，哥就要跟你一起睡！”莫凡抖着身子尽量无视头顶的手枪，坚持不懈道。
张予忻头都大了，“你都十七了好吗？”
“不要，他娘的冬天冷啊姐！”
“那你的大街是怎么睡的！”
“妈蛋那时候是没人一起嘛，现在有条件了你还让我一个人受冻！”莫凡抱住张予忻套是维尼熊枕套的枕头，据理力争。
……
事实证明，争论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张予忻的长项，是夜莫凡穿着张予忻的黄色维尼熊睡衣搂住张予忻的脖子，把张予忻往自己怀里带，打着让张予忻抓狂的呼噜睡死过去。
第二天张予忻顶着黑眼圈烧洗脸水，煮早餐泡面，莫凡神清气爽刷牙漱口，“雨馨你是青帮的？”
“嗯。”
“哦。”
“我待会儿有事，你自己看着办，别把房子给我拆了。”
“……”莫凡大嗓子吼，“哥也是有兼职的好吗？！”
“你不上学？”
“私家校领奖学金，高三不想去了。”
“为啥，你不高考？”
“在学校报个名就好了，老师也懒得管，到时再去考呗，反正课也上完，全是复习。”莫凡漫不经心说。
“好吧，”张予忻心想管他那么多干啥，两人吃完早饭张予忻就出门了，待了一会儿莫凡也去餐馆的兼职。
周浩这几天心情都是阴沉沉的，大冬天瘆人得慌，属下接命令时浑身都在打哆嗦。张予忻刚到就看到他在踹茶几，“雨馨，”周浩斜他一眼，“据说你收留了个小男生，真没想到你好这口。”周浩半是讥讽半是不屑说。
这人总有手段掌握他的动向，张予忻冷着脸不说话，“真无趣，”周浩操起他那把银色枪身，木制手柄的左轮手枪，枪弹上膛，对着张予忻就是一击，张予忻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弹道擦过耳廓。
“昨天彪子说云南的条子因为昆明的事和C市的条子搭上号了，这几天可能会有动作。”
“长老们怎么说？”
“把老子训了一顿，和GM公司的合作也暂停了，妈的！一有事就立马擦屁股走人，也没想起老子帮他们赚了多少。”
“那批货什么时候投入市场？”
“下个月。”
“郑宏有动静吗？”
“部署省委几个部门开了会，要公安部就这次事件狠狠打击我们。他娘的，郑宏这狗娘养的想要把老子们一锅端了，也得问问老子的枪准不！”
“老范家也会受影响吧。”
“他们钱都洗干净了，现在都是企业化的规模，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没我们遭得惨。”周浩点燃一根软中华，放在嘴巴里吸一口，望着大堂里的水墨画，“兄弟们有的也跑了，真没想到郑宏这次下了狠心。”
张予忻顺着他的视线看那副鹏程万里图，周浩幽幽地说：“这次我们的底细都被条子摸清楚了，他娘的，到底谁是内鬼？！”
“要我去查吗？”张予忻收回目光，凝视周浩，“不……”周浩摆手，“你先回X市，准备接应那批货，最好明天就动身。”
“周浩，现在的局势你一个人控制得了吗？”
听到张予忻语调一层不变的提问，周浩怔愣，嘴边泛起一抹像是苦涩的笑容，继而瞬间将左轮手枪抵在张予忻的心脏位置冷笑道：“你觉得呢？”张予忻瞪大眼睛，良久他轻笑，“好，我明天就过去。”
周浩放声大笑，靠近张予忻用沉稳有力的手臂抱住他，微微矮身，头靠在他单薄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说：“雨馨，别忘了是我养大你的。”
张予忻身体僵硬，半晌，轻轻点头。
周浩之后就让他滚回去收拾行李了，帮里的事务也不让他插手。
实际上，张予忻这次回归青帮，几乎没做些什么，有条件的话都交付下面的人了，周浩也不像从前那样迫他，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张予忻到他那间破公寓的时候，莫凡也在。
“雨馨，”他从木椅上站起身，走到张予忻面前，“怎么了？”张予忻走到茶几处放下钥匙，思索自己要带些什么。“没什么。”莫凡的笑脸是那种痞痞的类型，总让张予忻觉得这小孩一肚子坏水，而这次他似乎欲言又止，张予忻也不再多问，转身进了卧房，搬出箱子往里面放衣服，“雨馨你要去哪儿吗？”莫凡突然攥住张予忻的手臂问，语气有些焦躁。
第12章：妈蛋真喜欢吗？？
张予忻点头，“我要开学了。”他被莫凡的手抓得不舒服，很快挣脱他，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我要跟你一起！”莫凡对他吼道，
张予忻手一顿，摇头，也不看他，一口否决：“不行。”莫凡双臂抱拢勒住蹲着的人的脖颈，颇为强势地说：“我要去！雨馨我去你上学的地方打工！”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张予忻把他从自己身上提起来，站起身，俯视少年，莫凡笑，“你低头。”张予忻不解，看这家伙这么期待，只能低头，莫凡蜻蜓点水般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少年特有的青涩与强势全部蕴含在这短暂的一吻里，“因为我喜欢你啊，让我跟着你吧。”莫凡不等张予忻回答，就闪身溜了出去，留下一句：“雨馨，我亲了你，你就是我的！”
妈的，张予忻彻底无语了。
晚上，莫凡提着一大堆零食踹开门，张予忻正在厨房煮泡面，听到动静一把抓起裤兜里的枪冲到门口，莫凡冷汗沿着背脊汹涌，“别啊，雨馨，冷静！”
张予忻松口气，说：“最近是非常时期，抱歉。”莫凡把零食往地板上一抛，摆手表示不在意，“雨馨，你买了车票没？”莫凡又问，张予忻摇头，“那太好了，我去买票！咱们坐什么？”张予忻实在不想带上这么个大麻烦，但莫凡肯定不会听他的，他不是那种执着的人，更懒得管别人决定好的事，于是回道：“火车。”
“哦，好的，我今天下午去把工资给领了，妈的，那胖子居然敢忽悠我，差点儿就让哥这个月的生活费给泡汤了。”
“哦，”张予忻把熟透的泡面端到餐桌上，说，“来吃吧。”
“雨馨，我到那边要去学做饭！”
“为什么？”张予忻拿起筷子，挑起一坨。
“你只会做泡面！”
“……”张予忻掏出勃朗宁放在木桌上。
“……”莫凡按住那边散发黝黑光泽的枪，解释道，“别啊，你以后就是我老婆了，我不能让你老吃没营养的东西啊姐！”
张予忻从莫凡手底下抽出勃朗宁，对准他额头，冷冷地说：“叫哥。”
莫凡再次翻白眼，倏地站起来隔着餐桌躲开枪管扑向对面的人，“老婆！”
张予忻的枪直接堵进莫凡大张的嘴巴里……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另张予忻意外的是周浩居然亲自来送他，莫凡去买火车票。这次只有周浩和彪子两个人来，三人站在外面的广场上，张予忻显得有些局促，沉默片刻，他说：“那我走了。”彪子眼眶微微湿润，他搂住张予忻瘦削的身体，话语里尽是不舍，“予忻照顾好自己啊。”
“你也是，彪子哥。”张予忻不免有些动容，当年自己落魄无助的时候，这个秃头男人给予他的是如慈父一般真实深切的关怀。
仿佛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似的，张予忻心里怪怪的，“对了，彪子哥，一直想问我爸妈他们呢？”
“他们在你走了之后就被我逐出青帮了。”周浩看着人群说，“是吗？”张予忻也没有多意外，只是有点遗憾，还没有跟他们道别。
“雨馨！我买到票了，再两个小时我们就出发！”莫凡远远地挤出人群对他喊，张予忻挥手表示明白，然后比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过来，“你和他一起？”周浩惊讶，“嗯。”张予忻点头，周浩面色沉下来，盯着在那儿检查行李的莫凡，对彪子说：“好了，我们走吧。”
彪子叹气，大手一拍张予忻的肩膀，随即和周浩一起转身离开，张予忻注视他们逐渐远去，变得暧昧不清的背影，那两个轮廓，几乎包含了他整个过去。张予忻双手握拳，朝莫凡走去，该结束的，总会结束的，尽管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结束，但是不知不觉之间，有些你曾以为占据你整个生命重量的东西，最后可以变得一文不值。
没有谁绝对是谁的天长地久。
到了X市后，因为莫凡的原因，张予忻只好选择不住校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一间公寓，那是个居民小区，张予忻两人住在靠里面的位置，绿化带边有花坛，只不过里面的花已经连生命迹象也没有。莫凡背了大部分行李，美其名曰，哪儿能让漂亮老婆累着，话刚出口，张予忻习惯性伸手摸裤兜，半晌才想起枪没带。于是莫凡更加肆无忌惮，在张予忻身边蹭来蹭去，在火车上就时不时背着人群把张予忻当宝贝似的摸两把再亲两口，弄的张予忻简直想把他扔到窗外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张予忻劝导自己，忍吧。
两人安顿下来的第三天，大学开学了，张予忻叮嘱莫凡别惹祸，别到处乱跑就起身去注册报名。莫凡笑，相信哥脑瓜子，哥自有分寸，当天就揣够路费跑出去找兼职。
张予忻先到教务处办了退寝手续，等事情办妥后就到宿舍楼打包自己的物品，这次仍然只有严萧在。张予忻进门，严萧走过去替他带上门，张予忻点头然后走回自己的床位，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严萧看他只往里面拿，不往外面放，忍不住站到他身边问：“张予忻你这是干啥？”
“我在外面租房。”平淡的语气，严萧一把拉住他，急了，说：“怎么要在外面住？”张予忻也不挣开，耸肩无奈说：“没办法，招了个倒霉鬼。”严萧心想，这才几日不见，这家伙又惹祸上身了？他放开张予忻，蹲在他旁边，问：“谁啊？”
“跟我一样，是个孤儿。”张予忻凝视严萧的眼睛，严萧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张予忻是在乞求他的信任，严萧焦躁的心就像熨斗下的麻布，立马被抚得平平坦坦。他站起身，谨慎起见，又补了一句，“男的女的啊？”
“……男的。”
严萧心脏跳动的幅度突然加大，他龇牙，片刻，语气不容反驳说：“我去办退寝手续，在你们租的房子那儿给爷留个床位，等着！”话音未落一阵风卷了出去，留下张予忻独自对着满箱衣服面部抽搐。
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极为欢脱无节奏，“发财！小忻子，小严子，朕微服私访回来了。”贱人的大嗓门真是特种武器，张予忻明明想骂一句烦，唇边还是不自觉溢出一抹轻笑，贱人踹开刷了防腐漆的木制门，手一捋额发，东西往地上一砸，一屁股坐板凳上，直喘气儿，刻意缓半天才说：“小忻子，怎么不出来接驾？”
“发财还没回来，”张予忻拉上拉链，站起身斜睨贱人一眼，“容不得你放肆。”
“好吧，”贱人夸张的叹气，注意到张予忻背后的黑皮行李箱，诧异道：“喂，忻子你这是干啥呢？”
“哦，这学期我在外面住。”张予忻面对贱人瞥着行李箱说道，贱人瞪大眼珠子，哂笑：“别啊，性冷淡的人这是喷了艾菲迪克啦？怎么会出去住？不会真是和女友同居吧我靠，下手挺快啊，快给哥们儿说说，怎么钓上的？”张予忻觉得还是不说话的好，无语地鄙视满脑子女人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