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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曜权臣 上——by林氏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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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睁开眼时,他首先看见的人,便是韶甘柏之子,韶宁和。他下意识地认为,是韶宁和对他下的杀手,见他尚未死透,便绑了他出逃。

但随即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因为韶宁和对待他的态度,完全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样子,而他在清洗身体时望见水中的倒影,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与崩溃之后,他迅速恢复了冷静,强忍着身体上残留的伤痛,他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而后,他通过与他人的笔谈,惊讶地发现时间竟然倒退至两年前的春天,此时小皇帝亲政尚不满一年,而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他——刚登上仕途巅峰的丞相闻守绎。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十分荒诞,但他并不是个沉湎过去、逃避现实的人,他在确认眼下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之后,便立即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他决定跟着赴京调任的韶宁和回到繁京,想办法与另一个自己取得联系,然后一步步追查出,两年后行刺自己的幕后主使者。

但现在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大难题,就是他这具名叫“伶舟”的羸弱身体。且不说身上那些不计其数的伤口,要全部康复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就是他被毒哑了的嗓子,虽然大夫说还有康复的可能,但要在短期内就做到与人正常交流,也是很不现实的一件事。

而在身体痊愈之前,他除了窝在韶宁和的宅子里做个废人,便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既然如此,那他就暂时借用伶舟的身份,充当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好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冷眼旁观两年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一件重新上演,似乎也是一件颇有趣味的事情。

伶舟想到此处,倒是开始认真回忆起来,两年前的这个春天,刚到繁京赴任的韶宁和,究竟做过些什么事情呢?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似乎在抵达繁京当天,韶宁和便提了微薄的礼盒,风尘仆仆地拜访了闻守绎的丞相府,那时候的韶宁和——

韶宁和来到丞相府外,经通传之后,便有府内小厮开了门,将韶宁和领了进去。

然而他们走的方向却不在客厅,而是循着曲曲折折的回廊,绕到了大厅之后。

韶宁和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小哥,丞相大人此刻……”

“在后院呢。”小厮似乎早就猜到了韶宁和心中所想,不等他问完,便回答道,“丞相说了,韶公子不是外人,便免了那些虚礼吧,可直接引去后院相谈。”

韶宁和细细回味着“不是外人”四个字,嘴角几不可见地掀了掀,透出一丝凉薄的讽意。然而当小厮回头望他时,他脸上又只剩下恭谨的微笑,十分谦逊地朝小厮颔首致谢。

小厮将韶宁和引至后院入口,给他指了个大致的方向,躬了躬身,便自退了。

韶宁和于是提着礼盒,信步踏入院门,很快便被眼前的景物震撼住了。

之前站在院外时,完全不知这后院是何光景,想来也不过是种些花草、堆个假山什么的,聊以观赏罢了。但当他入了这道门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想错得有多离谱。或者确切地说,是院内的布景风格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里虽说是后院,面积却大得不像话,几乎看不见院墙的影子。入眼处没有一树一草,全是一片皑皑的雪地,雪地中央陷下一圈深深的轮廓,似乎原是一潭湖水,如今湖上冰雪尚未融化,露出平坦光洁的冰面,凛冽而圣洁。

韶宁和正对着眼前的景物怔怔发呆,忽听耳畔传来铮铮琴音。

他循声踏去,转过一道矮桥,便瞧见了亭中席地而坐的闻守绎的身影。

此时的闻守绎,身上拥了一件黑色貂皮大衣,怀中抱着一只精致的暖手炉,头发束得十分松散,随意地搭在肩上,显现出闲居在家的轻松惬意。

他膝前搁着一把古琴,再远一些的地方,摊着一张棋盘,纵横交错的盘面上,散布着黑白两色的棋子,初看像是他与别人对弈后的残局,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棋盘的另一边并无席垫,可见之前无人与他对过弈,倒像是他自弹自弈间的随意落子。

韶宁和在距离亭子尚有十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那个距离,刚好能够望见对方,却不会因脚步声而打扰对方。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垂手等候,然而低敛的眉目间,却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闻守绎,是造成十年前父亲惨死的罪魁祸首,但同时也是救他脱离席德盛魔掌的恩人。十年来,韶宁和能够保留着父亲的姓氏安然存活至今,并顺利入仕、升迁,都是拜闻守绎庇护所赐。

半年前,已经亲政的新帝突然与曾经站在同一战线的宦官之首——席德盛翻脸,罗列出十大罪状将他送上了断头台,这其中闻守绎功不可没。

虽说闻守绎此举看似帮韶宁和间接地报了仇,但在韶宁和看来,十年前的杀父之仇却不会因此而一笔勾销,他更不会对闻守绎心存感激。

或者确切地说,闻守绎与他父子二人的纠葛,已经无法用“恩怨”二字诉说得清了。

“是宁和来了?”亭中之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并未回头,只是一边继续拨弄着琴弦,一边随口询问。

……宁和?韶宁和闻言露出淡淡自嘲的笑意。

闻守绎可以对任何一位官场同僚亲近示好,却又能在下一刻突然翻脸不留情。在他的字典里,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

韶宁和收起神思,心中越发小心戒备,举步走到亭下,躬身作揖道:“下官韶宁和,见过丞相大人。”

“进来说话吧。”闻守绎微微颔首,示意他在亭栏边上的一排木凳上落座。

但韶宁和只是瞥了一眼那木凳,便目不斜视地垂手立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坐的意思。

此刻的闻守绎尚席地而坐,他若高高端坐于木凳之上,于理不合,倒不如恭恭敬敬地站着。

第三章

闻守绎没有强迫他落座,眼角瞥见他手中提着的礼盒,问道:“怎么,还给我带见面礼来了?”

韶宁和这才将手中礼盒递至闻守绎面前:“这是下官的微薄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闻守绎漫不经意地接过礼盒,打开看了看,发现盒中装了一段原木,木面刻有繁复的雕纹,以及意义不明的异国文字。

闻守绎拿起原木赏玩了片刻,笑道:“别人送礼,都是送的金银财宝、山珍海味,你倒是别出心裁,送我一段原木。”

韶宁和面色不变:“丞相大人位高权重,见过的稀世珍宝不计其数,下官财力有限,只能送些力所能及的东西,聊表心意。”

“那你可知,这原木有什么典故没有?”

“这原木有个名字,叫做‘神木’,最早产自北国芒宿,被当地人视为守护之神。相传三百多年以前,我大曜元祖皇帝在灭亡了芒宿之后,登上神木峰,找到了那株拥有千年神力的参天神木,但是那个时候,神木已开始出现枯萎的征兆。

“元祖皇帝觉得有些可惜,便在神木的根部截了一段,带回大曜境内种植。也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神木被移植之后,便与普通树木无异,再没有显现过任何神兆。但大曜人依然相信,这神木是吉祥之物,截取一段藏于室内,能使人祛病避祸,平顺安康。”

闻守绎听罢,笑着将原木放回盒中:“难为你有此心意,那我便收下此礼,希望能借你吉言,佑我一生平顺安康吧。”

韶宁和躬身称谢。

闻守绎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到繁京的?”

“刚到不久。”

“去议郎阁报到了没有?”

“还没有,下官抵达繁京之后,便直接来了丞相府。”

闻守绎看了看韶宁和衣袍上沾染的点点雪泥,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何必这么着急?”

“下官能由一名小小的郡府议曹史升迁为光禄勋议郎,完全仰赖丞相大人提拔,下官内心感激不尽,所以一下了马车,便迫不及待地先来拜谢丞相大人了。”

闻守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宁和,几年不见,嘴皮子滑溜了不少,与当初那个拧头小子完全判若两人,倒叫我刮目相看了。”

韶宁和微微一哂:“那时候,下官还是只个不懂事的毛孩子……这些年,下官渐渐明白了一些人情世故,细细想来,丞相大人不仅是下官的救命恩人,也是下官在仕途方面的恩师,丞相大人曾经指点过下官的那些金玉良言,下官不敢忘却。”

闻守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韶宁和,似乎想从他脸上探究出什么。但韶宁和只是低眉顺目地垂手立着,看不出丝毫违和之处。

“既然如此……”闻守绎话说一半,一手撑在席垫上,便要站起身来。

韶宁和忙上前搀了一把,待闻守绎站稳身子后,便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

闻守绎轻拍了拍衣上尘土,淡淡道:“宁和,你既认我为师,我便再多嘴叮咛你几句。”

韶宁和拱手道:“大人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宁和,你能从文锡郡迁至光禄勋,是我向光禄卿荀长俭引荐的结果。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领着你,今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韶宁和低了低头,恭谨道:“学生懂得。”

闻守绎看他一眼,又道:“如果说,我要你在接下来的几年之内,保持在议郎的位置上,韬光隐晦,不功不过,你能做到么?”

韶宁和一阵错愕,忍不住抬头看向闻守绎。

“怎么?你心里有意见?”

韶宁和便又低下头去,低声道:“学生不敢。”

“不敢?”闻守绎漫笑一声,“我知道,现在的你,心里肯定不会服气。但需知,这韬晦之术,也是一门艰深的学问,不是任何人都使得来的,尤其像你们这样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很容易锋芒太露,反而招致祸患。”

闻守绎说着,缓缓踱至韶宁和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宁和,我只是看在你唤我一声‘恩师’的份上,随口提点你一句,至于接不接受,全凭你自己做主。”

韶宁和还待要说什么,忽听一名小厮在亭外道:“大人,宫中传来口谕,请大人即刻入宫。”

韶宁和于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后退一步,躬身作揖道:“谢丞相大人教诲,宁和告退。”

韶宁和出了丞相府,便往自家宅子的方向原路走回去。

一路上,他拧着眉,脑中翻来覆去地咀嚼着闻守绎的那句“韬光隐晦,不功不过”,总是有些不得要领,这与他赴京之前心中盘算好的计划落差太大,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推开自家宅院的门时,他发现院中杂草已经除去,整个院落焕然一新,而此刻的万木,还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搬东西。

“少爷,您回来啦?”万木一边忙碌着,一边还精神十足地跟韶宁和打招呼。

“打扫得不错。”韶宁和缓步踱了进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微笑着表示鼓励。

万木咧着嘴很开心,又道:“少爷,您的卧房已经收拾干净了,您先去屋里歇歇脚吧,一会就可以开饭了……啊对了,先把脏衣服换下来给我洗。”

韶宁和依言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衫,将脏衣服交给万木时,他随口问了一句:“伶舟呢,看过大夫没有?”

“看过了,大夫开了些方子,说持续服用几个月,他身上的伤,还有他的嗓子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万木顿了顿,接着道,“我估摸着,他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就专门腾了一间客房给他。”他说着,朝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韶宁和点了点头,却没再回自己屋里,而是去了伶舟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对万木道:“一会开饭了,就把碗筷拿伶舟屋里去吧,反正就三个人吃饭,在哪儿吃都一样,别折腾伶舟了。”

“好咧。”万木爽快地答应了。

韶宁和推门进去,一眼便瞧见伶舟斜倚在床上,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显得楚楚动人又弱不禁风。

韶宁和心里叹了口气,男人长成他这种姿色的,就算是生在普通人家,也容易被人轻视,更何况他又被卖去了小倌馆,会遭人如此凌辱,也只能怪他命运不济。

伶舟原本半眯着双眼昏昏欲睡,听见开门声,便警觉地清醒了过来,转头见是韶宁和,视线在他脸上滞留了片刻,眼眸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又撇开了视线。

韶宁和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步子,确定伶舟并不介意自己的贸然闯入,才继续往里走。

他留意到伶舟手中握着一本书,脸部轮廓顿时柔和了几分,在伶舟床边坐了下来,伸手翻了翻书皮,原来是自己前些日子随身带着的一本前人所写的旅途札记。

“怎么,你也喜欢看书?”韶宁和问。

伶舟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韶宁和意识到他还无法开口说话,于是递了纸笔给他:“如果不困的话,咱们坐着聊聊天吧,一会就开饭了。”

伶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伸出左手握了笔,抬头看了韶宁和一眼,似乎在等他先开口。

第四章

韶宁和斟酌了片刻,问道:“伶舟,这不是你本名吧?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伶舟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韶宁和估摸着,怕是年纪小的时候便被卖了出去,记不住自己的本名,也算正常。

于是他又问:“父母是否还健在,你知道么?”

伶舟又摇了摇头。

“你之前说要来繁京寻亲,可有什么确切的线索没有?”

伶舟心下恍然,原来韶宁和是想早点帮他找到亲戚,好将他打发出去。他心中腹诽着,表面上却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一边摇头,一边垂下眼眸,泫然欲泣。

韶宁和刚想出口安慰,此时万木已经端了饭菜走进来,看见伶舟这副模样,忙问:“伶舟,你这是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伶舟只是抹着眼泪摇着头。

万木见伶舟手中还握着笔,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韶宁和,以为是韶宁和欺负了伶舟。

韶宁和面色有些尴尬,解释道:“我只是问了问伶舟家里的情况……”

万木果然唠叨开了:“少爷,伶舟这个样子已经够可怜了,您就别逼着他想那些糟心事儿了,一切等他伤养好了再说不成么。”

韶宁和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小厮,别看长得很粗线条,其实心思非常细腻,容易同情心泛滥,又爱打抱不平。因为韶宁和没什么主人架子,他也就渐渐说话没了分寸,像现在这样数落自家主子的情况时有发生,韶宁和也已经习惯了。

万木摆上碗筷,伺候着韶宁和在饭桌旁坐下,然后又给伶舟舀了满满一碗饭菜,递到伶舟床边。

回到饭桌旁时,万木看见韶宁和虽然执起了筷子,却拧着眉盯着一桌子菜,久久没有下筷。

“怎么了,少爷,这些不都是您爱吃的菜么?”

韶宁和回过神来,道:“不是菜的问题,是我自己没有什么胃口。”

“出什么事儿了?”万木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难道……之前去丞相那儿,不太顺利?”

一旁的伶舟,在听到“丞相”二字时,抬眸看了看韶宁和。

韶宁和眉心皱成了川字型,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是有些不太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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